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的味道》這本作品集是十年前,在研究所畢業前自己編來做紀念的,封面及內文排版還是好友智如幫我做的,只送給一些親朋好友,沒有正式出版,手邊也僅剩一本自留。
剛剛因為要跟一位學生分享〈看!憂鬱在跳舞〉那篇文章,才翻出檔案。那是我十九歲的作品,當年正飽受憂鬱之苦,於是在東華讀大一升大二的暑假,以此為題撰寫文章。嚴格說起來,那是我第一篇寫得完整的散文,拿去投稿,很幸運得到梁實秋文學獎。
離開了那樣的狀態,我真的再也寫不出這樣的文字了,但很敬佩、感謝當年的自己,能夠勇敢地活下來,熬過七年轉化蛻變的過程,還為那一段生命留下珍貴的紀錄。
來分享一下這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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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憂鬱在跳舞
文/張以昕
有個地方是電梯所無法到達的樓層。我推開一層蒙垢的沉重不鏽鋼門,寒風撲面,黑壓壓的鐵梯子通往天堂或是地獄,我不知道。跨坐在頂樓的防護牆上,月兒從薄霧中探頭,星子是夜神披風上的鑲鑽。冷空氣厚厚的撲襲我鼻,我感受到血肉之軀的溫熱,呼吸心跳的規律節奏。在建築物的最高處擁有最好的視野,發亮的招牌、閃爍的街燈,絡繹不絕的人潮和疾速奔馳的汽車。但所有的一切似乎與我完全無關。我有著觀賞夜景的興致也有投奔地面的想望。這個夜晚我可以悠哉的遊晃直到天明,也可以在一秒鐘內,迅速地將一個大大的句點砰然擲落人行道,並對空拋灑金粉組成的無數問號,直至晨曦。
抉擇是遊戲的一種,也是嚴肅的自審判決,充滿無限可能並也包含無數哀淒,沒有掌聲也沒有噓聲,沒有泣容也沒有歡顏,最真的事實往往也最虛情假意。我想飛,但卻在初生時折翼,只能待在原地仰望遼闊無際的天空。我想飛,翱翔在毫無阻礙的空中,不用思辨無解的真理。只要飛,沒有起點也沒有終點。累了睡,起了又飛,飛向天堂與地獄的間隔線,然後發現自己仍停滯原地。瞬間我全身著火,從容擠著沐浴乳擦洗身體,火光讓我從脚底板自天靈蓋的形影緩緩蒸發。我仍視而不見,繼續沐浴,然後飛。飛向更黑暗與更光明的地方,飛往更能徹底銷鎔自己的另一個空間。
人滿為患的精神科候診間,眾人在鼓譟中焦慮等待。我坐在新設置尚未啟動的自動販賣機旁,百無聊賴地觀看經過的路人從褲袋裡掏出錢,摩擦雙手想著要喝點什麼,然後投下錢幣。但卻不見飲料的影子,銅板迅速滾落退幣孔,只好一臉無奈地衝向一樓的便利商店。一個傻瓜、兩個笨蛋、三個白痴、四個……,其中似乎蘊藏難解的隱喻,但卻無從思考起。蓬頭垢面、膚色泛黑,面龐滿是痘斑的阿婆前來看診戒酒,她神色呆滯地觀賞螢幕播放的鄉土劇,不發一語。一旁面色哀愁的老伯伯緊捏健保卡,臉額的細密皺紋掩不住傷寂的塵埃。踩著大紅色高跟鞋的年輕姑娘,面露異樣神情,白裙飄揚恍若鬼魅。正在打開手提包的瞬間,幾把刀子的閃爍的光芒,讓我感到一陣戰慄。坐在前頭的怪叔叔不停的回頭瞧著我,轉右側轉左側,轉呀轉地目標都是朝向我。旁人問他正在做什麼?他說:「我是鐘。」「那現在幾點鐘呢?」男子垮垮的臉皮面無表情,不停重覆相同動作,過了十多分鐘,還是繼續轉頭看我。彼此相距不到五十公分,突然聞到一股便溺的濁氣,趕緊離座躲藏角落。背對群眾,各色的眼神不斷刺向背脊。忽然聽聞診間傳來響亮刺耳的叫聲與哭聲,「你算哪門子的醫生我都快要死了你還笑得出來,王八臭雞蛋我要告你謀殺……」四十出頭的女子「砰」地一聲氣憤地甩上門,雙手摀面,淚痕猶在。她已竄逃無蹤,不顧追出來的護士頻頻叫喊:「小姐妳的藥單還沒拿啊妳要上哪兒去?」電子叫號板從八十八號跳到八十九號,這個世界不會因為你的欲求或努力而變得更好或更壞。每人象徵一組號碼,終生不離不棄。像數數兒一樣依序排列,幸運的、倒楣的總有來臨造訪的一天。
八十九號沈傲雪就是我,我推開厚重的白色門板。「最近怎麼樣、心情好不好、藥物有副作用嗎、有自傷嗎、想要自殺嗎、有沒有出去走走做運動呢……」標準憂鬱症問診公式。八十九號一句話也不說。百憂解速悅樂活憂思樂康克憂果低落美悠樂丁安定文,心理治療生理回饋住院打坐念佛禱告聖歌吟唱前世催眠民俗療法。想要解決,卻越解越結。點頭搖頭代替言語,沉默是最好的回應。我已無話可說。我留給你的是一片純粹的空白。想塗鴉嗎,好,我去拿彩色筆給你。想要大作文章嗎,好,且聽我胡言亂語。
我被追殺的仇家逼得逃到暗巷。萬家萬戶以及孤立的街燈都已進入酣眠,遠離天明的耀眼。像是瞎了般,雙眼或睁或閉,沒有差別。伸手不見五指,我盲目奔逃,夢魘邪惡地緊隨我身,我一邊跑一邊呼救,卻發現自己已被真空包裝,沒有出聲的可能。眼前的黑更濃濁了,並且像漩渦馬達般地快速旋轉,我掉進這座深井,什麼也不必做,什麼也不能做。任憑上帝與魔鬼操控命運,留給我的僅有決定死亡的權力。死亡是一桌毒菜,帝王蟹鮑魚干貝魚翅,滿漢大餐飄散醉人香氣,灌入鼻腔,誘引飢腸轆轆的我。暫時忘記生死的差別與毒物的本質,拿起筷子挑起眼前的山珍海味,拚命咀嚼。
最後的晚餐。
喚醒我的是楊老師。她輕輕將我抱起,撫著我的面頰,附在耳邊說:「生病不是一種錯誤,而是一種挑戰。」她溫暖的笑容就如她的名字,讓我好想叫聲姊姊。我在昏亂模糊中淚流滿面,像嬰兒般地放聲大哭。沒關係,有我在,不必害怕。來,這是妳最喜歡的頑皮豹。她將粉紅老頭和細心摺疊好的面紙一起塞給我,而我仍迷惘地望著她。「我們去操場散步曬太陽,好嗎?」我抹乾淚珠,點點頭。我們的光合作用終於奏效,於是逐漸定心安神,小心翼翼地讓陽光撲灑周身,就怕一個不小心就打破了這一幕最後的祥和。蹲在岸邊堆沙堡,兩雙脚丫陷進溫軟的黃色細沙中。海風鹹濕且冷冽,專心雕塑模型,想像城堡的富麗堂皇,努力地又堆又拍,即使完美成品馬上就要被海神奪去,我們依然不放棄任何希望。壞了塌了消失了又何妨?我們有的是時間,如果能再有多一點堅持,城堡將會更加堅固牢靠。最後,我們相顧微笑,因為我們在牆邊找到了水泥和紅磚。
我想要販售身上與我朝夕相處、與我立下山盟海誓、不離不棄的「痛苦」。有氣體、固體、液體種種你能想到的模式產品隨你挑選,我可以即刻為您配置。那多到溢散蔓延為患的痛苦,沒有名字,就像體內難以悉數的細胞。他的效果令你意料不到,絕對符合你追求冒險的精神。只要以舌舔舐,你就會感受到那像哇沙米一般令人流淚的刺激和衝擊,因此絕對有價值販售。但此物會因個人體質而產生不同效果,如阿甘者你會臭罵我欺騙社會大眾的荷包,並且寫信到消基會檢舉申訴,最後把痛苦通通否定,妳那痛苦算什麼這個世界多美好。如我傲雪者你會觸動內心深處最纖細的琴弦,彈撥幾聲便立刻倒帶憶起過去最傷心的往事,那痛苦會令你想要猛烈的撞牆。更甚者你會找不出痛苦的原因,說不出痛苦是什麼,但是痛苦在你身上確是真實存在,屬於現在進行式,但身旁的人卻無法理解那莫名其妙讓你痛不欲生的苦痛,說穿了就是世上沒有形容痛苦的準確辭彙,沒有拆開封袋的人永遠都進不到那荒塚的世界,煩人的繼續巴問著你的痛苦是什麼?不要只是哭嘛!每個人都有痛苦的時候呀。病態的痛苦所造成身心的影響也許會吸引想要減肥變得苗條的女性朋友,只要按三餐服用痛苦你就不用吃飯和睡覺,你可以裝死般地躺在床上什麼也不做,正確一點的是說你提不起勁兒來做任何事,你會感到頭暈頭痛腰酸背痛噁心嘔吐心律不整呼吸不順胸悶嗜睡注意力記憶力渙散社交退縮,你會很成功的因痛苦而減掉十公斤以上的肥肉。你有孕婦大肚般的小腹嗎,你臉如大餅想要換個人人稱羨的瓜子臉嗎,你有滿身無限精力想要挑戰痛苦的極限嗎。每盒每罐每包只要七十四元,沒有保存期限可永久使用。買三款特價只要一六八喔。親愛的消費者請放心,商品決計不會缺貨,我的身體所製造的痛苦,就像水龍頭流出的自來水,淅瀝嘩啦,源源不絕。只要你需要,歡迎隨時與我聯繫,我會敲著夜半三更的銅鑼,為您進行完善的宅配服務。
憂鬱呀我們美化了它,有人說憂鬱很浪漫,日落時漫步在植滿楊柳的堤岸,望著即將隱沒的夕陽餘暉,情思洶湧激盪,於是寫下一首甜膩的情詩。那些少女漫畫中的美少男不是都有雙憂鬱的眸子嗎?他們都說,憂鬱才帥才夠酷。但憂鬱加個「症」字可會讓你與以前判若兩人,分不清哪一個才是真實的自己。時時感到沮喪,多愁善感加劇,腦中佔滿活著究竟為了什麼、我存在嗎、死去值得一試嗎……等等深刻的哲理議題,想法變得怪異詭譎,說起話來像火星人般讓人霧煞煞。每天的日記變成遺書式的壯烈文體,訴滿斷斷續續的遺言遺願,並抱憾病痛所吞噬的所有美好,像是革命烈士懷抱滿腔熱血、為著國仇家恨,想要一雪前恥。但事實卻不若如此雄壯宏偉,憂鬱症與糖尿病高血壓心臟病一般,皆是不易痊癒的病症。你可以視它為無情索命的死神,也可選擇與病魔進行意見交流,看看能否一起吃飯喝茶聊聊天。
首先我向祂磕三個頭表達敬意,祂嗜血的嘴角露出一抹冷笑,用一種睥睨眾生的高傲神態,仰首審視著我的不堪,祂想好好看清這齣暗夜悲劇的女主角究竟生得美或醜。然後哈哈大笑,對我表示祂這個導演很滿意我的精湛演出,可以任我許三個願望。我起身鞠躬,服從與禮遇是與魔神談判的基本身段。第一,我知道祢想取我性命,但我還年輕,必須完成諸多夢想,這中間任由你萬般折磨我都不怕,只希望能實現願望,到時候我會很乾脆的自動截斷命根子,親手奉上。第二,希望你不要奪走我僅存的勇氣和信心,健康快樂幸福體力記憶力理解力你取去了,除了仰賴氧氣存活,我所僅剩的就只有區區這兩件薄外套了。
憂鬱之魔沉吟半晌,終於點頭同意,並且用嘶啞的聲音提醒我,你只剩最後一個願望,最好快點說出來,我可沒有時間和力氣供你虛耗。
「一起跳支舞吧。」我說。祂臉色一變,我可不是你消遣的工具,我是主人你是奴婢,你若膽敢弄髒我的手,小心我馬上讓你下地獄。不是的,我只是想要有一刻與你不再敵對,有個機會平行對談,我們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彼此不是嗎。一起跳支舞吧,這是我最後的願望。
祂瞪視我的紅眼,從嚴厲漸漸變得溫和,不知從哪裡響起了《憂鬱的星期天》(Gloomy Sunday)的吉他伴奏。這首具有陰暗美感的老歌,是由匈牙利音樂家賽瑞斯所作,在當時頗受歡迎。一直到二次大戰前,還數度傳出有人因為這首歌曲而厭世的情事,漸漸使這首歌蒙上神秘的色彩。
祂攬住我的腰,拉著我的手,我們隨著優美而陰森的音樂婆娑起舞。我緊閉雙眼,心裡想著,這是我的終夜嗎?正想開口詢問,它「噓」了一聲要我噤口。這是我們共同的旋律,跳吧,孩子,屬於我們的狂歡之夜。你知道嗎,因為這首歌,多少人迷戀我,也有很多人不由自主地投奔我的懷抱,只因為這不是屬於人世間的旋律。你懂嗎?
桌上有一根白燭因為傷感不停的落淚,在一片漆黑無光中,我聽到祂隨著音樂啞聲歌唱:
Death is no dream, for in death I’m caressing you
with the last breath of my soul I’ll be blessing you.
(死亡並不是夢,因我在死亡中愛撫著你,)
(我將以我靈魂的最後一絲氣息為你祝福。)
就像我嚮往的飛行,我正與憂鬱共舞。
原載於二00五年十一月四日《中華日報》副刊
(本文獲第十八屆梁實秋文學獎散文創作類佳作)
永吉門板 在 田馥甄 Hebe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謝謝珊妮老師陪我一起完成了【自己的房間】。
小時候在自己的房間聽著愛妮的作品,就覺得華語音樂何其有幸,能有這麼不一樣、如此有意思的視聽感受。在那個網路不發達,資訊流通緩慢的年代,陳珊妮的音樂是我自己的房間對外的一扇窗。
沒想到我這傢伙根本不只小幸運,在愛唱歌的音樂路上,竟能如此幸運有自己的偶像亦師亦友的伴隨著,帶領我到達我想去的地方,也帶我回到最初認識她的地方【自己的房間】。
對珊妮老師的感謝永遠一言難盡,所以我會更堅強的存在,好好成為自己,讓偶像崇拜不只是偶像崇拜 。
因為,愛,真相是愛。
我不了解 田馥甄 Hebe,因為她不喜歡張揚的個性,因為她總是默默的,難得聽到她的喧嘩或絮語。
但我覺得自己偶爾懂她,在一切有為法的溫柔細緻中,她喜歡的那股倔強銳利絕非夢幻泡影。
製作好一首歌對我而言從來不是難事,然而要求在完美熟練,與自在日常之間,你會知道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並不是天天都有的。
然而製作『自己的房間』,給了我這樣的感覺。
這首曲子很美,而且美得不乖巧。當下就猜到是Hebe自己填的詞,對於終於能讀到她的心思,覺得感動,為了那絲毫無關華美,但字字句句發自內心,無可取代的素直與坦然,眼底輕微的小震動。
『自己的房間』是自己學生時代,很喜歡的Virginia Woolf作品,深刻訴說了關於女性的書寫空間與意義。其實好幾次都想和Hebe討論這首歌詞,卻數度欲言又止的默契,讓我們幾乎變成了電影『時時刻刻』,平行時空裡的秘密新角色。
總覺得這部電影最動人的並非對白,而是那些從未說出口的……
我想我們之間也是。我和田馥甄,導演Remii和編曲菲比,以及民宿女主人的高挑背影。
不知道那是什麼樣的感覺喔? 每天悉心準備,讓疲憊的旅人在自己的房間,得以休息,也讓Hebe和樂手們在自己的房間,留下關於音樂的記憶。
這次找了很有意思,各種跨界的樂手:鋼琴手宜玲的搞笑奔放,珮卿的豎琴和Kinya的double bass各有他們的獨特與隨性,鼓手樹葉玩爵士也玩龐克,大家在錄音室總彩時,都還在尋找彼此的節奏和呼吸,倒是Hebe說上回看過我的演唱會,很喜歡的吉他手Eric,一直悠悠然演奏著。
Hebe總彩時的狀態不如預期,她老是有做不完的工作和做不完的準備,加上歌手都怕在嗓子未開的早上錄音。於是我連夜剪輯了彩排的vocal寫好memo,盡量設法減輕她的壓力。誰知道錄音當天Hebe的音量好大,唱得比我熟悉的Hebe還要好,清亮的穿透早晨的蟬鳴和民宿房間的門板,負責文字紀錄的陳虹任坐在Hebe房間門外,閉著眼睛聽她唱歌,那畫面很美很有力量。
錄音結束我給了Hebe大大的擁抱,說寶貝你讓我整整擔心了兩天。她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大約知道自己唱得很好。
記得總彩休息時,樂手半開玩笑的說: 萬一我們沒彈好,應該可以回錄音室偷偷補一下吧!雖說修補潤飾不是什麼不可說的業界淺規則,可這種事我是一次也沒做過啊!當天錄音結束,樂手過來跟我說:真抱歉當初說了那麼沒出息的話,還說要回錄音室補什麼的…聽著有點高興。
無所謂這世界的吵雜,我想我們做到了,在自己的房間裡,傾聽自己。
關於這首歌,田馥甄有她的執著,她不是什麼過程哲學家,但她充滿耐心的,期待我們都能從檢視自己的內在,找到生存下去的理由。
這一首歌的時間,其實是一趟旅程。
我們努力複習著:『一個人能使自己成為自己,比什麼都重要。』...by 公主❤
[註]間奏旋律來自 Schumann : Stille Tränen, Op. 35 No. 10
謝謝Pinky…辛苦了… <3
永吉門板 在 有錢人想的都一樣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挨的過,春天才是你的,挨不過,你也不過只是一把,冬天留下來的“春泥”!
有一天,朴樹的媽媽非常為難地問他,你要不要去飯店端個盤子?朴樹才忽然發現,自己已經在家里白吃白喝很久了。
俞敏洪連續考了三年大學,不干農活不打工賺錢,村里人誰見了都笑話,並且最關鍵的是,他在第三次努力的時候,仍然不知道自己能否考得上。
那一年,郭德綱餓得實在沒招了,用BB機換了兩個饅頭吃。
當韓寒去辦公室辦理退學手續的時候,老師們問他,你不唸書了,將來靠什么生活,年少的韓寒天真地說,靠我的稿費啊。老師們全都笑了。
馬雲去肯德基應聘,他落選了。馬雲跟大老闆們講了講什麼叫電子商務,大老闆們得出一個結論,這是個騙子。
謝霆鋒十五歲的時候,父母離了婚,他獨自一人去日本學習音樂,只有一把吉他,有時候上晚課回住的地方晚了,就抱著吉他在街上睡。
身高只有一米八三的艾弗森第一次走進職業籃球場的時候,那些人告訴他,你最終的目標就是每場得10分和5次助攻,因為你太矮了,永遠不可能主宰這裡。
北京,張國立帶著鄧婕在地下室睡門板床的時候,兩個人都覺得,北漂時能有個伴,真是莫大的幸福。
余華把小說投遍了全國各個大小刊物,緊接著,接到了來自全國各地的退稿信。但他沒有放棄,他繼續寫,繼續投,緊接著,他接二連三地接到了來自全國各地的退稿信。
瘦弱的施瓦辛格在貧民窟裡,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
有人對年輕的李宗盛說,你這麼醜,也沒什麼天賦,怎麼能唱歌呢?
林書豪在NBA四處流浪,連續被幾傢俱樂部橫掃出門。
崔永元第一次主持節目的時候,過了一會兒,身後傳來一個聲音,這孫子是誰?
自從吳宗憲給了一個工作機會後,周杰倫終於不用再去餐廳裡刷盤子了,於是他寫了一些歌,但是竟然沒有一個歌手肯唱他的那些破歌。
柳傳志拿著二十萬開公司,一上來就被騙了十四萬,火得整宿睡不著覺。
中國香港,繁重的體力活讓空調安裝員郭富城活得非常累。
新加坡人阿杜在建築工地的日子,也好不到哪去。
岩井俊二的女朋友問他,你有多少錢?岩井俊二說我沒有錢,於是他被甩了。
42歲的宗慶後發現,做兒童營養液有巨大的市場,但親戚朋友都勸他不能幹,賣那東西能發財就是癡人說夢,宗慶後老淚縱橫道,你能理解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面對他這一生中最後一次機遇的心情麼?過了沒多久,他給自己的營養液取名為娃哈哈。
陝西農村,陳忠實在接到編輯對《白鹿原》的肯定後,笑著說終於可以不再養雞了。
上海商人小明,念大學的時候,所學專業要求要有一個筆記本電腦。小明知道自己家裡條件不好,他考慮了很久,終於下定決心,打電話給家裡要一個筆記本電腦,她媽媽從舅舅家裡借了錢給他買了。後來,在2013年,小明的身價達到7億。
有一天,美麗華酒店來了一輛勞斯萊斯,擦車小弟擦完後,忍不住拉開了車門,想上去享受享受,領班看見了,訓斥他道,你也配坐這種車?受了屈辱的擦車小弟暗暗發誓,我不僅要坐,而且還要買!後來,這個擦車小弟一連買了五輛勞斯萊斯。這個擦車小弟前一段時間宣布要裸捐。這個擦車小弟叫周潤發。
李安畢業後六年沒有活干,靠老婆賺錢養著。李安曾一度想放棄電影,報了個電腦班想學點技術打打工補貼家用,他老婆知道後直接告訴他,全世界懂電腦的那麼多,不差你李安一個,你該去做只有你能做的事。後來,李安拍出了一些全世界只有他能拍出的電影。
而在不久以前,還有四個熱愛音樂的外國小伙,拿著吉它和歌,去了唱片公司。唱片公司的老闆聽了一會兒,跟他們說,木吉他的時代已經過去了,並且,我認為你們不會有前途的。後來,這四個外國人給他們的樂隊取了個小動物的名字,翻譯成英文,叫甲殼蟲。
······
他們那時,遠不如人。
他們都是萬里挑一的人,你如果足夠幸運,你會遇見他們。他們的特點就是一直在努力,夢想听起來不切實際,過得日子比你差,也沒人知道他們這輩子能否成功。並且還有最關鍵的一條——他們受盡非議,卻毫不動搖。
不是所有人都有幸遇到他們,因為在全人類裡,他們可能只佔不到千分之一甚至萬分之一。也正因此,凡是遇到過他們的人,在他們沒成功之前,都會覺得他們腦子有毛病。其實說他們腦子有毛病也是抬舉他們,因為他們的數量比腦子有毛病的人還要稀少。
而等他們成功之後,你則會回憶起自己當年不曾對他落井下石的那點恩德,並把“沒跟著別人一起戳死他,只不過是簡單地笑話了他一下”這件事,當成自己的遠見,四處炫耀道,“我早就知道他是個人才。”
其實,在他們強大的精神面前,你一直都是微不足道的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