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現幸福的鈕扣】
今晚跟大家分享的短篇,是個溫馨的小故事,出自捷克作家伊·沃爾凱的〈掃煙囪的人〉。
情節設定非常有趣,是一個小迷信──只要在打掃煙囪的人經過時,摸著自己的鈕扣許願,就能實現幸福。而故事則是一位孤兒,渴望獲得幸福鈕扣開始......
讓我們一起來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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掃煙囪的人 / 伊·沃爾凱
別看掃煙囪的人臉那麼黑乎乎的,肩上還總扛著一把梯子,可人們還總是把他看做福星。這種說法誰都知道,外套上鈕扣齊全的人更明白這一點。每當掃煙囪的人打眼前經過,人們便立刻摸著自己的鈕扣,心裡默念著自己的願望。這種作法看樣子很靈,因為人們歷來都這麼做這麼想的。以後,只要掃煙囪的人在街上一露面,人們還會繼續這樣做的。假若不是多少有些靈驗,那誰也不會再來這一套了。因此可以說,誰都能夠得到自己所渴望的幸福,不過一需要有鈕扣,二需要碰上掃煙囪的工人。
話說有個名叫耶尼克的孤兒,他從小就知道這個奧秘。他很窮,成天在城郊的路邊流浪,心裡裝著許多美好的願望:他希望能得到一個小麵包,希望能得到一張能讓他坐上大風車的票,他還希望媽媽仍活在世界上。每當他見到雅各普廣場上的水果攤的大嬸叫賣時,他希望能得到一個蘋果。因為他什麼也沒有,對他來說幸福的含義就非常廣。
但是耶尼克有一點想得不切實際:他穿的是破衣爛衫,上面連一顆扣子也沒有,就連這套破爛衣褲也是好心人送的。不過你們該明白,即使是好心人也捨不得把他的好東西送給別人。所以說衣服既然是白給的,那肯定破得一塌糊塗,上面連顆鈕扣也沒有了。可是話又說回來,好心人在施捨衣服時,是不會想到耶尼克需要什麼鈕扣的。只不過是一個未成年的孩子,有塊布遮遮體就足夠了。連耶尼克自己,一開頭也沒感覺到衣服上還缺少什麼,直到明白有了鈕扣才能祈求幸福這奧妙時,他才難過地思索起來──因為我沒有鈕扣,我得不到幸福了。
他很難過因為他沒法得到幸福。說實話,世界上誰不想得到幸福呢?從此,他什麼別的也不想,一天到晚只想著鈕扣。要是別的孩子花錢買個鈕扣算不了什麼,可是這對耶克尼來說,就是一件難以辦到的事。扣子雖小,可也連著父母的心啊!一般鈕扣都是由爸爸買來,媽媽給釘上去。可耶尼克是孤兒,沒有這個條件。
耶尼克決心掙點兒小錢來買鈕扣,因此他一看見有女人來打水,便主動幫她提上樓;遇上有人用小車推煤,他便和狗一道幫著人家拉煤;有時還幫牛奶鋪裡的老闆到村裡去收購牛奶。總而言之,只要是一個孩子能幹得了的事情,他都搶著去幹。
可是他連一個子兒也沒掙到。什麼原因呢?因為人們總是這麼想:這孩子才這麼大一點兒,給他錢幹嗎?他年幼無知,有了錢也只會亂花,買零食饞嘴,倒不如給他點東西填飽肚子來得實惠。因此人們施捨給耶尼克的都是吃的:麵包啦,乳酪啦,一盆湯或是一盤剩飯什麼的。耶尼克把肚子填飽了,也就把買鈕扣的事忘在了腦後,他甚至相信沒有鈕扣也能得到幸福。
可是一到晚上,兜裡空空的,肚子餓得咕咕直叫時,他又感到渾身沒勁,心裡也有些發毛,鈕扣又在他眼前神奇地跳來跳去;當他從各種各樣的鈕扣針線鋪門前經過時,心情尤其這樣。
店鋪裡的鈕扣那麼多!有制服扣,也有便服扣;有的鈕扣金光閃閃,水兵服上的扣子卻又閃著藍光;有的扣子有四個眼兒,有的是暗眼兒。鈕扣中以閃亮的珍珠扣最美麗,它像磁石般地吸引著耶尼克的目光。
耶尼克想,這種珍珠鈕扣准能給人帶來大福,可是一定貴得要命,他就是拼命地幹活掙錢恐怕也買不起。
耶尼克越看越捨不得離開,鋪裡的老闆娘對他那充滿強烈願望的目光沒法理解,便攆他走說:「你這小流氓,快給我滾開!瞧你這副賊頭賊腦的樣子,就知道你不是個好東西!」
看來老闆娘是把耶尼克看成小偷了。耶尼克感到受了侮辱,氣得離開了。
夜裡,當耶尼克和十來個患難兄弟在地窖熟睡的時候,他還夢見老闆娘那副冰冷的面孔。
多少個日日夜夜,耶尼克都在想著如何得到這顆扣子。有一天,他在街上遇到一個小姑娘。這小姑娘外套上的鈕扣跟耶尼克在鋪子裡見到的完全一樣,是珍珠扣,好看極了!耶尼克發現,小姑娘的一顆扣子吊在一根線上,眼看就要掉下來了。他心裡不禁暗暗驚喜:只要那小姑娘的扣子一掉下來,他就可以撿起來,明天就能實現自己那迫切的心願,一切苦惱就可從此結束。於是他便悄悄地跟在小姑娘的身後,沒想到他的願望還真的實現了:小姑娘跨進小屋低矮的大門時,扣子終於掉在地上。耶尼克還想,這小姑娘也夠粗心的,扣子掉了也不知道。
其實這位小姑娘的外套上,也只有一顆扣子,若丟了它,也就失去了獲得幸福的機會。
耶尼克悄悄地撿起扣子,高興得不知怎麼是好。在陽光的照耀下,這顆扣子像珠寶似的閃閃發光。耶尼克四下裡顧盼了下,一看沒人,便立即將扣子揣進自己兜裡。小姑娘壓根兒就沒察覺自己丟了扣子,所以進屋以後也沒再出來尋找。
耶尼克匆匆離開了街口,小心謹慎地揣著扣子回家了。他脫下外套,向別人借了一根針,又從被褥上拆下一小段線,趁天還沒黑下來,忙把扣子縫到自己的衣服上。
然而他心裡總有些不踏實。他老想著小姑娘丟了扣子,說不定在哪兒傷心抹淚呢;但他又想,小姑娘沒准壓根兒就不知道扣子能帶來幸福這回事。小姑娘要是知道這一點,哪能那麼粗心大意呢?到將來她興許會聽說這個的,可到那時扣子早沒了!說不定她再也買不到這樣的新扣子,因為買個扣子也不那麼容易啊!她掉了那個扣子,而他拿了那個扣子──不,不算拿,是從地上撿來的──可是該不該還給她呢?
哪能辦到呢,耶尼克實在下不了這個決心,因為多少天來他一直多麼想得到一顆扣子啊!
耶尼克又想:要不等這顆扣子給我帶來幸福之後再還給她;到那時,我再多送她一件禮物也行啊!
可是他又想以後還能找到這個小姑娘嗎?耶尼克想著想著雙手發起抖來,可他還在繼續縫著扣子。
第二天,耶尼克走上大街,衣服上縫著這顆像星星一樣閃閃發光的扣子。心裡嘀咕著:我的衣服這麼破,而扣子又這麼亮,人們見了准會覺得奇怪。因此邊走邊用手捂著那顆扣子,而且,他還害怕遇上昨天丟失扣子的那個小姑娘。
耶尼克走啊走啊,一心想找到掃煙囪的工人。他邊走邊琢磨著:見到掃煙囪的人之後向他說些什麼心願呢?有了!他希望得到玻璃山上的金色城堡和一個橘子。快到中午的時候,耶尼克總算盼到一位掃煙囪的工人扛著梯子朝他走來。他滿臉黑灰,跟個黑人似的,只是兩隻眼睛跟紫羅蘭一樣藍藍的。耶尼克立即跑到人行路上,用手使勁抓住那顆扣子,緊張得心怦怦直跳。
掃煙囪的工人越走越近了。他笑眯眯的,步子不慌不忙。
耶尼克卻緊張得臉刷白,手冰涼,緊緊抓住那顆扣子。
他暗自想:等走到離掃煙囪的人只有五步遠的時候,便悄悄向他說出自己的願望。
掃煙囪的工人已經走到跟前,鼻孔兩邊露著微笑。
耶尼克暗自說:「現在快說啊!」嘴裡立刻斷斷續續地蹦出了幾個字:「城——堡和橘——」
糟了!扣子掉了!原來是因為縫扣子的線太舊不結實,耶尼克抓扣子時勁兒使得太大,一下給拽下來了。線頭和扣子像落下的花瓣兒,耶尼克連忙用手指夾住它,才沒讓它掉到地上。
這一下他的希望全落空了。淚水奪眶而出,他哇的一聲哭開了。他傷心極了,他認為准是因為拿別人的扣子來為自己祈求幸福,才受到這個報應的。
耶尼克哭得那麼傷心,使得掃煙囪的工人立即折回來問他:「孩子,你怎麼啦?」他的聲音跟他的心一樣純真。
耶尼克只是一邊哭泣一邊捏著手裡的扣子。
「是不是有人欺侮你啦?要不就是你丟了什麼東西?」
掃煙囪的人用手摸摸耶尼克的腦袋,耶尼克感到一股暖流湧進心頭,說:「我昨天撿到了一顆扣子,我希望得到城堡和橘子。」說完又哭了起來。
「你是誰的孩子?」
耶尼克不知道自己是誰的。他沒有親人,要是有親人,那該多好啊!
掃煙囪的工人拉著耶尼克的手,領他往家走。掃煙囪工人的手沾滿了煙灰,烏黑烏黑的,但耶尼克不在意,像溫順的綿羊乖乖地讓他牽著走。掃煙囪的工人將耶尼克領進小屋,正是昨天小姑娘走進去的那座矮矮的小平房。
「孩子他媽,麗達,我給你們帶來了一位小客人,他哭著要一座城堡和一個橘子呢!」
掃煙囪工人的妻子說:「城堡和橘子我們沒有,不過我們可以招待你吃頓午飯。」
他們替他將飯菜端到桌子上,先讓他喝了一大盆湯。已經洗得乾乾淨淨的掃煙囪工人坐在耶尼克的左邊,他妻子坐在右邊,耶尼克對面坐著昨天那位掉了扣子的小姑娘。
夫妻倆滿面笑容,麗達卻用嚴肅、好奇的目光打量著耶尼克。菜湯冒著熱氣,仿佛教堂裡的香爐在冒著香噴噴的青煙。
「你喜歡我們這兒嗎,孩子?」掃煙囪的人說:「你願意的話,可以在我們這兒留下來,我教你掃煙囪;再說也免得麗達一個人悶得慌。」
妻子點了點頭,麗達的目光變得很歡快。耶尼克高興地點了點頭,樂得一下吞了塊大肥肉。
耶尼克學會了打掃煙囪。當個掃煙囪的工人,就意味著把幸福帶給大家,但是他自己卻不能靠扣子來獲得幸福,因為隨身所帶的幸福,只能奉獻給別人,不能留給自己。雖然關於這一點,耶尼克還並不清楚,不過即使他知道掃煙囪的人不能抓著扣子自我祈求幸福,他也非常樂意幹這一行。
耶尼克天天爬上高高的屋頂,從煙囪口上一直鑽到被熏得黑乎乎的灶膛。人們都非常喜歡他。他總是把煙囪掃得乾乾淨淨。他專為太陽和空氣掃清道路,使它們暢通無阻地通向各家各戶的灶火。這是多麼美好的職業呀!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間耶尼克已長大成人。他的師傅對他很滿意,師母也喜歡他,那麼,麗達呢?她呀,她早已原諒耶尼克了。不僅原諒他當年撿走了她的扣子,而且原諒他後來奪走了她的心。你們將來如果遇見耶尼克,好好認認他。他的模樣兒跟其他掃煙囪的工人一個樣,可他兜裡裝滿了扣子,是為衣服上沒有扣子的孩子準備的,他想讓所有的人都得到幸福。
當一名掃煙囪的工人,便意味著將幸福帶給所有衣服上有扣子的人。等到將來大家都不缺扣子了,那就人人都會幸福啦!
火 來了 快 跑 大意 在 許榮哲 × 小說課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人人都有黑面紗】
這次分享的故事,是霍桑的短篇〈牧師的黑面紗〉。描述一位深受愛戴的牧師,僅僅只是戴上了黑面紗,就從此被孤立於眾人之外。
小編特別喜歡,牧師在末尾的控訴:黑面紗有什麼可怕的呢?現實世界中,人人都戴著黑面紗!
來看看這部值得深思的短篇作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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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師的黑面紗 / 納撒尼爾·霍桑
米爾福德村禮拜堂的司事,站在廊子上忙著拉扯繫鐘的繩子。
村裡的老人彎腰曲背沿街走來。孩子們笑臉盈盈,跳跳蹦蹦地跟在父母身邊,有的則神氣十足地邁著莊重的步子,顯示自己一身過禮拜日的新裝。
衣冠楚楚的小夥子側眼偷覷好看的姑娘們,覺得禮拜日的陽光使她們比平時更為動人。
當人群大部分走進禮拜堂的門廊後,司事開始搖鈴,同時注視著胡波牧師的門口。
牧師一出現就是停止鈴聲的信號。
「胡波牧師可弄了什麼在他臉上呵?」司事驚訝地大叫。
聽見的人全都立刻轉過身來,望見胡波牧師若有所思地緩緩地向禮拜堂走來。
人們不約而同地怔住了,就是有個陌生的牧師佔據了胡波先生的佈道壇,也不致使他們這樣吃驚。
「你敢確定那是我們的牧師嗎?」教友葛雷問司事。
「沒錯,是咱們的胡波牧師,」司事說,「他今天本該與威斯伯利教區的舒特牧師對換,可是舒特牧師要做一次葬禮祈禱,昨天捎信說不來了。」
引起如此震動的原因,乍看去其實不值得這樣大驚小怪。
胡波年近三十,頗具紳士風度,雖然還獨身,但衣著整潔,像牧師應有的那樣;仿佛有一位細心的妻子為他洗漿了聖箍,刷去了禮拜日用的外衣上的一週來的積塵。
他的外表只有一點引人注目:那就是箍在額上,遮住了臉龐的一面黑紗;黑紗低垂,隨著他的呼吸微微顫動。
從近處看,那原是兩層絹紗,除嘴和下頦外把五官全都遮住了,不過似乎並沒有擋住他的視線,只是把眼前的一切生靈和木石之物都投上了一層陰鬱的色彩。
胡波牧師眼前帶著這片陰影,緩慢地、沉靜地走來,他像心不在焉的人那樣,微駝著背,兩眼望著地下,可是對站立在禮拜堂臺階上的教民還是和藹地頷首致意。
他們卻看呆了,顧不得還禮。
「我簡直沒法相信那塊黑紗後面,真是咱們胡波牧師的臉。」司事說。
「我不喜歡這塊面紗,」一個老嫗蹣跚地走進禮拜堂,一面喃喃自語,「他把臉這麼一遮,整個人就變成了一個可怕的怪物。」
「我們的牧師瘋了。」教友葛雷一面說一面跟隨著她跨過門檻。
在胡波牧師進去之前,這不可思議的怪事,早就在禮拜堂裡傳開了。
教友們都騷動起來,誰都忍不住回頭朝門口望去。有人索性站起來轉過身。
有幾個小男孩爬上座位的靠背又摔了下來,造成一片混亂。
禮拜堂裡亂哄哄的,到處是女人們的衣裙窸窣作響,男子們的腳步拖沓移動,與平日迎候牧師蒞臨而應有的肅靜大不相同。
可是胡波牧師似乎沒有注意到教民的不安。
他幾乎毫無聲息地走進來了,對坐在禮拜堂兩邊的會眾微微點頭,走過最年長的教民身旁時躬身致敬。
後者是位白髮老人,坐在禮拜堂通道中間的一張沙發上。
最奇怪的是可敬的老人對牧師外表的異常竟毫無覺察。他好像也沒有感受到周圍的驚奇,直到胡波牧師由轉梯上了佈道壇,面對著教友,而與他們之間隔著一層黑紗,這時老人才若有所悟。
牧師臉上那個神秘的標誌一刻也沒有摘下。他領唱聖詩時,那片紗隨著他的呼吸起伏;他宣講聖經時,面紗的陰影也擋在他和聖書之間。
他祈禱時,面紗沉甸甸地貼在他仰起的臉上。他莫不是要在他向之祝禱的敬畏的上帝面前隱藏自己的面孔嗎?
小小一塊黑紗,震動如此之大,不止一個神經脆弱的婦女承受不住,提前離開了會場。
可是在牧師眼裡,面色蒼白的會眾或許就像他自己的黑紗在他們眼裡一樣,也是這樣可怕啊。
胡波牧師佈道稱職,為人所公認,但他並不擅長辭令。他力求通過溫和的感化作用引導人們朝向天堂,而不是用奔雷般的言辭,鞭策他們前往。
這一天,他的佈道在風格和方式上也仍具有他以往的特點。
可是,也許是由於其中流露的情緒,也許是聽眾的想像力,總之,他今天的演說辭是他們聽過的最強有力的一篇。
它比往常的佈道更帶著胡波牧師溫良的陰鬱的性情。
佈道的主題是講隱秘之罪和人們對最親近的人、對自己的良知都要遮藏不露的隱私,甚至忘卻了全能的上帝是能洞察一切的等等。
牧師這一字一句都有著一種神秘的力量。
會眾的每一個人,從天真無邪的少女到鐵石心腸的惡棍,都覺得躲在可怕的面紗後面的牧師正悄悄逼來,洞察了他們思想行為的全部罪惡。
不少人把叉著的雙手按在胸前。胡波牧師的話語並不可怕,至少並不激烈。
儘管如此,他的憂鬱的聲調的每一個顫音都使聽眾發抖。會場中,與恐懼相隨而來的是一種意想不到的悲愴。
聽眾強烈地感到牧師的異常,他們盼望一陣清風把黑紗吹開,而他們幾乎相信,露出來的會是另一個陌生的面孔,雖然眼前的形體、舉止和聲音明明屬於胡波牧師。
禮拜剛一結束,人們不講規矩,前擁後擠地跑了出來,急不可待地要交流一下壓抑了許久的驚異,而且,眼前一沒有那塊黑紗,人們的心情顯然輕鬆起來。
有的圍成小圈,擠在一起竊竊私語,有的獨自走回家,一路陷入沉思默想,有的人故意大聲說笑,褻瀆安息日。
有幾個人自作聰明地搖搖頭,暗示說他們能識破這一秘密,還有的人聲稱這中間根本沒有什麼奧妙,只不過深夜的燈火損傷了胡波牧師的視力,需要遮蔽。
過了片刻,胡波牧師隨著教民也走出來了。
他那蒙著面紗的臉從這群人轉向那群人,他向白髮蒼蒼的父老表示敬意,又以和藹的尊嚴風度招呼中年人,如同是他們的朋友和精神嚮導一樣,而轉向青年人時則顯示著愛護與威嚴。
他還把手放在孩子們的頭上,為他們祝福。這都是他每逢安息日的老習慣。
可是今天,回報他的禮儀的只有驚奇和迷惘的目光。沒有一個人像往常那樣攀附牧師與他同行。
桑德斯老爺,無疑出於疏忽大意,忘記邀請牧師進餐,自從牧師在此地就職以來,幾乎每個禮拜天都是在桑德斯家的餐桌上祝福的。
這一天,他只好獨自回到住宅,在關門時,他回頭看了一眼盯著他的背影的眾人。
一絲憂傷的苦笑從黑紗背後露出來,隱隱閃爍在嘴邊,然後隨同牧師一起消失了。
「真怪,」一位婦女說,「這樣一面普通的黑紗,婦女們常繫在帽子上,為什麼在胡波牧師的臉上就變得這麼可怕?」
「胡波牧師的腦子准是出了毛病,」她的丈夫,村裡的醫生說,「最難捉摸的是他這怪癖給人們的震動。連我這樣一個理智的人也不例外。這面黑紗,雖然只遮住了牧師的臉,卻影響著他整個的人,使他從頭到腳都帶著鬼氣,難道你不覺得嗎?」
「一點也不錯,」他妻子說,「我說什麼也不敢一個人跟他在一起,我真納悶他自己怕不怕自己!」
「人有時會自己怕自己的。」她丈夫說。
下午的禮拜情況與上午完全一樣。禮拜結束後,為一位少女鳴響了喪鐘。
親戚和朋友都聚集在那家房屋裡,關係疏遠些的相識則站在門口,談論著死者的美德。
突然他們中斷了談話——胡波牧師出現了,仍然戴著那面黑紗,現在它倒是恰當的徽記了。
牧師走進了停放遺體的房間,在棺材前躬身與自己已故的教民做最後的告別。
他低下頭去時,黑紗從他額頭上直垂下來,死去的少女要不是永遠闔上了眼睛,就會看見他的面孔的。
胡波牧師這樣急忙拉好面紗,莫非是害怕她的目光嗎?
有人親眼觀察了這次生者與死者之間的會面,毫無猶疑地說,在牧師露出面孔的一刹那,少女的屍體戰慄起來,屍衣和那薄紗的帽子也跟著微微抖動,雖然死者的面容仍保持著死亡的寧靜。
一個迷信的老太婆是這樁奇跡的唯一見證人。胡波牧師離開遺體去到哀悼者的房間,然後走到樓梯口,開始為死者祈禱。
這是一篇深情的、感人至深的禱文,充滿了悲痛,而又浸注了天國的希望,在牧師最悲傷的語音之間,似乎依稀聽到了少女的纖指在輕輕撥動著天堂的琴弦。
人們聽著覺得不寒而慄,雖然他們並不解其中深意。禱告中說,但願他們大家,和他自己,還有一切世人,都能像這位少女一樣,從容地迎接撕下面紗的最後時刻。
抬棺材的人吃力地走著,隨後是哀悼的人群,死者在他們前面,胡波牧師戴著黑紗在後面,使得整個的街道充滿悲傷的氣氛。
「你為什麼往後看?」送葬隊伍裡有人問他的同伴。
「我有種幻覺,」他說,「似乎牧師和少女的精靈手把手在一起走著!」
「我也這樣覺得,也是在那一瞬間。」
當天晚上,米爾福德村裡最漂亮的一雙男女要舉行婚禮。
胡波牧師平素是個憂鬱的人,但在這種場合總有一種平靜的喜悅,比喧鬧作樂更能引起共鳴的笑臉。
胡波牧師的這一特點比什麼都更贏得他的教民的愛戴。婚禮上的賓客焦急地等待他的到來,滿心以為整日裡籠罩著他的那奇異的恐懼氣氛現在一定會煙消雲散。
可是結果並不是這樣。胡波牧師一進門,人們第一眼看見的便是那可怕的黑紗,它曾為葬禮增添了更深的哀痛,現在給婚禮帶來的只能是凶兆。
賓客們頓時覺得似乎有一朵烏雲從黑紗後面滾滾而來,遮住了花燭的光亮。新婚夫婦站在牧師面前。
但是新娘冰冷的手指在新郎發抖的手裡顫慄著,她像死一樣的蒼白引起人們竊竊私語,說這是下午剛下葬的那個姑娘從墳墓裡出來進入洞房。
如果世上還有比這更慘澹的婚禮,那就是響起喪鐘的那著名的一次了。
在儀式之後,胡波牧師舉杯向新人祝賀,他的聲調溫和輕快,這本應像爐中歡樂的火花,照亮客人們的臉。
可就在牧師舉杯的瞬間,他在穿衣鏡裡看見了自己的形象,黑紗使他自己也捲進征服眾人的那種恐懼之中。
他全身顫抖,嘴唇發白,他把尚未嘗過的酒灑在地毯上,直衝進茫茫的黑夜裡。原來,大地也戴著自己的黑紗。
第二天,米爾福德全村只有一個話題,那就是牧師的黑紗。黑紗以及它背後的秘密成為街談巷議和婦女在窗前饒舌的材料。
它是酒店老闆向顧客報導的頭條新聞。孩子們在上學的路上也嘁嘁喳喳地說著它。
一個學樣的小傢伙用一塊舊黑手帕遮住了臉,這惡作劇不但使同學們膽戰心驚,把他自己也嚇得幾乎神智錯亂。
說來奇怪,教區裡那些多嘴的、好打聽的人們,沒有一個敢直截了當地把問題提到胡波牧師面前,問問他為什麼這樣做。
在過去,每當他有一點事情需人過問時,給他出主意的從不乏人,他自己也樂於聽從別人的規勸。
如果說他有什麼過失,那就是極端缺乏自信,哪怕是最溫和的責備也會使他把微不足道的小事看成犯罪。
儘管盡人皆知他這過分隨和的毛病,可是教民中間沒有一個人提起黑紗的事,對他進行善意的規勸。
一種既不明說、又掩蓋不住的恐懼使大家互相推諉,最後只好採取權宜之計,派出教會代表和胡波牧師面談,以免黑紗問題發展成為醜聞。
從來沒有一個代表團履行職務像他們這樣失敗過,牧師友好客氣地接待他們,但就座後卻一言不發,把挑開這個重大議題的重擔全部留給他們,這顯而易見的議題可能已在胡波牧師的意料之中。
黑紗箍在胡波牧師的額頭上,遮住了他的面部,只露出兩片安詳的嘴唇,嘴角上有時掛著一絲苦笑。
可是在他們的想像中,那塊黑紗卻似乎掛在他的胸前,是擋在他和他們之間的一個可怕的秘密象徵。
黑紗一旦拉開,他們就可以無拘束地談論它,可是在拉開之前卻不便啟齒。
於是他們就默然無語,心緒煩亂地呆坐著,不安地躲避著胡波牧師的目光,他們覺得這看不見的目光一直盯在他們身上。
最後,代表們無可奈何地回去了,向推舉他們的人交代說,事關重大,如果還不必要求召開宗教大會的話,也必須舉行教會會議。
黑紗使所有的人心驚神悸,但村中卻有一個人不曾被嚇住。
代表們沒有帶回什麼結果,甚至沒有敢於提出問題,她卻以自己個性的寧靜的力量,決定親自來驅散那越來越黑沉沉地、堆集在胡波牧師周圍的奇怪的陰雲。
作為他的未婚妻,她有權知道是什麼隱藏在黑紗之下。她借牧師來訪的機會,簡單、直率地挑開話題,這樣就使得事情對他們倆都容易些了。
牧師坐定後,她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塊黑紗,但看不出震懾眾人的那種恐怖氣象:那只不過是雙層的絹紗,從額頭垂到嘴邊,隨著他的呼吸微微顫動。
「不,」她笑著大聲說道,「這塊紗沒有什麼可怕,只不過遮住了一張我喜愛的臉龐。來吧,我的好人,讓太陽從烏雲後露面吧。你先把黑紗摘下,再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那樣做。」
胡波牧師的臉上閃過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
「那個時辰會來的,」他說,「那時我們都必須摘下面紗。要是在那時辰到來之前,我一直戴著它的話,就要請你不要介意了,親愛的教友。」
「你的話也全是謎語。請你至少把遮住你的真話的紗摘去吧。」
「伊莉莎白,我願意的,」他說道,「只要在誓言允許的範圍之內。要知道,這紗是記號和標誌,我受誓言的約束,必須永遠蒙戴,無論在光明還是黑暗之中,獨自一人還是眾目睽睽之下,也無論是處於陌生人還是親密的朋友之間。總之,塵世間沒有人能看到它摘下。這淒涼的陰影必定把我和人世隔絕,甚至你,伊莉莎白,也永遠不能到達它的後面!」
「什麼災難落到了你頭上?」她熱切地詢問,「致使你要永遠遮暗自己的眼睛?」
「如果說它是哀悼的象徵,」胡波回答,「那麼,和大多世人一樣,我的痛苦如此悽楚,需要黑紗來打上記號。」
「可是萬一世人不相信那是無邪的悲痛的象徵呢?」伊莉莎白再次追問,「儘管人們愛戴你、尊敬你,難免會有流言說你隱藏自己的面目,是由於犯下了不可告人的罪惡。為了自己的神職,求你澄清這種流言吧。」
她向他暗示了村裡流傳的那些謠言的內容,說著自己臉上也泛起紅雲。可是胡波牧師仍然是那樣沉著。
他甚至又微笑了一下——還是那種悲傷的微笑,它像一道微光從面紗的陰暗處透露出來。
「如果我為悲痛而隱藏自己的面孔,這理由就很充足了,」他回答說,「如果我是為不可告人的罪惡而遮住它,那麼請問,難道有什麼人可以不這樣做嗎?」
他就這樣溫順而又固執地,拒絕了她的一切乞求。最後伊莉莎白沉默了。
有一會兒工夫,她陷入了沉思,似乎在琢磨還有什麼新方法,可以把自己的未婚夫從這樣陰暗的狂想中拉出來。
顯然,它即使沒有別的含義,也至少是神智不清的徵兆。
雖然她的性格比他堅強,淚珠也從她臉頰上滾了下來,可是一瞬間,一種新的感情代替了悲痛:她正漫不經心地望著黑紗,突然,好像空中驟然出現了一片薄暮的昏暗,面紗的恐怖包圍了她。她站起來,在他面前嚇得發抖。
「啊,你終於也感覺到了嗎?……」他悲哀地說。
她沒有回答,用手捂著眼睛,準備離開房間。他衝上去抓住她的手臂。
「對我耐心些吧,伊莉莎白,」他激動地叫喊,「儘管這面紗今生今世必定要擋在你我之間,也不要拋棄我吧!只要妳成為我的,在來世我不會再蒙戴黑紗,也不會有黑暗隔開妳我的靈魂!這只不過是現世的面紗,不是永恆的!啊,我一個人在黑紗後面是多麼孤獨、多麼害怕!不要讓我永遠留在這悲慘的黑暗中吧!」
「把面紗只摘下一次,對著我看一眼。」她說。
「不,那永遠辦不到!」胡波牧師回答。
「那麼,別了。」伊莉莎白說。
她抽回自己的手臂,慢慢地走開,在門口停下來,顫慄著向他長久地望了最後一眼,好像要刺破黑紗的秘密。
即使在悲痛中,胡波牧師還是微笑了。他想到,把他與幸福拆開的,只不過是這麼一個物質的象徵。
其實,這物件所投下的陰暗的恐怖,才必定會在最親密的情侶之間造成隔閡啊!
從那以後,誰也不再設法使胡波牧師摘下黑紗,也不盤問他關於黑紗的秘密。
有些人自認為超越常人的見識,指出那只是一種怪癖,這種怪癖常在正常人身上與理智的行為混合在一起,使他們顯得處處反常。
可是在眾人眼中,胡波牧師是不可救藥的怪物。
他不能平靜地在街上行走,因為,總會發現膽小怕事的人躲著他,而另一種人則存心擋住他的去路來顯示自己的大膽。後一種人的騷擾迫使他放棄了日落時到墓地去散步。
因為每當他倚欄沉思時,墓碑後面就會有人探頭偷看他的黑紗。傳說是死人的凝視引他到墓地去的。
使他痛心的是孩子們見到他就飛跑開去,他那憂鬱的形象還離得很遠,他們就中斷了最快活的遊戲。
他們本能的恐懼比什麼都更使他最痛切地感到,有一種非凡的恐怖交織在黑紗的經緯之中。
事實上,他自己對黑紗也極端厭惡,這是眾所周知的。
除非不得已,他從來不到鏡前,也從來不飲靜止的泉水,以免在清泉寧靜的懷抱中看到自己而嚇一跳。
從這裡便引出許多流言蜚語,說明胡波牧師犯下了掩蓋不住、而又只能隱約暗示的滔天大罪,致使他良心備受折磨。
於是黑紗背後仿佛有陣陣烏雲向陽光滾去。這罪孽與哀痛的混合物包圍了可憐的牧師,使得愛與同情永遠到不了他身邊。
據說魔鬼在黑紗背後與他相會。他就這樣永遠籠罩在黑紗的陰影之下,充滿了內心的顫慄和對外界的恐懼,時而在自己的靈魂黑暗中摸索,時而透過那層薄霧,凝望著慘澹的世界。
據說就是肆無忌憚的風也尊重他那可怕的秘密,從來不把那片薄紗吹起。
不過每當胡波牧師走過熙攘的人群時,還是對芸芸眾生的模糊面影淒然微笑。
儘管有這麼多弊端,黑紗卻有一個長處,那就是助長了胡波牧師佈道的威力。
他借助於那神秘的象徵物——因為沒有其他明顯的原因——對罪孽深重而陷入痛苦的靈魂具有異常的力量。
被他領回正路的人對他懷有特殊的恐懼。他們斷言,儘管以委婉的方式,他們在回到天國的光明大道之前,曾和他一起沉落在黑紗的背後。
真的,黑紗的陰影好像能使他與一切陰暗的感情共鳴。
垂死的罪人大聲叫著胡波牧師,非等他出現才肯咽氣,可是當牧師彎身向他們低聲撫慰時,他們就顫抖起來,因為蒙紗的面孔離他們這樣近。
黑紗造成的驚駭恐怖,甚至在死亡面前也不稍減!陌生人從遠方專程來聽他佈道,只因看不見他的臉,所以偏要看看他這個人,以資消遣。
可是其中許多人來時心情輕鬆,走時卻戰戰兢兢。有一次,在貝爾切總督的任期內,胡波牧師被指派作選舉的佈道辭。
他戴著黑紗站在長官、長老會和代表們跟前,給他們留下極深刻的印象,以致那一年通過的法案竟具有早期宗法統治時期的陰鬱和虔誠。
胡波牧師就這樣度過了漫長的一生,他行為無可指責,但陰暗的懷疑籠罩著他。
他和藹仁慈,但不為人所愛,甚至引起無名的恐懼。他與世人隔絕,他們的健康和快樂與他無緣,而陷入臨終的痛苦時卻總要他幫助。
流年似水,在牧師蒙著黑紗的額頭上灑下了白霜,他在新英格蘭一帶的教會裡頗有名望,獲得了胡波神甫的尊稱。
他剛到職時已經成年的一代現已相繼去世,他的教民一部分在禮拜堂裡,更多的則在墓地上。
終於有一天,他自己大功告成,生命臨到黃昏的盡頭,現在輪到胡波神甫長眠了。
在老教長的病榻前,燭光慘澹,人影依稀可辨。他沒有任何親戚。
在場的有儀表端莊而無動於衷的醫生,他正設法使病人膏肓的老人減輕痛苦。教會長老和其他各位以虔誠著稱的父老也在場。
威斯伯利教區的克拉克牧師,是個熱心的年輕人,他騎馬趕到垂危的教長床前為他祈禱。
還有護士,那可不是專門照料垂死病人的雇工,而是獨一無二的那一個,她那含蓄的感情,在沉默和孤獨中經受了歲月的寒霜而持久不衰,直到這死亡的時刻。
這就是伊莉莎白。除了她還有誰呢?胡波神甫那白髮蒼蒼的頭,躺在死亡之枕上,黑紗依然箍在額頭,遮住了臉,隨著他掙扎的每一次呼吸而微微顫動。
終其一生,那塊黑紗懸在他與人世之間,隔絕了人情溫暖和愛情幸福,把他禁錮在最淒涼的監獄之中,那就是他自己的心!
那塊紗現在仍然貼在他的臉上,似乎使得那陰暗的病室更加黯淡,並且在他面前擋住了來世的光輝。
他已經神志不清許久了,他懷疑地徜徉於過去和現在之間,有時竟跨進未來世界的一片混沌裡。
不時發著高熱,輾轉反側,消耗了所剩無幾的氣力。但即使在最痛苦的痙攣掙扎中,在最荒誕無稽的昏迷狂想中,當任何思想都失去了理智的力量時,他仍然提心吊膽生怕黑紗掉落。
其實,即使他那迷惘的靈魂會有所疏忽的話,坐在他枕邊的忠實伴侶也會轉過臉去為他遮住那副衰老的面孔;那在她最後一次看見時還是他正當盛年的韶秀容顏。
最後,瀕死的老人在精神與肉體的極度疲乏之中平靜地躺著,脈搏幾乎感覺不到,除了偶爾一陣深長而又不規律的呼吸預示靈魂即將離去以外,氣息也漸漸微弱了。
威斯伯利教區的教長走近床頭。
「可敬的胡波神甫,」他說道,「你解脫的時刻到了。你是不是已準備好撤除那隔絕現世和永生的屏障?」
胡波神甫開始時只輕輕把頭動了一下作為回答,後來,恐怕他的意思不夠明確,又勉強提起精神說道:「是的,」他有氣無力地說,「我的靈魂等待著這個時刻,已經疲憊不堪了。」
「你要考慮到,」克拉克教長接著說,「像你這樣一個畢生獻身於宗教的人,思想行為聖潔高尚,用凡人的尺度衡量可謂完美無瑕的典範,這樣一位教會長老,怎能給人留下話柄,玷污你身後的美名?我的兄弟,我請求你,不要讓這種事發生吧。在你走向永生的時候,讓我們有幸瞻仰你光輝的容顏吧。在撤除永生的屏障之前,讓我先掀去你臉上的這黑色的屏障吧。」
說著,克拉克就探身要去揭開這個多年的秘密。
這時,胡波牧師突然顯出這樣的力量,把周圍的人都嚇了一跳,他費力地從被子下面伸出雙手,死命按住了黑紗,決心作一番爭鬥,如果威斯伯利的教長竟跟垂死的病人動武的話。
「不!永遠不!」戴著面紗的教長叫道,「今生今世,絕對不!」
「莫測高深的老人!」嚇壞了的威斯伯利教長叫道,「你的靈魂是帶著怎樣可怕的罪孽去面臨最後的審判!」
胡波神甫快要斷氣了,最後的氣息在喉嚨裡咯咯作響,可是他雙手拼命向前摸索,抓住那即將逝去的生命,以便把話說完。
他甚至在床上坐起身來,在死神的懷抱中瑟瑟發抖,這時黑紗垂掛著,把整個一生的恐怖都聚集在一起了。
那情景可怕異常。神甫臉上常見的憂傷的苦笑又在黑紗的暗影後面若隱若現,逗留在他的嘴邊。
「你們為什麼獨獨見了我害怕發抖?」他說著用戴面紗的面孔朝著那些面色蒼白的圍觀者環視一周,「你們彼此見面也該發抖!男人躲開我,女人沒有惻隱之心,兒童驚叫跑開,只不過因為我的黑紗!其實它有什麼可怕,還不是由於隱約地象徵著的秘密?等有一天,等朋友和夫婦之間都能推心置腹,開誠相見,等人們再也不妄想逃避造物主的眼睛,卑鄙地藏匿自身罪惡的隱私,到那時,你們再為我這生死不離的象徵物而把我看作怪物吧!我看著我的周圍,啊!每一張臉上都有一面黑紗!」
聽眾驚恐地面面相覷,互相躲避,胡波神甫卻倒在枕頭上,成為一具面帶黑紗的死屍,慘澹的冷笑仍然掛在嘴角。
人們把他戴著面紗裝入棺材,戴著面紗埋進墳墓。
年復一年,青草在那塊墓地上生長了又枯萎,石碑上佈滿青苔,胡波神甫的臉龐也早已化為灰塵。
可是,想到它是在黑紗下面腐爛的,仍然使人不寒而慄。
火 來了 快 跑 大意 在 次郎 JIRO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之前針對PF的露鮑事件,我久久未對此事進行轉發、宣傳、甚至是公開表示立場,一來是單就媒體與網友們給出的觀點終究只是片面、站在浪頭上大聲說話的為主要聲音,但我其實更想窺聽不同層面的看法,而今天我看到了,所以分享給你們
文章的這句話說得很好:
「如果是一個高職肄業的女性做同樣的事,新聞最多發個一則兩則,討論一天。但一個台科大的高材生幹這件事,又沒提出政治訴求與挑戰習俗的論述,直接挑戰「萬般讀書高」的觀念。大眾心裡那種「只要乖乖念書,考第一志願,人生就會一帆風順,功成名就」的幻象,直接被汙衊,於是只能替她貼上「想紅、有病」的標籤。就像鄭捷一個隨機殺人,大家只能怪他父母、怪母校東海大學沒把他教好,勢必要找到個理由,才能讓自己心安。」
所以,在這資訊洪流的時代,多數人聲音未必就是正確,也未必就是錯誤,更多的,我認為是要養成自己能獨立去看待一個事物的能力。
【人物】李宜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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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刪節版刊在關鍵評論網,這裡是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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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5補)這篇文因為採取鄉民口吻行文,被文化界與女權人士圍剿。寫了另一篇來解釋動機。內文一些被質疑的狀況,也有說明。可先看此文,也可看完本篇後再看。算是後記中的後記:
https://www.facebook.com/photo.php?fbid=10217482809570112&set=a.10210152776523867&type=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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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懶人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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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太多人說要懶人包第一段改成懶人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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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科大休學生李宜頻,日前於PF32場次露下體,引發社會爭議。經訪後,發現李宜頻可能因成長過程缺乏家庭教養,人格塑造出了問題,以致違法犯禁。目前台科大正擬做出懲處,也已送交警政單位法辦。結果如何,尚有待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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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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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7月4日,台北花博公園舉行台灣動漫創作展「PF(Petit Fancy)32」。照例,場外聚集眾多動漫迷、路人、攝影師與coser。而台科大休學生李宜頻,身著一襲水手服,手持木刀在場,與攝影師進行拍照的動作。而她撩裙、換位的動作,露出沒穿內褲的陰部,因此被許多攝影拍到。諸多打碼、無碼的照片,隨即在C圈的流通,並迅速在網路流傳,並登上各大媒體。在兩天之內,成為台灣最受矚目的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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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件發生後,隨即有人報警。警方因李宜頻裸露行為,涉嫌違反刑法第234條公然猥褻罪,以及社會秩序維護法第83條妨害善良風俗罪,進行約談偵辦。台科大校方隨即表示,李宜頻已休學1年半,對此事件台科大深感遺憾與歉意,並認為李宜頻身心有狀況,籲外界諒解,別再討論。後續會提供她心理諮商和法律諮詢,並將以校規處理,涉法行為則由司法機關偵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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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事件延燒後,李宜頻臉書,成為眾所矚目的焦點,追蹤數由500人上升到1萬7千多人。而相關貼文也被網友灌爆,充斥各種賤斥言論。無論在她個版、各個社團、論壇,與新聞媒體處,公眾大多是辱罵斥責,偶有支持或體諒的言論。而李宜頻看似不為所動,堅不認錯,並屢屢發文挑釁批評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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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coser露鮑事件」看似小事,本來應只是C圈內的茶壺風暴,但它沒那麼簡單。事件內外,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露鮑事件,偏偏戳到台灣社會隱藏的各種亂象。媒體將其炒熱,正是注意到其中的幽微之處。戲裡戲外,李宜頻一個小小舉動,正如美國真實犯罪紀錄影集《虎王》一般,點出各種人性的醜惡面。而這一切,也許得從李宜頻的故事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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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鮑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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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採訪題目時,剛好看到網友群情激憤的討論「露鮑事件」。單看此事件,涉及的社會議題實在很多,可談的東西不少。但李宜頻又不接受媒體訪問,缺乏資訊。基於好奇,循線看了一下李宜頻臉書,看到她說太多記者約訪,訊息被灌爆,她不會看。還是加減私訊,問她有沒興趣受訪。沒想到馬上就回了,直接就說給訪。7月7日,在她回台科大與輔導老師,還有律師見面後,就見面做了一個採訪。而新聞提到的李宜頻男友也跟隨前來,全程參予採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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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門見山。簡單一個切入點:露鮑的「動機」是什麼。這個問題開啟了李宜頻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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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平常沒有穿內褲的習慣,啊就不是故意露的。」李宜頻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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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事件發生後的隔天,她不是在私密社團說她在做「社會實驗」?李宜頻說,她本來覺得露下體被拍到又沒什麼,有什麼了不起?沒想到一覺醒來變成新聞,她看到大眾的反應覺得很好笑,才說她在做社會實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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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法前後矛盾。如何證明?李宜頻詳細解釋現場狀況。她說現實就是這樣,愛信不信隨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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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的狀況是,李宜頻跟同年齡層的人一樣,喜歡動漫,但算不上是動漫迷。所以平常也沒接觸COS圈。因為她交往兩個月左右的男友,是攝影師,且作品大多以COSER為主,有C圈朋友,也常跑場次,所以她一時興起,就跟著男友去見識一下。PF32差不多是武漢肺炎後的第一個場次,在此之前她沒交過C圈男友,直到現在也沒什麼C圈朋友,以前自然不會參加。而交往不久的男友要去場次找朋友,她自然想去看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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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圈說我是假COSER,我覺得很好笑。我身上穿的制服,只是隨便買的,根本不是任何動漫角色,假髮是之前外拍扮美人魚買的,我又沒有在COS。」李宜頻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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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一些C圈的批判,倒是沒看到有人罵「她根本沒在COS角色」這點。可能「自創角」也是一種類型,所以沒特別被提出來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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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場狀況是,她做了一個裝扮去場次。然後男友提出要拍照,她就在現場擺POSE給男友拍。男友此時介入,插話解釋,說他拍照沒有要強調露下體,並秀出網友公布的影片,內容是他在喬木刀的位置,他有要遮的意思。李宜頻補充說,目前這些被瘋傳的照片,一張是她換姿勢時旁邊不認識的攝影師就拍下來。而一張背部露屁股的,她說左手撩裙子,前面沒露,後面露出來了她又看不到,怎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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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不住吐槽,不管知道不知道,如果不想曝光,下意識手也會按著裙子遮一下。這樣說誰信?李宜頻說:「對我來說,那就只是一塊肉,被看到就被看到,又沒什麼。要問的是攝影師幹嘛拍吧?那些人我不認識,拍照也沒問我,拍了還上傳,到底是關我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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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照片,李宜頻男友的拍攝地點,就位於花博廣場正中央的露臺。那個位置是會場中心,也是最多人經過的地方。既然知道李宜頻沒穿內褲,怎樣都會有走光的風險,幹嘛要在那邊拍?一般來說,COSER如果不想招呼太多親友,都會跟熟人跑到廁所旁邊的小花園,閒聊拍照,那邊人潮遠遠較少。不然拉到場外兒童樂園那邊拍也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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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宜頻男友解釋,小花園那邊人很多,當時活動快結束,廣場人潮不多,而且晚上要跟C圈親友吃飯,所以就近在那個位置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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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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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宜頻覺得這個事情很簡單。一堆人說她是假COSER,想紅,還拉C圈下水。但她的動機很單純:一,她平常就不穿內衣內褲;二,她覺得被看到陰部沒什麼,你要看就看;三,她沒有穿COS服;四,事情會鬧大還不都媒體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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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得激動:「這應該要問媒體吧?那麼多新聞你不報?社會那麼多重要的事情不關心,啊就關心我露下體?媒體不炒新聞,我哪會紅?而且你看大家罵成那樣,這哪叫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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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之成理。但社會大眾看了這番說辭,只會認為在狡辯。反正也無從驗證。不過任何社會事件,大眾總針對犯人的「行為」嚴加批判。我更在意的是,事件背後的人,是什麼樣子。李宜頻說了自己的故事,也許可成為社會評判她的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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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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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宜頻是台南善化人,細節懶得問了。她是非婚生子女,下有弟弟。自幼父親就失蹤,母親也很少回家,不知做什麼工作,只知道有時有交男友,會跟男友一起生活,行蹤成謎。所以她跟弟弟被丟給外公外婆撫養。外婆用退休金養她們。外公平常懶得理他們,都是外婆在管教。而外婆常常會罵她們,說她媽媽都不拿錢回家,然後只要跟外公吵架就會打她,心情不好也會打她。總之常常沒有理由的就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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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因為她爸爸很胖,媽媽也很胖,兩個人長得都醜,所以她也長得很醜,現在也一樣醜。她小時候很胖,在學校會被同學嘲笑霸凌,就這樣一路長大。然後高職考上台南高商,大學考上台科大。因為從小喜歡畫圖,所以選了商業設計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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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南高商已是名校,台科大更是職校第一志願,地位等同台大。意思就是說,李宜頻可說是同年齡層的菁英。我說,那家族裡面應該會有認同她的人吧。李宜頻說,父親那邊的家人一個都沒見過,只知道有個姑姑。然後母親這邊的家人,平常都很嫌棄他姊弟倆。聽到她考上台科大,只說:「喔,這間不錯。」算不上什麼褒獎,更無欣喜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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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李宜頻最大的轉戾點,就是北上念書。進台科大之後,她終於可以做自己。但第一志願學府,對她的影響也不多。因為她在升大二時,母親欠債,債主找她追討,騷擾所有她的朋友。她只好出面處理,為了還債,休學兼了好幾份工作,直到去年才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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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說,台科大對外表示她有身心問題,跟這有關嗎?李宜頻認為,一半有關。其實在此之前,她就發現自己走在馬路上,會莫名地想要去給車撞。然後所有憂鬱症的狀況都有,整天想死,也自殺未遂幾次。但她不知道那是病。被逼債後,當然變更嚴重。診斷後,才知道自己患了重度憂鬱症。然後吃藥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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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吐槽說,那樣有辦法工作嗎?李宜頻說,她就只能逼自己啊!她只知道,如果該做的事就會做。就會逼自己。但什麼是該做的事,她卻很難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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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個無法定義自己的人。」李宜頻說。要她說自己的性格,她覺得自己有固執的一面,偏執,倔強。但要舉例,她舉不出來。行為上,可能異於常人,但她自己不知道怎樣才算是「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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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也許她算是自卑吧。因為就真的長得很醜,從小被人嫌棄到大,所以很多事她不會主動。戀愛上,她到現在交過四任男友,都是對方追求,沒有自己主動過。因為她答應跟第一任男友交往後,對方就立刻強暴她。她只覺得「自己被玷汙了,就變成他的人了」,然後就瘋狂的一直做愛,一邊做一邊覺得痛苦,每次都會覺得「自己又被玷汙了,而我是屬於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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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那有性濫交嗎?她說:「沒有啊,都跟男友。」幹,那種被強姦後就變成對方的人,是哪個年代的觀念?這到底誰教的?李宜頻說:「外婆教的。」我:「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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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李宜頻在臉書的簡介,寫著LGBT跟女權主義,是因為後來思想有所轉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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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也不是。而是,她是雙性戀。其實她有喜歡過兩個女生,但她從來也不敢跟對方表示心意,所以都無疾而終。她因此會參加同志大遊行,上台北後每次都有去。我說,台科大雖然七成是男學生,但畢竟是頂尖大學,資源應該不少。她有此興趣,有沒上過性別相關課程,或去參加性權團體的活動或講座之類的?她說,都沒有。就網路上看一些文章而已,也不知道要怎樣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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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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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李宜頻前三任男友,第一任把她當奴隸使喚,她憤而分手。第二任劈腿花心,她受不了。第三任則是說跟她相處累了,把她甩了,結果在她因新聞爆紅後,卻回頭找她。現任男友交往不久,還在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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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中間也有單身的時候。單身時,李宜頻會用交友軟體,找男人只為了有人陪睡。為她自己過夜會感到孤單。雖然跟她約的每個男人,都是為了做愛,她也只能陪對方做。李宜頻說:「我真的只是想要有人抱著睡而已。既然他們的目的是要做愛,我就用身體做交換。反正我早就被玷汙了,已經壞掉了。他們要做就給他們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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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如此,也不用交男友了,還要被制約。李宜頻說:「不太一樣,有愛的時候,做起來比較爽,差很多。即使有男友可接受開放式關係,放任我交砲友,我也不會跟別人做,因為沒必要。跟男友做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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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學是為了還債,而債還清後大可復學。但李宜頻很窮,想繼續賺錢。因為自己很醜,就勤練化妝,讓自己有妝時,看起來還像樣。今年一月,因為武漢肺炎,不敢繼續做服飾店類的服務業工作,決定做直播。但因直播網紅遍地,競爭激烈,她播了半年,感想是:「我沒有經紀公司,所以沒有培訓跟資源,成績不好,每個月都只賺到香菸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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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自六月中旬開始,李宜頻開始當外拍MODEL。因距今時間不長,也只拍過幾次,全都互惠。然後就發生了露鮑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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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實在覺得,說「不在乎被人拍到」,沒人會信。狂吐槽她。李宜頻說的直接:「好吧,你真的要說我在露出來當下,自己沒意識到,當然不可能。但我心裡有一種報復感。你知道我從以前,到做直播、到開始互惠外拍,被多少人罵過嗎?罵我醜、罵我愛作怪、罵我有問題、罵我(直播)整天講憂鬱症裝病,我當下是有點想說,好啊,這樣一定會被罵。那就繼續來罵我啊!我是沒想到這會影響c圈啦,啊反正我也不是c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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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男友當下,雖然覺得她當眾露下體不妥,還問她:「這樣好嗎?」但她還是幹了,自然也不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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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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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爭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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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宜頻在花博一個露鮑動作,隨即引發網路與媒體沸騰。她的臉書、社團貼文被留言灌爆,而新聞下的留言也大多在批判。簡單分析留言與(我看到的)社群媒體評論的內容,留言者,七成以上是男性,極盡「蕩婦羞辱(slut shaming)」之能事,大部分在批評外表。而女性有同情她身心狀況的,有蕩婦羞辱,也有純粹覺得不妥的,也有單純批評其行為的。女生罵李宜頻臉很醜的比例,不輸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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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體來說,c圈絕大部份的評論,覺得李宜頻以「圈外人」的身分,卻造成公眾對c圈的負面觀感,所以非常不爽,認同者少。社會大眾部分,批判的留言佔一半左右,四分之一是覺得她敢做敢為而稱讚,四分之一是看熱鬧的,留言各式各樣,大多是「搬板凳文」或「要求她再露給大家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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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就事論事的言論(我看到的)大約兩種,一種是體諒李宜頻身心狀況,覺得她一定生病了才這樣做;另一種則是c圈內的討論。dcard有篇文被媒體廣泛引用,大意是:「動漫&cosplay在台灣都被視作次文化,c圈不求成為主流,也不求理解,但希望不要被惡意解讀。」比較不對李宜頻人身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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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李宜頻目前得到的名聲,以此回推她的動機,就有討論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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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事論事。公眾場合露下體,動機是什麼?理由不外乎四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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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政治訴求;二、想紅;三、精神疾病發作;四:暴露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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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第一點,李宜頻不接受媒體採訪,也沒提出訴求,可以排除。那只剩下後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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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想紅」的動機,以李宜頻描述的人生故事,她完全符合「網美」進行名利操作的要件。她的人生經歷裡:「童年破碎、被性侵、憂鬱症、鬧事」,網美的四大神器全都具備,要說自己沒有操作想紅,鬼才會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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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宜頻對此的看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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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想紅,直接給各報記者訪不就好了?啊我的故事就真的這樣,反正我說了,愛信不信隨便。然後媒體用學校的話,說我有身心狀況,啊就不是這樣。啊我承認我之前真的有憂鬱症,但我現在好了啊!吃藥一年多,後來恢復到醫生慢慢減藥,最近兩個月也沒發作。發作了還會出門?你也不用跟我講躁症,我知道什麼是躁症,啊我也沒有。那我能怎麼證明?反正想罵的就是會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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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李宜頻的言行來說,起碼可排除重度憂鬱症發作。是否有其他精神狀況,也只能由專家來判定。至於想紅,客觀來說,一個動作讓她臉書追蹤爆增、粉絲團成員也爆增,然後原本少量的大尺互惠邀請,也跟著爆增,她即使提出要收費來篩選,還是一堆人邀。要說露鮑對她沒有名利上的好處,自是難以排除。這部分只能交由社會公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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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對於「暴露狂」的部分,李宜頻認為,她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暴露狂。不管在心理分析上,她可能是想藉由「被罵」或者是「被同情」來獲得關注,來填補過去的傷痛與空虛。但她真的不知道。有人這樣講,她也只能說有可能。她不在乎被人看到裸體,是因為對身體真的就不珍惜。她知道自己心裡有個部份壞掉,她也只能說,可能是被初戀硬上而造成。但她沒想過沒穿衣服就上街,也沒想過沒事就脫給別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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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覺得露給別人看會有快感,被看到了無所謂而已。有人要說我是暴露狂,那我就是暴露狂好了。社會很愛給人貼標籤,我真的不在乎耶。你可以說我是個怪人。你說我胸部好看我不會高興,說我勇敢我也不會覺得被稱讚,罵我醜我不會難過。說我是敗類就敗類。真的,我沒什麼感覺。」李宜頻做了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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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接下來李宜頻除非消聲匿跡,否則都無法排除「想紅」的標籤。那在爆紅之後,李宜頻又有什麼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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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宜頻說,最近因為上了新聞,要處理的事很多。一堆邀約、邀訪、合作的訊息,甚至還有政黨跟政治人物找她不知道幹嘛,都還沒看。接下來就是看九月能否復學,那也要先看學校打算怎麼處置。然後就找個工作賺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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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宜頻天真說:「應該會找服飾店之類的工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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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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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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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顏的李宜頻,一如她在臉書的說法,按照全人類普世的標準,屬於「貌寢」的類性。簡單說就是醜,而且相當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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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成長過程中,班上若有又醜又胖的同學,大多會霸凌之。男生都已難逃,女生被凌遲的狀況,更為慘烈。李宜頻的成長過程,是否為她自暴自棄的開端?而李宜頻對自己身體蠻不在乎,對外界毀譽更不放心上的態度,究竟是逞強,還是心靈已被過去經歷所摧毀?一次採訪總還是抓不到點。遂約去她家,想從她的生活情境,探出端倪。反正也是要拍刊登用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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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貸居在中和的套房。4坪大的房間,堆滿了各式衣物與飲水機、冰箱等電器用品,連床上也堆滿東西,無處可坐。是那種所有家當集於一室的狀態。但在狹小的空間中,卻擺著書桌大小的空籠子,裡面有乾草,卻無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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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宜頻說這是她養天竺鼠的籠子,之前有三隻,死了兩隻。天竺鼠若只有一隻,會寂寞致死。所以她把最後一隻送人。但那些天竺鼠就像她的兒子,她就是捨不德將籠子丟棄。留著可以紀念牠們。寵物的死亡讓她很痛苦,她也不想再養了。這是她少數露出的情感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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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房牆上貼著她的設計作品,只有衣櫥上擺著一小幅畫作。是她的作品。一個裸女被人掩住左眼,右眼被螺絲起子刺入,彷彿顯示她的某種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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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宜頻一進入家中,隨即把衣物脫光。她說她只要在家就不穿衣服。就是不想。她講了個故事。有次跟攝影約拍後,那位攝影堅持要上去她家。她說她卸妝後很醜,攝影說沒關係,她就讓他進去。也是把衣服脫光,攝影就開始摸她胸部。但她根本毫無反應,攝影也就乖乖走了,回家後才私訊她,問她有沒有接S(性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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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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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露鮑事件,我請教了前男友是演藝經紀的某位媒體界「阿姨」,請她發表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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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體界阿姨說:「這種女生她看多了。要嘛為了撈錢,不然就是蠢!不然就是想露、愛露、性生活複雜、性癖好特殊!她們就是露給人看就有快感!演藝圈跟MODEL界太多了,這個假COSER就是想紅!她才沒什麼想法,不是不小心,是想出風頭!越多人知道她露,她越得意!這種人沒什麼好研究的,太多了!不管他們說什麼理由,全都在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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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不管請教心理師,或其他攝影、社會學相關人士,答案都是「蠢、想紅、想成名撈錢、心裡有病、性癖特殊」,全都沒好話。但我總覺得沒那麼簡單。無論採訪或在她家私聊,我覺得她對一切事物麻木,而毫不在乎。我拍照時,她要露下體就露,拍下體特寫就拍,毫不掩飾,看起來也沒任何快感,說是換取什麼利益,看起來對她也沒好處。我認識的人算有個數量,怪人也看過不少,大多可抓到行為動機。但就李宜頻我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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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問了很多她的隱私,許多事不堪聞問,說真的,只會發生在成長過程中破碎、缺乏良好教育、智能不高的女性身上。但作用在李宜頻身上卻很奇怪。她說可能是因為心靈破碎造成,但某部分來說她又強悍到不行,毫無脆弱感。可能是藉由對世界麻木,來自我武裝。這只有心理學家可以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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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李宜頻蠢,她的統測成績除了國文很低,只拿到12級分外,英文數學設計,各科都是14、15級分(滿分15),在她所屬的「設計學群」內,分數是全國前20名。要說她蠢,全台排名在她之後的學生不知該如何自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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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跟她討論她身上發生的大小事,發現她思慮相當清楚,完全了任何事情的前因後果、背景影響,以及他人目的。但總的來說,她卻一直被利用,被人佔好處。無論是前男友對她使出PUA的手段,或是攝影、直播、人際關係上別人的予取予求,她全都一清二楚。從社會議題到露鮑事件牽涉的女權議題(例如可以套FREE乳頭運動或對抗父權體制等東西,來合理化自身行為),她其實都講得出一套道理,名詞、事件朗朗上口。雖然她說只是網路上隨便看一些文章,但她的論述能力比起一般覺醒青年,不遑多讓,只是因為她沒興趣,也不想拿來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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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越聽越怒。私底下的她,智識程度跟在網路、臉書、直播、新聞上呈現的形象根本兩樣。任何人只要活在社會中,無論行為多乖張,總會設一道防火牆,以免火燒身。但她沒有。偏偏也沒有自毀傾向,就只是不在乎。我怒道,你的生活搞成這樣,對你到底有什麼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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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宜頻笑著說:「其實我都在裝笨。你不覺得這樣比較輕鬆嘛?如果你表現得比別人強,時不時就有人來跟你聊天,問你事情,那不是很煩?至於利用,所有的人事物都是利用。我知道大家彼此利用來利用去。情感、性愛、名利,都在利用。像你來採訪,目的是賺點擊率、賺稿費,那就給你利用啊,又沒差。反正我想被利用就被利用。大家不知道的是,當我不想被利用時,誰找我都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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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時想何時不想?什麼想又什麼不想?李宜頻說:「我不知道。可能是我怪吧。或壞掉了。你再怎麼問,我都沒答案。像武漢肺炎時,我覺得煩,一個人到附近的學校頂樓,坐在圍牆上抽菸喝酒,結果就被警察抓下來。我想自殺嗎?我不知道,看起來是想,對吧?但我那時沒有想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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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聽起來都太危險了。作為旁觀者,我自無法多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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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李宜頻引發的事件,戳到了社會的敏感神經。自許曉丹以來,除了因藝術創作、精神狀況,或政治訴求的裸露外,她當眾露下體,可說是驚世駭俗的行為。在這時代的台灣,無論JVID上無數販售露鮑照的MODEL,或SWAG上一堆拍無碼A片的台灣女性,所引起的討論,都遠不如這麼一露。這背後涉及很多社會的偽善與盲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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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就事件來說,如果是一個高職肄業的女性做同樣的事,新聞最多發個一則兩則,討論一天。但一個台科大的高材生幹這件事,又沒提出政治訴求與挑戰習俗的論述,直接挑戰「萬般讀書高」的觀念。大眾心裡那種「只要乖乖念書,考第一志願,人生就會一帆風順,功成名就」的幻象,直接被汙衊,於是只能替她貼上「想紅、有病」的標籤。就像鄭捷一個隨機殺人,大家只能怪他父母、怪母校東海大學沒把他教好,勢必要找到個理由,才能讓自己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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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媒體嗜血,不斷想從李宜頻身上挖出真相(雖然我只是為了滿足個人好奇心,但惡劣度,其實跟媒體差不多)而每個因此被牽連(台科大、C圈、直播圈)的外界群體只能為之憤怒,覺得自己受到無妄之災。而李宜頻言論上的屢屢挑釁,又讓一般大眾那種「因為自己生活哪過不好,就拿新聞裡犯法違禁的人遷怒」的心態沸騰。許多人利用李宜頻引發的爭議,來獲得自己的情緒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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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爛的是有政治人物跟政黨,還見獵心喜,覺得此事件可操作利用,還找李宜頻還要搞事。逼問出是哪個政治人物跟政黨後,怒氣更深。幹,平常亂搞還不夠。台灣此時最重要的議題,應該是水利法修法,農民數百年捐錢建造的水道即將收歸國有,這嚴重侵犯私產的事討論極少,就想利用露鮑事件替自己搞鎂光燈焦點。衝三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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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而真正能看清議題的討論,無論是討論台灣女性常見的心理創傷狀態、台灣父權體制如何造成「蕩婦羞辱」的陋習,或妨礙風化罪與公然猥褻罪的不合時宜,全都是最不被關注的部分。人性的醜惡透過一個又一個的發文與留言,毫無保留的展現。令人不悅。當然我自己也是在利用李宜頻的一份子,倒也難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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討論到這邊,李宜頻眨了眨眼:「這不是很有趣嗎?」
我:「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