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路上有人用「缺乏台灣主體意識」來評斷李安的電影,好神奇喔,我也是醉了。沒有對生命有高度反思與體悟的人,拍不出李安電影中超越國籍種族的壓抑,他要呈現的是本質。
我不認為李安有省籍視野的偏狹,每個創作者的生命經驗跟背景不一樣,不是說跟我們不一樣就叫做偏狹。只有美能永恆、超越國籍文化種族,這就是藝術偉大的地方,李安只是用他熟悉的方式跟符號呈現。
我認為他的作品大家喜歡與否見仁見智,但李安沒有必要拍海角七號才叫做拍出台灣意識,他又為何需要如此?
有框架的人戴上眼鏡看什麼都是框架,有時候應該要跳出來,你看到的框架是臉上的鏡框,不是整個世界都長這樣。
有些人看到的是李安作品使用的元素「不夠台」,但每個創作者本身的生命經驗本來就不同,他成長背景的文化難道就不是台灣多元文化的一部分嗎?我看到是李安的藝術高度,還有不拘泥電影類型的開創力。對,或許我也有框架,該把眼鏡摘掉。
不過這不就是一個藝術家偉大的地方?他的作品讓每個人都能衍生出自己的解讀。
李安又出了一片新片,這部新片號稱是全世界最高的科技,然後很少電影院可以放映。
『又來了,又想考一百分了』我心裡嘀咕。
每次李安出了一個電影,大家都說好看,我只要一反駁,人家就會說你又沒看過,怎麼知道不好看,於是我就去看了。然後又一再驗證我內心的想法。
其實深入李安電影,可以清楚看到的是一種傷。在推手裡,堅持中華文化道統的太極拳高手父親無法接受洋媳婦,結果出走。在喜宴裡,已有同志男友的台灣人因為受不了父母的要求,只好假結婚,然後還假戲真做。綠巨人浩克,因為兒時經驗而大爆發,種種的情境,都直指了一個受傷的幼童,如何在嚴厲的父親形象中,得到救贖。
如果知道李安的父親,就大概知道李安有怎樣的一種童年。父親身為校長,尤其是曾為台南一中的校長,而且在升旗典禮可以罵人,抽背同學課文,一個身為『殖民』國家中華民國派遣到台南一中的校長,一個不斷動用父權的父親,李安從小常被揍,連出國父親還寫信罵他要做個有用的男人。
身為一位外省人,又是一個長期被父親家暴的男人,我們在電影裡看到的李安,游移在中華文化與西方文化誰優誰劣的辯證,對父親的不滿卻渴望和父親和解的焦慮,還有父權刻版印象不斷重複的電影。
也許這樣講太抽象,如果我們回到喜宴,明明是有一段美好同志姻緣的高偉同,不選擇跟父母出櫃,卻要假結婚來騙父母,最扯的是,明明是一個知道自己性向的同志,卻還是在電影中跟女生做了愛,還懷了孕。異性戀和婚姻取代了父親,成為偉同屈從的父權。
如果有人反對,說李安這樣做只不過是戲劇效果,那我們來看斷背山。斷背山裡的Ennis 基本上是很確定自己是同志的,他後來喜歡上Jack 然後兩人發生戀情。最後不得善終,兩人都結了婚。Jack結婚是理所當然,可是Ennis結婚卻是李安自己安排的(註),原文是沒有這一段。也許潛意識中,李安太屈從於世俗的價值,那個異性戀霸權的社會不斷的在他心裡形成枷鎖,讓每個同志都跟女生成了連理,沒有例外。
飲食男女是我看過刻板印象最可怕的電影之一,李安安排了裡面的大姊,就是一個花痴。對沒錯,花痴。什麼是花痴?就是一個父權社會裡,對一個渴望結婚女人的描述。我必須說,除了把中華廚神的父親表現的跟神一般,讓『西方人』欽羨中國菜的精美與豐富之外,李安這部片,根本就是父權刻版印象大辭典。
表現中華文化的優越,在臥虎藏龍裡得到最高的評價,李安也從此得到世界的讚揚,成為『華人』第一個導演。但是李安終於遇到他的低潮,也就是拍攝了綠巨人浩克。
本來一個文藝導演,去拍這種商業娛樂大片就會有瓶頸。不愧是李安,竟然接受如此挑戰。父權社會裡有一種人,永遠接受挑戰,因為永遠要攀爬到那個最頂峰,也就是父權底下設下的第一名。李安內心裡十八歲,因為聯考失敗,沒得到父親讚揚的小男孩,為了取得內在那個嚴厲父親的贊同,接拍了綠巨人浩克。
結果是一敗塗地。
據李安說,拍攝時間對於父親的拉扯,讓他幾乎崩潰,加上電影票房失利,讓李安信心全失。
在李安的電影裡,弱者是沒有權力變強的。只有不斷的屈從於強權,不斷的跟強權妥協。他沒有辦法拍好浩克,是因為他沒有辦法像浩克一樣成為強者。他不斷妥協,跟中華文化妥協,跟父親妥協,跟異性戀社會妥協,跟西方文化妥協,成為一位不斷失根『華人』好萊塢導演。
在李安的身上,我們看到台灣教育的沒有出路。李安的父親李昇加諸在他的學生跟李安身上是一種暴力,這種暴力跟最近澎湖體罰學生的老師方法不同,本質是一致的。不管老師是男是女,這種父權暴力,可以升旗時大罵學生,也可以叫學生罰寫,導致睡眠不足,交互蹲跳,導致橫紋肌溶解。把學生屁股打成紫色,然後還辯稱學生是塗紫藥水。
如果遵從李安的內在教導,我們不但不該反抗這些體罰的老師,而是要和老師和解。就像所有校長維護老師那樣,辯稱老師是因為太用心而施暴於學生,就像李安永遠辯稱他父親是因為太關心他而施加暴力。
李安的華人電影裡,主角永遠只有外省人和美國人,這就是中華殖民者對待台灣和世界的視野。我們看不到台灣人在李安的電影裡有什麼重要,雖然我們知道少年pi是在台中拍的。李安的華人電影裡永遠都是外省爸爸(郎雄)和外省媽媽(歸亞蕾),永遠操著標準中華民國普通話,沒有台灣話,沒有客家話,沒有原住民語。因為中華文化就是殖民父權所加諸於台灣的枷鎖,而李安只是順應其中而已。
而台灣人為了李安而驕傲,因為李安得到世界的認可,這個世界指的是西方白人社會。這個白人社會是比中華文化更高的殖民文化,李安表面上不認可,內心可在意的不得了。這個一百分,不能只在中華文化拿,要拿也要在白人社會拿。而台灣人看不到李安內在的訊息。那個訊息,卻殖民了台灣幾百年。
李安永遠拍不出『猜火車』。光是鑽進馬桶的那一幕,李安是拍不出來的。李安來拍的話,大概只能把廁所清洗一遍那樣吧。不然爸爸會罵的。
(註)感謝周琮網友的提醒,斷背山原著的確有提到Ennis有老婆Emma一事。我資訊錯誤,但因為提醒自己,不可以刪改文章,所以已註解為此,對於此篇本是給朋友的文章,散播如此之快,我也始料未及啊。如果對此不開心的網友,就當廢文笑一下。僅此。(沒想過當網紅,還好有此錯誤,可以就此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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