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一公尺 ◎陳易聰
中午光線充足時我們開了一場會議,
提到糧食和供水,加高海堤可行 或不可行?
內政部長的手錶浸水了,她說:
「時間都在我的腦海中轉動!」
踏著水藻走向災區。
城市一片靜默,公海馬在盆栽中產子。
租稅法已經泡爛,但我們透過捐獻
明年可以造一座玻璃的避難所。
死亡率頗高,水面下的記憶緩慢而長久,
淚水與海草暗暗地糾纏。
「我是鰥夫!某次海嘯襲捲後出來競選,
對未來有很多的想法……」
許多年輕人長出鰓,有些有了鱗片。
我想他們會活得比較久,
這是我們這代以上的人造成的,
倖存者要將功贖罪!
晚上去參加一場法會,
紀念過往先人和綠色的故鄉。
沒有燭火和香,海面一公尺以下
人的眼睛會發光。
註:十月十八日的新聞,馬爾地夫在海地召開內閣會議,向全世界傳達海平面上升的嚴重問題。科學家預估,到了二一○○年前海平面至少上升五十公分,最多上升一公尺,屆時許多低窪地區將浸在水裡,目前世界上有十分之一的人口居住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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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陳易聰,台南縣善化鎮人,畢業於政大法律研究所,主攻保險法。掌門詩社成員,先後以鷹來、襲問為筆名發表於本社詩刊,另有一筆名海青。
曾獲臺北文學獎(第12屆)、南瀛文學獎(第14屆)、臺北詩歌節文學獎(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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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 #哲佑 賞析:
氣候暖化是現今人類面臨的最大環境危機,其中又以海平面上升所帶來的災害可能最為嚴重。這首詩設想了一個災難後的情境,以「海面一公尺」為題,寫末日過後的景觀,語言生動活潑,又能造景造境,把批判融入情節之中。此詩在2010獲得台北文學獎新詩首獎。
首段直接以政府會議來開場,凸顯人類的無能顢頇,手錶進水當然是象徵人類的時間,甚至歷史文化已如同泡湯,而「腦海中轉動」同樣也暗諷腦子進水的政府官員。第二段的租稅法已經泡爛,表示那些為個人利益劃分地盤的舉動,在大自然的反撲之下都毫無意義,玻璃的避難所彷彿讓當中的人們承受了某種圈養與物化。「鰥夫」的用法頗為有趣,可能是家人遇難的難民,但鰥做為魚字部的字,難道是說明古人早有水難預警,文明卻還是諷刺的讓這些災難發生?
實際上是,上一代人造的罪,卻要下一代人贖罪承擔。如同最後一段,敘寫海平面上升之後,紀念先人的法會將無法用火;但燭火與香,在喪禮或紀念儀式中,正是象徵著先人的靈魂與精神,意即海水將要把文化的傳承全部淹沒。眼睛發光是深海魚的特徵,這可能是僅存的一點希望,也可能是當海水越來越高,我們只能從無邊的黑暗中,努力尋求同類的一點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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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態詩 #陳易聰 #海面一公尺 #馬爾地夫 #全球暖化 #海平面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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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錶緩慢轉動 在 每天為你讀一首詩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如何抵達真實—— 讀馬永波《致永恆的答謝辭》 ◎邱伊辰
一、前言
詩人馬永波(1964-)生於黑龍江伊春市,其創作歷史可追溯至一九八六年,畢業於西安交通大學計算機軟體專業後,始正式發表大量作品。其創作時序與「第三代詩人」群的崛起大抵雷同,然而,或因地緣故,並未受到大潮流、詩歌集團的美學影響,始終專注在自身的創作與翻譯工作中,因而發展出有別於整個中國詩壇主流聲音的詩歌語言。
中國詩壇在九零年代中期,新生代詩人們開始由抒情、朦朧轉向使用敘事性較強烈的詩歌語言。馬永波則在這個時間段,著重關注其客觀敘事的詩歌語言實驗,並提出「偽敘述」之詩歌觀點。在他九零年代創作的一批長詩作品如〈小慧〉、〈以兩種速度播放的夏天〉、〈夏日的軀體〉及〈致永恆的答謝辭〉等,皆可觀察到詩論在作品中的具體實踐。其中〈致永恆的答謝辭〉由八首子題詩所構建而成的百行組詩,語言複雜、縝密,卻是較少評論者著重討論的作品。故本文望藉此詩作為主要分析對象,舉證馬永波之詩歌觀點,並挖掘詩人作品裡的其他語言特質。
二、客觀化寫作
為回應九零年代中期所盛行之口語化、敘述的詩歌語言所帶來的「對真實的又一重遮蔽」,詩人認為人所能認識的極限僅是現實,因此單一向度、主觀的敘述,宛如「一頭被描述的大象」,「當你仔細地研究它時,它便消失,它就變成了它自身的一種描述。」。為使詩歌抵達真實,需超越個人主觀的、經驗的敘述,他提出客觀化寫作,並包含了「複調寫作」、「散點透視」及「偽敘述」三個重點技術。
複調寫作援引自巴赫金對於複調小說的定義:「有著眾多的各自獨立而互不相融的聲音和意識,由具有充分價值的不同聲音組成真正的複調。」,在複調寫作的理論基礎下,文本中的主體意識只是眾多意識的其中一個,各意識間的不相融合,使文本不再屬於一個具統一性的主觀視界。散點透視則是詩人觀看事物的方式,借鑿中國捲軸畫的視覺技術,視點是動態的,依循一定的規律做各種方向和線路的移動,最終一個畫面裡並存多種視點、多重透視的疊影。偽敘述的「偽」,可解作人為之意,以詩人語:「它重在揭露敘事過程的人為性與虛構性以及敘述的不可能性,它是自否的、自我設置障礙的、重在過程的敘述,它將對寫作本身的意識納入了寫作過程中。」藉由對詩歌結構的處理,攪動敘述的可信性,以虛構開啟真實。綜合以上三種技術,能夠看出詩人試圖透過在詩中或再現、或建構一個多重性的、眾聲喧嘩的敘述場域,以抵達真實。
三、文本細讀
〈致永恆的答謝辭〉組詩由八首子題詩合成,每首三節。觀察八首子題詩的敘述共性,會發現詩與詩之間的主體意識是有序地被取消,敘述者就像是一個不斷拉遠的鏡頭,在敘述上不斷遠離「主觀」的視角,從〈混亂的開場白〉以「我」來到一個非現實性的空間,具有明確自我意識的「我」的迷失與混亂;〈在停頓與停頓之間〉裡具不確定的、仍在變動、形成為某物某觀念或某人的「陰影」;〈無人稱之物〉取消了「人」剩下一存在、一形象如幽靈態;〈隱蔽的詞〉中「你尋找隱蔽的詞」,敘述者拉遠至第二人稱的觀察視角;〈公開的獨白〉「作為一名無名者,他有各種理由宣布自己」,敘述的主體意識為第三人稱他者;〈此時此地〉中敘述對象轉為「此時此地」和在其中的「你」(永恆)的關係;〈在地圖上〉鏡頭從「此時此地」拉遠至一個更為廣闊的地理概念,觀察此一地理範圍內種種事物的發生;最後一首〈四季存貨〉是為一種綜覽的、鋪展開來的鏡頭語言,「最終它們變成了一些清單,在牛皮紙封面的/帳冊中無法更改,在夢中連成一個天文數字」、「一個句子分散在詞典中。兩個正在分離的色塊/離得再遠些,是一個女人一條狗。一隻鳥和一粒石子」事物被並置,彷彿在一整體裡實際卻彼此分離,「我」、「陰影」所有的東西都此一空間之中,回扣到第一首詩〈混亂的開場白〉裡的非現實性的空間。
子題詩中以不同角度切入對主體的敘述所產生之多重的觀察視角,詩作以引語形式呈現的詩句,如〈混亂的開場白〉第三節:「“是陰影,對稱和漫長的歲月讓我迷失“」、〈四季存貨〉第二節:「”寫詩就是造假幣。我們收藏草稿吧,互相收藏“」引語所形成與主體意識不同之具對詰意味的他者觀點,皆是詩人複調寫作的技術實踐。
子題詩在內容上皆是從不同的視角觀察、敘述主體意識在空間裡的狀態,詩人以詩語言黏合,透過相似的語言使用方式,連結每一首子題詩裡存在的空間,架構出具有統一性的、廣泛的詩性空間。詩人如何藉由語言的統合性,使得此一空間能夠貫穿整首組詩,筆者整理出詩人所架構之詩性空間,具有以下幾點語言特徵:「時間空間化」、「否定的語言方式」及「實象與虛象交融」:
1. 時間空間化
詩人在架構此詩性空間時,將實景與空間化後的時間並置,形成一非現實性的空間,如〈混亂的開場白〉「燦爛的街區,一排刷白的平房/來到時間與時間的空隙,還未公開的日子/清水的碼頭,在漂浮的鳥巢,浮筒」詩中所形構出的空間是一街區,而街區的狀態被詩人附加上「時間」的屬性,且這裡的時間會因空間裡的變動而變動,「自從最後一個客人離去,時間也停滯了/具有了重量。不辨晨昏的日子」;〈在停頓與停頓之間〉「在停頓與停頓之間,陰影降落/從十字架上,從寒冷的尖頂,鳥的翅膀」;〈隱蔽的詞〉「為正午保存了音色。萬物都是時間的刻度/由高塔,樹木,行人標在地平線上」後兩首詩,詩人以視覺性的實像為時間定位出其空間性。將時間空間化後,詩性空間便不再受到常識性的線性時間所影響,時而快速流動、時而停滯,甚至取消了時間。
2. 否定的語言方式
詩人擅以否定的、取消屬性的語言邏輯,營造出現象的非現實感,將形而上的思想,形塑在兩個常識裡相互違背的狀態中,如〈無人稱之物〉「無人寫下這些字句,他卻一直存在/用不可完成的整體污染過去和未來」取消了「人」而形象所引發的現象則一直存在;〈隱蔽的詞〉「隱蔽的詞」、「羊角中消失的雨」、「蒸發的詞組」、「一個從不存在的人」、「一個無法完成的院落,被大風光顧/被寫作的不真實威脅,尋找著自己的軀體」詩中「你」所尋找的事物,全部被詩人附加上否定存在的屬性。詩人否定的語言方式是對於存在有無的哲學辯證,兩首詩可互相對照,〈無人稱之物〉以現象去驗證不在場的存在;〈隱蔽的詞〉「你」的主動尋找,使不存在之事物有其存在。
3. 實象和虛象的交融
若將詩中的所敘述的畫面分為實象與虛象兩種,詩人的虛象所使用的意象時常是實象的延伸、發展,〈無人稱之物〉「那裡無人移動雪花堆積的燭台,無人轉身/面對內心更加微弱的燭火」從想像情境中的實象「燭台」,主體動態的移動後轉至心象世界的「燭火」,以視覺語言貫穿從情境空間到心靈空間的移動;〈在停頓與停頓之間〉「一場雨始終在下但一直未落到地面/它變成了生與死之間一團怪誕的雲霧」,「雨」本身即蘊含著具有終點的意義,而詩詩人以否定的語法,創造出一個違反物理現象的實象,雨被定義在一持續運動朝向終點而尚未的狀態,詩人又以「生與死之間」之虛像補充說明此一空間的屬性,以雲霧態去詮釋雨的形象;〈四季存貨〉「正在坍塌的一切。一個無數向度的點/把宇宙向我們滾來:落葉中的一只蘋果」抽象概念的「點」藉由宇宙與蘋果此一對互為指涉的意象,在讀者的視覺上構築出一實象的滾動的蘋果,沿滾動的軌跡回到的原點是虛象的,詩人透過這樣的寫作技法,使詞語具有一種運動感,讀者視線隨著敘述的流動在虛與實之間游離。
四、小結
馬永波在《返回無名》一文中曾如此描述書寫的經驗:
「你覺得有什麼就要降臨,你微微警覺,感覺自己如容器正在慢慢倒空。你等待著,耐心而機警,像雪地上的猛獸一樣寧靜。在這樣的時刻,你的自我似乎已經在消融,變得遲滯而被動。對,就是這種『被動』,使你聽命於比你的自我更大的存在,使你傾聽和凝神。你傾聽的就是語言。」
對詩人而言詩歌的書寫是超越個人經驗的,接近神秘學的精神狀態。組詩〈致永恆的答謝辭〉是詩人較為晦澀的作品,本文試以語言的藝術表現分析其在客觀化寫作的框架底下如何架構其詩性空間。空間是非現實性的,而空間中所訴說的事物諸如「生活」、「集體的孤獨」卻是現實性的。詩人曾言其詩歌是為了抵達真實,而此真實往往與現實仍隔著一層遮蔽、有時甚至是相反的,唯有在詩歌世界,詩人得以誠實地以想像、以虛構更靠近真實。
五、參考文獻
(一)書籍
1. 馬永波:《以兩種速度播放的夏天》(台北:唐山出版社,1999)
2. 巴赫金著,白春仁、顧亞鈴譯:《陀思妥耶夫斯基詩學問題》(北京:三聯
書店,1988)
(二)期刊論文
1. 馬永波:〈客觀化寫作-複調、散點透視、偽敘述〉,(《當代文壇》2010卷
第2期,2010年3月,頁96-99)
2. 馬永波:〈返回無名〉,(《文藝評論》2005卷第5期,2005年,頁58-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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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術設計:Sorrow沙若
圖片來源:Sorrow沙若
附錄原詩
致永恆的答謝辭 馬永波
混亂的開場白
我來到這裏。我曾在何處
燦爛的街區,一排刷白的平房
來到時間與時間的空隙,還未公開的日子
清水的碼頭,在漂浮的鳥巢,浮筒
和牆壁之間,上個季節的存貨黯淡下去
石灰變硬。逃不脫此時此地
實體掙扎著變成影子。在這裏
一場雪和草完全一樣,不依賴名字存在
金雨從最高的雲端落下,依次經過鳥巢
大腿,甘草,它可曾帶來新的消息
或者依舊陳腐地用鯨魚之路比喻大海
同一事物經過不同的門,到達同一凹型庭院
有多少扇門,便存在多少次
我既不在這裏也不在那裏:我在何方
“是陰影,對稱和漫長的歲月讓我迷失”
菱形的彩窗,光線很久都不移動
自從最後一個客人離去,時間也停滯了
具有了重量。不辨晨昏的鏡子
吐著沈悶的青色圓圈。是否還需要拖延
辯解,抓住經過的東西,再造一片幻景
我總在另一個地方:我永遠到達不了現在
在停頓與停頓之間
在停頓與停頓之間:陰影降落
一只錶在夢中鳴叫,放射光芒
尚無形式的東西,在遙遠的地平線上
停下來,發現了什麼。一些零星之物在聚集
將體重均勻分布在一個正在形成的觀念上
陰影降落,緊張的大腿,鬆開的大腿
在開合之間暗藏了變化與玄機
令人暈眩的知識像一枚旋轉的蘋果
多麽可怕:在停頓與停頓之間
一隻鳥在霧中開始鳴叫,彷彿被一根
不連續的線懸掛,追隨那只蘋果
正向反向地旋轉。在兩次停頓之間
拉長的音節取消了名字
一場雨始終在下但一直未落到地面
它變成了生與死之間一團怪誕的雲霧
如何像人一樣生活,猶疑的陰影
在未說出的東西之間隱藏了悲哀
個人的,集體的孤獨。去成為別人
去搜集靈魂,安置在十字地獄
在停頓與停頓之間,陰影降落
從十字架上,從寒冷的尖頂,鳥的翅膀
乾燥的土地上,鐵絲網,平臺
綠色的槍矛柵欄,慢慢整理一個人的容貌
無人稱之物
那裏無人移動雪花堆積的燭台,無人轉身
面對內心更加微弱的燭火
拿起又放下一個脫離了門扇的球形把手
無人緩慢地上樓,察看腐爛的葉子和絲綢
無人下降得比水更低,低於黑夜
無人寫下這些字句,它卻一直存在
用不可完成的整體污染過去和未來
空氣中揮發的形象,留下沒有反義詞的符號
像無行為能力的精神病人,各行其事
只是不能攀得比頂峰更高,因為虛無
就藏在雲煙和星群之間。不可能用時間中的軀體
抗拒時間帶來的一切。狹窄的房屋中
更狹小的臥室,膨脹成一個客廳
冷卻下來,被許多貼近的眼睛觀察
在每一個放大的瞬間發現了自身
有如夢中的文字,在看清之前混成一團
黎明的書頁一片空白。被換掉的血液
改變另一個生活。永恆緩慢地進入世界
先是在夢中,後是在血管裏的廢墟中
啟示早已寫下,只是無人能在夢中讀出準確的發音
寫下“生活”,並在上面停留死亡那麼長的時間
隱蔽的詞
你尋找隱蔽的詞,海的影子,圓柱
陰影下睡覺的狗,大氣腐爛的嘴唇
你尋找羊角中消失的雨,一個蒸發的詞組
裏面有樹林,河流,失蹤的十字城堡
臥室裏骯髒的盔甲,粗糙的黑色酒器
你尋找一個從不存在的人,他閃爍的目光
從黑暗邊緣出現,像藍色的流蘇
命運的一個實驗品,從他的表情
推測命運在你身上實現的程度
但是否可靠,將你帶到一個隱秘的領域:
玫瑰的多重眼瞼,或者公共汽車
拋下一個正在收縮的廣場,排泄出
琉璃粉末,燃燒的手套,各種尺寸的扳手和票據
在那裏你將一個人長久地散步
等待長腳蚊滑過水面,帶來拯救之血
一個隱蔽的詞,像喉結在海上升起
為正午保存了音色。萬物都是時間的刻度
由高塔,樹木,行人標在地平線上
一個無法完成的院落,被大風光顧
被寫作的不真實威脅,尋找著自己的軀體
透明的籠子,取消了身份,權勢和利潤
將僅僅是重複的變化,凝結在單純的眼瞼
公開的獨白
作為一個無名者,他有各種理由宣布自己
已提前進入不朽者的行列,高聲提醒上帝
這裏來了一個不速之客,他的謊言需要論證
他來自多岩石的地區,美與恐懼培育他
謙卑的品行,對不可言說之事保持沈默
他保持了玫瑰和暮色,保持了塵土在他手中
現在是讓塵土發光的時辰了
天鵝潔白的羽毛遮蔽流水,在秋天降臨之前
來不及數清它們。他不曾到過那裏
但同樣經歷了精神奇異的恐懼和豐富
凝視整個世界在一枚酸蘋果上出現
這觸摸過美的瘋子徹夜不眠,把道路扛在肩上
用所有黑暗日子的酒杯敲打肋骨,不需要
莊園、城堡和夫人,他在水中的茅庵酬謝知己
現在他的目光轉向過去,像一隻佬松鼠
拼命轉動著轆轤,卻汲不出清水
在傾斜的午後松林,在陽光陰影的地毯
向高處積雪的山峰舉步,吟嘯
為沮喪找到優美的形式,但並不會
因此贏得死亡的憐惜
在他的沈默中,你們的聲音如此響亮
他有理由不想念任何人,包括人類
此時此地
此時此地是一座牢房,沒有入口也沒有出口
但你已在其中。海水高過了窗口和電線
在燈柱上雕塑不斷瓦解的波浪
鳥和草籽隨波逐流。此時此地是你自我的形式
透過電腦屏幕不斷成形又不斷改變
沙丘,水銀,火焰,反光,那一切沒有本質之物
一面永遠醒著的鏡子窺視你,也讓你失眠
生存,是在所有光滑表面複製自己
再讓黃昏從反方向一一擦去
暫時恢復真實的面夢。面收縮成一點
在放大鏡下顯示出性別:不可避免的此時此地
我們分明切除了命運冗餘的關節
但網格的每一次細分都留下完整的整體
此時此地,一片無法清理的建築工地
將荒涼向未來的城市擴散。燈壓住的藍圖
石頭,帆布,墜落中分裂得更細小的砂粒
一天的昏暈平均分配給許多明暗不同的玻璃窗。
街道擺脫每個房間,從陽臺上跌成一汪積水
白色的巨輪在水面升起又落下,浪花噴濺在
麻木的臉上,那清冷冷的“生活”
你在每一時刻存在,又被每一時刻取消
在地圖上
已經是十一月,事態仍沒有明顯的變化
北部多封的地區仍是白色在統治
寂靜抹平了所有的峰頂,在地圖上
相似性來源於縮小的差異。更大範圍的散步
囊括了所有未竟之物,半圓形的塔樓,虛線
重複的色塊,標誌,衰草和箭頭
目的是讓人迷失。也許一支箭終於射穿了雲霧
鉛筆,放大鏡,時隱時現的手。波浪消失在
破碎路基的盡頭。事物依然無法真實起來
瓶子,防波堤,活動房屋,越來越多的人工之物
散佈在石頭,湖水和空虛之間
在玻璃窗上描下遠物的輪廓,取消透視的距離
被忽略的細節在另一時刻,衍化成
午睡,不同的區域,相鄰的燈光
迫害者與受害者之間唯一真實的人性
一個人死去,為了讓生者重新聯繫再一起
他們擁抱,哭泣,盡釋前嫌
彼此糾正或補充死者生前的故事
在遊戲中可以互換的棋子,向對方投射
淡淡的陰影,辨識著公正的界限
大量的泡沫混淆了海洋陸地的邊緣
漂移的飛機場。未來沒有著陸之處
五種顏色窮盡了氣候,歷史和變化
在放大鏡模糊的玻璃下面
四季存貨
⋯⋯最終它們變成了一些清單,在牛皮紙封面的
帳冊中,無法更改,在夢中連成一個天文數字
像財富在記憶中閃耀。無用的劍,暗淡的鏡頭
泥濘,地圖,鉛筆,硬幣上的花紋,方頭瓶子
一個既無希望也無恐懼的動物,零散的句子
“男孩要是不比女孩強,那就比撒謊還糟”
或者“一個色塊浸到另一個之中,
卻使後者得到了強調“
一個句子分散在詞典中。兩個正在分離的色塊
離得再遠些,是一個女人一條狗,一隻鳥和一粒石子
響亮的音節漂浮在臺階上,像剛撕下的海報
“寫詩就是造假幣。我們收藏草稿吧,互相收藏”
越數越少的,在反射中增多,從鏡中
浮上來。我卻始終沒有加倍。陰影支撐著
正在坍塌的一切。一個有無數向度的點
把宇宙向我們滾來:落葉中的一只蘋果
所有的東西聚集到一條街上。兩個方向的街
薄如錫紙有無數個方向的行人
綠色無花果中的蝮蛇,悄悄轉動的百葉窗
暗示後來的動作將吻合光線的變化
而與愛情無關。門廊斑駁的色彩
枯萎的藤蔓⋯⋯為什麼總是這樣結束
以致無法讓周圍的事物成為你的一部分
無法變得真實,因為時間,灰塵,遺忘
1996.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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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錶緩慢轉動 在 有心無默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屍人屋苑】病毒變種、喪屍橫行,一個屋苑困獸鬥的故事……(完)
一切實在發生得太突然。當隻女喪屍撲低我準備咬埋嚟嘅時候,我真心以為自己死硬……
但佢咬唔中,可能係我掙扎之下改變咗佢咬嘅位置,又或者一瞬間嘅反射動作避開咗。總之,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即刻出盡九牛二虎之力將佢推埋一邊。
「嘶啊啊啊啊啊!」但女喪屍依然死心不息,佢同我幾乎係同一時間撐起身。
我本身想抽刀,但佢早一步撲埋嚟,我剩低一隻左手擋唔住,結果俾佢撞埋去煮食爐嗰邊。佢再一次想咬埋嚟,但我右手正好掂到易潔鑊嘅手柄,用力握實向住女喪屍嘅頭直揮過去。
碰!
一聲悶響,女喪屍俾我直接打中失去平衡、動作亦都慢咗落嚟。見狀,我用一手一腳將佢推出廚房。見拉開咗一個安全距離,今次我順利抽出刀,下次攻勢一定可以殺死佢……
「啊啊啊啊啊啊啊!」
「唔好去呀!」
「琪琪!?」
女喪屍、阿俊、琪琪幾乎係同一時間大嗌。我唔知發生咩事,當刻只係一心想解決眼前隻女喪屍。但就喺佢再次衝埋嚟嘅一刻,突然有人擋喺我同佢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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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屍人屋苑》前三回:
https://www.facebook.com/pg/Echo.of.Heart/photos/?tab=album&album_id=1935947799870360&__tn__=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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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喺琪琪,佢背對住我用力抱住隻女喪屍,「唔好啊!」
我當刻已經落刀,刀口只係差一吋就會插中琪琪嘅後頸。
「妳搞乜嘢呀!?」我當然係好難以置信。
但琪琪冇理我,佢出盡全身力量將女喪屍慢慢抱後。可以見到隻女喪屍依然係睜大雙眼望住我,雙手不斷揮舞、十指瘋狂咁亂抓,血盤大口又開又合。明明身邊就有一個可以咬嘅人,但佢依然將目標放喺我身上……
「媽!夠喇……我已經夠喇!妳入房先……求下妳……」
「真係神奇……」阿俊慢慢行入廚房,一直茫然咁望住琪琪同女喪屍,「隻喪屍居然唔會咬琪琪……呢種情況你以前有冇見過?」
「冇……」我冷冷咁回應,殺意依然係充斥住我腦海,「唔得,我要過去殺死佢……」
「喂!」阿俊伸手想拉住我。
「我差啲死呀!」我大聲咆哮,「差少少就會俾佢咬死!你唔係為咗條女搞到傻咗呀!?」
「我明……」
「你明條撚!」我一直盯住嗰兩母女,睇嚟琪琪係打算推佢入房。
「反正你都打算過去啦?」阿俊嘗試說服我,「呢邊不如交俾我處理?」
雖然好想拒絕,不顧一切咁衝埋去一刀插落女喪屍嘅天靈蓋。但而家咁樣俾打窒咗條氣,冷靜落嚟,恐懼感瞬間散播全身每一個角落。我可以感覺到雙手喺度震緊,背脊亦都出滿晒冷汗……
「你有冇受傷?」阿俊輕輕拍一拍我肩膀。
「唔好掂我!」我反應非常大,轉身行埋去窗邊,先搓一搓雙手,然後開始綁繩,「你自己望下個雪櫃……條女係癲㗎,你留喺度肯定死硬!」
「嗰條屍就係王伯。」琪琪返到嚟開聲回應,嚇到我成個人震一震。
我即刻轉身,再一次舉起刀,好驚隻女喪屍會再一次出現。
「就喺你哋闖入屋苑嗰一晚,王伯為咗避喪屍所以上咗嚟呢度。本來頭幾日都相安無事,係直到前晚,佢突然入我房……仲想強……」琪琪顯得相當痛苦,「……強姦我……」
「所以妳就殺咗佢?仲分佢屍?」我質問。
「唔係我……係我媽……趕到嚟殺死佢……然後……然後我……」
「嗰個唔係妳阿媽,係喪屍!妳媽已經死咗!」我咆哮,「哦……我明喇,妳之所以放王伯條屍喺雪櫃,就係想拎佢嘅肉嚟食……」
但因為斷電嘅緣故,雪櫃早就冇咗冷凍功能。但放入去多少可以阻隔氣味,所以我同阿俊先一直注意唔到。
「我唔係……我只係想……吖吖吖吖吖吖吖吖!」琪琪尖叫一聲,然後跪喺地上面抱住頭。
「你而家明喇!?」我望向阿俊,「條女分明有妄想症,覺得佢阿媽仲未死!佢仲要食人!我哋咁耐以嚟都冇試過咁做!」
「夠喇,老超……」阿俊跪喺琪琪旁邊,對住我搖搖頭,「你過去先喇。」
「算,你死你事!」
我用力推開廚房窗,先探頭望出去,可以見到外面有個固定咗嘅晾衫架。雖然唔敢保證踩上去穩陣,但只要事先綁好繩,就算發生咩事都應該唔會跌落去……
「我過去啦!」當一切準備就緒之後。我先回望阿俊一眼,佢依然安慰緊琪琪,「如果我跌咗落去,你就喺度同佢長相廝守啦!」
說罷,我小心翼翼咁爬出窗外面。一開始先坐喺窗邊,右腳稍微用力踩一踩晾衫架,感覺穩陣先慢慢起身,過程一直扶住窗框,唔敢將重心放喺下半身、更加唔敢直望落下方……
我開始感覺到掌心出汗,又擔心自己腰繩綁得唔夠緊……廿五樓,跌落去一定係粉身碎骨……我伸出左手抓住另一室嘅窗邊,好彩呢一戶嘅主人本身冇閂好窗,所以免去一層功夫。
我拎出預先準備好嘅爆窗工具,只要解開埋窗框嘅鎖就大功告成。呢三個月實際上已經爆過好幾次,可以話係駕輕就熟……
終於,「嘭」一聲爆開窗鎖之後,我即刻用力推開窗框,然後毫不猶豫直接爬入去隔離屋嘅廚房。雖然最難嘅部份完成咗,但我都未敢放鬆心情,因為屋裡面絕對有可能隱藏其他危機……
「Hello!?」我邊解開腰繩邊大嗌,同時用刀尖擊打廚房嘅瓦磚。
假如屋裡面有人或者喪屍嘅話,聲音咁大係肯定會聽到的。
但直到我行出廳,依然冇出現任何異樣。見係咁我終於鬆一口氣,行埋去梳化成個人瞓喺上面。當我望住天花板嘅時候,有一瞬間真係諗過乾脆成世人留喺度就算……
但我知道冇可能的。只要捱埋呢兩日,我先可以正式脫離呢個人間地獄。
休息咗大約五分鐘,我開始檢查屋入面嘅每一間房。呢間屋嘅主人係一對中年夫婦,佢哋仲有一個睇落似係中學生嘅仔。一啲都唔意外嘅係,間屋果然係冇晒食物。所以估計佢哋應該係為咗搵糧食而被迫離開屋企,結果就再返唔到嚟……
類似嘅故事,呢三個月應該發生喺好多家庭身上吧?
檢查完畢後,我重新返到去廚房,然後開口問:「阿俊喺唔喺度?」
「喺度。」阿俊好快就回應:「你嗰邊咩情況?」
「安全,你係咪而家過嚟?」我執返起地下嘅布繩。
「睇嚟你唔記得咗我哋要用電話鈴聲吸引班喪屍?」阿俊無奈咁講。
喔,因為頭先根本係怒火中燒,所以確實冇咗件事。
「所以點都要有人留喺呢邊,個計劃先可以順利進行。」佢接住講:「你肯定係信唔過琪琪,所以一定係等我嚟。」
「你點解硬係要幫佢?」我問:「隻喪屍一直喺屋裡面仲要冇鎖好門,佢根本一早想我哋死。」
「真係咁嘅話,佢一開始就唔會千叮萬囑叫我哋唔好入廚房。」阿俊唔同意,「老超,唔怕老實講,頭先見琪琪攬住佢阿媽嘅時候,我真心覺得個畫面好感動……」
「吓?」我錯愕。
從我呢個受害者嘅角度睇,個畫面根本係又畸形又嘔心,諗返就覺得心寒。
「當初我阿媽變成喪屍嘅時候,佢先冇對我咁好。如果我唔係走得快,應該一直就成為下面班喪屍嘅同伴。所以,我真係好同情佢……佢身為一個女仔,可以捱到而家真係唔容易。」
我冇回應,而係望返大廈最底,喪屍數量依然係有增冇減。其實到而家,我都幾佩服自己有勇氣爬過嚟。
「係嘞,尋日同老豆傾電話嘅時候,佢留低咗個號碼俾我,話必要時可以用嚟聯絡聽晚揸直升機嗰班人。既然我部電話聽晚就會玩完,我想你幫手一齊記低個號碼,話唔埋之後有機會用得著。」
「講嚟聽下。」我裝作唔在乎。實際係趁佢見唔到拎出自己部電話,打開然後記低。
確認好聽晚九點半行動之後,我哋就各自返去休息。雖然阿俊講到自己好同情琪琪,但我始終唔係佢……我冇辦法原諒一個瞞住我嘅人,何況,我差少少就會俾佢阿媽咬死……
所以,我暗暗作出咗一個決定……
至於呢個決定最後會引至咩結果,就要交俾阿俊嚟決定。
*
【阿俊視角】
轉眼間就嚟到關鍵嘅一晚。半個鐘之後,直升機就會降落喺屋苑嘅天台。
早喺九點半之前,我已經預先較好電話鬧鐘,再將電話擺喺屋最入嘅嗰房間。
「媽,我要走喇。」行動之前,琪琪不忘向倒數第二嗰房間裡面嘅「媽媽」道別,睇得出佢仲係依依不捨。
……嗚……
尋晚我同琪琪傾咗差唔多一整晚,我幾乎係將自己三個月以嚟嘅故事原原本本咁話俾佢知──我阿媽係點死、我係點遇到老超佢哋、點解會剩低我哋兩個,最後又點解會避到嚟呢個屋苑……
當然,佢都有同我提到自己嘅故事。雖然三個月以嚟都係留喺屋企難免有啲乏味,但呢個都叫做係好開始……
雖然只係一晚,但我感覺同佢嘅距離一下子縮減咗好多。琪琪佢本性善良,正如我所講佢根本冇心害人,只係一直冇辦法放低「媽媽」。只要畀多少少時間,佢一定可以恢復過嚟……
而安全島,無疑係一個最好嘅療傷之地。
「妳搞掂就入廚房。」我企喺大門前同佢講:「之後等我指示……」
雖然隔住大門,但我可以聽到外面班喪屍開始躁動起嚟,就好似感覺到我哋即將會放佢哋入嚟咁。
我望住錶,等到最後十秒嘅時候,我先深呼吸一口氣,然後慢慢打開大門……
「嘶啊啊啊!」即刻有隻喪屍注意到呢邊然後用力撞過嚟,但結果當然係撞埋鐵閘。
雖然咬我唔到,但呢個舉動卻將其他喪屍一齊吸引過嚟。我鼓起最大勇氣解開鐵閘鎖,再輕輕用力拉開少少……
下一秒,最入嘅房間響起電話鬧鐘,而我就直奔入廚房。
「閂門!」我壓低聲同琪琪講。
佢即刻照做,臨閂門之際,可以見到班喪屍已經開始湧入屋。接住落嚟只可以寄望鬧鐘真係可以引晒佢哋入去,清空走廊……
我同琪琪合力將雪櫃擋喺門前,然後就照計劃,先由我過去……
「妳真係冇問題?」我綁繩嘅時候再問一次,「妳唔驚我過到去之後唔理妳?」
「唔驚,」琪琪搖搖頭,「我信得過你。」
確認繩綁得夠穩之後,我即刻把握時間爬出窗外。雖然我有少少懼高症,但呢刻已經冇得驚了。我踩上晾衫架,一個反身想直接爬過去隔離屋……
「吓?」
點會估到,隔離屋嘅窗框居然重新鎖上咗。而老超就企喺窗框後面冷冰冰咁望住我。
「老超你搞咩!?」我當然好驚訝,「做乜鎖返住個窗框……」
「好彩係阿俊你先過嚟,」老超舉起一條鎖匙,「咁成件事就易搞好多。」
「你到底玩咩呀!?」
「我冇玩,我要你拋低嗰個癲女人……只要你肯咁做,我就會開鎖俾你入嚟。」
「阿俊,發生咩事!?」可能見我留喺外面仲未入到屋,琪琪緊張咁問。
「冇事,妳千祈唔好出聲!」我抓實窗框盯住老超,「如果我唔應承呢?」
「咁你哋就一齊留喺嗰邊喇!」老超呢個態度明顯係認真,「呢個女人咁痴線,就算我哋可以去到安全島,終有日都會俾佢害死!」
「你諗得太嚴重……」
「因為差啲死嗰個唔係你!」
「阿俊,班喪屍……班喪屍好似想撞入嚟!」琪琪慌張咁大喊。
見到呢個情況,我決定豁出去,直接喺外面解開腰繩,然後拋俾琪琪。
「琪琪,妳照我尋晚教妳咁,快啲綁繩爬出嚟!」
「阿俊,夠喇!放棄佢喇!」
「我唔會!老超,你仲記唔記得阿東?」我講到呢度伸隻手入去屋入面,「如果……我哋每一次都選擇見死不救嘅話,我哋同下面班喪屍又有咩分別?」
老超起初聽完係有少少動搖,佢先望咗眼手上嘅鎖匙,最後……
隨手將條鎖匙掉喺地上面。
「當然有分別……」老超邊講邊退後,「就係我依然生存緊。」
「喂,老超!」我終於忍唔住咆哮,「你咪走呀!」
但老超並冇停落嚟,一個轉身就跑出廚房。
「吖!?」我見到琪琪已經準備爬出窗外面,睇得出佢相當恐懼。
而同一時間,廚房嘅拍門聲亦都越嚟越響,班喪屍好快就會破門而入……
「阿俊……到底點解會咁?」琪琪絕望咁望住我。
唔通,呢個就係我哋嘅命運?
*
【老超視角】
假如頭先係琪琪先爬過嚟嘅話,其實我係打算直接推佢落樓,一了百了。所以見到係阿俊先過嚟嘅時候,其實我仲鬆咗口氣……
但佢最後都係唔肯放棄嗰個女人,既然係咁,唯有等我放棄佢哋。
反正,早喺一星期之前我已經有意欲咁做了,只係佢老豆嘅電話改變咗我嘅諗法,所以而家只係回歸初心。
可能你哋會問,冇咗阿俊,直升機班人會唔會唔肯接我?我當然有認真考慮過呢點,事實上已經考慮咗成晚。
當我打開H室嘅大門,外面走廊果然係冇晒喪屍,睇嚟真係俾電話鬧鐘引晒入屋。我迅速咁推開後樓梯門,雖然聽到下方有喪屍叫聲,但我嘅目標係上層……
我一連跑咗好幾層,最後順利跑到天台。就好似怪我狠心一樣,天竟然開始落起滂沱大雨。但對於留喺窗外面嘅阿俊同琪琪嚟講,呢場雨無疑係雪上加霜……
我任由雨水拍打身體,一直提防住樓梯門,驚會有喪屍上嚟。等咗大約幾分鐘之後,終於可以聽到旋翼轉動嘅聲音。我抬起頭,見到有道光慢慢靠近。只要再過多陣,我就可以離開呢座大廈……
我先留喺安全位置,等到直升機停低落嚟先至敢行近,邊行邊大喊:「太好喇,我已經等咗你哋好耐!」
就喺下一刻,直升機一邊廂門打開,有個人舉住長槍指向我。
「你就係阿俊?」
我曾經有一秒諗過乾脆真係扮阿俊,但一諗到之後肯定會穿煲,最後都係「實話實說」:
「唔係,我唔係阿俊!」
「咩話!?」因為場雨太大,所以槍手聽得唔清楚。
「我唔係阿俊!阿俊佢已經死咗,但佢臨死之前留低咗個遺言俾我,叫我要親口同佢老豆講,所以你哋一定要送我去安全島!」
假遺言嘅內容我當然已經諗埋,但如果佢哋唔追問,我都唔會喺呢個緊張關頭慢慢解釋。呢刻,只希望佢哋會上當……
「好喇!」槍手揮一揮手,「快啲上嚟!」
我聽完當然好激動,正想快步走過去……
「喂,喪屍!你後面有喪屍呀!」槍手突然大嗌。
我一聽到警告即刻轉身,果然有隻男喪屍偷偷跑到我背後,因為直升機太嘈所以完全察覺唔到。好彩我反應得切,巧妙咁避過佢一撲,再順勢舉刀直插落佢後腦……
但危機仲未解決,有更多喪屍出現喺後樓梯位置,呢個數量我冇可能一個人解決。
「可惡!」我激動得咬牙切齒,「點解早唔嚟遲唔嚟,偏偏而家先出現?」
但令我更絕望嘅係,直升機嘅旋翼居然重新轉動起嚟。我望過去,見到直升機開始急速爬升。明顯係機師感覺到危機,所以唔敢冒險等埋我……
「喂!等埋呀!」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
連珠爆發嘅槍聲劃破長空,我下意識抱住頭,再擰轉身,見到班喪屍一隻一隻咁中槍倒地……
「好呀!就係咁……!」
嘭─────────
突然,右腹一下劇痛令我成個人失平衡跪喺地上面。我曾經有一刻以為係隻男喪屍未死,然後俾佢從後偷襲。但唔係,佢依然瞓喺地上面,就同其他喪屍一樣……
「……好痛……」
我伸手摸向右腹,可以摸到溫熱嘅液體不斷流緊出嚟。當血紅色嘅液體落到地板之後,隨即被雨水所沖淡……
「……唔係啩……」我有個好壞嘅念頭,但始終唔想承認。
唔通……我係……中槍……?
終於,一陣強烈嘅暈眩感襲來,我即刻支持唔住瞓落地。明明係好想起身,好想盡快離開呢個鬼地方,但身體卻開始變得僵硬起嚟。只能勉強向前爬,忍住痛楚不斷爬……
……可惡啊……好痛……點解會咁痛……
眼皮開始變重,但我知道自己唔可以瞓。就快了,就快會爬到後樓梯,之後我要即刻搵個地方止血……咦?
但就喺下一刻,有一個身影慢慢出現喺門前,我睜大雙眼想望清楚……
結果,出現眼前嘅,係一個未完嘅惡夢──
係琪琪嘅「媽媽」,佢居然嚟到天台,注意到我之後用緩慢嘅步伐行過嚟……
……等等先……
「……嗚……」
……搵人開槍……開槍幫我……喂……
一步、一步、又一步,琪琪「媽媽」嘅目標非常明確……
救命……救命……啊……好痛……
「……開……槍……」我嘅聲音變得好沙啞,「……救……」
終於,佢嚟到我面前,慢慢跪低。灰白空洞嘅雙眼裡面可以搵到我絕望嘅身影。
「嘶啊!」
*
*
*
感覺,好似發咗一場好耐嘅夢。
夢入面我去咗好多個地方,先係醫院、然後到地鐵站、辦公室、巴士車廂、最後係一間超市……過程中我遇到好多陌生人,每一個人都係用驚恐無比嘅眼神望住我。
尖叫、慘叫、最後恢復平靜……每次都係重複呢個輪迴。
記得,夢嘅最後,我去到一個中年女人面前,佢越望就越熟口面,唔知喺邊到見過。佢不斷走,最後俾我迫到去一個角落先嘗試反抗……
我本來差少少就會記得佢係邊個。但偏偏喺呢個時候,有一男一女嘅叫聲嘈醒咗我……
「係邊個?」我睜開雙眼。
返到現實之後,第一個感覺係全身上下都濕晒。慢慢撐起身,自己依然身處喺屋苑嘅天台。昏迷之前最後發生嘅事,係我好似中咗槍,然後琪琪嘅媽媽出現……
諗到呢度,我即刻望一望附近,見唔到嗰隻喪屍嘅身影,即刻鬆咗口氣……
「啊……」
我再摸一摸中槍嘅右腹位置,血好似已經冇再流,亦都再感覺唔到痛楚。
係好返咗?抑或我本來就冇中槍?越諗就越覺得神奇。見直升機已經飛走咗,我本來打算搵個安全地方避下。但就喺下一刻,有一對男女從後樓梯門走出嚟……
係阿俊同琪琪。
「嗄……嗄……」阿俊喘晒氣,見到我嗰刻不禁睜大雙眼,「老超……」
「估唔到你哋竟然可以上到嚟。」我無奈一笑,然後慢慢行過去。
「阿俊,佢係咪……」琪琪一臉驚慌,類似嘅表情好似喺夢入面見過。
「嗯,等我嚟。」阿俊擋喺琪琪面前,「老超,估唔到呢個就係你嘅下場……或者,呢個就係報應?」
「報應?」我不解,繼續慢慢行過去,「你到底講咩……」
就好似聽唔明我講咩一樣,阿俊居然舉起刀,而且擺出準備對我落手嘅姿勢。
「喂,既然情況變成咁,大家咪坐低好好傾下囉……」我就好似唔驚佢會落手咁,繼續行,「我有電話喺手,可以隨時打去叫直升機返嚟……」
但我錯了。
阿俊未等我講完就直衝過嚟,我完全反應唔切,結果俾佢一刀插落我頭蓋。
WTF?
發生咩事?
中刀後,我再一次倒後瞓低,想郁但係完全郁唔到。
阿俊,點解你要咁做?
為咗條女,你竟然可以咁狠心?
「阿俊,呢度有部電話……開到仲有電!」琪琪激動咁講。
「呢部電話係老超嘅,佢之前仲話冇電,原來係一直呃住我……琪琪,只要有電話,我就可以試下打去叫直升機返轉頭……」
啊,頭痛。
越聽就越頭痛,點解會咁……我係咪仲發緊夢?
照道理,頭中刀係冇可能頂到咁耐。冇錯,所以我肯定仲發緊夢……
「老超,」打完電話之後,阿俊跪喺我旁邊講:「我諗你將我同琪琪鎖喺窗外面嘅時候,應該估唔到最後嘅結果會係咁?」
結果……係咩結果?
「本來我真係好絕望,覺得自己死硬,差在係跌死定係俾喪屍咬死……但琪琪嘅媽媽居然救咗我哋。」
*
*
*
【回憶】
老超走咗之後,我不斷嘗試用蠻力撞開窗框,但結果都係唔成功。而且天仲要開始落雨,令到情況變得越嚟越惡劣。
「可惡!我應該一早要準備多套工具!」我自責咁講。
「阿俊……班喪屍已經爆咗道門!」琪琪驚慌咁講。
因為我身上已經冇綁繩,所以望過去嘅時候都唔敢太大動作。果然,廚房嘅門已經爆開咗個大窿。呢刻鬧鐘已經停咗冇再響,所以班喪屍開始將注意力放到我哋身上……
「妳過嚟!」我將琪琪拉近過嚟,喺佢耳邊講:「聽住,我哋可以頂住……等班喪屍走,又或者爬窗嘅時候跌落街……」
但呢個過程班喪屍隨時會搞到琪琪身上嘅繩,又或者跌落去嘅時候撞到晾衫架最後整斷。無論點諗都係絕望,死路一條……
「嗚……」琪琪終於忍唔住喊起上嚟。
碰──當我聽到雪櫃跌落地嘅聲音,感覺就好似開始咗我人生最後嘅倒數階段……
「……媽?」但就喺呢個時候,琪琪竟然睜大雙眼望返去廚房嗰邊。
「咩事?」我壓低聲問。
「係媽!」
「妳做咩!」見琪琪試圖想爬返入廚房,我當然想阻止佢,「喂!」
但晾衫架突然晃動一下嚇到我唔敢再亂郁,結果只可以眼白白睇住佢爬入去,一邊解開腰繩一邊行到門……
呢刻,我再見唔到門窿位置有喪屍手,聽落亦都冇再撞入嚟。見晾衫架好似越嚟越唔穩陣,一個大膽嘅念法突然浮現。我決定跟琪琪返到廚房,然後一齊望出門外……
班喪屍居然離開緊,一隻又一隻從大門行返出外面走廊。明明我同琪琪就喺門嘅另一邊,但佢哋完全冇望過嚟。
直到,最後一隻喪屍經過。佢先望咗我哋一眼,然後就轉身行出屋……
「……媽……」琪琪掩住嘴巴,淚水就好似湧泉一樣不斷咁流。
見到呢一幕,我當然都覺得好震撼……
「……再見喇……媽……」
然後,重拾希望嘅我哋,好自然咁牽住手,準備離開呢座屍人屋苑。
*
*
*
「雖然唔知實際係點做到,但琪琪嘅媽媽確實係引晒班喪屍走。」阿俊繼續講落去:「有啲應該係上咗嚟天台,但大部份都落返去樓下……我同琪琪見安全之後,先至行樓梯上嚟。」
荒謬!冇可能會咁!一隻喪屍點可能做到……
「假如我當時由得你殺死佢,或者結局就會好唔同。」阿俊搖搖頭,「點都好,老超……希望你可以安息。」
說罷,佢就用手幫我合埋雙眼。
「阿俊……佢……點解會變成喪屍?」琪琪問。
「我都唔知……直升機到喇。」阿俊回應:「琪琪,之後嘅日子就等我嚟保護妳。」
「嗯。」
我好想開聲痛罵佢哋、詛咒佢哋。但我講唔到任何嘢、見唔到任何嘢、身體亦都郁唔到,就好似會永遠被困喺呢個軀殼裡面……
一秒……
一個鐘……
一日……
一個星期……
………………
…………
……
……到底過咗幾耐?
終於,我腦海裡面所有複雜嘅思想、昔日嘅記憶,都隨住時間流逝而沖走。
最後只係剩低一個單純嘅欲望。
……肚餓了。
(完)
《屍人屋苑》嘅主劇情到呢度正式完結,不過眼利嘅讀者應該會注意到故事入面仲留咗少少伏筆。我會睇反應決定下寫唔寫多幾篇外傳故事。😂 呢集足足成八千字,睇完記住幫手留個 LIKE 同分享出去呀!
各位感謝各位一直嘅支持,有讀者 PM 話好想呢本出書,我會認真研究下可能性!
最後,下面有嘢想講!見過嘅讀者可以直接無視,當然都希望可以繼續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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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的無默媽資助計劃】(試行中)(非呃嬲 post)
呢個計劃其實上年年初已經構思緊,但因為遇上反修例運動,覺得唔係適合嘅時間所以就一直擱置,結果到今年就撞正武漢肺炎。嚴峻疫情下,大眾書局突然宣告結業,令我下定決心要推出呢個計劃。
其實喺香港寫作真係好難,之前喺唔同場合都提過,作者透過賣書得到嘅錢真係好少好少。呢點絕對唔係出版社同書局嘅錯。講到底,一本書賣出去,最大筆錢係落咗去地產商身上。所以喺呢個大環境下根本培養唔到作者,一係要兼顧正職結果寫得太慢漸漸被淘汰,一係就主力寫但最後慘到要靠光合作用嚟維持生計……
所以我見到好多唔願意放棄嘅作者都開始轉型,一係自己賣書寄書、一係換個平台發展、一係直程轉第二種模式創作。而我暫時都係想寫,堅持寫落去。
有時見到讀者們話想支持作者,心裡面都會忍唔住覆一句:最好嘅方法,其實就係直接資助。既然遊戲平台可以資助,拍片嘅平台可以資助,點解寫作唔得?大家都係提供娛樂,無理由有呢種差別待遇。
而家大眾書局結業,大型書局其實就得返嗰幾間,而小型書店本身都經營困難。可以預見將來作者嘅生存空間只會越嚟越細,加上疫情持續落去書展隨時可能搞唔成。可以嘅話我都唔想用到呢種方式,但現階段……只想努力掙扎求存。因為我真係鍾意寫故事,好想一直寫落去。
而呢個計劃,就係基於以上種種理由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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