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顧者論壇劇場 淑儀媽媽(下)
「在院舍吃飯好像打風,兩三個字(十至十五分鐘)就會餵完。我看見有位婆婆,不打開口,那護理員用匙硬塞進去。那餐飯還沒餵完,婆婆的嘴已經腫了。」淑儀想開口,可是擔心媽媽住在院舍,會被「特別照顧」,不敢出聲。
每天她都親自到院舍餵媽媽吃飯,要將近一小時才會餵完。才第二個月,有一天她不知怎地遲了出門,去到院舍才過了食飯時間半小時,全間院舍都關了燈,水靜河飛。
她進到房間見到媽媽,腦裡馬上冒出一句:「阿媽,你真的好叻,叫我這時來。」
媽媽看著她,眼睛很憂傷,在床上被綁住。「媽媽兩手在床欄綁到直,是完全綁得直直的,一點都動不了!」淑儀說:「我十萬個問號,阿媽不會發脾氣,雖然不會配合,但也不會騷擾別人。」
淑儀在媽媽入院舍時已經講明不會約束,很生氣問姑娘。姑娘輕淡輕寫:「你阿媽『摷片』,整污糟張床,所以我們要綁起來。」
媽媽在之前的院舍,也有弄尿片,但沒有被綁起來,淑儀不明白為什麼這間院舍會這樣處理:「不許她做一個動作,現在是所有動作都做不了,廢了?」她嘗試慢慢與姑娘談,除了綁手,會否有其他選擇。
「可以穿約束衣,但要自己俾錢買架!」院方答。
「買囉!」淑儀想也不用想,心裡很生氣院舍沒跟家人談,就這樣把媽媽綁起來,但嘴裡也不敢說什麼。媽媽穿上約束衣,行動不自如,但起碼,雙手可以動。
「我明白院舍有難處,但是否一下子就是這樣兩手綁起來?是以人為本,還是工作方便?」淑儀在媽媽過身後,才在一個公開的研討會上講:「要送媽媽進院舍是非常無奈的,我也有自己的家庭,沒法二十四小時照顧。『無咁大個頭唔好戴咁大頂帽』,我只可以在自己的範圍盡力而為。當我不在院舍,就要接受媽媽可能被綁,同時要識放下。」
「我放下對院舍的期望,但沒有放棄我媽媽。我很關心她,但做不到我想要的方法,唯有放手。身為照顧者,看到這些約束、硬塞餵飯……這些不人道的對待,震驚、生氣、困惑、擔心、傷感……身心都很累,很矛盾。明白院舍職員都是『打份工』,雖然那是我阿媽,但不能期望她們都當她是自己的媽媽,心疼,但可以點呢?」
淑儀是兼職心理輔導員,熟悉社福界,她指出要改變,最關鍵是管理層,才可以推動下層。「我阿媽是完全沒談,就綁了。我只是希望要用前,一定要和家人解釋,取得我同意,並且有不同級別約束,定期檢討,不是一下子就去到最大程度,並且長期使用。」
「今天說了很多方法減少約束,可是思想上界業都有約束,如何去除這束縛?」她在研討會上說一口氣地說:「以前媽媽初患認知障礙症,還和弟弟一起住,我們就把廚房爐子調到最慢火,就算遲了關火亦不會出事。門口放鈴,一聽見有聲就跟她出去,我們並不想媽媽不能入廚房、不能出去,或者動也不動只是坐著。我們能否試圖了解長者?會跌,會危險,但這就是生活?」
二零一五年十月媽媽入院舍,十一月初發現被綁,二零一六年四月淑儀離港,期間媽媽被送入醫院,被插鼻胃喉。淑儀回港馬上找醫生,醫生說之後可找言語治療師,能夠自行進食就拔掉。
「可是媽媽已經放棄,大部份時間都閉起眼睛,家人去探,才張開眼。」淑儀沒法刺激她的吞嚥能力,插了鼻胃喉,又再被綁,這次戴上約束手套。「媽媽沒有拔喉,但沒動作一樣被綁,她的手開始腫了,剩下的一隻腳也開始瘀黑……」
三個月後,媽媽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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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顧者論壇劇場
視像演出分三場次,三個不同的劇場:場景依次為家居、院舍、醫院
第一場:2021年1月22日:晚上8時 【好想留在家】
第二場:2021年1月23日:上午11時 【三等老人院】
第三場:2021年1月23日:下午3時 【醫院嗌大交】
參與形式:視像直播
費用:免費
*演出約為一小時
*參加者透過視像一起討論,可以打電話給現場「替身」代為改變劇情
*參加者可透過網上投票,表達意見
*三場將會各開三個FB closed 群組
在演出前放上相關安老及醫護資料,演出後亦可繼續討論
*認知障礙症患者的照顧者可自行選擇會否入小組
由「照顧者大大聲」資深照顧者主持,平時whatsApp,每月見面,互相支持和交流
(葵青區居民優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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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顧者論壇劇場 淑儀媽媽(中)
這一年淑儀媽媽八十九歲,七年前確診患上認知障礙症,原本一直維持在初期,但突然中風,情況急轉直下,接著腳指壞死需要截肢。醫生特地來病床前解釋,媽媽聽畢回答:「這是醫學的講法。」
淑儀聽了一震,爸爸生前有糖尿病,醫生說要切掉兩個腳趾,媽媽也是說:「這是醫學的講法。」她天天替爸爸按摩,終於令腳趾好過來。淑儀也天天替媽媽治療,可是救不回來。
醫生還是說要切,淑儀於是爭取多兩星期,希望讓媽媽能接受。她每天都一邊替媽媽洗傷口,一邊抬起媽媽的腳,對她說:「爛了,要切掉,留不了。」
媽媽聽了,轉頭又忘記。截肢手術只是半身麻醉,媽媽醒來時也很愉快地說護士解釋得很清楚,可是過了幾個星期,淑儀看看媽媽傷口的包扎情況,媽媽說:「不要摸,我的腳板好痛!」
已經沒有腳板了啊。淑儀呆住。
手術後近兩個月,有天媽媽躺在床上,眼有淚光,想去摸腳板。淑儀上前摸摸媽媽的手,她發脾氣推開:「我唔幫你玩!」淑儀知道,媽媽終於面對失去腳板。
淑儀唯有不斷勸說:「等你有力可以再走路,我們可以用拐杖,甚至可以裝義肢,但你要有力走才行啊。」
媽媽還健康時,淑儀自覺是「外嫁女」,多年來忙著上班、照顧丈夫和兩個女兒,媽媽跟弟弟一家同住,以往淑儀總是過年過節、生日,才會跟媽媽碰面。媽媽確診患上認知障礙症,淑儀多了時間和媽媽相處,原本母女間亦有一些「情緒」心結,這段時間就有機會處理。
看著媽媽身體日漸衰敗,很難過,有一番話,在淑儀心裡想了很多遍,終於在截肢手術那天說出口:「媽媽如果你留下來,是為了教我某些東西,你不用留了,我會自己學。」
截肢手術後,媽媽在醫院很長時一段時間。有時親友來探,跟媽媽談話,媽媽不作聲。淑儀很難受,想起曾經被困集中營的奧地利心理治療大師Viktor Frankl,他的書《Man’s Search for Meaning》:改變不到處境,就要挑戰自己改變,最終每人都有自由去決定用什麼態度面對,這是the last of human freedoms。
她站在床邊,心裡對媽媽說:「你沒了腳,但仍然有the last of human freedoms,可以用不同的態度面對日後的生活。」
她一直想,媽媽轉過頭來看著她,眼神很堅定,像是收到她的說話,還要點了一下頭。
淑儀非常驚訝,沒預計媽媽接收到,並且是英語!「認知障礙症溝通不到,但原來還有心。心比腦,更有力量。」她說。
媽媽這次出院後,雖然仍然回到原先的日間中心,並且入住住宿的樓層,然而媽媽需要更多護理,還是搬去正式的護養院——沒想到,連串惡夢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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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顧者論壇劇場
視像演出分三場次,三個不同的劇場:場景依次為家居、院舍、醫院
第一場:2021年1月22日:晚上8時 【好想留在家】
第二場:2021年1月23日:上午11時 【三等老人院】
第三場:2021年1月23日:下午3時 【醫院嗌大交】
參與形式:視像直播
費用:免費
*演出約為一小時
*參加者透過視像一起討論,可以打電話給現場「替身」代為改變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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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顧者論壇劇場 淑儀媽媽(上)
淑儀每天中午,都會去院舍陪媽媽吃飯,有一天,不知怎地無緣無故遲了出門。「當時有想過不去,但心裡又有聲音要我去。」淑儀去到院舍,才過了食飯時間半小時,全間院舍都關了燈,水靜河飛。
她進到房間見到媽媽,腦裡馬上冒出一句:「阿媽,你真的好叻,叫我這時來。」
媽媽看著她,眼睛很憂傷,在床上被綁住。「媽媽兩手在床欄綁到直,是完全綁得直直的,一點都動不了!」淑儀說。
媽媽是車衣工人,僅僅讀過三年書,可是弟弟讀小學時要請假,媽媽寫的請假信,工整得令老師驚訝:「你媽媽是大學生嗎?」媽媽又喜歡讀報紙,淑儀中學經濟課,不明白的還可問媽媽。
淑儀說爸爸做警察,其他警察太太常在宿舍打麻將,但媽媽從來不打牌,有空就拿衣服回家車:「當時還沒有廉政公署,警察貪污很普遍,可是爸爸守的環頭沒有油水可撈,媽媽會對他說:『收了錢都擔驚受怕。』又跟我們三個孩子說:『人地有錢做什麼不用恨,我會買菜煮給你們吃,衣服洗熨乾淨,媽咪會在家照顧好你們,讓你們可以抬起胸膛做人。』」
淑儀和兩個弟弟都出身,媽媽開始學英文、練書法,五十多歲才去學游水,堅持每天鍛練身體,七十多歲時還和街坊一起成立長者組織,二千年得到特首董建華頒發「行政長官社區服務獎狀」。
二零零七年媽媽八十二歲,確診認知障礙症。
淑儀曾經接受專業輔導訓練,退休後一直兼職心理輔導員,她沒想過媽媽會患病,但馬上聽講座、找資料,安排媽媽去最好的日間中心接受訓練,最初七年都維持在輕微階段,然而,媽媽中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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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場:2021年1月22日:晚上8時 【好想留在家】
第二場:2021年1月23日:上午11時 【三等老人院】
第三場:2021年1月23日:下午3時 【醫院嗌大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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