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太魯閣號事件,因為知道自己看了罹難者的消息會很容易影響我的情緒,所以其實刻意不去追蹤,但還是三不五時會被臉書突然插入的訊息或影片而不由自主的停下瀏覽。
基本上我都在拿出第一張衛生紙後,趁潰堤之前,有意識的退出那些訊息畫面。
但是臉書真的防不慎防,不小心滑到時看不到三十秒,就已經需要在捷運上稍微掀開口罩用力的擤了鼻涕。
說真的,我不敢去想像車上的人有多恐懼多悲痛,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更多的讓女兒收到我的愛。
這次事件也不禁讓我想起大約兩三週前,送完女兒上學回家的路上,我目睹了一起車禍。
在快要走到家旁邊的十字路口時,突然間聽到一聲巨響後,就看到有個機車騎士被撞飛到我眼前,我真的嚇到大叫出聲,腦袋閃過的第一想法是:完了!
我立刻翻找口袋掏出手機,當下只想到要立刻叫救護車。
沒想到,旁邊的義交衝過來確認被撞飛小姐的狀態,邊對我說趕快幫忙拍照,於是我確認那位小姐是意識清醒,可以拿開安全帽坐起來,我才比較安心的拍了照。
拍完照我馬上撥了110報警,豈知電話響超久都沒人接,我內心的各種思緒就開始跑過。
可能平常電視劇看太多,我心裡最大的聲音是「天啊,如果哪天真的遇到歹徒有緊急狀況,都還沒跟報案中心對上話,應該就已經被抓走或滅口了吧!」
等了一陣子之後,是有成功報了警順便叫來救護車,但.....究竟是我遇上報案中心的尖峰時刻,還是真的報案都要等很久?還好當天傷者沒有大出血,不然我真的會急到在心裡大吼大叫吧!
因為是我人生第一次打110,不是很了解報案系統,有沒有有經驗的人要跟我分享一下報案等待的時間?
在等待救護車的過程中,我詢問傷者需要什麼幫忙,也幫她把撞飛的東西撿起來集中,好在狀況沒有我想像中的恐怖,她最嚴重的傷在腿上,沒有立即的生命危險。
後來因為要傳照片給傷者,所以我們互相交換了line,後來她到醫院後告訴我最嚴重的只有撕裂傷需要縫,沒有傷到骨頭,真的是讓我鬆了一口氣。
她也一直說等傷好之後要當面向我道謝,但我覺得根本沒有特別為她做什麼,都只是舉手之勞而已。
但她說,在她最無助的時刻,我願意在旁邊協助,她真的覺得非常謝謝我,所以堅持要我給她機會道謝。
我突然有種了然,原來人與人之間重要的不是做些什麼實質的行為,而是在最脆弱的那一刻感受到被支持的心意。
那讓我想起了,當年發現前夫外遇尚未離婚那時,有個朋友知道了狀況,就開車衝來我家,覺得事情應該有轉圜的空間於是載著我和女兒東奔西跑了一天。
雖然那天並沒有改變任何結果,但在我仍思緒飛亂沒有頭緒的狀態下,她給了我勇氣去面對,做了不讓自己留遺憾的最後努力。
離婚之後,有次碰面聊天,朋友突然告訴我,她有時候也會自責任為自己做得還不夠,怎麼沒再多點關心我之類的。
我讓她知道,在我最慌亂的時刻,她已經給了我當下最需要的支持了,我就覺得那已經充分足夠了。
我覺得這個發生就像是一種宇宙帶來的訊息,在提醒著我,儘管多少次我以為自己做還不夠時,其實早已是每個當下足夠且剛剛好的了。
不論是我在面對牌卡個案時,又或是我透過文字、Podcast想表達的,一定都會在剛剛好的時空背景下傳遞出去。
我也只需要知道,我在面對每個服務的個案時,不需要多厲害的話語,更為重要的是那份充滿支持的心意。
話說回來,為何我會從太魯閣號事件聯想到這起車禍?
是由於那位被撞傷的小姐上救護車後,我離開回到家的一陣子時間內,很明顯感受到恐懼的能量圍繞著我,腦中擔憂的思緒會不由自主放送。
一下子想著女兒是否有被校車平安送到學校,一下子又想其他家人要是騎車遇到車禍怎麼辦,一下子又跳到萬一自己不小心被撞到時的等等畫面。
但可能基於平常就有靜坐和保持覺察的習慣,我很有意識的知道恐懼的思想在綁架我。
因此,我會一直重複把自己拉回信任之中,相信我是被宇宙照顧好且安全的。
我停下來要自己看見,當我以為如此大的衝擊,一定會危及人身安全時,那位騎士小姐受得傷比我想像中的輕微許多,這也代表著雖然肉體很脆弱,卻又不如我們以為的那麼不堪一擊。
當我不斷從恐懼的思緒中把自己帶回信任,我才慢慢的平靜下來。
我不過是目睹了一起小小的車禍,就已經感受到恐慌是輕易就能闖入內心的。
那麼當事者們、現場人員、醫護人員所見的一定是難以言喻的各種交雜情緒,我了解為什麼有人會接連幾天的噩夢。
但我也相信愛的力量大過於恐懼,很多令我噴淚的訊息是來自於,許多人願意放下自己的恐懼,只想著能盡一份心力,善意能令我們忘卻恐懼。
所以,如果因為最近的新聞,你也湧上許多恐懼時,請別忘記把愛帶回心中,問問自己如何才能把愛傳遞出去,如此一來恐懼自然就會閃到一邊了,因為愛是驅趕恐懼的最佳力量。
#放上我女兒揪我扮怪表情的照片給大家笑一下
#如果你想安撫自己的心靈歡迎參加4月底舉辦的與完整自己相遇工作坊
#工作坊內容請見先前貼文
「東峰十字路事件」的推薦目錄:
東峰十字路事件 在 文茜的世界周報 Sisy's World News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夜.語錄·兒時情景》
* 一個人到世界上來,來做什麼?
愛最可愛的,最好聽的,最好看的,最好吃的。——木心《文學回憶錄》
* 時間以同樣的方式流經每一個人,而每個人卻以不同的方式度過時間。—-川端康成
* 如果我們一同被人夢見,那便是我們的相逢。—-茨維塔耶娃
* 老年的光陰不是水平的激流,而是無底的地下蓄水池,記憶就從那裡排走了。
---馬奎茲《霍亂時期的愛情》
* 醉過才知酒濃,愛過才知情重。你不能做我的詩,正如我不能做你的夢。——胡適《夢與詩》
* 寂寞是一種清福,我在小小的書齋裏,焚一爐香,裊裊的一縷煙線筆直地上升,一直戳到頂棚,好象屋裡的空氣是絕對的靜止,我的呼吸都沒攪動出一絲的波瀾似的。—-梁實秋
* 【TED:寶寶,這就是地球,你將度過一生的地方】你怎樣向一個新生兒解釋,成為一名21世紀的地球居民會是怎樣的體驗?視覺藝術家Oliver Jeffers把他的答案寫成了給兒子的一封信,用詩意的語言以及原創的插圖和動畫,講述生存的智慧和生命的多樣性。
https://m.youtube.com/watch?v=zpn6MCmoK0g
中文字幕:http://t.cn/A62ypRom
* 葉散的時候,你明白歡聚。花謝的時候,你明白青春。——張小嫻
* 碰到任何困難都要趕快往前走,不要欣賞那個讓你摔倒的那個坑。—-黃永玉
* 邱吉爾在南非被當地反抗份子布爾人活逮入獄,原本他看到的,是監獄裡頭的黑暗面:英國戰俘彼此互鬥、出賣, 因為每一次出賣都可能給他們換來好一點點的待遇。
可是當他一轉念, 決定要越獄,就發現每一天太陽升起都是一次機會,不再需要專注那些人性的黑暗面。
邱吉爾在九十歲死亡之前,經常想起這一段往事,提醒自己。
從這次經歷中,他理解到,同樣的處境,只要看到的目標不一樣、腦海裡想的東西不一樣,整個人生就會大不相同。
他計劃越獄時,開始注意哪一個專門看守牢房的士兵最愛打瞌睡、打瞌睡的時間多長。那時他當然沒有手錶,他是用什麼方法計算時間呢?
據說邱吉爾是用雙腳踱步的時間來計算,例如:踱一百步是甲士兵打瞌睡的時間長度,乙士兵則是踱三百步,表示乙士兵打瞌睡的時間特別長。他覺得人是有慣性的,特別愛打瞌睡的人,就是給他逃獄機會的人。
有一天夜裡,他趁著長期觀察所熟悉的一名衛兵打瞌睡,從已觀察好的一處較寬的圍牆空隙逃了出去。那時候的邱吉爾長得滿帥的,也尚未發胖。所以,要越獄也不能太胖。本來有兩個同伴說好跟著他一起越獄,但那兩個同伴東怕西怕,希望身邊多帶些東西比較保險,邱吉爾兩手空空直往前衝,結果反而另外兩位前瞻顧後的同伴沒來得及逃出,慘遭處決。
年輕的邱吉爾於是一個人在茫然荒涼又陌生的土地上,望著天空的星星,分不出東南西北,謹慎且勇敢的往前行。
逃出監獄之後,當然還是在布耳人控制的地區,英軍在那裡已經被打敗了。他身邊沒有夥伴,身上沒有武器,也沒有地圖,沒有水,沒有糧食,什麼都沒有。他決定奔向鐵路,盤算著只要能搭上火車,就能快速通過布耳人的控制區,逃往葡萄牙人或是荷蘭人的殖民地。
問題是鐵路在哪裡?
邱吉爾的方法是趴在地上傾聽大地震動,幾回沒有動靜,他依舊不氣餒,繼續趴在地上仔細聽,終於找到了方向。就這樣在恍惚中走了十小時,沿途喝了許多河水,邱吉爾終於看到了鐵軌,然後等到了火車。他跳上一輛駛過的火車,藏在一堆裝過煤的空袋子下,用黑色的煤粉,把臉塗得亂七八糟,乍看好像是當地的黑人。
第二天黎明時分,他想了一下,決定下火車,因為擔心到了白天卸煤袋子時被發現。
從這一點可以看出邱吉爾既膽大又心細,這一路上對他來而言步步驚心也步步智取──怎麼讓自己活下來,一步不能錯。
當然,布耳人發現好不容易抓到的英國貴族不見後,簡直氣炸了,四處張貼高額懸賞的廣告,無論死活,只要抓到邱吉爾,賞金照付。
此時英國報刊也全面報導邱吉爾被俘並越獄的消息。雖然邱吉爾當時尚未從政,但他的家族實在太有名,而且他也寫了幾部作品,算是個有名氣的人。以下是幾則當時英國的報導內容:
*十二月十三日電,邱吉爾雖然巧妙越獄,但越過邊境可能性甚小。
*十二月十四日電,據報導,邱吉爾已在邊境火車站被逮捕。
*十二月十六日電,據報導,邱吉爾已在莫特維爾博文被捕。
*十二月十六日電,邱吉爾從普勒多利亞越獄後,人們擔心他不久就會再次被抓獲,果真如此的話,他應該已經被槍決了。
這是英國當地的報導,他媽媽也傷心欲絕,自己的兒子大概完了。實際上,邱吉爾並沒有再次被逮捕,他歷經艱辛,忍受飢餓,一直沿著鐵軌走,然後遇到一個英國人,在這個同胞的房子裡躲過布耳人的追捕。
一八九九年十二月十九日,即英國倫敦已經正式發布他應該已被槍決的三天後,他逃到葡萄牙人控制的一個港口,在這裡走入英國領事館。
邱吉爾活著,安全了,當這個消息傳到英國後,他突然變成英國人的英雄。
這場南非奇遇最後給邱吉爾帶來的最重要資本,就是從政。他不再只是邱吉爾家族的貴族子弟、戰地記者、出版書籍的作家、文字很出色或尖銳的批評家。人們覺得他太了不起了,充滿英雄氣概,如虛構故事中的主角,他自己就是小說!
英國報刊不斷用邱吉爾的奇遇大作文章,把他如何逃出俘虜營的事情寫成一堆新聞,大肆渲染,而且杜撰一些繪聲繪影的細節──因為邱吉爾還沒回來,他們根本不知道他是怎麼逃的,只好亂寫一通!
但這個電影情節般的編撰事件就這樣讓邱吉爾聲譽倍增,成了戰地英雄。
自一八九九年十二月越獄,直到一九○○年的夏天,邱吉爾搭乘的船隻,終於回到倫敦。
邱吉爾在歷經半年的返鄉途中,又寫了一本書《南非歷險記》(My African Journey)。這本書敘述他自己的南非冒險經歷,也和他以前出的書一樣,分成上下兩大卷。對他來說,不到三年時間就出了六部著作, 這是他寫作的巔峰時期,也為他寫作的生涯暫時畫下圓滿的頓號。
這個時刻也快要到一九○一年了。英國雖然國家的GDP已經在一八九五年輸給了美國,可是在全球政治上還是擁有最大的影響力,但也開始走上由盛而衰的下坡路。在經濟上,是美國超越英國;在軍事上,英國正面對德國強而有力的挑戰。
在此情況下,邱吉爾的使命感促使他決定從政,這是他人生的一大十字路口。
在出版《南非歷險記》之後,他做出了選擇。—-陳文茜《文茜說世紀典範人物》
《文茜說世紀典範人物》本書所有版稅收入全部捐贈台灣國際音樂家協會
🎉🎉3月26日已正式出版上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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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峰十字路事件 在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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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週以舊文更新代替週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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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電影的成功總是基於兩個元素:
好的故事,以及完善的執行。不是明星,
不是特效,不是勞師動眾,不是不惜
工本,更不是一窩瘋的熱潮」
—— Jeffrey Katzenbe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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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明:本文前半來自2020年1月20日原載於端傳媒的「短片平台 Quibi可以在串流大戰殺出生路?迪士尼武俠顛覆電影產業的未竟之夢」一文,後半則更新了 Quibi 在半年內快速殞落的下半場故事。Jeffrey Katzenberg 的N度創業仍然充滿了好萊塢電影的戲劇性(和90分鐘演完的規格),就算要跌倒也要是史詩級的華麗一跤 /
今年1月8日,年近70的 Jeffrey Katzenberg 站上拉斯維加斯的 CES 消費電子展的舞台介紹他最新創業作——短片串流平台 Quibi 時,他心裡一定百感交集。
近30年前這名年輕激進的片廠主管被迪士尼毫不留情地攆出大門,憤恨的他把接下來的人生全耗在用夢工廠動畫來向迪士尼報仇。30年不到,那個他一直想扳倒的好萊塢巨人如今已走到了另外一個混屯未明的十字路口,面臨外來者 Netflix 侵門踏戶的鯨吞蠶食。
而這一回,終於輪到 Katzenberg 這個片廠外的流浪劍客,率領包含他的終極死敵迪士尼在內的幾大門派聯手出擊,企圖用Quibi這個激進的新商業模式,讓好萊塢在勢不可擋的串流宇宙中找到存活之路。
從來不選容易題目的 Jeffrey Katzenberg 不論第N次轉職似乎全是同一個職涯命盤,故事大綱永遠都是 Katzenberg 對抗整個世界。
這就是 Disney 最傳奇性的離職員工 Katzenberg 的故事:
馬三 vs. 宮寶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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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丟人現眼而且代價高昂的迪士尼清宮內闈大戲本來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只要1994年4月3日正在度假滑雪的迪士尼總裁 Frank Wells 的直升機沒有撞上山壁,只要這個迪士尼第二號人物還好好的活著,迪士尼宮廷就不會出現要命的權力空白進而引發一場讓整家公司倒退十年的慘烈宮鬥。
墜機事件隔天天才剛亮,迪士尼第三號人物 Jeffrey Katzenberg(時任 Disney Studio 主席)已經坐在辦公室等候迪士尼第一號人物執行長兼董事長 Michael Eisner 打電話來通知他被拔擢為總裁。
Katzenberg 辦公桌上的電話一整天都沒有響過。
Eisner 和 Katzenberg 早在 Paramount 時期就是關係非常親密的師徒,Eisner 被 Roy Disney(Walt Disney 的姪子)挖角到迪士尼進行集團改造大業時,第一個念頭就是要徒弟 Katzenberg 跟他一起投靠迪士尼。報到上班第一天,師傅向徒弟介紹迪士尼環境之後,指著窗外另一棟迪士尼動畫製作部門的大樓對他說:「對了,那個也是你要搞定的難題。」
從來沒有碰過動畫片的 Katzenberg 奇蹟般地帶領迪士尼動畫走出了 Walt Disney 過世後連續十多年的低潮期,並用《The Little Mermaid 小美人魚》和緊接著的《Beauty and Beast 美女與野獸》、《Aladdin 阿拉丁》等動畫電影實現了 Walt Disney 生前一直夢想完成的願景:一個不只是給小孩子而是給所有人的動畫產業。
意氣風發的 Katzenberg 隨後也開始監管迪士尼多年來一直上不了軌道的真人電影製作部門。
2020年此時此刻不可一世的迪士尼執行長兼董事長 Bob Iger 和 Marvel Studio 總裁 Kevin Feige 這組人物的關係,其實就是1990年代前後重新擦亮迪士尼招牌的 Eisner/Katzenberg 組合的翻版。Eisner/Katzenberg 剛赴迪士尼報到時迪士尼年營收只有3.2億美元,十年後的1994年迪士尼營收是48億美元。沒有師傅的慧眼和授權,也不會有徒弟的大展身手。但是外頭開始傳出有點刺耳的說法:有華爾街分析師說迪士尼連年股價大漲的功勞應該有八成都歸功於 Katzenberg,連Newsweek 都出現 Katzenberg 是「整家公司最有價值的人」的說法。
Katzenberg 小時候大概沒有看過韓信的歷史故事,沒有想過功高震主的下場。江湖謠傳他甚至曾自稱是「Walt Disney 再世」,讓最後一個參與集團經營的迪士尼家族成員 Roy Disney 大為光火。
Katzenberg 甚至也沒好好上莎劇那堂課,未能記取馬克白的教訓。他聽取了另外一個業界長輩、唱片大老 David Geffen 的「職涯輔導」,決定化被動為主動,用更激烈的方法表態爭取迪士尼第二號人物迪士尼總裁的職務,企圖成為執行長兼董事長 Michael Eisner 的正式接班人。於是他(也可能是他的老友 Geffen 擅作主張)透過紐約時報和華爾街日報放話說:Katzenberg 不幹了。
「老猿掛印回首望。關隘不在掛印,而是回頭。」Katzenberg 試圖以退為進逼宮,沒料到惱怒的師傅 Michael Eisner 根本不給他機會回頭。
墜機事件兩個月後,迪士尼正在歡慶《The Lion King 獅子王》爬上那個史上從來沒有任何動畫電影登上過的賣座山頭。一路領導動畫團隊的Disney Studio 主席 Jeffrey Katzenberg 正式被掃地出門。
史瑞克 vs. 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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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劇情進展則更接近莎劇中年老愚蠢的李爾王:
Jeffrey Katzenberg 的背叛讓迪士尼執行長兼董事長 Michael Eisner 大受打擊,開始沈溺於一種集羞愧、悔恨、憤怒於一體的複雜情緒,並嚴重影響他作為專業經理人的判斷能力。
Eisner 統治下的迪士尼開始由盛轉衰。Eisner 火速重金禮聘CAA超級經紀人 Michael Ovitz 來替補被他攆走的徒弟。經常被媒體捧為好萊塢最有影響力人物第一名的 Ovitz 一手掌握各種明星演員和導演的人脈資源,卻根本沒有製片和片廠經營的任何 know-how。迪士尼付出的慘痛代價是14個月後還要支付1.4億美元的天價請 Ovitz 滾蛋(損失之高甚至還因此被迪士尼股東告上法院)。
這還不是這場迪士尼宮鬥所帶來的最大財務損失。Jeffrey Katzenberg 本人的資遣費在歷經難堪訴訟之後,合計讓迪士尼付出了2.7億美元的代價(其中還不含昂貴的訴訟費)。
要記得 Katzenberg 去迪士尼報到那年迪士尼年營收才3.2億,這2.7億資遣費等於十年前迪士尼年營收的85%。讓迪士尼全公司上上下下更為震驚的是,Katzenberg 完全沒有浪費時間,立刻把這筆資遣費拿去籌組一家新片廠來跟迪士尼打對台。
據說 Katzenberg 離職消息曝光的第一時間,Microsoft 的財務長立刻打斷 Bill Gates 的會議建議他出錢成立片廠給 Katzenberg 經營。但 Katzenberg 婉拒了,他寧願選擇用迪士尼的錢進行復仇大業。Katzenberg 找來了剛剛賣掉唱片公司的 David Geffen 一起創業,Geffen 則又點名剛剛以《Jurassic Park 侏羅紀公園》和《Schindler’s List 辛德勒的名單》登上事業高峰的 Steven Spielberg 一起投資。「我跟他說我們這幫人終其一生都在替片廠打工,是時候該搞一家我們自己的片廠了」Katzenberg 如此說服 Spielberg 上車。好萊塢睽違五六十年來第一家新片廠「夢工廠 DreamWorks SKG」終於在復仇的背景音樂中轟動成立。
1994年成立的夢工廠成為一場甜美但艱辛的夢。SKG三巨頭也沒能一起撐到最後,來自唱片業的 David Geffen 很快就被電影業的大起大落嚇到,不久就淡出經營。十年後 Steven Spielberg 主導的夢工廠真人電影部門脫手賣給了 Katzenberg 的老東家 Paramount。但這筆交易不包含製作過《Shrek 史瑞克》和《How to Train Your Dragon 馴龍高手》等經典動畫的動畫部門。Katzenberg 堅持把動畫部門夢工廠動畫獨立出來,自己再繼續苦撐十多年,以便繼續跟另外一個老東家迪士尼纏鬥到底。直到2016年夢工廠動畫才以高得出人意料的38億美元價格賣給 NBCUniversal,結束了他向迪士尼復仇的未竟之業。
值得玩味的是夢工廠的失敗原因其實就藏在 Jeffrey Katzenberg 的迪士尼職業生涯裡。
1991年,Jeffrey Katzenberg 發了一封題為「世界已在劇變:對我們家生意的幾點檢討(The World Is Changing : Some Thoughts On Our Business)」的信給迪士尼全公司主管(包含他的老闆 Michael Eisner),表達他對於公司和好萊塢未來的惴惴不安。
「《Pretty Woman 麻雀變鳳凰》、《Ghost 第六感生死戀》、《Home Alone 小鬼當家》這些大受歡迎的電影告訴我們一個屬於1990年代的教訓:排除掉那些一時熱潮和過度行銷的干擾,到最後社會大眾終究還是會自己找到那些他們真的想看的電影。這些電影的成功總是基於兩個元素:好的故事,以及完善的執行。不是明星,不是特效,不是勞師動眾,不是不惜工本,更不是一窩瘋的熱潮」他在信中說。
在還沒有 Facebook、Twitter 甚至 Email 都還沒普及的年代,這封長達28頁的紙本信快速透過傳真機的尖銳噪音在好萊塢掀起了一波聲浪。媒體搶刊全文協助散佈 Katzenberg 對好萊塢模式的質疑,尤其特別指名道姓批評Warren Beatty那部昂貴而對迪士尼完全沒有效益的超級英雄電影《Dick Tracy 狄克崔西》。
這封信引發的風波後來被導演 Cameron Crowe 改編成為運動經紀人電影《Jerry Maguire 征服情海》的劇情:電影中 Tom Cruise 也寫了類似的信批判整個行業,並寄給全公司的主管和同事分享,最後導致自己被開除。真實世界中,Jeffrey Katzenberg 和他的老闆 Michael Eisner 開始有嫌隙的起點也是這封信。
Katzenberg 或許始終沒有注意到夢工廠的失敗理由根本就白紙黑字寫在信中:
他強力質疑明星制過度發展對好萊塢有害,真正有價值的是編劇,編劇才是片廠應該多多花錢投資的對象。然而因為拍攝成本超出預期、票房起伏太大、還有2000年以後的 DVD 市場崩解,此外又沒有像其他家大業大的片廠有各種業外收入來分攤風險,腳步蹣跚的夢工廠動畫一直要到《史瑞克》出現之後才開始勉強站穩,但 Katzenberg 從頭到尾仍舊花了大量預算在邀請明星參與動畫配音。放眼好萊塢真正做到以劇本為中心、全職養創作者寫劇本的公司,正是 Katzenberg 的死對頭迪士尼旗下的皮克斯 Pixar。《Coco 可可夜總會》的 Lee Unkrich、《Up 天外奇蹟》的 Pete Docter 、《Wall-E 瓦力》的 Andrew Stanton 都是皮克斯的全職員工,這些迪士尼 / 皮克斯長期投資的創作者才是夢工廠動畫在競爭中不斷吃鱉的原因。
歷史的因緣際會是:迪士尼的第一份皮克斯發行合約,正是當年充滿遠見的 Jeffrey Katzenberg 還在職時親自去和皮克斯董事長 Steve Jobs 簽下來的。
30年後他那洋洋灑灑28頁的信仍是足以顛覆好萊塢的真知灼見,只是最後真正達陣的人不是他而已。
好萊塢 vs. 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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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8月22日夢工廠動畫完成交易的那一天,才是 Jeffrey Katzenberg 意義上真正從迪士尼「離職」的那一天。二十年來第一次,Katzenberg 再也不用馴龍、再也不用救世、再也不用搶救費歐納公主。他終於可以在他的迪士尼復仇劇中下台一鞠躬。
結果,不按牌理出牌的他這時候竟然來了一手「老猿掛印回首望」,回頭去了一趟迪士尼。
舊地重遊之日,他的師傅/仇敵 Michael Eisner 早已退休。Roy Disney 過世之前幾年在董事會聯合其他股東發動突襲,逼Eisner讓出他早已不適任的董事長一職。如今坐在執行長兼董事長位置上的是電影史上最成功的片廠經營者 Bob Iger。
於是師兄 Katzenberg 在會議上給了師弟 Bob Iger 一個他無法拒絕的 Offer。
直到週三的CES發表會上,這個由迪士尼、福斯、華納、索尼、NBC環球、維康Viacom、高盛銀行、JP摩根銀行、阿里巴巴等投資人集資十多億美金的神秘新公司才正式揭露他們野心勃勃(但短短的)的計畫:Quibi。
WTF is Quibi? 該公司的Twitter帳號甚至選了這個充滿挑釁意味的帳號名稱。
「我們的任務是讓你隨意咬一口(quick bites)卻得到驚人的好故事。」Katzenberg 在CES的舞台上解釋 Quibi 這個字的由來。
Quibi 不是 Netflix,不是 Disney+,不是 Apple Tv+,也不是後來才上線的 HBO Max。Quibi是針對手機用戶的短片串流平台,專門鎖定你的通勤、午休或是在沙發上滑手機的零碎時間,提供一集不超過十分鐘並以好萊塢電影規格製作的精緻戲劇節目、實境秀和新聞氣象等資訊節目。
為了展示決心,他們甚至宣示只會提供手機平台的 APP,所以使用者如果想要在大螢幕上收看必須自己使用裝置上的 Airplay 或是 Cromecast功能來投放。更重要的是 Quibi 的內容將會是第一個專為手機直式螢幕提供原生內容的平台。創作者必須同時使用直式和橫式構圖的兩台攝影機同步拍攝,並透過演算法將畫面結合成為一個十字形的畫面傳輸給使用者,做到不論直式收看或和橫式收看都不會有任何黑框,同時又可以在使用者把手機轉向時讓影片畫面即時無縫轉向,有如黑魔法。
除了偵測手機水平之外,他們還試圖在節目中置入其他手機功能,比如配合節目內容讓手機鈴聲響起,或是會依據 GPS 偵測你所在地時間藉以推出天黑之後才能看的恐怖節目。
為了和 YouTube、抖音、Instagram 上面的素人網紅經濟對抗,Quibi 將以每分鐘10萬美元的製作費,製作每年約8500集的精緻節目。已經加入 Quibi 陣營的包括 Steven Spielberg、J.J. Abrams、Guillermo del Toro、Sam Rami、Antoine Fuqua 和 Ridley Scott 等導演,以及 Dwayne Johnson、Kevin Hart、Jennifer Lopez、Liam Hemsworth、Idris Elba、Zac Efron、Tina Fey 、Dave Franco 和 Bill Murray 等明星。
Quibi 這個新品牌之所以能集結這麼驚人的陣仗,除了 Jeffrey Katzenberg 自己在迪士尼和夢工廠的多年人脈之外,更重要的是他們察覺了串流時代對內容的強烈需求已經讓創作者更加重視著作權歸屬的議題,Quibi 因此提供了 Netflix 或是 HBO 絕對開不出來的合作條件:除了在 Quibi 上播出七年之外,其餘著作權完全歸屬於創作者,因此他們在其他平台可以有額外收入。
面臨擁擠而血腥的串流大戰,Quibi 試圖另開戰場、殺出生路。這絕對不是容易的事,Vox 旗下的科技媒體 The Verge 因此在 CES 的專題報導中以 “Quibi vs. The World” 來形容這條不尋常的路徑。
到頭來,Katzenberg 的故事終究是一個武俠故事。
在電影將死、電視將死,而且通通將死於手機和 Netflix 夾殺的世紀科技變局之下,曾被迪士尼逐出師門的 Jeffrey Katzenberg 站出來統一好萊塢各大門派,提出一個殺出重圍的激進構想:不如我們放下各自的詠春拳、形意拳、八卦拳、64手之類的舊功夫,發明一套新的。
一百年來電影一直就是一門「如何吸引觀眾眼光」的生意,但這家百年老店早已沒有年輕人的俐落身手來應對觀眾和媒介的頻繁招式變化。 Quibi 是第一次由電影從業者主動提出的原生媒介規格,而不是「電視來了」我們就想辦法在電視上放電影,「DVD 來了」我們就想辦法在 DVD 上放電影,「網路來了」我們就想辦法在網路上放電影之類的被動作法。
從來不選容易題目的 Jeffrey Katzenberg 的解題口訣:放下舊成見、接受新媒介、繼續講好故事。
Quibi vs Covi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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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就像一部90分鐘長的標準好萊塢電影,Quibi 的故事在199天之後就戲劇性地收尾 ......
生不逢時的 Quibi 上週無預警地宣佈將自12月1日起停止運作,並在出售現有的技術和內容等資產後解散公司,將剩餘的資金退還給股東。Quibi 以主打 10 分鐘以內的精緻內容而且可以直立觀看為號召,並有先後經營過 Disney 和 Dreamworks 等片廠的 Jeffrey Katzenberg 擔任董事長, 以及先後當過 eBay 和 HP 執行長的 Meg Whitman 擔任執行長,然而最終仍在6個月內迅速玩完。這兩位好萊塢資深玩家(Whitman 也是 Disney 畢業生)在對股東的信件中表示:「我們的失敗並不是出自於不夠努力。而是我們評估認為真的已經用盡所有可能的選項。」
Katzenberg 在上週的一場訪談中重申他過去兩三個月說過很多次的結論: Quibi 失敗的主因是他們原本鎖定通勤時間的利基市場,但突如其來的疫情讓此時此刻每個消費者都受困沙發上,根本沒有人在通勤。
他坦承過去三週他們已經用盡各種方法尋求策略投資夥伴、願意收購的買主或是其他各種財務上的支援,但全部都踢到鐵板。他們認為再繼續撐下去結果也不會改變
娛樂產業媒體 IndieWire 認為 Quibi 則分析說 Quibi 鎖定的短片市場原本就有 YouTube、Vimeo、TikTok 和 Snapchat 等等免費而且永遠看不完的影片。而該串流服務孤注一擲地押寶在通勤之後(甚至一開始App還沒有投放到電視上的功能),更造成該公司後來求售非常困難。接連被各個片廠甚至 Apple 和 Facebook 拒絕收購,就是因為鎖定行動端的 Quibi 換到非行動市場上就難以顯現價值。
財經媒體 Bloomberg 引述 S&P 分析師 Naveen Sarma 的分析:每一個平台都需要吸引人的內容來讓新訂戶上鉤,並繼續用大量的內容留住他們。而萬一沒有達到目標,就必須要口袋夠深的母公司拼命搬資金來支援前線。Quibi 原先預估他們製作的175個節目會有8~10個可能會中。要命的是不僅一個節目都沒有中,而且他們的 App 甚至無法讓使用者截圖來製作病毒式擴散必備的迷因。然後再回去跟富爸爸們伸手要更多金援支持時之所以會一毛錢都要不到,是因為 Disney 或是 WarnerMedia 這些片廠當時投資心態並非覺得 Quibi 會中,只是純粹為了避免 Qubi 中了之後自家集團會面子無光而花點錢買張保單而已。
另外一家財經媒體 Forbes 提到 Quibi 其中一個豪賭是他們打破傳統電影電視的版權歸屬遊戲規則,讓其他平台的一切版權歸屬於創作者,而 Qubi 要的只有在自家平台的權利。這當然是一種吸引大量明星創作者參與的談判利器,但也是一種長期經營上的豪賭。Qubi 賭行動裝置端的需求會非常強烈,所以這些他們出錢製作的內容上頭的所有商業價值都會在他們自家平台上耗盡,因為所有消費者都會訂閱 Quibi,而不會等未來的其他二級通路上架。他們錯了。
科技產業媒體 TechCruch 認為 Quibi 從一開始就注定失敗,因為與其努力做功課、尋找市場上已經成功的短片模式,Jeffrey Katzenberg 寧願用好萊塢的老方法——把20億美元盡可能用在砸大錢買明星和導演來增加平台賣點 。最終 Apple+ 和 Quibi 等等串流大戰新玩家都是用同一個姿勢華麗跌跤,因為兩家都一樣花了大錢製作新節目,卻欠缺觀眾早已熟知的舊內容片庫來吸引觀眾上門。
值得玩味的是,把時間倒回到1991年 Jeffrey Katzenberg 發給 Disney 員工的那封信中,正是一再強調不要迷信明星的魔法。Katzenberg 用標題為 "Tracy, Tracy, Tracy" 的一整個章節苦口婆心地解釋讓 Disney 自傲的漫畫電影《狄克崔西》其實是一場完全被明星誤導的失敗。他強調「如果點子跟故事足夠強悍,任何一部電影都不需要仰賴特定的表演者就可以大獲成功」,因此希望員工在演員酬勞的談判桌上努力達到這個目標。
30年後,不知道 Katzenberg 是否改變了上面的想法?
抑或者等塵埃落定後,他會終於替大家修訂這封改變好萊塢歷史的信——「世界已在劇變:對我們家生意的幾點檢討(The World Is Changing : Some Thoughts On Our Business)」。
就像當年他在信中說的:「這是與眾不同的行業。即便不在行業裡頭的人都可以感受到這件事。這就是為什麼他們不只熱衷於看電影,而更執著於想要理解電影產業背後的運作」,我們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好萊塢的成功是如何成功、失敗是如何失敗。
「他們想要知道我們是怎麼創造魔法」Katzenberg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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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tzenberg 在正式發佈 Qubi 收攤消息的前一天,在跟員工的視訊會議中,」難掩情緒激動地要 Quibi 員工去聽 DreamWorks Animation (Katzenberg 近年才剛剛賣掉的公司)的電影《Trolls 魔髮精靈》中 Anna Kendrick 唱的主題曲
Quibi 準備資遣所有員工並支付資遣費。事實上 Katzenberg 也說之所以會選擇這麼早就解散公司,最主要的理由就是因為他覺得目前就業市場越來越艱難,有義務儘速協助員工趕快找到新東家,不要耽誤人家的大好人生。
這個戲殺青了,就投身到下一個故事裡。
「現在,就讓我們重新回到繪圖板上,回到最根本的工作裡頭」Jeffrey Katzenberg 在 1991 年那封給 Disney 員工的信中如此作結。
東峰十字路事件 在 成田闘争「東峰十字路事件」から50年 慰霊祭 - YouTube 的推薦與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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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年前、成田空港の建設をめぐり反対派と警察が衝突して警察官3人が死亡した 東峰十字路事件 。成田空港署内の顕彰碑の前で16日、慰霊祭が行われ ... ... <看更多>
東峰十字路事件 在 築璟都市更新-逐步前進,追求願景- 【成田機場的居民!?】 成田 ... 的推薦與評價
其中最嚴重的1971年東峰十字路事件造成三名鎮暴警察死亡,後續也使得抗爭陣營中的一名青年自殺;1978年發生機場塔台被佔領的事件,對飛航安全產生威脅 ... ... <看更多>
東峰十字路事件 在 [遊記] 悲劇歷史的詭異機場:成田機場東峰神社 的推薦與評價
圖文遊記:https://roylu91.blogspot.com/2019/07/2019-6-12.html
成田機場對很多國人來說並不陌生,這裡是進出東京主要的門戶,但早些年前,成田機場
有一個迥異於全世界其他主要機場的制度,不論你搭巴士、坐火車抵達這機場,都要在外
圍進行一次安檢後才能進入機場範圍,我對此曾經有所困惑,一般搭機不是在託運行李跟
過海關才會有安檢,而成田機場又不是在阿富汗或伊拉克,為何要在機場外圍另外進行安
檢,後來才知道這不是要面對國際恐怖分子,而是近代日本一部悲劇歷史下的產物,直到
2015才廢除機場外圍安檢,但其實不只外圍安檢怪,整個成田機場還有許多其他奇奇怪怪
的事物,都跟這部悲劇歷史相關,其中之一就是我這次前往的-「東峰神社」。
我想除了外圍安檢,一般旅客比較容易直接感覺出差異外,近年來背包客為省錢、省時興
起的紅眼班機,竟然在成田機場找不到,這個擁有三座航廈,日本貨運量第一、客運量第
二、世界第八大的機場,夜間(pm11:00~am6:00)是禁止飛機起降(為因應2020東京奧運人潮
,2019年10月起夜間起降延長1小時至零時)。而如果比較細膩的人,當搭飛機在成田機場
跑道滑行時往窗外看出去,或許曾經看過機場跑道中竟有抗爭標語。然後或許有人曾經在
新聞中看過,成田機場跑道中有全世界最牛的釘子戶。而如果再仔細一點,用google
map衛星地圖來看成田機場,會發現這機場的跑道竟然不是直的,在機場跑道範圍內,竟有
神社、住家,迫使跑道必須轉彎。從機場外圍安檢、夜間無法起降、跑道中的抗議標語、
釘子戶、跑道會轉彎,這些詭異的機場情景,都共同指向了同一件事,就是成田機場當年
的興建過程。
1966年佐藤榮作內閣決定強行蓋這個機場,並以公權力強制徵收土地與壓制抗爭的決定。
導致從1970年代到1990年代,在20多年間,成田機場所在的成田市三里塚和芝山町,發生
了多次激烈的流血甚至死亡抗爭,當地住民,與日本左翼政治力量結合,對抗當時普遍存
在日本、南韓、台灣等東亞新興政府中的主流觀點,為求國家發展可以忽視程序正義與犧
牲少數人民權益的執政者。最嚴重一次衝突發生在1971年「東峰十字路事件」,民眾、警
察各自集結超過5,000人,衝突結果連派出所都被民眾燒掉,造成三名從神奈川縣支援的
警察殉職,而民眾這邊除受傷、被捕無數人外,
22歲的青年行動隊領導的人物三之宮文男自殺,他留下了一份遺書寫道「我贈恨機場來到
這個世間,請大家繼續努力…請堅持到機場粉碎的那一刻…人類真的好脆弱,國家威權實
在太可怕了…我走的時候請用隊上旗子覆蓋我的棺木,讓大家送我一程,我太狡猾,先走
一步,對不起!。」1978年成田機場啟用前夕,機場被民眾入侵佔領,塔台被控制,設備
被破壞,這就是「成田機場控制塔佔領事件」,1985年因成田機場二期工程,又再爆發上
千人的集結抗爭,雙方又大規模開戰、受傷、被捕的「成田現地鬥爭」。在20多年間,成
田機場問題爆發超過500次大大小小衝突。
隨時間推進至90年代,也許政府、民眾都累了,在經濟學家隅谷三喜男建議下,由學者組
成的「隅谷調查團」,以「第三方」的身分介入,協調政府與抗爭團體進行對話,1995年
日本首相春山富士更正式代表日本政府,對過去政府做法向當地居民道歉,讓抗爭在90年
代後趨於和緩。今日2019年,這場持續了快50年的鬥爭,雙方付出了青春、鮮血與生命,
在大戲接近謝幕之際,出現贏家了嗎?當年熱血青年如今垂垂老矣,除了一無所獲,也無
力改變機場運作的事實,而家園早已不是50年前的家園;而日本政府就贏了嗎?也沒有,
原本應該有三條跑道全天候運作的成田機場,卻只剩1.5跑道運作(原應有4000公尺的第二
跑道,如今變2500公尺),第三跑道蓋不起來,機場跑道還必須配合釘子戶繞路轉彎,機場
無法全天起降飛機,成為一個半調子的首都門戶機場,而高昂的維安成本、日本警察、人
民的鮮血與生命、還有被撕裂的日本,這一切在村山富市首相為成田機場問題道歉之時,
已標註了日本政府才是最大的輸家。
就是這樣一段歷史,讓我想來看看與這歷史有關的事物。而東峰神社,正是這段歷史的核
心處,也是目前一般人能夠接近的成田機場問題的指標物。過去發生最慘烈的「東峰十字
路口事件」就在這不遠處,而附近應該也還有三個警察的殉職紀念碑,只是我沒找到。而
東峰神社現在也是許多日本人賞機的地方,飛機會近距離從頭上降落,不過因為神社附近
有圍籬擋住,其實並無良好視野。如果不說,站在東峰神社,也許你會以為你是站在機場
的外圍,但如果你翻開地圖,你就會發現神社身處於機場中央,東峰神社及附近的釘子戶
,就位於原成田機場計畫中第二跑道的中央處,也讓原本應有4000公尺跑道活生生的短一
半。或許就景觀角度,東峰神社平凡無奇,但當這神社屹立在這機場中央,本身就是一個
歷史縮影,見證的是一部日本近代的悲劇,平凡無奇的神社,帶給我們對歷史強烈的震撼
與反省,不管站在這裡的是不是日本人,旅行的意義,在這時候都會變的嚴肅而又深層。
至於東峰神社如何前往,雖然神社位於機場中央,但總不能走機場跑道直接前往,還是必
須走到機場外圍,然後沿一般馬路前往。日本政府為這些散落在機場中央的釘子戶,都設
有一般道路前往。我想你如果不給他聯絡道路,更麻煩的會是執政當局,三不五時給你穿
越機場跑道,不爽起來塔台又被佔領。而就我們這種外國觀光客要前往,有車當然是最方
便,我就是利用自己租車的機會前往,但如果用雙腳要從航站沿馬路走到東峰神社,大約
要走上40-50分鐘,基本上透過google map用中文輸入東峰神社,就可以找到神社位置,然
後根據導航前往。而如果要從外國背包客角度進一步說明,那背包客熟悉的東橫inn就可以
當指標,成田機場東橫inn就距離神社1.3公里,開車約3分鐘,雙腳走路就約15分鐘。如果
你有住到成田機場東橫inn,可以就近過去感受這段特別的歷史。
最後再回到成田機場問題,為何我會被這段歷史所吸引,而願意將之當成一件大事而特別
前來。因為這不只是單單日本的一件事,而是這樣的兩難問題也存在多數民主國家中。暴
民與正義,有時候就只有那麼一線之隔。試問放火燒警察局、燒死警察、佔領機場,就差
沒槍、炮與火箭筒,否則跟我們理解中的恐怖分子有何不同?但正是因為成田機場問題至
今有50年,讓我們得以更廣闊的視野來看這件事,如果歷史可以從來,看到今日的局面,
所剩無幾垂垂老矣的釘子戶會不會早早拿錢了事,讓自己與下一代有著更可以想像的未來
,而如果歷史發展可以知道,搞不好日本政府會乾脆到無人海上填海造機場,這可能會更
省事與省成本。究竟是暴民還是暴政?從台灣、香港到全世界風起雲湧的社會或民主運動
,我沒辦法論斷對錯,但我相信民主存在著一種反省與進步的力量,而這進步正是因為過
程中我們犯過錯。抗爭的農民不是暴民、殉職的警察也不是暴政,看起來沒有贏家的成田
機場問題,或許給了日本乃至世界進步的反省力量,只是過程,代價真的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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