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16.10.03 觀點—《每日電訊報》Janet Daley ※
川普 vs 柯林頓:攸關美國國本的選戰?
紐約大學的醫學教授告訴我:她想投票給川普,因為她認為希拉蕊‧柯林頓會威脅自力更生、白手起家的美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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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週,我在紐約遇到的每個人都想要談總統大選,就美國人民政治參與的標準來說,這的確是非比尋常的現象。雖然美國政治的兩極化確實讓更多人開始參與全國議題的辯論,但一般而言,即使在大選年,造訪美國的外國人還是可以做自己的事,不會感受到即將發生大選的氛圍。
在我的記憶之中,即使第一位黑人總統候選人都沒有像這次選舉一樣主導著所有的話題。每個人似乎都覺得這次選舉跟以往不同,大家都想要拿出來談,特別是跟外國來的訪客討論,也許外國人有不一樣的觀點,或者只是想說服外國人,美國人並沒有集體陷入瘋狂。
既然我所造訪的是紐約,美國最自由主義、最多元化的城市,也是柯林頓家族定居的地點,我以為這裡會成為希拉蕊之鄉:民主黨人自然覺得勝券在握,而共和黨支持者則既抱歉又絕望。但事實上並不完全如此。支持希拉蕊的人並沒有特別熱情高興,而是對她當總統感到相當無可奈何。我的共和黨老朋友們,是一些是我所認識最有文明有教養、心胸最開放的人——他們都在考慮是否投票給唐納德·川普,其中包括一些學有專長、絕非一般認為川普支持者都是沒知識、沒水準的人的新朋友。(註:這是在第一次電視辯論舉行之前。)種種現象加起來,似乎再再印證了這次選舉的潛規則:左右這次大選的遠非表面上所能看到的東西。我從來沒見到美國選民這麼無所適從、這麼困惑,不只是美國這次選舉怎麼會搞到只剩下兩個糟糕的候選人,更是對其美國根本立國原則的迷惑。我所遇到的每一個人,似乎都正打算投下賭爛票,不是抗議另外一位可憎的候選人,就是毫無熱忱地、心不甘情不願地接受打算某個人為總統——以及他們背後所代表的計畫。
美國作為一個曾經一度樂觀向上、對民主機構毫不質疑、信任有加的國家,這次選舉引起大失所望的感覺——以及它所引發的無止盡焦慮感,表示不論此次大選鹿死誰手,對於美國人未來的心理勢必都會有長遠的影響。
然而,了解此次大選一而再再而三出現的觀點是很重要的:左右這次選舉的力量,相當複雜,遠非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單純。正如同「英國脫歐 Brexit」遠非批評家所說的,只是為了解決移民問題而已——美國人民對希拉蕊‧柯林頓的反感也不只是因為她的包袱(不誠實、腐化醜聞、政策失敗,等等)而已。我的共和黨老朋友們、新結識的川普支持者,打算預防的,是更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柯林頓女士所代表的一整套社會經濟計畫在美國全面根深蒂固——現在該套計畫因為她需要贏得柏尼‧山德斯(Bernie Sanders)支持者的認可,已經演變成為更加極端了。許多人都跟我明白地說,美國假如再經過四年的社會福利計畫、反自由市場的經濟計畫,美國政府、美國的政治文化就會遭到徹底改變,走上不歸路了。
對英國人來說,這種論點聽起來怪怪的。確實,英國人也擔心社會福利倚賴症、或者英國正創造社會福利金比薪水更優沃,因此許多人寧可坐領救濟金,也不願工作的生活形態。但左派的政治人物在二戰後,就提出完整的社會福利津貼計畫,以消除上班族(有工作的人)與失業者之間的不平等,這已經變成英國主流的政治論述一部份。批評這種政策的人——認為領社會福利金的人,拿到的錢,不應該比工作的人所拿到的薪水更多——屬於激進的少數。但美國情況完全不同。我所遇到的許多美國人都說,美國有許多州居然可以讓人只拿社會福利過活,換言之,對於一個成年人來說,他可以選擇不工作賺錢養活自己與家人,只跟國家伸手拿錢,這是完全令人震驚的事情(而且非常邪惡)。
對美國的社會良知來說,工作賺錢養家活口、獨立更生,是最基本的原則。如果政府介入,刻意地消除上班族與失業者之間的不平等,不只是不公平而已,它還會荼毒、甚至摧毀美國立國的根本。我這次在美國所遇到的最有趣的人物,是一位三十年前從蘇聯來到美國的女性。她初到美國的時候,除了兩個年紀很小的孩子外,什麼都沒有,但她持續不懈地努力,現在她不但在曼哈頓開設了一間很賺錢的診所、還在中央公園南端擁有一間公寓、還是紐約大學的醫學系教授。這位專業、英語流利的女性告訴我,她想投票給川普,因為她認為希拉蕊‧柯林頓會威脅自力更生、白手起家的美國夢。
她自然非常了解川普看起來實在是一個很無知、很荒唐的政治人物。但她認為這些都是他偽裝出來的:他故意做出這些動作,以爭取到特定選民的支持,求取勝選。選戰版的川普跟總統版的川普事實上不會是同一個人。然而,川普的真性情究竟如何,對她而言,並沒有希拉蕊的失敗來得重要——因為她相信希拉蕊的主要目標是摧毀美國的立國根本:美國提供了獨一無二的機會,使得一窮二白的人,只憑著一已的決心與才能,就能夠發家致富、自我實現、個人自決(self-determination)。
這一直是美國優越(exceptionalism)的基礎:畢竟來到美國的人,是自行做出的選擇(或者他們祖先所做的選擇),他們非常了解他們到了那裡就必須跟其他人競爭。(最顯著的例外是奴隸的後代,他們並非自行選擇到美國去,對於他們絕大部份人來說,美國夢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替人民著想的父權主義(Paternalism)所造成社會福利國家,對美國人來說是完全陌生的東西,因為它是貴族文化的一部份,而貴族文化正是美國人來到新世界時就背棄的東西。一直到最近,英國常見的布爾喬亞罪惡感(按:因為出身權貴顯赫之家,所以才力主階級平等),美國人根本不知道是什麼。即使到現在,許多美國人還是很難相信社會福利所創造出來的平等是什麼好東西。美國社會的深層結構,依然是清教徒的道德感,勤懇工作、不斷追求新知、改善自己,這是美國人的原點與真貌。
我的一些比較世故的共和黨老友們,很坦白地認為川普的表象跟本質並沒有不同:他就是一個愚昧無知、眥睚必報的可憎人物。但他們無法拒絕這個讓希拉蕊敗選的機會,畢竟她的政治計畫代表著美國根本歷史目的的沉淪。我也很坦白地對他們說,我不同意他們的看法:無論怎樣,我都沒有辦法把票投給一個嘩眾取寵、愚昧到危險的政治人物。但是我能夠理解他們為什麼會想要投票給川普。我想我能夠了解美國立國的基礎——個人自決——的神聖性,而失去它的危險,已經大到任何反對動作都可以被接受的事。也許,最後拯救美國的,將是這種無法壓抑、個人自決的獨特信念。
http://www.telegraph.co.uk/…/donald-trump-may-be-dangero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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