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新強:中國如何防範四個封閉
文章日期:2021年9月10日
【明報專訊】近日我有兩個家人,從加拿大往上海探親,聽到他們千辛萬苦的經歷,才深深體會到中國的治疫有多麼認真。出發前,當然先需要安裝健康碼,且要拿到綠色認證,所以他們就預先去當地一間化驗所做抗體測試。因為他們已接種兩針Pfizer/BioNTech疫苗,所以驗血報告就當然顯示有抗體。但當他們去到機場辦理登機手續時,卻因為健康碼仍然紅色,而竟然被拒絕登機。他們馬上感到彷徨,不明白為何被拒,就到處問人,結果一位來自內地的年輕女生,好心解釋他們去錯了地方,做錯了測試。
原來必須去一家中國人開的化驗所,做一個特別抗體測試,能辨認出抗體來源,是來自接種疫苗,還是來自自然感染,中國的要求是抗體必須來自疫苗,健康碼才可變為綠色。我的這兩個家人,一個是專科醫生,他太太是化驗師,都可算是行內人士,但竟然他們之前從未聽過有如此精準的測試,他們也佩服中國的化驗技術,非常先進。無論如何,結果他們就去了這間中國人開的化驗所,再做測試,證明抗體來自疫苗,健康碼轉綠,就第二次登機成功,到了上海後經過兩周隔離,現在與家人團聚,非常開心。
我絕對相信只有如此嚴謹政策,才可帶來如此清潔和安全的內地環境,每十萬人的COVID感染和死亡率,都是美國和整個西方的百分之一以下,的確值得被表揚!但我有兩個疑問,這個至今非常成功的零容忍政策,可否長期延續下去?另外,如要零容忍,中國幾乎必須長期維持封關狀態,此政策將帶來什麼後果,除預期內的,會否亦帶來一些意料之外的後果?
內地嚴謹封關料維持至明年底
中國當然不承認封關,仍不停說歡迎外國朋友來中國自己親眼看看情况,數天前更擴大前海面積7倍,繼續鼓勵香港融入大灣區云云,但事實仍是中國封關已近兩年,當然不會永遠,但如再封一年,已是一段很長時間,全球局勢已可出現風起雲湧變化。
從我家人親身經驗,除發現中國醫學化驗科技,一日千里外,另一更重要啟示是原來現在中國,是不容許和不歡迎任何曾經感染過COVID的人進入,其實這是一個頗為驚人和極端的政策!須知道,除抗體測試外,登機前、入境前後,當然亦要求每名旅客做多次核酸測試,確認即時沒有帶菌,所以抗體測試的重點並非找出帶菌者,而是真的拒絕任何曾經感染過COVID的人入境,包括已復原的人!
官方統計,全球測試出感染者數目已超過2.2億人,估計真實數字可能超出10億人,即是說,中國可能拒絕多達全球七分之一人口進入!再想一下,既然中國這麽用心設計出一套這麼精密的測試,加上健康碼和一系列隔離,以及索源追踪系統,更令我更相信這些嚴謹、接近封關的政策,必將維持一段頗長時間。再加上明年冬奧,和中國的政治時間表,不少人已意會到中國的嚴謹封關,大概率最快都將維持至明年底或2023年初。
有些人說,中國不會長期封關,只需全國約七成至八成人接種兩針後,即可馬上全面通關。我也希望是這樣,但我認為機會不大。首先現在全球最流行的Delta variant,傳染度比之前的高很多,R0可能高達8至9,所以Herd Immunity(群體免疫)的臨界點可能高達90%,再加上COVID的變異速度也超高,大大影響疫苗的有效度,亦需不停調校成分,所以整個Herd Immunity概念已沒甚意思。加上中國至今以傳統滅活技術疫苗有它的好處,較安全和較清楚長期副作用,但無法否認全新mRNA技術的疫苗,有效率確高於傳統滅活。所以如果開關,即使接近全民接種疫苗,還是極大可能將見到感染個案大幅上升。當然如打了兩針或更好的三針,死亡率必將大跌,但至今中國的零容忍政策不止是零死亡,是更強勢的零感染!
零容忍政策不止零死亡 更要零感染
當然其實大家最渴望的是全球疫情早日過去,所有人生活回復「正常」。我也希望如此,但我一早已預計COVID將由pandemic(大流行)演變為更麻煩的endemic(風土病),且某程度上,人類歷史將可分為B.C.(Before Coronavirus)和 A.C.(After Coronavirus),不幸似乎已應驗了。Endemic的意思是COVID將揮之不去,永久流傳,且不斷變異,確跟flu(流感)有點類似,但即使經過多次變異,疫苗發展和療法的進步,CFR(Case Fatality Rate)仍徘徊在1.5%,仍是流感的10倍以上,絕不可完全不管。
數天前跟一位外國的頂級策略師通話,他指出全球只剩下中國內地、香港(可能加台灣?)和新西蘭,仍堅持零容忍政策,連日本、新加坡和澳洲等地,都已不幸失守,或逐漸放棄嚴控疫情政策。他悲觀地認為Delta浪是無法抵擋的,北半球夏季已如此厲害,到了進入秋冬將更嚴重,擔心連中國也將失守。他更認為接種疫苗也只不過是權宜之計,真正感染過COVID後的抗體才最有效,但我認為此說法並不科學,看到研究報告,打完任何技術的booster第三針後,抗體量都比兩針或感染COVID後的高很多。
港人未能無隔離進內地 令人費解
習慣了香港的安全環境,當然希望他的預測是錯的。但秋冬確可能是高峰期,所以連香港的嚴謹旅遊政策,亦必將繼續。早前歐洲商會警告如香港繼續封關,他們很多會員將無法忍受,更將傷害香港營商環境和國際中心地位。但港府已作出回應,現在香港和內地的治疫成功,得來不易,但至今香港仍未能與內地通關。如香港疫情失守,更將無望與內地通關。其實香港早已本地清零,近日逐漸開放單向來港通關,是好事,但仍未能讓港人自由無隔離進入內地,實在令人費解。固然可能跟香港未行使健康碼有關,但相信亦有其他因素,包括冬奧前不願冒任何風險,擔心部分香港人更可怕的思想病毒,和一改從前過於遷就香港人的呵護政策。
更重要的問題是,長期封關對中國內政以及外交關係有何影響?我觀察是要慎防四個封閉:
1. 封關後,似乎中國就認為這就是做「大掃除」的最好時機。近月中國明顯加速各方面改革步伐,包括教育、地產、醫療、互聯網、資本市場、文化、外交、軍事,和更核心的意識形態。中國過去40年,最成功有兩點,就是和平崛起和拋開意識形態,以實務發展為先。我仍希望中國能保持和平崛起,但當然在台灣、南海以至阿富汗等面對各種挑戰。我早已指出中國未來發展將需要一套較完整但仍務實的經濟甚至政治理論基礎。拉倒大家都知道大有問題的西方發展模式容易,尤其美國企圖以QE解決所有問題,導致社會分裂,但如何發展一套全新模式需要很長時間。中國各政策,分開個別來看,都有一定道理,亦大受內部歡迎,但加起來,就有點快速豪賭一舖的感覺。中國是一個大國,行事應否較慎重和穩定,值得討論和反思,亦當然需要考慮對外交,軍事,和世界和平的影響。即使各政策對治疫、氣候變化、貧富懸殊等問題有幫助,但無意中反加深外國人對中國的誤解和偏見(不止投資者),從而增加了戰爭的風險,這就要非常小心了。
加快改革如豪賭 反加深外國人對中國偏見
2. 數據年代中,既然中國封了旅遊的關,其實更需要開闊互聯網和傳媒等的資訊流通關,但不幸在最關鍵的過去一年多,雖說要講好中國的故事,但事實絕不見得在這方面有任何努力過。如中國與美國為首的西方繼續加深,像近日索羅斯這老人家竟公開批評Blackrock增加在華投資,警告將危害美國和西方的國家利益,其實情况已有點危險。
3. Blackrock確拿到中國第一張全資公募基金牌照,但其實中國金融市場和資本帳仍然非常封閉,尤其仍嚴控資金外流,形成人民幣地位與中國經濟規模極不匹配的危險情况。中國PPP GDP已是第一,佔全球的23%,但名義GDP仍是第二,佔全球只16%,且今年中國貿易順差急速擴大。從西方角度看,這就是故意操控貨幣,壓低人民幣匯率,採取不公平貿易政策,其實情况有點似清代早期,中國出售大量茶葉、瓷器和絲綢給英國,但拒絕購買英國貨,形成龐大以白銀為本位的貿易順差,英國才想出以鴉片來毒害中國人民的邪惡計劃,以此扭轉貿易平衡,最後導致戰爭。今天中國已非吳下阿蒙,不會受列強欺壓,但當然仍該避免戰爭!
4. 最後,中國人勤奮好學,素質愈來愈好,平均中國年輕人,對世界的認知,毫無疑問,肯定比平均的美國人,甚至大部分西方人都要好。但如封關太久,加上資訊開放亦不足夠,資本帳更不流通,實在有需要提醒國人,切記千萬不可連重中之重的思想,都逐漸封閉起來!
(中環資產擁有Pfizer財務權益)
中環資產投資行政總裁
[譚新強 中環新譚]
權宜問題意思 在 許榮哲 × 小說課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人人都有黑面紗】
這次分享的故事,是霍桑的短篇〈牧師的黑面紗〉。描述一位深受愛戴的牧師,僅僅只是戴上了黑面紗,就從此被孤立於眾人之外。
小編特別喜歡,牧師在末尾的控訴:黑面紗有什麼可怕的呢?現實世界中,人人都戴著黑面紗!
來看看這部值得深思的短篇作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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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師的黑面紗 / 納撒尼爾·霍桑
米爾福德村禮拜堂的司事,站在廊子上忙著拉扯繫鐘的繩子。
村裡的老人彎腰曲背沿街走來。孩子們笑臉盈盈,跳跳蹦蹦地跟在父母身邊,有的則神氣十足地邁著莊重的步子,顯示自己一身過禮拜日的新裝。
衣冠楚楚的小夥子側眼偷覷好看的姑娘們,覺得禮拜日的陽光使她們比平時更為動人。
當人群大部分走進禮拜堂的門廊後,司事開始搖鈴,同時注視著胡波牧師的門口。
牧師一出現就是停止鈴聲的信號。
「胡波牧師可弄了什麼在他臉上呵?」司事驚訝地大叫。
聽見的人全都立刻轉過身來,望見胡波牧師若有所思地緩緩地向禮拜堂走來。
人們不約而同地怔住了,就是有個陌生的牧師佔據了胡波先生的佈道壇,也不致使他們這樣吃驚。
「你敢確定那是我們的牧師嗎?」教友葛雷問司事。
「沒錯,是咱們的胡波牧師,」司事說,「他今天本該與威斯伯利教區的舒特牧師對換,可是舒特牧師要做一次葬禮祈禱,昨天捎信說不來了。」
引起如此震動的原因,乍看去其實不值得這樣大驚小怪。
胡波年近三十,頗具紳士風度,雖然還獨身,但衣著整潔,像牧師應有的那樣;仿佛有一位細心的妻子為他洗漿了聖箍,刷去了禮拜日用的外衣上的一週來的積塵。
他的外表只有一點引人注目:那就是箍在額上,遮住了臉龐的一面黑紗;黑紗低垂,隨著他的呼吸微微顫動。
從近處看,那原是兩層絹紗,除嘴和下頦外把五官全都遮住了,不過似乎並沒有擋住他的視線,只是把眼前的一切生靈和木石之物都投上了一層陰鬱的色彩。
胡波牧師眼前帶著這片陰影,緩慢地、沉靜地走來,他像心不在焉的人那樣,微駝著背,兩眼望著地下,可是對站立在禮拜堂臺階上的教民還是和藹地頷首致意。
他們卻看呆了,顧不得還禮。
「我簡直沒法相信那塊黑紗後面,真是咱們胡波牧師的臉。」司事說。
「我不喜歡這塊面紗,」一個老嫗蹣跚地走進禮拜堂,一面喃喃自語,「他把臉這麼一遮,整個人就變成了一個可怕的怪物。」
「我們的牧師瘋了。」教友葛雷一面說一面跟隨著她跨過門檻。
在胡波牧師進去之前,這不可思議的怪事,早就在禮拜堂裡傳開了。
教友們都騷動起來,誰都忍不住回頭朝門口望去。有人索性站起來轉過身。
有幾個小男孩爬上座位的靠背又摔了下來,造成一片混亂。
禮拜堂裡亂哄哄的,到處是女人們的衣裙窸窣作響,男子們的腳步拖沓移動,與平日迎候牧師蒞臨而應有的肅靜大不相同。
可是胡波牧師似乎沒有注意到教民的不安。
他幾乎毫無聲息地走進來了,對坐在禮拜堂兩邊的會眾微微點頭,走過最年長的教民身旁時躬身致敬。
後者是位白髮老人,坐在禮拜堂通道中間的一張沙發上。
最奇怪的是可敬的老人對牧師外表的異常竟毫無覺察。他好像也沒有感受到周圍的驚奇,直到胡波牧師由轉梯上了佈道壇,面對著教友,而與他們之間隔著一層黑紗,這時老人才若有所悟。
牧師臉上那個神秘的標誌一刻也沒有摘下。他領唱聖詩時,那片紗隨著他的呼吸起伏;他宣講聖經時,面紗的陰影也擋在他和聖書之間。
他祈禱時,面紗沉甸甸地貼在他仰起的臉上。他莫不是要在他向之祝禱的敬畏的上帝面前隱藏自己的面孔嗎?
小小一塊黑紗,震動如此之大,不止一個神經脆弱的婦女承受不住,提前離開了會場。
可是在牧師眼裡,面色蒼白的會眾或許就像他自己的黑紗在他們眼裡一樣,也是這樣可怕啊。
胡波牧師佈道稱職,為人所公認,但他並不擅長辭令。他力求通過溫和的感化作用引導人們朝向天堂,而不是用奔雷般的言辭,鞭策他們前往。
這一天,他的佈道在風格和方式上也仍具有他以往的特點。
可是,也許是由於其中流露的情緒,也許是聽眾的想像力,總之,他今天的演說辭是他們聽過的最強有力的一篇。
它比往常的佈道更帶著胡波牧師溫良的陰鬱的性情。
佈道的主題是講隱秘之罪和人們對最親近的人、對自己的良知都要遮藏不露的隱私,甚至忘卻了全能的上帝是能洞察一切的等等。
牧師這一字一句都有著一種神秘的力量。
會眾的每一個人,從天真無邪的少女到鐵石心腸的惡棍,都覺得躲在可怕的面紗後面的牧師正悄悄逼來,洞察了他們思想行為的全部罪惡。
不少人把叉著的雙手按在胸前。胡波牧師的話語並不可怕,至少並不激烈。
儘管如此,他的憂鬱的聲調的每一個顫音都使聽眾發抖。會場中,與恐懼相隨而來的是一種意想不到的悲愴。
聽眾強烈地感到牧師的異常,他們盼望一陣清風把黑紗吹開,而他們幾乎相信,露出來的會是另一個陌生的面孔,雖然眼前的形體、舉止和聲音明明屬於胡波牧師。
禮拜剛一結束,人們不講規矩,前擁後擠地跑了出來,急不可待地要交流一下壓抑了許久的驚異,而且,眼前一沒有那塊黑紗,人們的心情顯然輕鬆起來。
有的圍成小圈,擠在一起竊竊私語,有的獨自走回家,一路陷入沉思默想,有的人故意大聲說笑,褻瀆安息日。
有幾個人自作聰明地搖搖頭,暗示說他們能識破這一秘密,還有的人聲稱這中間根本沒有什麼奧妙,只不過深夜的燈火損傷了胡波牧師的視力,需要遮蔽。
過了片刻,胡波牧師隨著教民也走出來了。
他那蒙著面紗的臉從這群人轉向那群人,他向白髮蒼蒼的父老表示敬意,又以和藹的尊嚴風度招呼中年人,如同是他們的朋友和精神嚮導一樣,而轉向青年人時則顯示著愛護與威嚴。
他還把手放在孩子們的頭上,為他們祝福。這都是他每逢安息日的老習慣。
可是今天,回報他的禮儀的只有驚奇和迷惘的目光。沒有一個人像往常那樣攀附牧師與他同行。
桑德斯老爺,無疑出於疏忽大意,忘記邀請牧師進餐,自從牧師在此地就職以來,幾乎每個禮拜天都是在桑德斯家的餐桌上祝福的。
這一天,他只好獨自回到住宅,在關門時,他回頭看了一眼盯著他的背影的眾人。
一絲憂傷的苦笑從黑紗背後露出來,隱隱閃爍在嘴邊,然後隨同牧師一起消失了。
「真怪,」一位婦女說,「這樣一面普通的黑紗,婦女們常繫在帽子上,為什麼在胡波牧師的臉上就變得這麼可怕?」
「胡波牧師的腦子准是出了毛病,」她的丈夫,村裡的醫生說,「最難捉摸的是他這怪癖給人們的震動。連我這樣一個理智的人也不例外。這面黑紗,雖然只遮住了牧師的臉,卻影響著他整個的人,使他從頭到腳都帶著鬼氣,難道你不覺得嗎?」
「一點也不錯,」他妻子說,「我說什麼也不敢一個人跟他在一起,我真納悶他自己怕不怕自己!」
「人有時會自己怕自己的。」她丈夫說。
下午的禮拜情況與上午完全一樣。禮拜結束後,為一位少女鳴響了喪鐘。
親戚和朋友都聚集在那家房屋裡,關係疏遠些的相識則站在門口,談論著死者的美德。
突然他們中斷了談話——胡波牧師出現了,仍然戴著那面黑紗,現在它倒是恰當的徽記了。
牧師走進了停放遺體的房間,在棺材前躬身與自己已故的教民做最後的告別。
他低下頭去時,黑紗從他額頭上直垂下來,死去的少女要不是永遠闔上了眼睛,就會看見他的面孔的。
胡波牧師這樣急忙拉好面紗,莫非是害怕她的目光嗎?
有人親眼觀察了這次生者與死者之間的會面,毫無猶疑地說,在牧師露出面孔的一刹那,少女的屍體戰慄起來,屍衣和那薄紗的帽子也跟著微微抖動,雖然死者的面容仍保持著死亡的寧靜。
一個迷信的老太婆是這樁奇跡的唯一見證人。胡波牧師離開遺體去到哀悼者的房間,然後走到樓梯口,開始為死者祈禱。
這是一篇深情的、感人至深的禱文,充滿了悲痛,而又浸注了天國的希望,在牧師最悲傷的語音之間,似乎依稀聽到了少女的纖指在輕輕撥動著天堂的琴弦。
人們聽著覺得不寒而慄,雖然他們並不解其中深意。禱告中說,但願他們大家,和他自己,還有一切世人,都能像這位少女一樣,從容地迎接撕下面紗的最後時刻。
抬棺材的人吃力地走著,隨後是哀悼的人群,死者在他們前面,胡波牧師戴著黑紗在後面,使得整個的街道充滿悲傷的氣氛。
「你為什麼往後看?」送葬隊伍裡有人問他的同伴。
「我有種幻覺,」他說,「似乎牧師和少女的精靈手把手在一起走著!」
「我也這樣覺得,也是在那一瞬間。」
當天晚上,米爾福德村裡最漂亮的一雙男女要舉行婚禮。
胡波牧師平素是個憂鬱的人,但在這種場合總有一種平靜的喜悅,比喧鬧作樂更能引起共鳴的笑臉。
胡波牧師的這一特點比什麼都更贏得他的教民的愛戴。婚禮上的賓客焦急地等待他的到來,滿心以為整日裡籠罩著他的那奇異的恐懼氣氛現在一定會煙消雲散。
可是結果並不是這樣。胡波牧師一進門,人們第一眼看見的便是那可怕的黑紗,它曾為葬禮增添了更深的哀痛,現在給婚禮帶來的只能是凶兆。
賓客們頓時覺得似乎有一朵烏雲從黑紗後面滾滾而來,遮住了花燭的光亮。新婚夫婦站在牧師面前。
但是新娘冰冷的手指在新郎發抖的手裡顫慄著,她像死一樣的蒼白引起人們竊竊私語,說這是下午剛下葬的那個姑娘從墳墓裡出來進入洞房。
如果世上還有比這更慘澹的婚禮,那就是響起喪鐘的那著名的一次了。
在儀式之後,胡波牧師舉杯向新人祝賀,他的聲調溫和輕快,這本應像爐中歡樂的火花,照亮客人們的臉。
可就在牧師舉杯的瞬間,他在穿衣鏡裡看見了自己的形象,黑紗使他自己也捲進征服眾人的那種恐懼之中。
他全身顫抖,嘴唇發白,他把尚未嘗過的酒灑在地毯上,直衝進茫茫的黑夜裡。原來,大地也戴著自己的黑紗。
第二天,米爾福德全村只有一個話題,那就是牧師的黑紗。黑紗以及它背後的秘密成為街談巷議和婦女在窗前饒舌的材料。
它是酒店老闆向顧客報導的頭條新聞。孩子們在上學的路上也嘁嘁喳喳地說著它。
一個學樣的小傢伙用一塊舊黑手帕遮住了臉,這惡作劇不但使同學們膽戰心驚,把他自己也嚇得幾乎神智錯亂。
說來奇怪,教區裡那些多嘴的、好打聽的人們,沒有一個敢直截了當地把問題提到胡波牧師面前,問問他為什麼這樣做。
在過去,每當他有一點事情需人過問時,給他出主意的從不乏人,他自己也樂於聽從別人的規勸。
如果說他有什麼過失,那就是極端缺乏自信,哪怕是最溫和的責備也會使他把微不足道的小事看成犯罪。
儘管盡人皆知他這過分隨和的毛病,可是教民中間沒有一個人提起黑紗的事,對他進行善意的規勸。
一種既不明說、又掩蓋不住的恐懼使大家互相推諉,最後只好採取權宜之計,派出教會代表和胡波牧師面談,以免黑紗問題發展成為醜聞。
從來沒有一個代表團履行職務像他們這樣失敗過,牧師友好客氣地接待他們,但就座後卻一言不發,把挑開這個重大議題的重擔全部留給他們,這顯而易見的議題可能已在胡波牧師的意料之中。
黑紗箍在胡波牧師的額頭上,遮住了他的面部,只露出兩片安詳的嘴唇,嘴角上有時掛著一絲苦笑。
可是在他們的想像中,那塊黑紗卻似乎掛在他的胸前,是擋在他和他們之間的一個可怕的秘密象徵。
黑紗一旦拉開,他們就可以無拘束地談論它,可是在拉開之前卻不便啟齒。
於是他們就默然無語,心緒煩亂地呆坐著,不安地躲避著胡波牧師的目光,他們覺得這看不見的目光一直盯在他們身上。
最後,代表們無可奈何地回去了,向推舉他們的人交代說,事關重大,如果還不必要求召開宗教大會的話,也必須舉行教會會議。
黑紗使所有的人心驚神悸,但村中卻有一個人不曾被嚇住。
代表們沒有帶回什麼結果,甚至沒有敢於提出問題,她卻以自己個性的寧靜的力量,決定親自來驅散那越來越黑沉沉地、堆集在胡波牧師周圍的奇怪的陰雲。
作為他的未婚妻,她有權知道是什麼隱藏在黑紗之下。她借牧師來訪的機會,簡單、直率地挑開話題,這樣就使得事情對他們倆都容易些了。
牧師坐定後,她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塊黑紗,但看不出震懾眾人的那種恐怖氣象:那只不過是雙層的絹紗,從額頭垂到嘴邊,隨著他的呼吸微微顫動。
「不,」她笑著大聲說道,「這塊紗沒有什麼可怕,只不過遮住了一張我喜愛的臉龐。來吧,我的好人,讓太陽從烏雲後露面吧。你先把黑紗摘下,再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那樣做。」
胡波牧師的臉上閃過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
「那個時辰會來的,」他說,「那時我們都必須摘下面紗。要是在那時辰到來之前,我一直戴著它的話,就要請你不要介意了,親愛的教友。」
「你的話也全是謎語。請你至少把遮住你的真話的紗摘去吧。」
「伊莉莎白,我願意的,」他說道,「只要在誓言允許的範圍之內。要知道,這紗是記號和標誌,我受誓言的約束,必須永遠蒙戴,無論在光明還是黑暗之中,獨自一人還是眾目睽睽之下,也無論是處於陌生人還是親密的朋友之間。總之,塵世間沒有人能看到它摘下。這淒涼的陰影必定把我和人世隔絕,甚至你,伊莉莎白,也永遠不能到達它的後面!」
「什麼災難落到了你頭上?」她熱切地詢問,「致使你要永遠遮暗自己的眼睛?」
「如果說它是哀悼的象徵,」胡波回答,「那麼,和大多世人一樣,我的痛苦如此悽楚,需要黑紗來打上記號。」
「可是萬一世人不相信那是無邪的悲痛的象徵呢?」伊莉莎白再次追問,「儘管人們愛戴你、尊敬你,難免會有流言說你隱藏自己的面目,是由於犯下了不可告人的罪惡。為了自己的神職,求你澄清這種流言吧。」
她向他暗示了村裡流傳的那些謠言的內容,說著自己臉上也泛起紅雲。可是胡波牧師仍然是那樣沉著。
他甚至又微笑了一下——還是那種悲傷的微笑,它像一道微光從面紗的陰暗處透露出來。
「如果我為悲痛而隱藏自己的面孔,這理由就很充足了,」他回答說,「如果我是為不可告人的罪惡而遮住它,那麼請問,難道有什麼人可以不這樣做嗎?」
他就這樣溫順而又固執地,拒絕了她的一切乞求。最後伊莉莎白沉默了。
有一會兒工夫,她陷入了沉思,似乎在琢磨還有什麼新方法,可以把自己的未婚夫從這樣陰暗的狂想中拉出來。
顯然,它即使沒有別的含義,也至少是神智不清的徵兆。
雖然她的性格比他堅強,淚珠也從她臉頰上滾了下來,可是一瞬間,一種新的感情代替了悲痛:她正漫不經心地望著黑紗,突然,好像空中驟然出現了一片薄暮的昏暗,面紗的恐怖包圍了她。她站起來,在他面前嚇得發抖。
「啊,你終於也感覺到了嗎?……」他悲哀地說。
她沒有回答,用手捂著眼睛,準備離開房間。他衝上去抓住她的手臂。
「對我耐心些吧,伊莉莎白,」他激動地叫喊,「儘管這面紗今生今世必定要擋在你我之間,也不要拋棄我吧!只要妳成為我的,在來世我不會再蒙戴黑紗,也不會有黑暗隔開妳我的靈魂!這只不過是現世的面紗,不是永恆的!啊,我一個人在黑紗後面是多麼孤獨、多麼害怕!不要讓我永遠留在這悲慘的黑暗中吧!」
「把面紗只摘下一次,對著我看一眼。」她說。
「不,那永遠辦不到!」胡波牧師回答。
「那麼,別了。」伊莉莎白說。
她抽回自己的手臂,慢慢地走開,在門口停下來,顫慄著向他長久地望了最後一眼,好像要刺破黑紗的秘密。
即使在悲痛中,胡波牧師還是微笑了。他想到,把他與幸福拆開的,只不過是這麼一個物質的象徵。
其實,這物件所投下的陰暗的恐怖,才必定會在最親密的情侶之間造成隔閡啊!
從那以後,誰也不再設法使胡波牧師摘下黑紗,也不盤問他關於黑紗的秘密。
有些人自認為超越常人的見識,指出那只是一種怪癖,這種怪癖常在正常人身上與理智的行為混合在一起,使他們顯得處處反常。
可是在眾人眼中,胡波牧師是不可救藥的怪物。
他不能平靜地在街上行走,因為,總會發現膽小怕事的人躲著他,而另一種人則存心擋住他的去路來顯示自己的大膽。後一種人的騷擾迫使他放棄了日落時到墓地去散步。
因為每當他倚欄沉思時,墓碑後面就會有人探頭偷看他的黑紗。傳說是死人的凝視引他到墓地去的。
使他痛心的是孩子們見到他就飛跑開去,他那憂鬱的形象還離得很遠,他們就中斷了最快活的遊戲。
他們本能的恐懼比什麼都更使他最痛切地感到,有一種非凡的恐怖交織在黑紗的經緯之中。
事實上,他自己對黑紗也極端厭惡,這是眾所周知的。
除非不得已,他從來不到鏡前,也從來不飲靜止的泉水,以免在清泉寧靜的懷抱中看到自己而嚇一跳。
從這裡便引出許多流言蜚語,說明胡波牧師犯下了掩蓋不住、而又只能隱約暗示的滔天大罪,致使他良心備受折磨。
於是黑紗背後仿佛有陣陣烏雲向陽光滾去。這罪孽與哀痛的混合物包圍了可憐的牧師,使得愛與同情永遠到不了他身邊。
據說魔鬼在黑紗背後與他相會。他就這樣永遠籠罩在黑紗的陰影之下,充滿了內心的顫慄和對外界的恐懼,時而在自己的靈魂黑暗中摸索,時而透過那層薄霧,凝望著慘澹的世界。
據說就是肆無忌憚的風也尊重他那可怕的秘密,從來不把那片薄紗吹起。
不過每當胡波牧師走過熙攘的人群時,還是對芸芸眾生的模糊面影淒然微笑。
儘管有這麼多弊端,黑紗卻有一個長處,那就是助長了胡波牧師佈道的威力。
他借助於那神秘的象徵物——因為沒有其他明顯的原因——對罪孽深重而陷入痛苦的靈魂具有異常的力量。
被他領回正路的人對他懷有特殊的恐懼。他們斷言,儘管以委婉的方式,他們在回到天國的光明大道之前,曾和他一起沉落在黑紗的背後。
真的,黑紗的陰影好像能使他與一切陰暗的感情共鳴。
垂死的罪人大聲叫著胡波牧師,非等他出現才肯咽氣,可是當牧師彎身向他們低聲撫慰時,他們就顫抖起來,因為蒙紗的面孔離他們這樣近。
黑紗造成的驚駭恐怖,甚至在死亡面前也不稍減!陌生人從遠方專程來聽他佈道,只因看不見他的臉,所以偏要看看他這個人,以資消遣。
可是其中許多人來時心情輕鬆,走時卻戰戰兢兢。有一次,在貝爾切總督的任期內,胡波牧師被指派作選舉的佈道辭。
他戴著黑紗站在長官、長老會和代表們跟前,給他們留下極深刻的印象,以致那一年通過的法案竟具有早期宗法統治時期的陰鬱和虔誠。
胡波牧師就這樣度過了漫長的一生,他行為無可指責,但陰暗的懷疑籠罩著他。
他和藹仁慈,但不為人所愛,甚至引起無名的恐懼。他與世人隔絕,他們的健康和快樂與他無緣,而陷入臨終的痛苦時卻總要他幫助。
流年似水,在牧師蒙著黑紗的額頭上灑下了白霜,他在新英格蘭一帶的教會裡頗有名望,獲得了胡波神甫的尊稱。
他剛到職時已經成年的一代現已相繼去世,他的教民一部分在禮拜堂裡,更多的則在墓地上。
終於有一天,他自己大功告成,生命臨到黃昏的盡頭,現在輪到胡波神甫長眠了。
在老教長的病榻前,燭光慘澹,人影依稀可辨。他沒有任何親戚。
在場的有儀表端莊而無動於衷的醫生,他正設法使病人膏肓的老人減輕痛苦。教會長老和其他各位以虔誠著稱的父老也在場。
威斯伯利教區的克拉克牧師,是個熱心的年輕人,他騎馬趕到垂危的教長床前為他祈禱。
還有護士,那可不是專門照料垂死病人的雇工,而是獨一無二的那一個,她那含蓄的感情,在沉默和孤獨中經受了歲月的寒霜而持久不衰,直到這死亡的時刻。
這就是伊莉莎白。除了她還有誰呢?胡波神甫那白髮蒼蒼的頭,躺在死亡之枕上,黑紗依然箍在額頭,遮住了臉,隨著他掙扎的每一次呼吸而微微顫動。
終其一生,那塊黑紗懸在他與人世之間,隔絕了人情溫暖和愛情幸福,把他禁錮在最淒涼的監獄之中,那就是他自己的心!
那塊紗現在仍然貼在他的臉上,似乎使得那陰暗的病室更加黯淡,並且在他面前擋住了來世的光輝。
他已經神志不清許久了,他懷疑地徜徉於過去和現在之間,有時竟跨進未來世界的一片混沌裡。
不時發著高熱,輾轉反側,消耗了所剩無幾的氣力。但即使在最痛苦的痙攣掙扎中,在最荒誕無稽的昏迷狂想中,當任何思想都失去了理智的力量時,他仍然提心吊膽生怕黑紗掉落。
其實,即使他那迷惘的靈魂會有所疏忽的話,坐在他枕邊的忠實伴侶也會轉過臉去為他遮住那副衰老的面孔;那在她最後一次看見時還是他正當盛年的韶秀容顏。
最後,瀕死的老人在精神與肉體的極度疲乏之中平靜地躺著,脈搏幾乎感覺不到,除了偶爾一陣深長而又不規律的呼吸預示靈魂即將離去以外,氣息也漸漸微弱了。
威斯伯利教區的教長走近床頭。
「可敬的胡波神甫,」他說道,「你解脫的時刻到了。你是不是已準備好撤除那隔絕現世和永生的屏障?」
胡波神甫開始時只輕輕把頭動了一下作為回答,後來,恐怕他的意思不夠明確,又勉強提起精神說道:「是的,」他有氣無力地說,「我的靈魂等待著這個時刻,已經疲憊不堪了。」
「你要考慮到,」克拉克教長接著說,「像你這樣一個畢生獻身於宗教的人,思想行為聖潔高尚,用凡人的尺度衡量可謂完美無瑕的典範,這樣一位教會長老,怎能給人留下話柄,玷污你身後的美名?我的兄弟,我請求你,不要讓這種事發生吧。在你走向永生的時候,讓我們有幸瞻仰你光輝的容顏吧。在撤除永生的屏障之前,讓我先掀去你臉上的這黑色的屏障吧。」
說著,克拉克就探身要去揭開這個多年的秘密。
這時,胡波牧師突然顯出這樣的力量,把周圍的人都嚇了一跳,他費力地從被子下面伸出雙手,死命按住了黑紗,決心作一番爭鬥,如果威斯伯利的教長竟跟垂死的病人動武的話。
「不!永遠不!」戴著面紗的教長叫道,「今生今世,絕對不!」
「莫測高深的老人!」嚇壞了的威斯伯利教長叫道,「你的靈魂是帶著怎樣可怕的罪孽去面臨最後的審判!」
胡波神甫快要斷氣了,最後的氣息在喉嚨裡咯咯作響,可是他雙手拼命向前摸索,抓住那即將逝去的生命,以便把話說完。
他甚至在床上坐起身來,在死神的懷抱中瑟瑟發抖,這時黑紗垂掛著,把整個一生的恐怖都聚集在一起了。
那情景可怕異常。神甫臉上常見的憂傷的苦笑又在黑紗的暗影後面若隱若現,逗留在他的嘴邊。
「你們為什麼獨獨見了我害怕發抖?」他說著用戴面紗的面孔朝著那些面色蒼白的圍觀者環視一周,「你們彼此見面也該發抖!男人躲開我,女人沒有惻隱之心,兒童驚叫跑開,只不過因為我的黑紗!其實它有什麼可怕,還不是由於隱約地象徵著的秘密?等有一天,等朋友和夫婦之間都能推心置腹,開誠相見,等人們再也不妄想逃避造物主的眼睛,卑鄙地藏匿自身罪惡的隱私,到那時,你們再為我這生死不離的象徵物而把我看作怪物吧!我看著我的周圍,啊!每一張臉上都有一面黑紗!」
聽眾驚恐地面面相覷,互相躲避,胡波神甫卻倒在枕頭上,成為一具面帶黑紗的死屍,慘澹的冷笑仍然掛在嘴角。
人們把他戴著面紗裝入棺材,戴著面紗埋進墳墓。
年復一年,青草在那塊墓地上生長了又枯萎,石碑上佈滿青苔,胡波神甫的臉龐也早已化為灰塵。
可是,想到它是在黑紗下面腐爛的,仍然使人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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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道人生:胡言亂語(李怡)
中國外長王毅訪問歐洲五國,換來法國放棄使用華為,德國改變親中路線,歐盟開始考慮與美國結盟採取「圍中」政策。王毅其後在東盟峯會視訊會議上,批評美國軍機、軍艦頻繁進出南海攪亂整個區域秩序,換來主席國越南的外長表示:我們歡迎美國為東盟對維護南海的和平、穩定、發展所作的努力。接着,習近平參加中歐領導人視像會晤,歐盟輪值主席國德國總理默克爾、歐洲理事會主席米歇爾、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提出香港、新疆的人權問題,習近平的回應是中方不接受人權「教師爺」,兩天後,馮德萊恩就在她的國情咨文中回應中共人權狀況,宣佈「馬上提出馬格尼茨基人權問責法提案」。香港被美國第一輪制裁和緊接第二輪制裁的高官與建制派,真係要「多得王毅、習帝唔少」。
甚麼是「教師爺」?他的出處是京劇傳統劇目《打漁殺家》的一個人物,是土豪莊主的拳腳教頭,也是欺壓漁民的打手。實際上不是習帝所指的那種角色。不過,以中國這一代掌權者的知識水準,不會有人知道了。
央視主播李紅報道台灣前立法院長王金平率團去大陸參加海峽論壇消息,打出標題是「兵凶戰危,這人前來求和」,台灣朝野譁然,國民黨主席江啟臣要求央視道歉,一貫霸道的央視怎會?收拾攤子,就讓李紅出來辯解說「求和」的意思是「尋求和平」,意思是促進兩岸溝通,又強調她純屬個人表述不代表官方。咁都得?翻遍所有漢語詞典,恐怕都找不到說「求和」是「尋求和平」的意思。國台辦發言人馬曉光又回應,「不要把主持人的個人言論無限放大。」但習近平不是曾經指令中國新聞工作者須「同黨中央保持高度一致」嗎?央視主持人在節目上說的話可以有不同黨中央保持一致的個人言論乎?
不過,中共從來處事都是只顧「權宜」而沒有一貫原則,因此言行總是前後矛盾。對新聞工作者發號施令,就要求「同中央保持一致」,到說錯話要解困時,就說是「個人言論」。幾天前,嗌交部發言人講到在海上抓捕的12名港人,說他們「企圖將香港從中國分裂出去」。但他們是去台灣,華大媽這樣說,不是正說明她才是企圖把台灣從中國分裂出去嗎?
中國的國際處境越來越不堪,除了非洲國家,幾乎同全世界撕破臉了。遠因是暴發戶財大氣粗和向全世界擴張勢力引起反彈,近因則同中共向全球展示霸凌香港直接有關,但若沒有中國從領袖到涉外高官的胡言亂語,也不會對「天下圍中」產生如此大的助攻效應。這當然同極權政治的只問權力、沒有是非原則有關,但觀諸中共國前幾代的領導人和外交官,即使在被孤立的5、60年代,也還像樣,說話有分寸,不至於像現在那樣幾乎每句話說出來都是反效果。
最近,習近平在抗擊新冠肺炎疫情表彰大會上讀一篇長稿又讀錯字,更抄襲去年反送中香港一位現已流亡海外的李珏熙為激勵群眾而創出的口號。這不是他個人的問題,而是整整一代領導層的問題。這一代領導層,在中國文革期間正值長知識的青春期,而文革是毀滅知識的年代。那時候的青少年,被認為最該學的與最擅長的就是罵人和打人,而且罵人也不懂得不帶髒話的含蓄技巧,完完全全就是粗鄙語言。
在今天,在中國高官的帶領下,自稱是中共國治下的中國人,很可能在外國人眼中被視為與文明漸行漸遠的族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