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atonic scale—自然音階;Chromatic scale—半音音階,這是通音律者皆曉的基礎概念,但為甚麼這麼多年來卻沒有人提出這兩個字都譯錯了?
我寫《愛樂》這本小說時很快發現這個問題。The melody sounds chromatic,中文該怎麼寫?旋律聽起來很半音?這完全解不通的。
自然音階,「自然」是這個音階的特徵之一,do re mi fa so la ti,這種五個全音兩個半音的組合聽起來最順耳,所以叫自然。但「diatonic」這個字的表義根本沒有「自然」這個意思。
半音音階,「半音」也是這個音階的特徵之一,在自然音階加上其餘被排除的五個半音,把12個音全部用上,聽起來很Chromatic,這個字的希臘字源有「複合」和「豐彩」這兩個意思,而「半音」只是其結構特色,根本沒有形容過這個音階的感質。
然後形成一個更大的問題,Diatonic和Chromatic和樂理上象徵兩股對立的力量,調性與無調性,很明顯「自然」和「半音」構不成一雙反義詞。這種翻譯疏漏所生的約定俗成,大大窒礙了中文對音樂的形容。
作家的責任是尋找一個更好的詞捕捉那個意思,於是我昨晚在研究明代朱載堉所著的《律呂精義》,希望在古字中找到答案。朱載堉是中國歷史上被忽略的重要人物,他是第一個解決畢氏音階難題的數學家,計出2的12平方根的準確值,繼而解決了千百年來12個音的等程不均問題,創立十二平均律,然後才傳入歐洲,震驚物理學界。
律呂,即是樂理。宮商角徵羽的「宮」,是指宮數九九八十一,相傳黃帝就是用三分益損法在一支桿上的81個刻度推演12個音,單數為六律,雙數為六呂,故曰律呂。
讀《律呂精義》,才發現今人一直誤解「知音」一詞。子期是伯牙的知音,引伸為懂得欣賞的人,但甚麼是懂得欣賞?這不是單純的喜歡,而是需要理解,因為《樂經》寫道:「不知音者,不可與言樂。」所以「知音」的本義,該是指「了解音的原理」。
「我好鍾意你嘅歌」,但不能言樂者,就不能算是知音人了。同樣,把Diatonic和Chromatic誤植自然和半音,也不是知音。
我繼續想,中國人把宮商角徵羽類比君臣父子男,所指的是五音各在其位的倫理狀態,其實呼應了Diatonic中七個音位置相對的意思。而律呂剛好以七音為一均,「十二平均」意指平衡出12個均勻的音階,構成12調性。故此Diatonic,譯作「均倫」的意思就比較近了。
至於Chromatic,譯它就非常難,因為它所指的卻是「不倫」狀態,把「不應該」的音也加入樂中。而《律呂精義》係講合乎樂律的原理,裡面找不到有Chromatic的概念。不過我認為韓非子所講的「靡靡之音」,應該就是想描述Chromatic,因為先儒時期的古樂正正是用十二個黃鐘作成的,後來被儒學非議,認為五音才是雅樂。因此,The melody sounds chromatic,姑且可譯成聽起來很靡靡。但「靡靡音階」,是不能接受的。
因此,我不會畫上等號。我想找一個更好的詞。或者讀中樂的朋友們,可以幫忙想想。
作者
朱載堉 在 おしゃれキリ教室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日本人早年熱愛唐代文化,廣派遣唐使到訪中國為我國人至今仍津津樂道。可是本人到底是什麼時候不再尊崇中國的華夏文明?不想再讓他作為心目中的「中」國?
//1868年開始的日本變革明治維新之後,自認為華夏正統的日本曾打着「攘夷主義」的旗號發動甲午戰爭等對清戰爭。 筆者嘗試解說,日本人心目中的「文化中國」已亡,故清代中葉以後的日清戰爭在日本人心目中的對手已經未必是那個溫文儒雅、曾經令他們拜服得五體投地的「中國」。
說唐宋已死,文化留存在日本,韓國則忠貞地停留在明代。在漢人主導下的明代學術繼承了以前所有由漢人主導的嚴謹和開明。既有黃宗羲「天下為主,君為客」;亦有朱載堉等人「凡天地造化,莫能逃其數」;徐光啟「蓋彼國教人,皆務修身以事上主,聞中國聖賢之教,亦皆修身事天,理相符」等言論。
雖然明朝在1644年滅亡了,但朝鮮仍舊不忘前明,繼續沿用明朝年號,並隆重祭祀前明歷代皇帝,特別是洪武、萬曆、崇禎三帝。朝鮮表面上對清朝的公文或賀表使用清朝的皇帝年號,其內部公文,如王陵、宗廟、文廟祭享之文,除了用干支紀年和國王在位年數外,大量兼用崇禎年號,地方官上的疏章、箋文也是如此,私人的著述中刻書所用年號,一樣普遍的書寫崇禎某某年。如非外交的場合,清朝的年號很多都被棄而不用。
唐、宋、明時作為對中國文明衷心傾倒的兩個附屬夷國,日本和朝鲜至今還因宗主國文化淪喪而對今日中國帶有一種敵視。
筆者網上瀏覽,偶見中國學者觀望今日中國傳統文化花果凋零,古代聖賢之說百廢待興,慨嘆也許日本人說的是對的:「宋之前是中國,宋之後是支那」!不勝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