輾轉從朋友 A子 那邊聽來的故事。
她念大學的時候,參加學校的社團活動,某次社團的聚餐上,來了一位陌生的朋友阿哲,他是其中一位同學的高中死黨,在別的學校念建築系,因為喜歡廢墟會到各地去探險,只要有聽說哪裡有荒廢的建築,他就會想辦法找到確切的位置,然後在不引人注意的情況下隻身潛入。
他蒐集廢墟的方式就是用相機記錄他探索的過程。
因為聊起了廢墟,大家話題也跟著熱絡起來,有人聊起小時候家附近一棟鬧鬼的房子,也有人聊到位於山區的廢棄遊樂園發生的恐怖傳聞。聊著聊著,A子突然問阿哲,你是什麼時候開始對廢墟產生興趣?並且露出期待的眼神,等待他的回應。
阿哲歪著頭手中還叼著菸,若有所思地回答她。
這要說起來,應該是從念小學的時候吧,我們那所學校蓋在軍營的後方,聽說呢,以前這裡關押軍法局審訊的政治犯,常有人捱不住嚴刑的拷問逼供,就死在軍營的某處看守犯人的地方,這些是後來才聽說的,那時候年紀還小,只想找刺激,而學校的圍牆和軍營之間有一處縫隙,那是少數同學才曉得的秘境,只要爬過矮牆,再從比人還高的雜草叢底的鑽出來的一處洞穴穿過去,就可以抵達已經被廢棄的軍營。
當時啊,茂盛的藤蔓從營舍建築的外牆一直蔓延到屋頂,很多斑駁的痕跡,舖設的水泥地板到處都是裂痕,從有紗網的玻璃窗看進去,屋內有些東西還留在原地,像是煮水的茶壺和杯子,一些不曉得是獎盃還是勳章的東西,執勤人員的名牌和軍帽,牆上貼的標語,怎麼看都覺得是久遠以前的東西,所見之處都蒙上一層厚厚的灰塵,顯然已經廢棄了好多年,都沒有人來整理。
同學們起鬨,問我要不要一起去探險,當然好,我們趁老師不注意的時候,上午最後一節課開溜,還事先請同學幫忙領便當,其中一位同學曾經跟高年級的同學一起闖入廢棄軍營,所以由他帶頭,率先找到秘境的入口,因為聽說軍營鬧鬼的傳聞,我們幾個小蘿蔔頭都很興奮,當時還沒有智慧型手機,很可惜沒有拍下照片,不像現在這麼方便。
所以你們幾個有準備什麼工具嗎?例如手電筒什麼的,A子問。
那時候沒想那麼多耶,就一個直覺,決定要衝的時候,大家彼此掩護去上廁所,因為怕真的遇到鬼,萬一尿濕了褲子不就糗了,那天一起去冒險的不光是我們幾個,隔壁班的同學也有人揪,我忘記多少人,總之浩浩蕩蕩出發的至少有十名同學,大多是低年級生,好像也有高年級生,但我不大記得了。
有人說,半夜學校操場會響起阿兵哥們操練的聲音,回聲非常大,住在附近的居民經常會聽見,還以為是軍隊半夜利用空蕩蕩的學校進行訓練,但是軍營早已搬走了,哪來的操練,何況又是半夜,學校本身也有老舊到不堪使用的舊校舍,學校立了牌子,嚴格規定同學未經老師許可,不得擅自闖入,可是後牆那個秘密入口,老師們還不知道,所以沒有看見任何警告的標語。
我們並不是第一批去探險的隊伍,剛才說過,高年級生似乎是第一批,很多人回來告訴同學說,感覺那裡面好像還有人住,因為有同學聲稱在軍營裡有目擊到身穿軍服的阿兵哥,只是對方好像沒有注意到他,所以他見狀就趕緊開溜,不敢跟阿兵哥交談,因為他的手裡有步槍,小孩子看見槍會害怕很正常嘛。
你問我哪來那麼大的膽子,說真的,決定出發的時候,沒有想到會害怕這件事,是事後想起來,才覺得我們真的膽子很大,也許初生之犢不畏虎,就是這個意思。我們幾個在操場後方集合後,就由其中熟悉的同學帶隊,什麼工具也沒帶,因為路程並不遠,我們又不是當作遠足,所以打算去軍營逛一圈才回來睡午覺。
我們來到一棵生長茂密的樹下,原來他們說的秘境入口就藏在這棵樹的後方,視線的死角很巧妙地掩蓋住短牆,只要踩著同學的背,就能輕易的從短牆攀越過去,毫不費力,大家輪流一個接一個,總算全部都翻越了牆,開始往草叢深處前進,那裡有個像兔子窩的洞穴,是由雜草自然形成的,你必須貼在泥土地面匍匐前進,那附近有流浪狗棲息,雜草裡還混著落葉和狗大便的味道,蚊蟲也很多,畢竟接近夏天了,氣味瀰漫著洞穴的空間,每個人都聞到了,但不阻礙我們探險的意志。
過程當中,我的右手臂意外被尖銳的樹枝劃傷,也許是太興奮了,一點也感覺不到疼痛,起身後才發現傷口有流血,身旁的同學遞給我一張衛生紙,用眼神示意我拿那張衛生紙按住傷口止血,大家不發一語的往軍營方向走,想起來彷彿某種神聖時刻。
所幸前方不遠有亮光,我們沒多久就鑽出了那個兔子洞,抵達軍營外側的圍籬,年久失修的鐵絲網早已被掰開了,露出一個縫,只能容一個人通過的空間,每個人抓著生鏽的鐵絲網邊緣,順利來到軍營建築的後方。
我們很快地找到一間廢棄的宿舍,分頭進行探索,我們知道時間不多,這次的行動必須速戰速決。宿舍外邊的庭院被茂盛的雜草覆蓋住,明明是正午時分,天空也沒有下雨,軍營那邊卻異常陰暗,好像處於不同的時空,照理說早就沒人住的老舊宿舍裡,忽然傳來一陣咳嗽聲,那聲音離我們很近,絕不會是我們幾個小毛頭所發出來的咳嗽聲,那聲音聽起來相當沉重,還伴隨著類似吐痰的聲音。
緊接著,眼前的紗門突然「吱」的一聲自動打開來,不由得寒毛都豎了起來;大家面面相覷,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要繼續潛入嗎?還是退回去?
「快進去啊!」原本帶頭的同學催促著,我們嚇得腿軟,沒人敢往裡頭走。他一臉輕蔑說道:「這樣就不敢走了嗎?」其他同學則是在原地發愣,好像被什麼未知的力量震懾住。
恍惚中我看見他們尚未成形的喉結上下動著,我囁嚅地說:「不然……你先進去好了,我跟在後頭。」於是帶頭的同學拿起手電筒往裡頭一照,除了幾張破床和簡陋的木桌之外,地上散落著舊報紙和忠黨愛國的精神標語,還有些沒帶走的日用品,像是牙刷牙膏鋼杯毛巾什麼的,隨意棄置在各個角落,並沒有看見什麼阿兵哥,或是被闗押的政治犯,啥人影也沒有。
出發前還有人提議,說不定可以從軍營裡帶些紀念品回來,所謂的紀念品,當然就是代表著自己到此一遊的證據,比方說照片或是日用品什麼的,總之像是軍營裡該有的東西,要展示給其他同學炫耀自己冒險成功,總要有個可以證明的東西,其他跟著進來的同學既害怕又興奮,眼前有很多戰利品可以帶回去作紀念,只是到底要拿哪個好呢?選擇困難症似乎很會挑時間。
蚊蟲真的很多,穿著短褲的我們簡直成為飽食的大餐,忍住被叮住的癢痛感,我們之中沒有一個人因為心血來潮的衝動感到懊悔,這是難得的人生初體驗,沒有任何事可以阻擋我們的熱血。
宿舍的門框上有一面八卦鏡,還貼著黃色的符咒,不曉得是從什麼時候留在這裡的,小學生的我們還不懂那些是鎮邪用的,還有人說要不要找個梯子,把那面八卦鏡帶回去作紀念,可是我們還來不及找到梯子,那面八卦鏡就自個兒從牆上摔下來砸碎一地,我當時就傻住了,沒料到會發生這種事,感覺好像會有不好的厄運,沒有人敢把地上的摔碎的鏡片撿起來。
就在此時,一個極尖銳的聲音劃破耳膜,玻璃碎裂的聲音此起彼落。我們一行人趕緊從屋內衝出來,看看外頭發生了什麼事,只見空無一人的房舍,所有的窗戶同時間被破壞,地上到處都是散落的玻璃碎片,連同之前的八卦鏡,這是第二個不祥的徵兆。
我和死黨不信邪,前前後後四處察看,果然沒有一片窗戶的破璃是完好無缺的,像發生瓦斯氣爆那樣,是什麼造成巨大的聲波把玻璃震碎,沒有人知道,或許真有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存在於這個空間裡,但小學生的智慧只知道要往回走立刻逃,刻不容緩。
接著,我們又聽見踩著碎玻璃發出劈啪聲,像是看不見的厚重軍靴朝我們的方向直逼而來,一股寒意直透心脾,大夥兒聽見那聲響,立刻做鳥獸散,從原先的那條祕道回到學校操場,頭也不回地直奔教室。
在我決定跟隨大家的腳步從秘道離開之前,我目睹了第三個怪異的現象發生,是那個宿舍的紗門,有隔壁班的同學被困在裡面,他們發出求救的眼神,但是聲音卻傳不出來,我不確定是自己耳朵有問題聽不見,還是他們被某種看不見的力量擋在紗門裡,有的同學急到快哭了,用手試圖拍擊紗門,時間僵持了兩三分鐘左右,我站在原地試著把紗門拉開,但完全動不了,我也不知道能做什麼,先逃再說吧,我永遠記得他們臉上驚恐的表情,而他們背後站著的黑影,聽不見他們的哭聲,卻傳來陣陣濃重的咳嗽聲。
其他就沒什麼印象,我衝回到教室,假裝若無其事的從抽屜裡取出同學幫我領取的便當,小心翼翼地把便當內的飯菜吃完,後來學校知道了這件事,要各班的導師協助找出當天潛入軍營的同學名單,率先衝回來的同學都很有默契的絕口未提我們的冒險行動,幸好沒有抓耙仔把我們的事情抖出來。
可是,那幾個被封在紗門內的同學可就沒有這麼好運,聽說後來紗門有打開,嚇哭的同學踉蹌著從秘道,就是那個兔子洞爬回來,有人受傷了,有人身上沾到狗大便,有人掉了鞋子,回到學校操場剛好又被巡視的老師發現,被帶到保健室擦藥,並且受到嚴厲的訓斥,他們真的是有夠衰的,有人回到家就高燒不退,有人晚上頻繁做著惡夢,還會說夢話,什麼鬼來抓我了,快救救我!有人連續請病假,沒有來學校上課,成天都恍神恍神,父母很擔心孩子的狀況,找了醫生檢查,卻查不出具體的原因,後來帶去廟裡收驚,精神方面才稍微有些好轉。
說真的,我心裡是有一絲愧疚,明明可以幫忙的,但我也會害怕呀,我當時嚇到腳軟,腦筋一片空白,我也試著想拉開紗門,絕非見死不救,可是只要想到那個黑影在暗處,似乎看著我發出陰險的笑聲,抱歉是我的腦補,我就感到冷汗直流,到底為什麼廢棄軍營裡會發生奇怪現象,至今還是未解之謎。
其中有個同學不曉得是不是跟這件事有關,他從自家陽台摔下去,足足有三層樓高,好像昏迷不醒,從那天算起恰好是第七天,後來聽說死掉了,好像就是試圖要拍擊紗門的那位同學,我記得他的臉。
其實還有個我沒有跟任何人說的秘密,你們也千萬別說出去,我當時清楚地看見,宿舍裡那個站在他身後的黑影,用一隻手牢牢的掐著那位男同學的脖子,逃出來的當下,有人見到他的脖子上有一道青黑色的痕跡。
後來軍營被怪手剷平了,原地建起了一棟棟國宅,很少人還記得廢棄軍營發生的事,距今已經是四十年前的事,那棟國宅連續幾年都有人從頂樓跳下去自殺,不知道是不是跟軍營的凶煞之氣有關。
阿哲就說到這裡,A子和其他社團同學沉默了一會兒,大家看著他,用眼神問道,這故事是真的嗎?
他沒再說一句話,只做了一個掐脖子的動作,翻了個白眼。
下巴往上抬,做出極為不自然的扭曲表情,大家心裡都明白了。
文 / 銀色快手 20201031 AM 09:07
最近在追動畫《鬼滅之刃》好喜歡裡面的配樂。
圖 / 位於日本的一所廢棄學校
洞穴期徵兆 在 王薀老師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聞思修入三摩地,說食不飽需自珍】
聽經聞法本是件好事,修持更是件令人讚嘆的行為,可是很多人如果不明就裡,或者是程度不到,認為東家效顰也可以得到一樣的效果,有時候反而會得到很慘痛的教訓。例如,我認識一位出家眾,二十七八歲的時候很羨慕一些來台的喇嘛能夠閉關多久又多久,結果他也想試試看,託人在宜蘭鄉村的山上借了一處茅棚閉關修穢跡金剛法。結果閉關第一天就碰到當地的眾生向他挑釁,他一看到冥界眾生,當場就昏厥過去。不知過了多久,醒來以後再也不敢專修下去,不到天黑就趕緊下山。這就是力有未逮、綆短汲深的標準寫照。
過去叢林裡邊「不破本參不入山」,自己如果尚未發明心性,入山何用? 我認識一位和尚,今年已經七十出頭了,每年都專修某一個法,但事實上,聽他對人開示或講解經論,有時和經典內文卻有著天壤之別,懸隔甚殊之處頗多。如此這般我也不便說些什麼,畢竟對於僧眾還是得尊重,但是,所謂佛法不講人情,因此也常陷於兩難之處。
如果以金剛乘的角度來看待,閉關非等閒小事,有很多規矩,而且也要得到上師的允許,甚至於幫你卜卦。這卜卦也不是隨便卜卦,金剛乘的瑪哈嘎拉和佛母神卦極靈驗,這都要念極多極多的咒語,而且要有成就的徵兆。像佛母卦,就非得在供奉的鏡子上才能顯現所卜之事,區分下品、中品、上品成就,才可幫人卜卦。而且絕對不能主動向人索取任何分文,發心是為了要利益眾生,否則卦也會不靈。所以閉關的時候,有些喇嘛都會卜卦適不適合,像是時間、地點、本尊。有些本尊的法需要在山上,有些需要在海邊,有的風水還得要講究土的顏色、朝向、壇城的設置擺設,這些都有一定的規則。閉關前還要修火供,結界處還要有護法神守護……。總之,不是心想閉關,行囊一背就可以瀟灑入山。
過去我認識的一位居士在印度閉關,那個洞穴本來是龍族所居之處,這居士入住以後,從頭到腳皮膚潰爛,體無完膚。他心裡知道可能得罪了當地的神祇,但是他照樣不理,繼續持咒不輟。後來龍王在夢中示現對他說:「這地方是我專修之處,你佔據了我的地方,你必須趕緊離開,否則對你不好。」這居士脾氣也夠倔,他硬是不甩,他對龍王說:「請允許我暫借此處專修,他日有成定當度你。」他心裡想:「全身爛了就爛了,我還有舌根未爛,可以繼續持咒。」因此他就不管一切繼續修持下去。龍王最後怕了他的菩提心,也就不理會他,沒多久他皮膚又完好如初。像這位老居士,他修學顯教極長的時間,過去也參禪頗有入處,到了中年覺得和金剛乘有宿世因緣,因此極精進地發心修學,前前後後閉關了二三十年的時間。這樣子搞了大半輩子的修行人都會遭遇到障礙,何況時下一些連藏經都沒看過一回,恍如蟬不知雪般就入山閉關的人,真會令人為他們捏一把冷汗。- 王薀老師
— 摘錄自《這,也是金剛經的重點》P72-74
以下通路都可以買得到喔!
博客來 :https://goo.gl/GiZc1S
誠品 :https://goo.gl/Ww2oAC
讀冊 :https://goo.gl/UgUAd9
金石堂 :https://goo.gl/5h56mR
灰熊愛讀書:https://goo.gl/QqSoju
Pchome :https://goo.gl/UJAJEJ
樂天書城 :https://goo.gl/EvvhvG
【快來加入line@,天天與您分享好文】
https://line.me/R/ti/p/%40ndh5194n
將不定期與您分享
✨有趣、實用、的好文章
✨精彩的功法教學影片
✨作者活動資訊
沒有自動替代文字。
洞穴期徵兆 在 游智維的說書傳道室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眼睛上天堂,身體下地獄;靈魂回故鄉,這就是西藏。』
那一年,幸運的在今週刊有了個專欄。
二十四期的書寫是個極大的壓力,
卻也是一種對於自己的期許與紀錄。
走過旅行好多年,如今步入中年,
看見年輕的旅人相繼出發,在旅程中找自己,尋方向。
彷彿人生就這麼一個接著一個,旅行也是種傳承。
與那一趟長征的旅伴依舊維繫著聯繫,
每次吃飯喝酒都聊起當年,那段艱苦的旅程,
但我們都相信著,永遠都需要那股衝動支持決定,
旅行不會背棄你,它會在你的心裡劃下烙印,
成為一股生命遇見挫折時的前進力量,
在某些時刻冒出來鼓勵你,是該繼續旅行了。
#慢慢的開始分享那年的二十四篇
#也歡迎分享給朋友們給風尚粉絲頁按讚
#找回旅行的初衷只要踏出門就是旅行
「這不是旅行,而是人生旅程:西藏。」
一開始,人們總習慣於所謂的「觀光」。觀其景色風光,用手上的相機紀錄這世界上奇妙美麗的景致人文,總擔心害怕好不容易擠出空來的難得時間不夠充實,行程越滿越好,五天三地八天四國,用眼睛與相片紀錄旅行,滿足對於世界的好奇,這是年輕的心。
經歷多了,年紀長了,開始瞭解另外一種方式,稱為「旅行」;懂得放慢腳步徐徐而行,更知道享受當下體會與感受,勝過於鏡頭捕捉時卻錯過的瞬間。在某個時刻,旅行中完全靜止不動的時空,卻無限延伸進入你的生命過程裡,占有一席之地,甚至從此改變未來的設定,成為人生「旅程」中的不可分割之一幕。
幾年前,我從成都當作西藏觀光的起點,經歷川藏公路北線的艱苦旅行,終究成為生命旅程中的難忘回憶。穿越南北向的橫斷山脈,途經康定、甘孜、白玉、林芝、石渠、玉樹、類烏齊、八一、然烏等藏區小村小鎮,由東向西痛苦並快樂地前行著,目標拉薩。
記憶中似乎有些印象的地理知識開始浮上腦袋:怒山、雲嶺、高黎貢山及大雪山、金沙江、瀾滄江、雅魯藏布江等,垂直近三千米的落差與平均近四千米的高度,讓你有數不盡拍不完的自然美景,同時侵襲上身的是名不虛傳的高原反應,人生第一次感覺到身體失去自我的控制,不斷地失眠頭痛,似乎隨時都將離開這世界。
作家曹鳳英在著作「西藏行知書」中寫到:『眼睛上天堂,身體下地獄;靈魂回故鄉,這就是西藏。』 或許,經歷過地獄的歷練,才能從天堂返回,找到生命的故鄉吧。
踏入拉薩,布達拉宮如聖地般地雄偉佇立山頭上,每一步每一處都是千百年來的故事積累。大昭寺前不遠千里而來磕頭的信徒佈滿廣場,衣衫襤褸卻掩不住眼中散發的光、八墎街兩側販售紀念品的小販難脫世俗,與背後古老建築雜亂電線形成強烈對比、穿越在地菜市場通往小昭寺周邊,一幕幕才是常民生活樣貌的呈現、午後色拉寺的辨經雖然語言無法聽懂,但從手勢的大動作上依舊可以感受互動的激烈。皇家花園羅布林卡、珠峰下的絨布寺、西藏首寺桑耶寺、被喻為最美湖泊的羊卓雍措、海拔最高的那木措、石壁上佈滿 千佛的藥王山,都是不可錯過的重要景點。
我特別喜歡在市中心山頭上遊客稀少的帕邦卡寺,建築在巨大岩塊上的小小寺院。昏暗的洞穴中陽光直射菩薩臉龐,只有在地的信徒供上盞盞酥油,僧侶與孩子們真誠的笑容迎人,是觀光化後難得的場景。
寺院後方山坡上有一平坦之地,是藏人天葬的神聖場域。空氣中瀰漫著獨特的氣息,地上巨大的石錘便是執行的工具。在這兒聽著關於過程的細節,他們用最簡單的方式處理身後之事,如此的赤裸坦白,家人就站立一旁參與,將生命最後殘留的貢獻給空行母幻化的禿鷹,回歸天地。似乎逼迫著你放棄過去的執著,無論是存在著還是離開,懂得放下,才發現過去偏執的可笑可憐,瞭解生命的真實。
在旅程中所有遇見的人事物,都像是徵兆一樣的提醒著你。在林芝遇見的那幾個年輕人,年紀均不過三十。從甘肅一行數千公里前往拉薩徒步朝聖, 五體投地的匍匐貼近地表,雙手往前伸直劃記為號,起身再往前行伏地,週而復始一次又一次的前近著,需要耗費數年的光陰。
然烏湖畔的瓦村像是百年前的台灣村莊,土塊堆積的房舍沒有現代設備也無電力,清晨炊煙裊裊地從煙囪升起,我們與孩子們開心的互動玩樂,在此物質極低的環境下,她們有著我們遺忘消失很久的純真與快樂。
走過這最靠近天堂的地方,開始思考生活的本質是甚麼?有些事情,或許比旅行更重要。也許我們過度執著於生活中的某些事情,而忽略了某些更重要的事情。甚麼是真實的快樂?怎樣稱為富有?甚麼叫做進步?進步能成為永續? 值得仔細想想,工作與生活間的簡單邏輯問題。
終於,你會發現快樂其實不那麼困難,要慾望最低,那麼便垂手可得。當一無所有,多的變成為收穫。當身處逆境,順遂一些都值得感激。而改變的方式可以從旅行開始,不從機場出發,從你的心裡啟程。為愛的人,也值得好好愛自己。思考需要的,而不是想要的。追求真實的喜悅,而不是一瞬的驚喜。
感謝老天給我這趟旅行,讓我清楚知道生命的方向何去。
作者:風尚旅行總經理游智維
刊登於今週刊2013年幸福小旅行專欄 連載2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