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利維亞‧Uyuni‧火車墳場]
從聖胡安(San Juan)開始到烏尤尼(Uyuni),四輪傳動吉普車橫越荒涼的波托西省。一列長長的鐵軌與公路忽遠忽近,司機兼導遊Domingo說,這鐵軌原是用來運送礦產的,16世紀是白銀,接著是錫礦。
他雙手攤開,聳聳肩,一個很美式的手勢,「now, nothing.(現在,什麼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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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白銀之城別稱的波托西(Potosi),一度是南美最富庶的中樞地帶。印加帝國時期,這裡的銀礦只用於宗教活動,不用於交易。某次礦工開採到一半,礦山中突然傳出雷鳴般的吼叫:「這些財富,上天將留給遠方來客。」
「遠方來客」西班牙人很快就到了,大量的白銀一船船被運出口,也在波托西造就泡沫般的荒謬盛世。廟宇、宮殿、修道院與賭場像魔術般出現在這片海拔4090米,荒蕪又寒冷的大地。1573年的人口普查,波托西擁有12萬人口,等於一個倫敦,超過同期的羅馬、巴黎,是波士頓的11倍,當時還沒有紐約。
波托西聚集世界各地的夢想家、商賈、投機分子,城中可以找到歐洲各國的時髦衣裝,印度與錫蘭的寶石、中東的香水與中國瓷器。有貴婦舉辦炫富比賽,辦完豐盛的宴席後,她們將金銀餐具往窗外拋,讓路人撿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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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席捲26國音樂排行榜的”La La La”,MV改編玻利維亞傳說:一位失聰男孩不堪父親暴力,逃家和一條流浪狗浪跡天涯。旅途中,他發現自己可以感知人們的煩惱,並透過足以震天撼地的喊聲治癒他們。男孩讓一名死於石刑的老人復活,又與一名毀容的先知相遇,先知說,地獄之王El Tio能以聲音操控凡人,讓一個沙漠城市的居民自殘而死後住進那個城市,他也因逃離崇拜El Tio的聚落受到詛咒。
男孩決定與惡魔一戰,與夥伴到達El Tio居住的礦山,夥伴不堪El Tio的低吟,不得不離開,留下聽不見的男孩留在礦山中吶喊,希望蓋過惡魔的聲音,不再讓人受害。
古老神話像個預言,在殖民壓榨下,白銀成為礦山中的魔鬼,300年間,礦坑吞噬800萬條生命,成就歐洲的工業革命,留下大批矽肺病與汞中毒(當時以汞提煉白銀)的印地安工人。
當白銀被掏挖殆盡,波托西開始開採當年被西班牙人丟在一旁的錫礦。人們敲開堆在礦坑出口的岩石,由婦女揀出錫,部分老房子的牆壁因錫礦成色足,被賣掉換一家溫飽。波托西城的Cerro Rico(富貴山)的銀礦被挖空後,現在仍有大批礦工在高溫、粉塵瀰漫的礦坑中開採錫、鉛與鋅礦。現在在玻利維亞常見的蓬裙女裝,並不是傳統,是參照西班牙安達魯西亞一代勞動婦女的衣服設計的。婦女中分髮式,也是當時西班牙總督的規定。
上世紀末,烏拉圭籍的記者兼作家愛德華多‧加萊亞諾在波托西與一位老太太聊天,她說:「這個城市曾給世界最多的東西,現在它擁有的卻最少。」
後來,加萊亞諾在著作《拉丁美洲:被切開的血管》中從殖民、勞動、財富分配等層面檢視拉美的政經環境,一再向帝國主義提出控訴。書中有段話,精準而殘酷地為拉美的今昔做了註解:
「印地安人的過去和現在,都因本身的富有而遭到不幸,這是整個拉丁美洲悲劇的縮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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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筆下的烏尤尼,曾是「昏暗的油燈下,遮面的騎士、漂亮的婦人及賭徒們像幽靈一樣談情說愛,並悄悄溜走」的地方。2014年,我走在烏尤尼鎮的大街上,騎士、婦人、賭徒與財富像是魔術般消失不見,只剩教堂、鐘塔與精緻的木陽台留下一點斑駁的富裕痕跡。
烏尤尼鎮是4天鹽湖團的最後一站,這裡是整個玻利維亞的交通樞紐,4條鐵路在此交會,19世紀末,當局想拓建更多鐵路,運送更多財富,但隨著礦藏枯竭,許多軌道、火車荒廢。離鎮上約3公里,有一個火車墳場(Cementerio de Trenes)展示幾列火車。
火車的外表都鏽蝕了,有的只剩輪軸及骨架,上面畫滿塗鴉。我爬到火車上,風吹過空洞的車廂,發出嗚嗚的聲音。
下方傳來一陣嘻笑聲,不知是誰運用火車零件在某節車廂做了一個鞦韆。幾位歐美遊客輪流踩上去前後擺盪。幅度愈擺愈高,上頭的大男生縱身一躍,輕巧落在地上,大家一陣歡呼。
遊客離開後,空蕩的鞦韆仍微微晃動,鏽蝕絞鍊發出嘰嘎嘰嘎的聲響,不知是自我解嘲,還是無言抗議。
* 文中歷史背景參考資料:《拉丁美洲:被切開的血管》修訂版,作者愛德華多.加萊亞諾(Eduardo Galeano),2013年4月二版一刷。2009年,前委內瑞拉總統查維茲在第5屆美洲國家高峰會上將這本書送給美國總統歐巴馬,讓這本一度被部分親美政權打壓的禁書重新躍上檯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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