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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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 #食記 #六月椿 #深夜的故事03
看食記點這邊,看故事在下面 | https://bit.ly/2BSZL6V
那天我在活蝦店喝了幾杯,吃了一甕胡椒蝦,微醺時想起自己坐在內湖瑞光路旁的公車熱炒店裡,拿著啤酒看著車窗外的燈火點點,阿文在我對面敬我一杯,似乎穿過了青春時光來到我面前說,他要當爸了。
我的人生走過許多岔路,一下往左,一下往右。雖然在路上沒能摘採到一些果子,但卻聚集了不少陪我走的同伴們。
阿文是我學麵包認識的朋友,我們在同一組,沒多久就熟了起來。那時我沒摩托車,剛好住在內湖的他就會載我回去,一開始他騎得頗快,見我嚇得痛哭流涕後,著實收斂了許多。
有一天我們在饒河夜市吃宵夜,蹲在路面的8+9不懷好意的看著我們,沒想到阿文一個箭步過去巴了那個8+9的頭。我嚇得不亞於在摩托車上的痛哭流涕,結果那8+9先是一愣,隨即笑了出來跟阿文聊了起來。
事後阿文跟我說那是他以前的朋友,現在沒在一起混了。
幾年後我常在想,阿文身上總有一種江湖人的味道,那種他有麻煩時絕不會找你,但你有麻煩時他絕對不會離開的味道。
後來我做了烘焙界的逃兵,總想著有天會再回去。但阿文始終沒有離開,從小兵做到了班長,從班長做到了連長,如今已是一個不會BG的師傅。
年初時他找上了我,我們約在內湖瑞光路的公車熱炒店吃飯,叫了幾道菜後,他對我說。
「兄弟,我要當爸了。你不是出過書嗎?可不可以寫幾段話給我的小孩。」
我心想寫給小孩的話,應該是那種抒情的文字,又帶著親情的關懷。我只會寫食記,什麼愛阿關懷阿,原則上不會在食物出現。正當我想說些什麼時,阿文拍了拍我的肩說:「兄弟你可以的。」
我寫了第一個版本,其中有一段是這樣的。
「孩子,在妳認識到這世界的邪惡與骯髒之前,我們這些大人會幫妳擋住這世界的一切惡意,保護妳,讓妳無憂無慮的長大。」
我寫好寄了過去,沒多久阿文打了電話來說:「兄弟,這個裡面什麼邪惡與骯髒,太不吉利了啦,重寫重寫。」
我心想雖然我常常被編輯退稿,退稿到我都精神恍惚了。連兄弟你也退我稿是怎樣,於是我又發了一版過去,裡面有一段是這樣的。
「孩子,雖然這世界不甚美麗,但許多事物的本質都隱藏在外表底下,就像妳爸,長得像凶神惡煞的,但他一定會是個好爸爸。」
寄過去後,阿文又打了電話來說:「兄弟小心我騎車撞你。」
後來我又寫了第三版。
「孩子,歡迎來到這個世界。但願妳來的時候春暖花開,萬紫千紅。縱使偶有冬寒嚴冰,但這世界依舊美麗。妳要盡力去探索,不管受傷、難過或哭泣,妳都不要灰心,別忘了,妳的爸媽永遠都是妳的後盾,還有一個被你爸退稿兩次的老伯。」
我寄了過去,阿文沒說什麼。
直到前些日子,阿文打了視訊電話過來。一個小小的嬰兒在他身邊,他對著嬰兒說:「孩子,在妳認識到這世界的邪惡與骯髒之前,我們這些大人會幫妳擋住這世界的一切惡意,保護妳,讓妳無憂無慮的長大。」
說完後就被孩子他媽趕了出來。
阿文對我說:「我有了女兒後,好想一切都給她最好的。我本來不知道自己該過怎樣的日子,但她來到這個世界後,我的人生突然有了新的意義。沒騙你,我說的都是真的。所以兄弟,以後不能陪你喝酒飆車了,我的命已經是我老婆跟女兒的了。」
我心想靠北,車都是你在騎的,干我屁事。但如果以後還有機會再聚,請幫我用UBER eat叫幾甕胡椒蝦,送到你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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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 #食記 #六月椿 #深夜的故事02
每週總有一兩天回家比較晚的時候,若你還沒睡,就來聽聽故事,看看食記。
當店公認一級炒飯師 | https://bit.ly/3e1ziRt
這一碗炒飯,讓我想起了這麼一段故事。
不知道你有沒有吃過絕頂好吃,又此生不想再碰的食物。在我的生命中,曾經有那麼一位一級炒飯師。
阿霖比我高一個頭,卻有一般人兩倍多餘的百斤體重。他來自彰化,是我高中的隔壁班。上了大學後,他就讀東海大學旁的靜宜大學。
他是我少數朋友裡面自信破表的人,吃飯時看到漂亮女生總要攀談兩句,常常一度冷場,卻得意洋洋的籌劃下一次的搭訕。
某個期中考過後的週六,我倆都沒回家,他用美食誘惑我去陪他打遊戲。我說打遊戲有什麼好的,兩人窩在網咖裡面,煙味很重,泡麵又很難吃,加顆茶葉蛋還要多十塊。平時買便當都加五元管兩餐的我,自然不想去浪費錢。
他說:「那來我家打吧,我室友不在,我們有兩台電腦可以連線。你來的話,我請你去吃靜宜大學旁的黃金豬排飯。」
那時候的我不知道黃金豬排飯是什麼概念,一定是金光閃閃的豬排飯,美味無比。
到他家時已下午四點,我覺得台灣海線周遭都有一些很神奇的地方。他住的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早上起來還可以看到隔壁鄰居養的羊,簡直是動物森友會的現實版本。
我說:「吃豬排飯吃豬排飯。」
他說:「等等,那店六點才開,先打一場。」
兩個小時過去。
我說:「吃豬排飯吃豬排飯。」
他說:「等等,那店現在人多,晚點過去,再打一場。」
兩個小時過去。
我說:「吃豬排飯吃豬排飯。」
他說:「等等,那個明天再吃啦,我跟你說,我家附近有黃金鹹酥雞,再打幾場,我去買啦。」
不知幾個小時過去。
我說:「吃鹹酥雞吃鹹酥雞。」
他說:「這麼晚了喔,現在晚上出去不安全啦,店都關了,要不然我們打到早上,睡到中午再去吃飯好了。」
我:「…」
碰!我把桌子跟電腦翻了。
他嚇一跳說:「你發神經喔,那是我的電腦耶。」
他蹲下把電腦抱起來的時候,突然一陣腿軟說:「靠北,我好餓喔。」
我翻完桌子坐在地上說:「嗚嗚,我也好餓,我要吃飯。」我想起媽媽說不要打太多遊戲,我現在覺得媽媽說的真的是對的。
我拉著他的腳說:「快!你給我去買!」
他無力的說:「我餓到沒力了。」我心想你這傢伙跟董卓一樣肥,點起火來應該可以烤兩頭牛,你跟我說你沒力?
我爬到門邊想出門,突然聽到外面的大馬路有飆車族的聲音呼嘯而過,我心想出門大概只剩狼牙棒可以吃。我就倒在門邊,他就倒在床邊,然後想著房間裡面還有什麼可以吃。
他跳起來地板震了一震說:「有了,我來做蛋炒飯。」
他翻開了好像被人遺忘的電鍋,裡面有發灰的白飯,還不知道從哪裡翻出來的幾顆雞蛋,熱了鍋子,炒了蛋,又接著炒了飯。
他給了我一碗,我看了上面有不少黑點說:「這麼有心,你什麼時候加黑胡椒的。」
他說:「沒有阿,炒完裡面就有了。」我心想你這傢伙,你炒之前鍋子有洗嗎?
他不管那麼多,扒了就吃,吃的津津有味。我試探性吃了一口,還真的好吃,一口接著一口吃得淚流滿面。幾年後我聽人說人在飢餓的時候,不管什麼東西都美味無比,飢餓是最好的調味料。
吃飽後,我們兩個又灌滿了水,摸著肚子睡了一整天。
畢業後我們都上北部工作,有一年秋天我分手了,窩在家裡寸步不出。他衝來我家說要炒飯給我吃,我嚇得馬上帶他出去吃牛排,看他寡廉鮮恥的跟女服務生搭訕,我突然覺得我這不就只是個小小分手,世界還是很美好的嘛。
後來他到桃園去,我們釣了幾次蝦後,他外派到中國,幾年後我到日本生活。
幾年前某天我們在上海相遇。他對我說,那時候一直打遊戲不是因為遊戲好玩,而是因為有人陪著的感覺很好。而我說,那時我吃你的炒飯痛哭流涕不是因為你做的炒飯好吃,而是我真他X的太餓了。
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這個朋友。
後來他在中國結婚,但願從今以後,有個人在身邊陪你,不用再這樣打遊戲到通宵。每次我吃到只有蛋跟飯的炒飯,我總會想起這段過往,如今寫下這段,紀念這個曾經的朋友,和已經去遠方旅行的青春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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