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茜的世界周報》
【 在歐洲支持極右派的力量,來自於緬懷昔日的榮耀,十九世紀的法蘭西。把關於法國的某些記憶,文化財產保留下來,將帶給民眾很大的光榮感。今年1月法國的麵包師傅,將大家共同製造的麵包,送給了國家的領導者馬克洪,馬克洪當場宣布,要將長棍型的法國麵包,申請為世界遺產,光是這個政策,就讓他增加了2%的支持度 】
在一月初香榭麗宮例行的賀年儀式上,法國麵包師傅除了獻上傳統的巨型國王餅,還送給馬克洪一個2018的開年大禮
「我們希望能夠爭取法國的傳統麵包,獲得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產的認證,總統先生,法蘭西的麵包師傅需要您的支持,希望您成為我們的前鋒」
這位被認為是城市高收入人口天龍國的代表,在華麗的凡爾賽宮,接待全球企業大亨的年輕總統,一根法國麵包棒,頓時讓他接上了地氣,爭取法國麵包為世界遺產,成了馬克洪上任以來,唯一零負評的高招,立刻為他贏來2%的支持度
「是的,你們有我全心全力的支持來贏得這個認證」
如果讓法國人選擇他們心裡真正代表法國的象徵,那的確不會是觀光客手機裡的艾菲爾鐵塔,而是一根可以抱在懷裡,吃進肚子裡的,法國麵包
「真正說起來,極少的行業可以把每天自家街角的日常生活,和地球遙遠的另一端 連結在一起,而你們的職業正是如此」
對馬克洪而言,這是一個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在全世界都可以喝同樣的飲料,吃同樣的食物,用同樣的手機,穿同樣品牌的衣服的時候,這一根公定250公克的法國麵包,的確是法國飲食文化和相關產業的中流砥柱
「法國麵包和艾菲爾鐵塔是平起平坐的,法國人每天每頓飯都要吃的,每天有一千兩百萬人推開麵包店的門去買麵包,我們沒有它就沒法活了,從我們提到世界文化遺產開始,每個人都覺得這事和自己有關,感覺像是自己的一部分,我們靈魂的一部分」
但是在這個佳餚美酒至上,崇拜明星廚師的文化裡,麵包師傅其實是一門苦行業
「從小就想要成為麵包師傅好像很奇怪,通常是沒有其他選擇了,才選擇這條路,但是我從小就是想作麵包,所以我小時候總是在學校裡被其他人嘲笑」
他把麵包店取名為「 熱氣球」,正是因為採用傳統古法,讓麵粉自然發酵時,
所產生的熱氣,會在麵包裡形成許多不規則的氣泡
「 “熱氣球” 就是這些小氣泡,對我們來講它們就像是“熱氣球”,我們的任務就是要導航這些“熱氣球”,讓麵包好吃又好看」
每個“熱氣球”都是一個小小的意外,但這是一場迂迴曲折又無比孤獨的旅程
師徒制非常嚴苛,有時甚至近乎殘酷,在乎的只是結果,不管花了多少時間,
所以當我開始學的時候,每個星期超過55小時,60小時的工作時間,一個十七歲的年輕人來說,實在很痛苦,真的是把一個小孩的夢想,狠狠地摔在現實的牆上
這個推動法國麵包成為世界遺產的機會,正好提供了馬克洪,對職業教育的改革良機
「特別是簡化年輕人入行的規定,我們不能強制十八歲以下的年輕人,去接受他們年紀無法接受的職場規則,更要協調社會福利和稅制,才不不致於當18歲長成25歲時,中間卻有一道不可穿越的欄杆」
改革職業教育的目的,除了不要糟蹋年輕人成為職人的夢想,還應該要讓失業或是想要重新出發的人,有機會在職場上轉換跑道
「我們如果想要更換跑道,不是換工作,而是徹底更換跑道,我們沒有任何這樣的心理準備和經驗,更糟的是,周圍的人也沒辦法接受,但是這個時代一直不停地變,這麼多不確定,這麼多新的科技,會讓很多的傳統行業註定要消失,我們反而應該要及早讓每個人,為轉換行業做好準備,我們這一生可能要從事兩個,三個不同的行業,這是正常的,真的沒有什麼」
「麵包和想法」開在巴黎第十區一條安靜的巷子裡,採訪當天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場雪,寒冷的氣溫更讓這間麵包店顯得溫暖
「當時我想要改行的時候,替我做職業生涯分析的獵頭公司,他們瞪大了眼睛看著我,覺得我瘋了,應該要接受治療,因為實在太不正常了,我一直都在時裝界,當然應該繼續留在時裝界」
除了轉行的個人革命,他還要面對重新起步創業的各種行政關卡,手工業的職人雇用了12%的法國就業人口,全法國有33萬名麵包師傅,麵包店的存在與否,
常常是一個鄉鎮人口流失的重要指標
「麵包店代表了我們的日常生活,只要聽到某個麵包店關門,就可以知道這個地方發生了什麼事」
馬克洪企圖鬆綁對家庭式和個人企業的管理,讓更多的人可以創業,活化人口流失的鄉鎮
「網購和商業的數位化,正在取代城市外圍的購物中心,如果我們要打贏這場經濟戰,我們必須要在離民眾最近的距離,讓新的店家可以重新開張」
但是手工業職人,缺乏帳務和管理的訓練,往往造成行政上的疏忽而招致處罰
「但是當一個稱職的老闆,坐在辦公桌後面有效地帶領一個團隊,管理一個公司,我還需要時間學習的」
「 犯錯的權利」,是馬克洪的重要的競選承諾之一,目的在給創業的新科職人有學習和改正的機會
「要改變的是他們和行政體系的關係,還有監察規則執行上的調整,包括在社會福利和稅務方面的稽查,讓他們不至於第一次的疏忽犯錯就遭到處罰,而是一個陪伴和協助的邏輯,因為他們每天的工作已經非常辛苦了」
雖然隔行如隔山,再大的辛苦和障礙都不能阻撓,愚公移山的有心人
「但是我開始覺得這個領域有點...空洞,有些膚淺,因為我們試著賣給顧客
很漂亮的東西,很棒的產品,讓他們相信穿上這些產品,他們的人生會更快樂」
這雙手放棄了華麗細緻的絲綢,選擇了需要體力和汗水的麵團
「我需要一個可以 1)分享 2)真正在土地裡生根的東西,沒有什麼比麵包更為基本和久遠的了」
他最受歡迎的的麵包就叫做「朋友麵包」
「我來了第十次了,(您住在巴黎嗎?) 不 以您每次到巴黎都會來嗎?) 是的,我都會來 (您從哪裡來?) 我來自以色列」
「這個人只做麵包 ,就是麵包,沒有其他的,這些人他們不在乎潮流,你知道的,他們周圍在流行的東西,他們只專注在簡單上,做一樣簡單的東西,這是世界上最難的事」
在經歷上完全南轅北轍的兩位麵包師傅,卻殊途同歸的追求極致的簡單
「我們希望麵包店能有一種社會意義,而不只是傻傻地賣麵包而已,要以最合理的價格做最好的麵包,簡單又好吃的麵包,對心情和健康都有益的麵包,他們從這裡出去的時候帶著微笑,這一天的感覺更為幸福,因為買了好吃的麵包」
「幸福不是擁有十家麵包店,東京 洛杉磯 倫敦,不是,幸福是只有一家店,週六週日關門,休息兩天,每年休息五星期,一個小的團隊,已經不錯了,這樣就夠了,幸福是找到一個平衡」
追求更多利益和更大市場不是他們的最高綱領,在簡單裡追求完美,分享好吃的麵包才是他們的XY軸,他們重複著千年以來不曾模糊的動作,把近乎傳教士的熱誠揉進每天的麵包
「我認識了吳寶春,聽說了他的故事,真是一個獨一無二令人敬佩的榜樣」
2008年,吳寶春拿下了法國麵包大賽的冠軍,十年之後,他獲頒國際麵包大師的菁英勳章
「大會主席就說要給我一個驚喜,叫我五點不要離開,然後帶我去會場,頒了這個獎給我 」
因為他,台灣在法國麵包的國際大賽中從此不缺席
「那我很希望透過烘焙,讓我們的下一代因為烘焙,認識台灣,這是我的期許,
雖然在這邊那麼多天,這麼的辛苦,但是我覺得甘之如飴」
對吃苦甘之如飴,卻對小麥過敏的吳寶春,談起十年前的比賽依然激動
「但是2008年的時候,我看到因為我的努力,讓台灣的國旗在這邊飄揚,我覺得內心很激動,從那一刻開始,我就告訴我自己,我不能再小看我自己,不能再小看我自己只是一個麵包師傅,在一個窮困的環境長大,我更要以世界冠軍為目標,我也希望因為這樣讓台灣被更多人看到知道,這是我的使命,也是我的任務」
吳寶春同樣也是一位麵包的傳教士,法國麵包如果能成為世界文化遺產,也要歸功於不同國籍的麵包師傅們,在世界各地把這份工藝發揚光大
「法國麵包是一個分享的象徵,這位小個子的先生,其實是世界麵包界的巨人,正是這份遺產的最鮮明的代表」
「分享」加上「麵包」,正好是法文裡「朋友」這個字,法國麵包最精彩動人的部分,是這些世世代代用手說故事的師傅們,麵包不只是他們的職業,這是他們的信仰
更多內容,請看影片連結:https://www.youtube.com/channel/UCiwt1aanVMoPYUt_CQYCPQg
Searc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