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讓我看他十八歲的模樣,他拿出手機翻著相簿。我告訴他,網上目前還找得到一張他留著頭髮的照片,是和家人一起拍的,在一篇教會的報導裡。「我記得應該只有一張對不對?」他問我,一副早知道的樣子。看來他是那種會上網搜尋自己名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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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裡,十八歲的他留長髮、穿破褲,身上披掛鉚釘配件。揹著樂器,但看不清是不是吉他。或許是鍵盤,也可能是他自小學了快十年的小提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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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 12 月 22 日,冬至,台北 Legacy 一場集結了六組歌手的演出「扯!!!! 己亥冬至紅藍大對抗」正要開始。前一晚,黃宣與海豚刑警、LINION、ØZI 等其他表演者到詹記吃火鍋,吃到一半在 IG 開直播。鏡頭移到黃宣,他立刻舉起原本搭著 ØZI 肩膀的手,拿起鍋裡的湯勺湊到鏡頭前,像電視購物主持人一樣煞有介事介紹起湯頭和貢丸來。「我告訴你們,我以前在電視台工作過⋯⋯」湯水蒸騰中,他開始搖起身體,跳起不知什麼舞來。伴隨 ØZI 的大笑,黃宣戲劇化地端起碗,喝了一口湯,陶醉⋯⋯從頭到尾沒人 CUE 他,他自己在鏡頭裡飄了一分半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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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家裡,黃宣的瘋還比不上會拉鋸琴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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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爸是我們全家最活潑最有活力的人,他才是真正的表演者。我記得從小到大,不管家族聚會還是什麼大家聚集的場合,我爸就是動不動自己演起來欸,」他模仿起自己的父親:「『來,給大家看一個東西⋯⋯咦,這是什麼,怎麼會有鋸子,很危險捏 —— 好,大家點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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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爸爸開放點歌的範圍是〈月亮代表我的心〉一類的老流行歌。據黃宣說,爸爸鋸琴拉得很好,而且沒什麼人會這項樂器,他常常試著說服爸爸出一張鋸琴演奏專輯,會紅。至於爸爸到底為什麼會鋸琴,他說他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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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宣一家與音樂更明確的關係脈絡,是身為福音歌手的母親。他說,比起爸爸,媽媽更像一個專業的音樂人,不喜歡眾人起鬨要她唱歌。但一旦確定要唱了、登上舞台,就會放進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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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個性就剛好中和他們兩個。」黃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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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不能動,很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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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宣音樂之路的戲劇性,每每再聽依然魔幻:中學時代就被簽進成龍的經紀公司,大學進北藝戲劇系,但是為了解決合約問題,休學、入伍、退伍,最後進了東森購物台。但他已經無法明確記憶自己究竟曾何時開始就在舞台上了。「幼稚園的時候有個同學,螢火蟲班的,他在畢業音樂會上演奏小提琴。因為我家以前只有出現過吉他和鋼琴(還有鋸琴),我就被它吸引了。覺得演奏小提琴滿帥的。」那時黃宣六歲,剛要上小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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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帥而學琴,但他沒有帥了就算。國中時參加全國音樂比賽,鋼琴三重奏裡拉小提琴,拿全國特優第一名;五重奏,擔綱第一小提琴,依舊特優第一。金華國中弦樂團,他當了兩年小提琴首席。即便高中以後不再鑽研,去年與范曉萱合作的〈獨上C樓〉,前奏的小提琴其實也是他自己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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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高中不學了?他回答得認真,但這認真的答案卻有點好笑:「因為我發現邊拉琴邊唱歌有點卡。就是,要是你唱歌的時候頭不太能動,看起來好像不是說很好看?脖子這邊要夾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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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能更自在地在舞台上唱歌,他放下小提琴,重新拾起了吉他和鋼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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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時候開始「演出」的?比較清晰的記憶,是他第一場自發性的音樂發表會,在國三升高一的那個暑假,辦在父親公司九樓的某個空間,一個星期天的下午。「就邀請同學啊,朋友啊,聽眾三十幾個吧。」當時他已經寫了不少歌,包含寫給當時女友的情歌,演出了十首或十一首的 set,自唱自彈吉他、鋼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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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來,是讀附中的時候。附中自由,黃宣有陣子天天帶吉他到學校,一下課就湊到同學身邊唱來唱去。後來班導索性禁止他帶吉他進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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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就覺得說,我好像把學校當表演的地方了,太胡來了。明明別班都可以帶,我揬膦(tu lan,常寫作「賭爛」)了一陣子。不過很奇怪,雖然高中時有些老師很討厭我,但也有些老師很喜歡我。」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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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這個時期,一位馬來西亞的音樂人 Jaydon Joo 因為工作來台,借住黃宣家,送給黃宣人生第一張編曲程式光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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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我九歲,可能也覺得這個弟弟很奇妙吧?我跟他也不是說很熟,他也只是來我們家借住兩個禮拜而已。但他當時是一個非常專業的貝斯手、編曲人,或許可以說是我編曲的啟蒙老師?就是因為那張光碟,我才會在高中就接觸數位編曲這件事,用電腦記錄自己的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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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 年,黃宣以自己的綽號「YELLOW」的名義,不僅包辦所有詞曲與編曲,也邀來一班優秀樂手,發行第一張 EP《都市病》,奔放的爵士、放克元素,戲劇性極強的唱腔,橫空出世。更讓人印象深刻的,也正是黃宣在編曲上的偏執。「我不希望無聊,不求立刻找出答案,而是試著跟作品在創作的過程中一同成長,就像一個旅程,所以我會不斷去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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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把樂器錄下來的樂句做 reverse、掛效果,讓它聽起來不像真實樂器;可是我又喜歡從聲響設計的角度去模仿各種聲音。嘗試用不同方式解構錄音素材並重新排列組合⋯⋯這些都是在後面編曲過程中創造的。我混完音才會找樂手來聽,他們就會說:怎麼跟我錄音的時候想的完全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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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會說,跟我想的也完全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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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想要別人幫你倒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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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無止盡的編曲是樂趣,也是痛苦,因為知道自己有太多選擇。新專輯裡,只有〈.MERCY Rule〉是同步錄音做基底,其他首歌多是黃宣關在房裡的魔術 。大概第一張單曲給人的印象真的太過華麗奇詭,至今仍有人不相信影集《想見你》裡的插曲〈一天〉是黃宣寫的唱的。乖乖地刷吉他、唱情歌,不太像會自稱光頭摩登大聖 a.k.a. 東南亞巨石強森的他會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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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我的角度來說就是很單純,寫歌、製作是我的專業,假如我可以為服務的對象創造出適合他的受眾的作品,大家彼此都開心,這樣不是很好?不然人家找你幹嘛?〈一天〉對我來說就是這樣的作品,它也代表我其中一個面向,但它不是那種自我實現取向的作品,所以我當然不會過度渲染自己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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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購物台之前,他是真的有點不知道要幹嘛,晃蕩了一陣。當兵前後,雖然也有以化名在網路上發表作品,但大學休學又解約之後,一切都不確定。「為什麼去購物台上班?就跟為什麼唸戲劇系一樣。我覺得如果我的人生只有音樂的話我太無聊了。我覺得人生就跟我的創作理念一樣,重點在於『體驗』,沒有一定要知道為什麼。既然這麼愛表演,說不定戲劇也可以?既然這麼愛表演,電視台說不定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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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上不要無聊,人生也不要。但那拒絕無聊的豪氣裡,卻也不那麽單純是瀟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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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想唸音樂的原因,是我已經很愛音樂了。我不想要把音樂當成一個我要必須得理性面對的東西,我怕我會跟它產生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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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隔離,是因為太愛。或許旁人也都看得出來,進東森之後,黃宣認識多年的資深音樂製作人李漢群,他口中的「漢群哥」把他拉回了音樂世界。黃宣擔任他的製作助理,接《中國好聲音》的歌手製作案,從魏然開始到陳冰、再到馬吟吟。那時是 2014 年,黃宣以幕後製作的身份進了音樂圈,沒有什麼人知道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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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能侃侃而談「專業、服務」,三年前他的低潮卻也緣生於此。幫別人編曲或製作,讓他感到疲乏,但並非因為「幫別人」的緣故,而是他意識到自己正在面對已經沒有那麼喜歡音樂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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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剛學小提琴的時候,如果不練琴,母親是會打他的。黃媽媽拿著衣架子,在動手前告訴黃宣:「你要永遠提醒自己,你是真的愛一件事情你才去做,而不是因為你做得到所以才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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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宣試著比喻當年的低潮:「今天你有某種身份地位,你可以走去某一個 VIP 包廂,讓別人為你倒酒。有人為你倒酒這件事很好啊,你就會覺得自己也想要做到這件事情,可是,你是真的喜歡有人為你倒酒嗎?你不覺得那很智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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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為了顯示自己能做得到嗎?他卻步了。他辭掉工作,去了一趟日本,借住在高中同學家。距離收到那封改變人生的文化部補助通知信,還有一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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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信的那天,我跑出去吃拉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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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眾聲期待下,YELLOW 終於發行首張專輯《浮世擊》,收錄前兩張 EP《都市病》、《馬戲團》,加上概念上的第三篇章《DDT》的四首新歌。其實,黃宣打從一開始便沒有要以專輯為導向作為發行動機,也認為這三個篇章是彼此相扣的同一宇宙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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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 2018 年,當初發行首張 EP《都市病》前的人生歷程,聽起來確實有些被動。收到補助通知的那瞬間,黃宣的第一反應是假裝沒看到那封信,也沒聯繫李漢群,出門走在日本街道上,吃了一碗拉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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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本的一個月,大部份時間都在閒晃。朋友白天要上班,留他一個人在家,他自己出門搭電車到橫濱以南,在海岸亂走,再回住處。完全沒有做音樂、他刻意讓自己半點音樂的事都不碰,只是一直聽音樂,「我還是喜歡聽音樂,就算對做音樂有點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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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小,母親和姊姊在車上播自己灌錄的卡帶(mixtape),聽黑人靈歌、西洋歌曲,也聽許多華語流行;《少林足球》上映那陣子,黃宣特別喜歡劉德華唱的片尾曲〈踢出個未來〉,也灌進卡帶裡。一直到長大,黃宣的歌單裡依然雅俗通吃,他喜歡 Prince,也聽紅遍街巷的 John May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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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距離首張 EP 結案期限只剩下不到兩個月。這對黃宣而言不是壞事,他給自己每首歌大約五天的編曲期,「否則會沒完沒了,我會一直編下去」。對他而言,創作自己的音樂是探索的過程,常常是作品帶著他發現,不少事情是開始著手之前沒有想到的,例如〈獨上C樓〉和〈不開燈俱樂部〉歌詞中的角色可以視為不同時空的同一投影,在 C 樓中交錯的一對戀人,即是俱樂部裡的王老先生和白老太太,〈Rose Wayne〉寫好了才發現是王先生的前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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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準備好的一天。」黃宣說,「如果告訴自己『還沒準備好我就不發了』,那麼作品永遠不會完成。我認為真正的專業是可以在有限的時間下面發揮出創意的最大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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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群哥畢竟還是發現了通知信。黃宣發現,自己也待不住日本了。「人是沒有準備好的一天的」,那封通知信,讓他明確意識到這一點,破除了他的惶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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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持著還沒有答案的心,他約了正好當時也在日本的余佳倫(阿涼)。阿涼後來成為黃宣的共同製作人。兩人立刻決定回台灣以後要訂的錄音室、錄音日程。《都市病》的三首歌完成,前後還不到五週。有趣的是,其實這些作品早在 2014 年就曾以化名「飛知和午次郎」短暫發表於網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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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告訴自己,我要用創作去探索這整個過程。我是沒有答案的。這一點,對我的聽眾而言也是一樣的。從《都市病》一直到《浮世擊》,這個作品本身就是一張船票,它沒有什麼大道理或必然的意義,知不知道前因後果不影響你去充份體驗這個旅程,最重要的是聽眾可以在作品中找到自己的投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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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提供的是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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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的事都耀眼:〈不開燈俱樂部〉入圍第三十屆金曲獎最佳編曲人獎,並獲得最佳單曲製作人獎,今年〈獨上C樓〉又入圍最佳單曲製作人。黃宣說音樂路上他確實幸運順暢,所有的關卡都發生在內心。他的敵人似乎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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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做音樂的方式引來不少疑問,那些問題他卻都能信口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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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曲變動器樂這麼多,樂手會有包袱嗎?「不會,他們也很驚喜,我們對這件事有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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錄音室版本的作品奇詭聲響用得很多,現場會怎麼處理?「我們把現場演出當成另一件事,當然有它的限制,但沒人說演出要和錄音室版本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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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專輯裡為什麼更換了單曲發行時的曲序?「當初覺得第一張一定要是《都市病》,風格比較強烈,但《馬戲團》是故事的前傳,在專輯就把順序調回來。你有沒有發現,專輯從任何一個三首歌章節開始聽,都可以自成輪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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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歌詞上如何磨練技術?「我會比較在意文字上的韻律,咬合酷不酷,接下來才是去製造歌詞後面隱含的意義、它夠不夠有暗示性和神祕感。你知道,就很像偵探小說裡面的犯人,會剪報紙和雜誌上的字貼成一封信,那種叫做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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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嚇信。「對,我覺得我的文字的思考邏輯比較是這樣,很神祕,但是畫面非常鮮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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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年,他失眠,但從未影響到演出,自己也嚇到。有次超過 24 小時沒睡,接著到新竹演出,他照樣能量充滿。「我很喜歡在舞台上,去聽我和團員之間的『呼吸』,大家沒有在彈奏音樂的瞬間。所有人都對在同一個點上的時候,你會聽到別人停頓的時刻,那並不只是休止符,而是在等待下一個一起下音樂的,那個決定的瞬間。你沒有辦法透過樂器、透過言語去溝通這件事。樂手之間有沒有在同一個狀態上、夠不夠信任對方,這些都不是技術上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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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術都是表象,但是你要透過聽感刺激帶給大家的是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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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沒有答案的、想像的路途上,放盡能量,不要無聊。有能量耗盡的時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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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但我不會說那是耗盡。我每一天當中都有非常非常低潮的時候、做音樂很痛苦的時候。但是我會接受這件事情,我沒有覺得這件事情不好。你看心電圖,它是這樣上上下下對不對?這才是活著。永遠維持某個狀態的意思,就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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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他的矛盾永遠會存在,勇者之所以叫勇者,不是因為他戰勝了恐懼,而是因為他接受了恐懼與懷疑一直都會在,卻還願意繼續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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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收到過一則訊息,是某位外國聽眾聽完專輯後的畫作。畫裡頭有一座雲霄飛車軌道,他的頭被畫成雲霄飛車本人,後面連接著一串看不出是蟲或是什麼的怪物;他的頭上面就長出好幾條蛇,有如梅杜莎,但這列黃宣列車卻奔向前方一顆溫煦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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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音樂和大家做到某種共鳴,這件事情是難以言喻的奇妙。」這是他登台的原因,是他能量的來源,也是他對自己的認同。「也許別人了解我比我自己了解我更深,就是因為我對我自己永遠抱持一個未知,所以我才可以繼續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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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看開了一切。問他有沒有對目前的自己不滿意的地方,讓人意外的,他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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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後腦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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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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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它太圓了,讓我沒辦法平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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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棚裡笑成一片。他則浮誇地,搔了搔自己的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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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訪 YELLOW 黃宣:
永遠維持某個狀態的意思,就是死了
https://bit.ly/379fM5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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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覺統籌、攝影_ 潘怡帆 Crystal Pan
採訪撰稿_ 蕭詒徽
化妝_ Yenting Yang
化妝助理_ 羅翎
材料協力_ 陳艾德
攝影助理_ 郝御翔
棚_ LÄTT Studio
責任編輯_ 李姿穎 Abby L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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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OS month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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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ne.me/R/ti/p/@bios_monthly
林姿吟父親 在 StoryTeller 說故事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睡前故事:【春色何價】
聶魯達:「 我們甚至失去了黃昏的顏色。當藍色的夜墮落在世界時,沒人看見我們手牽著手。」
日落最後一絲光線點點在地平線上隱沒消失。像彌敦道上連綿不斷的千百個招牌一樣,法蘭西賓館的霓虹招牌亮起了豔紅刺眼光芒,與對面鑽石夜總會互相映照。厚重的窗簾擋不住近距離直射的強光更擋不住室內的旖旎,兩雙熾熱的唇緊緊黏在一起,繾綣纏綿。房間衣服散落,激烈的運動伴隨著起伏的喘氣,黑影最後累得癱倒在床上。
窗外窗內都在赴一場喧騰的盛宴。
完事後的男人逕自穿好西裝皮鞋,來回走在鏡子前端詳並從褲袋掏出錢包付錢。林曼橋拿起張張鈔票細嗅防偽墨水的獨有的氣味。想起戶口裡逐漸增長的數字,覺得這些年不枉過。中五輟學出來工作,書讀過幾本但知識換來的錢總不及姿色來得快,在不同男人間周旋所得到的快感和物慾享受讓她感受到階層中的雲泥之別。真正的富人是不會有銅臭味的,只有她家附近一群為口奔馳起早貪黑的攤販邊數著資本家的錢邊販賣自己奴力才會因為常年和鈔票打交道而沾染上氣味。一如她中五畢業那年,家門口的鐵閘被淋上猩紅的漆油才知道父親又欠了五十萬的債。炎夏裏三十多攝氏度,沒有空調,為了省點電費索性風扇不開燈也關上,門口長期緊閉陰森黑暗,房間潮濕悶熱得蒸籠一股奇怪的酸臭味也總是繚繞不散。當同學在掙扎畢業旅行應該要去台灣還是日本時,她不能一起逛街決定買那一支香水便要為了幾百塊從深水埗趕往觀塘再到銅鑼灣上三份收銀兼職。可惜仍然洗不掉收銀長期的錢腥味。當同學決定要考哪間大學,她已經要頭也不回的栽進這個把人生吞活剝的社會了。窮人是沒有選擇的,而青春唯一的好處是可以販賣,她只是周而復始地轉動的齒輪罷了。
從那時開始她明白在這個資本操作的社會任何一個人都不過是明碼標價的貨物罷了,與其賣時間到替人數錢賣時間到糖水舖替人斟茶遞水,倒不如賣上自己的身體值錢。憑著美色帶點口碑和運氣一個星期五六個客不是問題。陪他們看場電影,吃個飯碰一碰手,幾千眨眼間便賺回來。即便碰上每月不方便的幾天也不用愁,深夜拉上客廳的簾在碌架床架上手機,鏡頭面前若隱若現地酥胸半露搔首弄姿地擺出引人遐想翩翩的動作放上patreon,打上銀碼。幾天不夠金錢就如流水般滾滾而來。起初她連定價都不會,究竟半邊大腿的市價是多少?上半身全裸照要賣得貴點還是下半身?是按暴露面積來計算價錢還是以整體美感來決定收費?過了不久後她漸漸感到自己是一塊被解構的豬肉,五花肉自然是要比豬𦟌賣得貴啦樓下豬肉強如是說,一切都來得駕輕就熟。至於不想拋頭露面還可以自製林林總總的plan,選擇要比電話公司要多, 連sex chat 也能在閒來無事邊看書邊打發時間中小賺一筆。詆毀的說話當然聽過不少,被癡漢跟蹤也有好幾次,但罵人罵不到點上的話都像打在空氣上的拳頭,連想把人不快的目的都達不到,真沒趣。
這些年她有想過回頭嗎?可惜在這片海中已經漂浮了很久沒有錨也回頭無岸。兩旁燈火通明的大廈和空蕩的街道就像城裏的峽谷,明明近在咫尺大聲呼喊聽到只有陣陣自己的回音。
她很想知道在逸東酒店十八樓那個四十歲的男人到底有多寂寞才肯付上數千元摟著她聊了一宿的天,也不明白為什麼以前有個男人在她生病時能夠噓寒問暖甚至為她天天送飯每次上床卻堅持付錢。頭一二次她曾有按耐不住的衝動,幻想把心一橫就在溫柔鄉裏長居下去,後來各種接二連三重複上演的戲碼,看著生命的種種的糾纏不清她感覺自己已經能像一個觀眾內心毫無波瀾地看著各種表演。一直看到眼睛累了,心也麻木了。當然有人一廂情願地相信那些黑幫逼良為娼的故事,角色扮演上了癮誓想助她脫離慾海。可惜癡情愛恨皆泡影,這只是一場金錢交易遊戲,還不了人間的風月債;這些關係如一鍋大雜燴,裏面有性慾,有肉體,有癖好,有寂寞,有操控,唯獨愛情像騰騰而上的蒸汽虛幻難尋,不認清現實的人只會作繭自縛。無論情境多逼真投入,要繼續玩下去便要遵守成人世界的規則。一句今夜月色真美固然好但天最終會亮,林林總總的瑣碎生活錢財糾葛才是生活。這裡就是一個與社會割裂的舞台,男的來把衣服脫下上演一齣肉帛相見的激情戲落幕後,默默把戒指戴上離開這裡依然是好丈夫好父親誰也別較真深究,在床上扮演護士久了便真當這是手術台把人開刀怎麼行。人要懂得上床更要懂得下床。
從前被困住了在那方寸之地她看不到眼前路,每天忙活過後癱坐在沙發上腦海裏如漿糊一片混沌,連想像下一餐食什麼都有困難。被生活饞食得不知道今天是星期幾,連表達的能力都徹底喪失。現在卻可以拋下一切糾結,在四季的房間內對鏡自撫,世間奼紫嫣紅春色無限,網上繚亂的簡介,耳邊迴盪的呻吟喘氣聲,一盞盞使人眩目的燈光,神情忐忑的青年,肉體的碰撞,仍然滴着水珠的胴體,桌上的一千塊,她沈醉於這個無限循環的虛空地獄。
Storyteller:崔絮然 @nb_lyy
Illustrator:NCY @n2.sl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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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姿吟父親 在 蔡小雀宅妖粉絲團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戌時•一更》
……白摯沒說話,卻是自帶氣場強大、肅盛威壓……寶寐笑著笑著也沒來由心虛起來,連忙清了清喉嚨。「我餓了。」
看見眾人都吃驚地瞪著她,寶寐沒好氣地道:「怎麼?肚子餓也不准的嗎?」
這就不厚道了喔,皇帝還不差餓兵呢!
今天吃完早飯就跟著陸大姊出門了,然後一路下來為了旁人的事折騰到現在晚上七八點了還連口水都沒得喝……寶寐簡直不能接受自己居然濫好人到這種地步。
她摸著乾癟癟的小肚子,莫名憤慨起來。
「──讓林春居一併送餐到醫院。」白摯注意到她摸肚子的動作,心一動,淡淡道。
「是,先生。」
林春居?是今年最新榮獲米其林三星的那家粵菜餐廳嗎?
「謝謝大佬!」寶寐眼睛一亮,頓時對著那張天人之姿的俊美臉龐笑成了一朵花。「可以點餐嗎?」
「點吧。」白摯避開她熱烈得過份的水汪汪美眸,已然低首看起手上I pad內的法文投資合約。
「我先來看看菜單。」寶寐喜孜孜地在手機上刷起關於林春居的推薦菜色,對著廣式烤鴨、脆皮叉燒、金魚蝦皇餃、上湯糖心鮑魚、粵式鹽焗雞……流口水,然後非常不客氣地對賀特助報出一大串菜名。
當然,她也沒忘對著白摯頸項處那個小小可愛的冬冬牌貼紙眨了眨眼──姊姊也給你弄點好吃的嚐嚐啊!
白摯注意到了她盯了自己頸項一眼,手上的動作停頓了頓,抑下碰觸那張小貼紙的念頭,心口掠過了一抹微微的悲涼感。
他雖然與家族之人並不親近,但白晉冬曾經被他父親帶到主樓跟自己拜過年,本來就是一對不負責任的父母一夜春風後的產物,還被那個只想搞小白臉的母親隨意扔給了一個大孩子似的父親……
這個堂弟是堂伯父的繼子,繼承了堂伯父在集團中的0.5股份,手持每年數億的分紅就滿天下到處瘋玩,據他所知,前年還不到五歲的白晉冬就被他拎去埃及騎駱駝……就算隨身帶了一整隊保母、助理出門,白晉冬還是差點被這個沒腦子的父親害得中暑脫水緊急送醫。
──現在,孩子還是不明不白死了,而原本被眾人以為在歐洲墜谷的白梧卻可能仍在人世,只是列入失蹤。
白梧……白晉冬……白婈……莫不是有人特意針對白家下的手?
他昳麗玉潤的臉龐冷冽如玄冰,眼神幽深,指尖迅速在I pad上劃開了另一個頁面,輸入一連串指令。
結束後,他抬眼望向還繼續跟賀簡點菜的嬌嬈女子,深沉中透著一絲銳利的審視。
──而她,又出自何種目的?
& & &
當他們來到了醫院最高樓層的頭等病房外長廊,餓得不行的寶寐已經忍不住掉隊,站在零食投幣機前面就掏出了一大把零錢,眼放狼光。
餅乾零食叮叮咚咚掉落響動,讓前頭一行人不由聞聲停下腳步,不約而同回頭──
寶寐抱著好幾包洋芋片,正撕開包裝喀拉喀拉吃將起來……「怎樣?」
「……」賀簡和保鑣小組們已然無言。
「……」聞訊連忙迎將上來的醫院高層、主任和主治醫生護士們。
對於前者而言,這位既美且媚的小姐今天已經讓他們跌破很多次眼鏡,好像感覺也不差這一次了。
而對後者來說,哪兒來的清艷嫵媚大美人卻動作這麼……草根?
白摯收回視線,長腿率先往前走。
寶寐摟著洋芋片們,性感櫻唇嚼吧嚼吧,身形曼妙婷婷裊裊地跟上去,眸光流轉笑吟吟地對白摯問道:「吃嗎?」
「不。」
「這個牌子挺好吃的,加了天然海鹽,又不會太鹹──」她笑嘻嘻推薦,忽然抬眼四望,咦了一聲。
他察覺到她語氣中的詫異,鴉羽般的長睫毛微微垂落,看著她,「嗯?」
寶寐仰望著他,遲疑了一下才道:「這樓層居然沒有任何一隻阿飄,乾淨得有點奇怪。」
白摯清眉微挑。「這個樓層只有三間頭等病房。」
「這三間頭等病房曾經住過的大人物都沒人掛點嗎?」
「……有。」
「那就對了。」寶寐環顧這明亮寬敞、充滿時尚感,只微微有點消毒水味的醫院樓層,還連帶不小心瞄到了醫院高層們臉色發白,顯然是被嚇的……忙又往嘴裡塞了一片洋芋片。「沒事沒事,我隨便說說的呢!」
林姿吟父親 在 林姿吟BonnieLin - 今天來聽聽我唱的「喬家大院」 - Facebook 的推薦與評價
20180323 台南市文化中心國立台南藝術大學民族管絃樂團指揮:顧寶文二胡:蔡鎮宇聲樂:林姿吟https://youtu.be/njmhueQCJbs. ... <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