《生活就是有高有低:流水帳又來、閒聊界線、寂寞、相處》
雖然一張張美照看了讓人非常開心,我這幾天還在沒事就打開攝影師和化妝師寄給我的寫真側拍來欣賞,但是身為一個寫實派(?)的作家總是會覺得要紀錄真實的事情,而所謂的真實無法掌握只能靠近,能夠接受自己生活的真實的人就是懷抱著某種心態:生活就是這樣,好的是真的,壞的也是真的。
就以拍親子寫真的那天來說吧。一直很想拍親子寫真的媽媽我終於圓夢,前一天晚上還祈禱著孩子可以正常作息,平常喝完奶可以睡到中午的嬰兒不只沒有睡回去,還提早到早上六點半就起來了。
五歲童倒是有睡到九點半,我安慰自己說至少有一個孩子是睡飽的(當然媽媽永遠都不是睡飽的所以要向化妝師求救了),然後是中午化妝,下午拍照,嬰兒累了所以小睡了兩次,五歲童是只想要拼命的玩,要請他來合照一下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困難。
非常佩服我的攝影師,沐光攝影的夫妻檔,我在看他們逗孩子哄孩子跟孩子溝通陪玩的時候說「這就是所謂的『爸爸力』、『媽媽力』吧!」耐心好像還只是基本,厲害的是可以一邊陪孩子丟球、射箭、爬上爬下,但另一隻手單手拿著相機,把孩子玩樂時最自然開心的樣子都拍下來了。
好到拍完為止都是開心愉快的,晚上回到家火速卸妝、換衣服、幫孩子洗澡餵飯,心想他們累了這樣一天,就算不能九點半睡,十點也總會睡了吧?
結果是玩到十一點,兩個孩子都吵吵鬧鬧,不知道精神打哪來的,翔爸也是不知道什麼事情弄到很晚才能來陪妹妹睡,我等他來,終於把翔送上床去,他又含淚要求「我今天想要妳陪我睡…」
我想好吧今天應該很累,不至於非常久吧。客廳和廚房還一片亂象,我很想趕快去整理,也想在睡前至少有個十分鐘安安靜靜做自己的時間,陪玩到十一點(平日現在都九點十五去睡)已經超過預期。
沒想到躺在床上他一直找事做,比方說突然爬起來說我要喝水,我要尿尿,我被蚊子咬很癢,我…到最後我說你這樣沒辦法稅著喔。你趕快安靜閉眼睛才能睡,今天很晚了媽媽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我只能陪你二十分鐘喔。
等到超過時間已經陪了半小時,我想悄悄起身,他就又哭了…
我坐下來跟他討論,盡可能心平氣和。
「你閉眼睛、安安靜靜的,這樣才睡得著。媽媽是真的還有事情要做,你如果真的一定要人陪,你可以去問問爸爸可不可以陪你睡。」
我知道翔爸也忙累了一天好不容易妹妹睡了很想安靜獨處,但我也感覺到自己這樣躺半小時小孩一直輾轉難眠也到極限,雖說過去他還小的時候我陪睡是四十分鐘起跳,但當時和現在狀況不同,白天很累很累的時候,我真的很想至少睡前有個十分鐘的獨處…
***
跟人有關的事情,不符期待才是常態
平日一到五要上課的時候,翔已經是蹦蹦跳跳得意洋洋的說「我要自己去睡囉!」九點半之前會自己進房間,所以突然要求陪睡就是想要撒嬌,但不直接稅而是一直爬起來我要喝水、我要尿尿、我幹嘛幹嘛…我覺得這種一直讓媽媽也得爬起來的陪睡,是至少當下的我很確定自己已經無法再多承受的撒嬌了。
我努力平靜的問他,告訴他我真的不能在陪因為已經快十二點了,你可以自己選,一個是自己睡睡看,另一個是去拜託爸爸看他能不能陪你。
他不要,又哭腔說都不要,但我因為很清楚知道再陪下去我火氣一定會忍不住上來,也很堅定的說「可是我真的不行,那你再考慮,只能選自己睡睡看,或者是去找爸爸。」
就這樣陪他坐著又考慮了十分鐘,已經是十一點四十分了,我從早上六點半嬰兒醒來開始陪走來走去的嬰兒開始,白天為了讓基本上對拍照沒興趣只是陪我的翔父子,還有讓嬰兒不要太累,也已經使出渾身解數,我想著我真的只能堅定立場,不然再陪下去,我火氣真的會上來。
等他終於說好,他要自己睡睡看(寧死不找爸爸睡大概是孩子心裡總是知道,只有媽媽會忍受自己的無理取鬧吧。)
我走出去,和翔爸一起坐在客廳滑手機,不到十分鐘,他又大叫「媽媽~~」我快步走過去時,聽見對面房間嬰兒也哭了,平常翔爸睡前陪妹妹十五分鐘到她睡著,之後如果中間有醒,就是我負責再去哄,但這次翔也在房間大叫媽媽媽媽,我再進房前就又趕快對翔爸說:「妹妹哭了我沒辦法,你去看一下。」
狀態跟我一樣非常想要一個人安靜獨處的翔爸,大聲呼了一口氣之後快步走來,砰的一聲大力甩上房門,這一下翔也嚇一跳,妹妹也大聲哭了。
我嘆口氣在床墊上坐下問翔:「又怎麼了。」
他害怕的說「爸爸為什麼那麼大聲…」
我說「爸爸累了也很想休息,忘記不能大力關門,我待會會告訴你,好你到底怎麼了,你不是叫我嗎。」
他說「喔…因為我忘記…」又講了一件很顯然無關痛癢只是想找事情把我找來的話題。
我說「我知道了。好你快睡,真的快睡,已經非常晚了。」
他看著我,知道我不會因此就留下來,就小聲說好…然後這個晚上不知道第幾次躺回去。
我猶豫了一下是否要進主臥跟翔爸換手,想說他一天拍照也累了,我滿心歡喜是因為這是我想做的事情,他願意參與,但絕對不至於像我這樣即使累了也覺得只有開心吧。剛才那一聲甩門也知道他累到煩躁了,偏偏兩個孩子都不受控制、不符期待的比平常更早起晚睡…(其實孩子會符期待和受控制才奇怪呢,所以只能說是…正常發揮?😳)
但我又怕我開門進去,要是他正好在哄睡結果把妹妹吵醒,他會更火大的。
***
衝突或緊張,都是因為「界線」在互相推擠
我把心一橫,留在客廳滑手機。到了十二點半,我終於渡過期待已久的十分鐘獨處時間,想說該睡了順便換手,就先去翔房間看他究竟睡了沒,似乎還沒睡熟,我就走進去,黑暗中輕輕親他額頭,幫他蓋被,心裡為了今天沒辦法讓他開心愉快的睡著而感到有一點點內疚,又趕快提醒自己「覺得遺憾可以,不要內疚,孩子總要學習媽媽不可能永遠都能滿足或符合他的要求。」
要用這種我覺得是比較「有界限」,而不是把自己看成孩子的一部份,或者是把孩子看成自己一部份的過度連結的方式來相處,在體認到媽媽不能像自己的腳那樣要她往東就往東、往西就往西的時候,孩子才會學到媽媽和自己是分離的個體,彼此之間有界限,就像我學習承受孩子不符合期待,越是期望他們早睡,就越會熬夜的莫非定律,這一切一切相處的壓力,該進還是退、該同意還是拒絕之間,都是為了讓彼此清楚知道「我們是獨立而分離的個體」。
只有這樣,才不會有你應該、我應該…把彼此為彼此做的事情視為應該、做不到就深感失望和打擊的「過度連結」的關係。
我跟翔爸換手抱妹妹睡,睡前還是跟翔爸親了一下說愛你。謝謝他一天陪我實現願望,因為我和他也一樣,是夫妻,但也是獨立個體,沒有我想做什麼,他就要跟我一樣興高采烈、累了也不會抱怨的道理。
然後我終於可以睡了。睡前聽見翔爸在客廳開燈,顯然就算已經十二點半非常疲累,他和我一樣,也總是需要一點「做自己」,不是誰的丈夫、父親的時間。
那一聲甩上門時砰的一聲,雖然是不好的但就沒必要說了。我想。
如果生活是一格一格的底片,像電影那樣暫停下來就是一個靜止的畫面,任何人包括我,都會想要只有美好幸福,甜美到不像人生的那一刻吧。
但是那樣並不真實。不只是不可能實現,也不符合真實。
***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想法,還有心情
我們要承認生活是高低起伏、酸甜苦辣、和心愛的人之間是忽遠忽近、聚散離合。不是每個人的人生都有戲劇化的發展,但內心的活動,確實是每個人都要體會到,和身邊的人時而近在咫尺,時而千里之遙。
因為疲累而更想要媽媽陪伴、疲累到睡不著,想要媽媽一起聊到天亮卻被拒絕的孩子,我能想像他的寂寞。
和我一起因為寫真的側拍竟然這麼美麗而感到開心的翔爸,到了晚上也非常疲累,不想說話不想陪睡只想趕快安靜下來滑手機卻事與願違,孩子不只是晚睡還中間哭醒,那砰的一聲甩上的門,正克制著脾氣走向翔的身邊和他講理的我,完全能夠體會他的心情。
而同時間,我滑著手機,看著今天側拍的美好畫面,好想只是靜靜的欣賞,心滿意足地想著「還好做了這個決定」,卻一直都連整理一下混亂的房間、把家務完成的時間都沒有的一直被五歲童打斷,在「應該讓步陪他到他甘願」還是「要堅持自己的想法」之間左右為難的我,因為只能做一個選擇而且不可能讓兩個人都滿意,對孩子是時而內疚、時而生氣。
然後,又因為「這是我只能自己面對」,不會有個小仙子從天而降,說「妳想做什麼就去做吧,放心吧,我來替妳陪伴孩子」,只能接受這不圓滿的狀態而感到生而為人的寂寞。
有時美好有時寂寞,我覺得那就是生活的真實。
#流水帳好像寫上癮了
#不嫌棄也可以分享
(照片是最近喜歡的韓劇《初次見面我愛你》(圖取自SBS電視台臉書),我拿來當手機桌布,明明沒有給攝影師也沒有給化妝師看過,但莫名覺得寫真照的氣氛就是這種我喜歡的感覺,連髮型都相似的低馬尾,真是幸福啊!😍)
拍立得底片過期全黑 在 盧斯達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盧斯達:萊卡跳到黃河 反華辱華罪名都洗不清了 -- 上報 / 評論】
巴西廣告公司F/Nazca Saatchi & Saatchi最近釋出一段廣告片,名為《Leica - The Hunt》,自然是為德國光學名牌萊卡做的宣傳。但由於當中一段重演了1989年的北京六四事件,中國人馬上跳起來,萊卡亦馬上割席,捲入羅生門,彷彿宣傳片的方向就是廣告公司自把自為。
在Youtube平台上的所有複制片段,都被版權投訴而下架,不過在Facebook上就有很多完整片段可以看到。在F/Nazca Saatchi & Saatchi的官方instagram上亦可看到廣告的素材,包括火焰之下的剪影,以及那個經典的萊卡小紅點。萊卡跳落黃河,反華辱華的罪名看來都是洗不脫的了。
萊卡和紀實攝影的關係
片子拍得很好,片段最後讀白:「獻給那些令我們看見真相的人」,是歌頌記者的。萊卡歷史久遠,攝影變成尋常休閒活動,是很晚近的事情,以前是「業內人士」的事。萊卡除了相機工藝厲害、光學和玻璃強大,它在工業上還是一個重訂標準的例子。
在更早的時候,菲林底片是更大的「中片幅」或「大片幅」,由於感光面大,機身和鏡頭非常笨重,而且曝光需要的靜止時間更長。自然也很難在外面使用。
「135菲林」(面積為24×36 mm)在20世紀初開始出現,而萊卡的工業設計師Oskar Barnack設計了「Leica prototype」,之後逐漸演進成Leica M系列的連動測距相機。
大片幅底片,拍一張就要換片,是毫無機動性的,基本上就是放在影樓用來擺拍,要正襟危座的;中片幅菲林,拍十張上下,就要換底片。而「135菲林」,可以拍36張。在數碼年代看來很巧功夫,不能亂拍,但在菲林年代,已經是科技突進。萊卡令「135菲林」格式普及,現在人人趨之若鶩的數碼全片幅,就是24x36mm。
這個格式改變了攝影師,特別是紀實攝影師和新聞記者的工作生態。更小的底片片幅,可以令相機鏡頭設計得更小巧,方便需要機動性的記者,例如片中的戰地/突發記者;而一卷底片可以拍36張,容量更大,自然亦是方便。從那時起,萊卡就成為記者神器。
雖然萊卡也因為極致工藝也變成精品,甚至現在的炒賣品,但它為人忽視的一面,是工具,是數碼時代之前的標準。
廣告在推銷甚麼?
在宣傳片中,我們看到中國公安在突擊記者住處,將他們拍了的底片拉出來曝光毀滅。但那個西人記者之後偷偷折返,在混亂的廁所之內,檢起撞到地板的相機,照樣拍攝,這個細節非常聰明,也就是表達出萊卡「堅固耐用」的品質。
7、80年代前後,萊卡已經深受日本相機的競爭之苦,而被迫跟隨潮流,推出全世界大行其道幾十年的單鏡反光相機 (SLR)。在影片中記者使用的是R系列相機。這段片其實也不是直接「聲討暴政」,而是很平實地表達了不畏強權的記者很偉大,而萊卡是他們可信賴的、不怕摔的工作伙伴。真相固然透過記者的眼睛傳達出來,但記者可不能沒有萊卡相機。這就是廣告的主調。
但令人疑惑的是,中國人究竟是基於甚麼原理而高呼「辱華」或者指控「不愛國」呢?六四事件是真實存在的,最多爭拗死傷數字,但中共官方也沒有否認事情發生過。他們說,那是「1989年春夏之交的政治風波」,萊卡廣告只是借用這個背景去說明記者的工作。
反華辱華之處何在?
當然片段中突襲記者住處的公安,滿口京腔,威脅而粗魯,看來就是一個奸角。但問題是那些中國人是站在中共立場,那公安掃蕩外國勢力,不就是正義行動?又為甚麼不能在戲劇中重演?難道他們心裡都覺得公安毀滅新聞材料說不過去?如果六四事件是醜事,是傷疤,那為甚麼作為中國人必定要認為政權之恥是自己之恥,要一起向萊卡或者華為施壓?中國自由派一直天真無邪地跟我們和西方說,中國人和中共是不一樣的、人民和黨是兩件事,但愛國教育和仇恨教育,不是沒有效果的,看有很多人一起高呼萊卡辱華,敲碗拍檯,那就可以看到有多少人與黨國同步率100%。
不過其實要說萊卡辱華,看得深,也是看得出高級黑的。因為宣傳片是三段故事平衡剪接,一段是1989年的北京,另外兩段就沒有時地:一段是包頭巾的女人在逃難,另一段是黑人軍閥拿槍指嚇記者。在創作者的眼中,北京是和非洲跟中東一樣的「蠻荒」之地,是不講公理,只有強權的世界。也就是這樣的地獄,才需要戰地記者去關顧。
今天中國舉國自浸在大國崛起、挑戰美國,重建天朝體統的氣氛之中,若知道在外國人眼中,自己原來只是等同非洲軍閥和中東教派戰爭,國民像動物一樣逃難,懂得看,也是會覺得侮辱的。
修正六四事件的愛國史觀
而這片作品比較有啟發性的是,作者跳出了「中國人」以為自己中心的六四史觀,他們將六四事件放在全世界的普世視野下,視為人類歷史長河所有暴政和悲劇的一幕,因為局外,所以慈悲,更貼近事情的本質。
我們在香港聽到的六四史觀,基本上是定調北京民運是「愛國民主運動」,而香港泛民則委身於「支援愛國民主運動」的道德高地,但同時將問題鎖在「愛國青年公車上書但朝廷狠下殺手」的悲情之中,由「愛國民主派」主導的紀念活動年復年的紀念活動,反而強化了天尊地卑、平民挑戰政權自招惡果的歷史宿命論。雖然年年聲討,但任何事情還是希望鎖在一個國家的自家事內,永續向高層爭取。
將香港問題國際化,向台灣向歐美展示「一國兩制」的實驗成果,是近年才有的,2014年雨傘佔領的時候,主流意見還是向北京爭取,不要隨便與外國搭手,否則會給「藉口」北京指控香港人勾結外國勢力,「不給民主」。但當然大家都後知後覺,知道了北京無論如何都認為香港是九反之地,香港人就是習慣勾結外人。將香港問題國際化,置於一個跟台灣互相學習的反帝國脈絡之中,從來是國共兩黨所不樂見的。所以他們會在明在暗打壓,因為中共不怕你反共、不怕你每年提他殺人,只要你的前途和自身格局留在一國之中,外國沒有搭手的空間,他就安心。
其實我們何必再糾纏於學生是否愛國呢?香港泛民今日還在喊「平反」,平反只是說平反「426社論」視學生聚集示威為「反革命動亂」,爭取政權的承認和嘉許,是一點現實意義都沒有的,那只是一種過期的中華士大夫情結。把事情當成東非軍閥、伊斯蘭世界動亂之類的事情,反而更好,沒有失去人道主義,也不會陷入苦情愛國迷陣。
拍立得底片過期全黑 在 無待堂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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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更早的時候,菲林底片是更大的「中片幅」或「大片幅」,由於感光面大,機身和鏡頭非常笨重,而且曝光需要的靜止時間更長。自然也很難在外面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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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片幅底片,拍一張就要換片,是毫無機動性的,基本上就是放在影樓用來擺拍,要正襟危座的;中片幅菲林,拍十張上下,就要換底片。而「135菲林」,可以拍36張。在數碼年代看來很巧功夫,不能亂拍,但在菲林年代,已經是科技突進。萊卡令「135菲林」格式普及,現在人人趨之若鶩的數碼全片幅,就是24x36m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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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宣傳片中,我們看到中國公安在突擊記者住處,將他們拍了的底片拉出來曝光毀滅。但那個西人記者之後偷偷折返,在混亂的廁所之內,檢起撞到地板的相機,照樣拍攝,這個細節非常聰明,也就是表達出萊卡「堅固耐用」的品質。
7、80年代前後,萊卡已經深受日本相機的競爭之苦,而被迫跟隨潮流,推出全世界大行其道幾十年的單鏡反光相機 (SLR)。在影片中記者使用的是R系列相機。這段片其實也不是直接「聲討暴政」,而是很平實地表達了不畏強權的記者很偉大,而萊卡是他們可信賴的、不怕摔的工作伙伴。真相固然透過記者的眼睛傳達出來,但記者可不能沒有萊卡相機。這就是廣告的主調。
但令人疑惑的是,中國人究竟是基於甚麼原理而高呼「辱華」或者指控「不愛國」呢?六四事件是真實存在的,最多爭拗死傷數字,但中共官方也沒有否認事情發生過。他們說,那是「1989年春夏之交的政治風波」,萊卡廣告只是借用這個背景去說明記者的工作。
反華辱華之處何在?
當然片段中突襲記者住處的公安,滿口京腔,威脅而粗魯,看來就是一個奸角。但問題是那些中國人是站在中共立場,那公安掃蕩外國勢力,不就是正義行動?又為甚麼不能在戲劇中重演?難道他們心裡都覺得公安毀滅新聞材料說不過去?如果六四事件是醜事,是傷疤,那為甚麼作為中國人必定要認為政權之恥是自己之恥,要一起向萊卡或者華為施壓?中國自由派一直天真無邪地跟我們和西方說,中國人和中共是不一樣的、人民和黨是兩件事,但愛國教育和仇恨教育,不是沒有效果的,看有很多人一起高呼萊卡辱華,敲碗拍檯,那就可以看到有多少人與黨國同步率100%。
不過其實要說萊卡辱華,看得深,也是看得出高級黑的。因為宣傳片是三段故事平衡剪接,一段是1989年的北京,另外兩段就沒有時地:一段是包頭巾的女人在逃難,另一段是黑人軍閥拿槍指嚇記者。在創作者的眼中,北京是和非洲跟中東一樣的「蠻荒」之地,是不講公理,只有強權的世界。也就是這樣的地獄,才需要戰地記者去關顧。
今天中國舉國自浸在大國崛起、挑戰美國,重建天朝體統的氣氛之中,若知道在外國人眼中,自己原來只是等同非洲軍閥和中東教派戰爭,國民像動物一樣逃難,懂得看,也是會覺得侮辱的。
修正六四事件的愛國史觀
而這片作品比較有啟發性的是,作者跳出了「中國人」以為自己中心的六四史觀,他們將六四事件放在全世界的普世視野下,視為人類歷史長河所有暴政和悲劇的一幕,因為局外,所以慈悲,更貼近事情的本質。
我們在香港聽到的六四史觀,基本上是定調北京民運是「愛國民主運動」,而香港泛民則委身於「支援愛國民主運動」的道德高地,但同時將問題鎖在「愛國青年公車上書但朝廷狠下殺手」的悲情之中,由「愛國民主派」主導的紀念活動年復年的紀念活動,反而強化了天尊地卑、平民挑戰政權自招惡果的歷史宿命論。雖然年年聲討,但任何事情還是希望鎖在一個國家的自家事內,永續向高層爭取。
將香港問題國際化,向台灣向歐美展示「一國兩制」的實驗成果,是近年才有的,2014年雨傘佔領的時候,主流意見還是向北京爭取,不要隨便與外國搭手,否則會給「藉口」北京指控香港人勾結外國勢力,「不給民主」。但當然大家都後知後覺,知道了北京無論如何都認為香港是九反之地,香港人就是習慣勾結外人。將香港問題國際化,置於一個跟台灣互相學習的反帝國脈絡之中,從來是國共兩黨所不樂見的。所以他們會在明在暗打壓,因為中共不怕你反共、不怕你每年提他殺人,只要你的前途和自身格局留在一國之中,外國沒有搭手的空間,他就安心。
其實我們何必再糾纏於學生是否愛國呢?香港泛民今日還在喊「平反」,平反只是說平反「426社論」視學生聚集示威為「反革命動亂」,爭取政權的承認和嘉許,是一點現實意義都沒有的,那只是一種過期的中華士大夫情結。把事情當成東非軍閥、伊斯蘭世界動亂之類的事情,反而更好,沒有失去人道主義,也不會陷入苦情愛國迷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