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客 ◎蕭詒徽
又一個早上那人沒有原諒昨天
在月台上，他和他的身體站得很遠
眼前的車門睜開或閉上，看見他，看見卻沒有帶走他
一切都好只是每天都走的那條路
竟又忘記他了。迎面空氣輕輕醒來
參加他的早餐，又一遍
把今天塞進他的身體
很久沒說上什麼話了日子與他
那人好像是我。又一個我
在月台上陪自己等一班車。又一個早上淪為過程
我背著昨天的遺物
找到稍早自行出門的身體，遲遲不敢相認
我的臉在他臉上好新，還沒被別人的注視
所使用，如一面車窗因路途而衰老
曾經我們一起視連續為安逸，視安逸
為一種抄襲。如今他蹲了下來
為了綁好一隻不斷鬆掉的鞋，甚至可以忘記
當初打結的原因
誰都被明天抵達過。又一段過程
淪為結論。又一個人淪為鏡中的自己：
一面慢慢變難的牆，一個愈走愈小的房間
每一天在月台上趕著搭乘自己，我害怕我的身體
害怕今天
已經錯過我的身體
又一個早上我沒有問自己想去哪裡
那人戴著耳機，看見但聽不見我
沒有移動，但離我愈來愈遠
鬧鐘叫醒了他而他決定先走
沿那些不認得他的路前往他還認得的地方
想再快一點，再快一點跟上他
跟上他但不跟隨他
擁抱他，但不成為他
告訴他黃昏不是最危險的
告訴他最好的
最好的事情還沒有發生
但就要來了下一班車
警笛響起，提醒我快來不及了
必須拍拍他的肩膀，說
我回來了。我回來了。不告訴他
又一個早上我們依然是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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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蕭詒徽，按樂團鍵盤手兼經理，餵羚羊工作室企畫文案，繪本創作團體醜天鵝文字作者，經營網站輕易的蝴蝶。以私人工作室形式承接平面設計、文案、裝禎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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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術設計：�Nysus IG：https://www.instagram.com/nysus_/
攝影來源：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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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利文祺賞析
如同蕭詒徽在第十二屆林榮三文學獎的得獎作品〈並不〉，今年他的得獎作品〈乘客〉談了類似的想法，即困在某一種情境而無法離去。不同的是，〈乘客〉 更直接的點名是困在日復一日的重複、枯燥的生活。
在第一節，敘述者脫離自我，以旁觀者的手法看到自己正準備搭車，又是同樣的一天，同樣的等待，同樣的一班車。他似乎對昨日仍有芥蒂，因而「沒有原諒昨天」，也因此繼續困在「昨天」，如敘述者所言，「我害怕我的身體／害怕今天／已經錯過我的身體」，因為錯過了「今天」，「今天」則會變成「昨天」，而不會變成「明天」，而敘述者又會被迫重新過一次「今天」，並懷著無法原諒的「昨天」。
在第四節，某一天早晨，他似乎想要打破這日復一日的循環，「鬧鐘叫醒了他而他決定先走／沿那些不認得他的路前往他還認得的地方／想再快一點，再快一點跟上他」，敘述者想要追上他，但並「告訴他最好的／最好的事情還沒有發生」，顯然真的有一個可以逃脫循環的方法，有一個直得盼望、無法預期的事情會發生。
然而最後一節，我們發現並非如此，又來了一班車，又是警笛，敘述者又回來了，且又見到了他，而在一次他們又是在月台上，準備要離開的別人，因此又回到了第一節。
〈乘客〉塑造了逃不出的生活困境。而這首詩讓人想到電影《恐怖郵輪》（或譯汪洋血迷宫），女主教被困在郵輪上，且看到之前不斷輪迴的無數個自己，她想要透過殺了所有人，以此打斷並離開這個輪迴，然而看似離開了，到最後又回到新一回的輪迴。
#每天為你讀一首詩 #蕭詒徽 #乘客 #一千七百種靠近 #鼻音少女賈桂琳 #利文祺
https://cendalirit.blogspot.com/2019/12/20191217.html
汪洋血迷宫 在 [好雷] 汪洋血迷宮-遲來的心得- 看板movie 的推薦與評價
前不久看了這部劇情曲折迂迴的「汪洋血迷宮」，老實說，由於對我來說沒有
太多比較的空間（看了先前的討論串，有版友說它的創意雷同於『時間殺人』，
但因為自己沒看過，所以無從比較起），就個人意見而言，我認為這大概是近
期看過的驚悚懸疑片中，算是相當好看的一部，雖然就恐怖緊張的部份而言，
並不是會讓人害怕得寒毛直豎，肛門緊縮（？）的類型，但是劇情安排得很好
也很緊密，而且最重要的是它不算爛尾（如果不要一直思索那些蛋生雞雞生蛋
的邏輯問題，比如說鑰匙和項鏈到底哪來的？），最後連貫的方式讓人體會到
這些環環相扣的情節，其實是一個循環反覆的噩夢，從而感受到整件事情真正
駭人和恐怖之處，而且仔細一想，就可以發現情節中有許多呼應及暗示，故事
整體的安排其實滿有意思的。
故事一開始是女主角潔西，暫時拋下自己罹患自閉症的孩子（其中有梗~），和
男友葛雷及一群人搭著帆船出遊。在海上，他們遇到了暴風雨，導致帆船被弄
壞，而且其中一個女孩子海瑟被大浪捲走了，但除此之外，其它的人都還安然
無恙。當他們束手無策等待救援的時刻，一艘大郵輪突然出現了；得救的一行
人很高興地登上這艘「Aeolus」號，卻發現這船上空無一人，他們四處求援，
卻一無所獲，反而發現船上有神祕的殺人狂，將他們一一殺害，而那些被襲擊
卻一息尚存的人，卻堅稱這是潔西下的毒手。在什麼都不清楚的情況下，所有
人都死光了，只剩下潔西掙扎和逃跑著，她和蒙著頭套的殺人魔在甲板上打鬥，
並把對方推下了海。
原本事情應該到這裡就要結束，但是，此時潔西卻聽到呼救聲，她探頭往甲板
外一看，發現她已經死亡的同伴們，還有她自己，正站在翻覆的帆船上，一切
的事情又再來一遍，那些人即將再一次登船，再一次遭到殺戮，一次又一次…
故事還不錯，至少不是一開始猜的「你已經死了」的梗（好啦其實應該也算），
也不是精神分裂梗，更不是「這一切都是夢」梗。
因為對它很有興趣，所以後來也看了一些bbs和其它網站上的討論串，大家對於
潔西到底是身在何種狀況中，眾說紛紜，但我想「personalized hell」或者稱
之為「潔西量身打造個人專屬地獄」（騙p幣嗎）的確是最合理的說法了。就如
同主角們一開始看到這艘船時所發現的，Aeolus號的Aeolus這個字指希臘風神，
而他的兒子西西弗斯就是那個欺騙了死神，而必須承受推著大石上山，讓大石滾
落，再一次推著大石上山，並且無止無盡重覆這個過程的酷刑，那是西西弗斯一
個人必須身處其中的地獄，這個地獄中最難以忍受的不只是過程，還包括其後所
含「無窮無盡」的意味，一般的刑罰再多麼痛苦，總是有終結的時候，但西西弗
斯刑罰的殘酷之處在於這是一個沒有終止的循環過程，因此特別的難以忍受，而
這正也是女主角潔西所遭遇的困境，她的噩夢也是循環往復，永遠沒有停止的時
候。
而到底潔西犯了什麼錯，要受到這樣的懲罰呢？其實，不知道。雖然有頗合理的
「殺子說」亦即潔西因為一時按捺不住，在片頭就殺害了兒子湯米，所以要受到
這樣的懲罰，但其實這樣的說法也只是一種揣測，這個故事只著重在過程，對於
前因後果種種事情只有模糊的暗示。而這又牽涉到一個值得討論的點，就是「汪
洋血迷宮」的開頭，它被一些人認為是「殺子說」的強力佐證，而且正是現實生
活中殺子過程的重現。究竟片頭是不是一開始就告訴了大家潔西已經殺害了自閉
症的兒子湯米？
動機當然是有的，因為湯米，她被別人嫌棄是帶拖油瓶的女人，而湯米罹患的疾
病，勢必使她的人生比一般的單親媽媽更為辛苦。但是，「殺子說」的暗示是有
的，但是片頭並非這個過程的重現。這個故事，沒有明顯的前因，沒有看得見的
後果，故事的開頭就已經是懲罰，故事的結尾就是告訴你這是一個沒有終點的懲
罰。我想從衣服的花色就可以看得出來一開始就有兩個潔西，而且歷劫歸來的潔
西已經把那個對兒子暴力相對的潔西殺害了。
為了看清楚片開頭和結尾的地方是否一模一樣，我還特地倒來倒去看了好幾遍
（讀書有這麼認真就好了），雖然我真的看不出來牆上有兩種時間的時鐘在哪裡，
還有那個便條紙到底說了什麼，不過潔西在地板上擦的東西是顏料不是血，而且
她在上船前對男友葛雷說的那一聲抱歉，完全就是片尾時的重現，並非如某些人
所說，她在一開始的道歉是因為自己遲到；我想在那時她就已經知道自己會殺害
葛雷。所以片頭的場景也不是真實世界的情節，那時就已經是地獄的一部份了。
不過「殺子說」還是很耐人尋味的說法。有人說，潔西之所以會有這些遭遇，是
因為她殺害了孩子，棄屍後和男友出遊，之後遇害，死後下了地獄所遭受的懲罰。
這個說法是很合理的，但是有暗示沒明示，因為在這整個過程當中，我們很難釐
清哪部份是現實，哪部份是虛幻—如果我們承認潔西一開始就已經身在地獄之中。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整件事的隱藏推手，正是她和湯米之間的情感羈絆；汪洋
血迷宮的英文片名叫「triangle」，不只是因為他們一開始搭乘葛雷的小船就叫
「triangle」，這個密閉的三角形，可以象徵故事其實是個循環不斷的過程，而
我們看到湯米在片頭和片尾都穿著一件鮮黃色上衣，上面印了一個很大的三角形，
也暗示了湯米正是這個三角形形成的主因。潔西忍受不了生活的苦悶，暫時離開
兒子和男友出外遊玩；但是一旦發生了事故，她卻一心想著兒子，只想再見他一
面，為了達成這個目的，她可以一遍又一遍的殺害同伴，只為了回到岸上。但是
回到岸上，在帶著孩子逃亡的過程中，孩子卻出車禍死了，為了扭轉這個過程，
潔西一定得搭上船，經歷一切殺戮，才能再次回到車禍前的世界…一來一往，都
是為了湯米。此外，三角形也可以想成是潔西，湯米，還有她嚮往的自由生活之
間三方面的拉鋸；現實生活中也許她殺害了孩子（還記得結尾的地方，有個鏡頭
拍出湯米臉色灰撲撲的，潔西跟他說話也毫無反應，看起來真的像是死了一樣），
但在地獄的世界裡，潔西卻寧願殺害所有人，以換取和湯米的重逢，這樣的情感
也算是夠矛盾的了。
提到現實生活中的死亡，還有值得玩味的一點：如果說，現實生活中的潔西已經
死亡，那麼她是死於何時呢？她是否有登船，還是現實生活中的她死於車禍，只
是幻想自己已經登船？
個人的看法是，似乎沒有明顯的答案（根本沒回答到什麼），不過死於車禍現場
好像比較說得通。要知道，就連她是否殺害了湯米的這一點，都是未定論；的確，
有些車禍現場的東西，曾經出現在船上（最明顯的應該是一個大鼓，上面印著大
大的AO兩個字母），這似乎暗示了登上triangle號不過是潔西的幻想，她在登船
前便已在車禍中喪生；而車禍現場潔西臉上的傷痕，也和她在船上被自己分身開
槍打傷頭部的傷痕類似，暗示了Aeolus號上的場景不過是車禍現場轉化而成。但
是，另一方面，有個場景出現過兩次，就是潔西從Aeolus號掉下來之後，被沖到
岸上，倒在沙灘上的一幕；老實說，有個鏡頭特寫她的一隻眼睛，那隻眼睛怎麼
看都像是死人的眼睛，那麼，那是否意味著潔西不但登船，而且是因船難而死？
海裡翻滾著一件黑色的布料，我一開始以為那是潔西扮成殺人魔時所穿著的衣物，
後來看到討論串說那是她用來裝屍體的黑色提袋—裝湯米屍體的黑色提袋，如此
一來，這代表潔西不但殺害孩子棄屍，若那個被沖到岸上的一幕反映了真實的情
景，那就代表潔西出海並發生船難；這麼說似乎也是合理，但這就必須去仔細思
索那場車禍是怎麼回事，難道她發生了車禍，但竟然沒事，還可以好端端地赴約，
而湯米的屍體也沒被發現嗎？更或者，這場車禍不曾發生？如此探討下去，勢必
牽扯到太多不確定因素的可能性，因此就不往下探討了。
貫穿這部片的一種生物—海鳥，其意義也頗為重要。有人說海鳥象徵著潔西一直
渴望的自由—沒有了湯米之後，她可以獲得的自由，因此被撞死的海鳥便意味著
這場車禍會讓她失去她嚮往的自由—擺脫了湯米，命卻也沒了。事實上，個人認
為，海鳥與其說是自由的象徵，不如說是死亡的代表；還記得潔西和葛雷在甲板
上一同看到頭上有盤旋不去的海鳥，葛雷告訴她，海鳥誤認他們是艘捕魚船，以
為追隨他們就會有魚吃，才會一直跟著他們。
事實上，我們沒看見這些海鳥吃活魚，死屍倒是吃了不少，在後面的劇情中，便
常常有海鳥啄食屍體的畫面；海鳥根本是追隨死亡而來，牠們從開頭就一直跟著
潔西，正是預示著即將發生的死亡和屠戮，在結尾的地方，鏡頭還故意帶到貼在
牆上的一張海報，兩隻海鳥，背後有個圈圈，便意味這個過程將往復不斷，並包
含一次又一次的死亡。
還有另一個引起大家注意的角色，就是在暴風雨中被捲走的海瑟，她是莎莉的友人，
而莎莉是葛雷的前女友，雖然分了手又和葛雷另外一個朋友唐尼結了婚，卻始終對
葛雷的私生活保持高度的關注，不時想替他介紹女友。海瑟這個角色，簡單的說就
是一個友善的好人，對主角群們之間的糾葛沒什麼參與感，而她在暴風雨中失蹤了，
也沒和主角們一起登上Aeolus號。這個角色的失蹤到底意味著什麼呢？
在看第一遍的時候，我一直以為主角們登上的Aeolus號，正是他們必須共同經歷的
地獄，而海瑟能跳脫這個地獄，其中一種可能性是她其實是唯一的生還者，還有一
種可能性是因為她人太好，直接上天堂去了。
後來又想到另外一種可能性，那就是海瑟乾淨爽快的死了，而主角們卻僥倖未死，
這個事實正如同西西弗斯欺騙死神的行為，因為他們的生還，使他們必須遭受欺騙
死神的懲罰。
這個想法大概是受到絕命終結站的影響吧，其實是有點怪，另一方面，這個看法也
無法和潔西歷劫歸來後的車禍一段有所連結。
第三個想法，假如承認了這個故事是潔西的「個人量身打造專屬地獄」，那麼有一
種可能性，就是海瑟這個角色純屬潔西個人的虛構，這個角色是作為一個旁觀者，
以言行客觀地為潔西抱不平，因為，在登上triangle號的幾個人之中，海瑟是唯一
不被預期的角色，她是由莎莉臨時帶來的。假如潔西死亡於登船前的車禍，那麼她
要怎麼知道海瑟的出現呢？
當然啦，連潔西是否死於登船前的車禍，這點都還有爭議。還有，那些被潔西殺害
的人們究竟是專為潔西地獄中所準備的免洗角色們，還是他們也正在經歷各自的地
獄呢？個人傾向認為是前者，畢竟，就算莎莉和她丈夫對潔西有多少惡意的批評，
葛雷對潔西至少毫無虧欠，似乎也沒有該遭受這種懲罰的道理吧。（還是說，你活
在世界上，這件事本身就是原罪呢？）
還記得有一幕，是潔西站在船較高處，看著甲板上的另一個潔西打死殺人魔潔西，
並把她推入海中；如果仔細算算，就知道潔西上船的過程至少是以六次為一個循
環（若我們把這之中發生不同過程的細節都當成和上次不同的一次經歷，當他們
上船三次之後，潔西就會掉入海中，當掉入海中的過程發生第二次時，潔西會被
自己打死，若以此為一個終結，那麼至少同時有六個潔西在這個地獄當中循環地
經歷一切過程）不過，我一直很好奇的一點是：最後潔西被打死之後，她還會再
度被沖上岸並走回家去殺害花洋裝潔西嗎？這點好像就更加無解了，如果要讓這
個triangle持續下去的話（其實是六角形吧）那麼潔西不斷死而復生，活著就是
為了赴死，死了又活過來，似乎也是再合理不過的事了，但是這個蛋生雞雞生蛋
的問題，似乎也沒有解決的必要了。
總之，落落長的寫了這麼一大篇，只是想說，這部片其實還挺有意思的，從頭到
尾環環相扣，在劇情上的安排充滿巧思，值得一看，推荐這部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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