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山口的園丁》
王維晚年寫了一首詩:晚年唯好靜,萬事不關心。
一般的白話文解讀是:人已屆晚年,此時特別喜好安靜,對人間萬事都不想再關心。王維自思沒有高策可以報國,只求歸隱家鄉的山林。若能寬解衣帶,對著松風乘涼,山月高照弄弦彈琴,那已是最大的渴念。此時君若問人在窮困中通達的道理,就聽水浦深處,漁歌的聲音吧。
王維純粹是老了,退隱江湖,通達人生後,決定「萬事不關心」嗎?
王維此詩寫於於唐玄宗開元二十九年(西元741年),詩是王維寫給張少府(張九齡)的作品。題目冠以“酬”字,當是張少府先有詩相贈,王維再以此詩爲酬。
王維早年曾是一名充滿政治抱負的書生,張九齡爲相時,他曾是張九齡政治主張的擁護者,受張九齡提拔器重。最終宮廷鬥爭,加上玄宗時期已是唐朝盛世的末尾,張九齡捲入了紛爭,先被排擠,終而罷相。這既代表唐玄宗開明政治的終結,也是唐朝衰落的開始。「九齡既得罪,自是朝廷之士,皆容身保位,無復直言。」(《資治通鑑》)
於是曾貴為朝廷之相的張九齡先是失去官位,接著被遠貶。
王維寄詩九齡,他表達的不是人老,而是「心」老去了,抱負老去了⋯⋯世局那麼令人失望,愈關心,愈心亂。
既然對朝政的失望,無能為力,不如歸隱山林。
西元741年,王維寫此詩時,仍任職京官,但對朝政已近乎絕望,他沒有太激烈的語言,恐怕也是自保。資治通鑑記載他開始過着半官半隱的生活,「晚年唯好靜,萬事不關心」,正是他此時內心的寫照。所以歸隱山林,不是重點:「萬事不關心」,「晚年唯好靜」才是他當時自處的哲學。
王維寫下「萬事不關心」,距離「安史之亂」約14年。一個朝代不是瞬間傾覆的,而是慢慢地犯錯、衰微,直到一個事件發生,才驚醒了所有糊塗人們:原來我們的國家如此脆弱,一擊即潰。於是安史之亂後,馬嵬坡下泥土中 ,不見玉顏空死處,楊貴妃被賜死了。
唐朝盛世留下的詩人傳統,到了中唐由白居易接手,寫下了「長恨歌」。
六軍不發無奈何,宛轉蛾眉馬前死。
花鈿委地無人收,翠翹金雀玉搔頭。
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淚相和流。
黃埃散漫風蕭索,雲棧縈紆登劍閣。
峨嵋山下少人行,旌旗無光日色薄。
蜀江水碧蜀山青,聖主朝朝暮暮情。
行宮見月傷心色,夜雨聞鈴腸斷聲。
天旋日轉迴龍馭,到此躊躇不能去。
馬嵬坡下泥土中,不見玉顏空死處。
君臣相顧盡沾衣,東望都門信馬歸。
歸來池苑皆依舊,太液芙蓉未央柳。
芙蓉如面柳如眉,對此如何不淚垂。
春風桃李花開日,秋雨梧桐葉落時。
西宮南內多秋草,落葉滿階紅不掃。
梨園子弟白髮新,椒房阿監青娥老。
夕殿螢飛思悄然,孤燈挑盡未成眠。
遲遲鐘鼓初長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鴛鴦瓦冷霜華重,翡翠衾寒誰與共。
悠悠生死別經年,魂魄不曾來入夢。
臨邛道士鴻都客,能以精誠致魂魄。
為感君王輾轉思,遂教方士殷勤覓。
排空馭氣奔如電,升天入地求之遍。
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
忽聞海上有仙山,山在虛無縹緲間。
樓閣玲瓏五雲起,其中綽約多仙子。
中有一人字太真,雪膚花貌參差是。
金闕西廂叩玉扃,轉教小玉報雙成。
聞道漢家天子使,九華帳裏夢魂驚。
長恨的只是從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淚相和流的殘酷無奈嗎?還是世事的紛爭,朝廷的衰敗,更令人掩面救不得?
「長恨歌」問世那年,也是安史之亂隔一年,也是王維告訴自己「萬事不關心」後15年,杜甫上場了。
那是唐肅宗至德元年(西元756年)七月,杜甫得知肅宗在靈武(今寧夏靈武縣)即皇位,便將一家先安頓於鄜州(今陜西富縣)羌村,隻身投奔肅宗,不幸途中為安史叛軍所俘,押往長安,直到次年春天才脫身。在被迫拘留長安的日子裏,他寫了許多詩篇,或感時憂國,或思家念親,《春望》是代表作。
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
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
白頭搔更短,渾欲不勝簪。
唐朝終於還是亡了。之後,宋朝也出了一位曾經充滿抱負,天下聞名的才子:蘇東坡。他也是捲入朝中政爭,被一貶再貶,一生經歷了北宋仁宗、英宗、神宗、哲宗、徽宗五朝,仕途坎坷,屢遭人構陷,卻始終凜然胸懷,既不苟從王安石新黨,亦不盲目附和司馬光舊黨,他的正直注定了一生遭貶流徙的命運。
從京府一路先貶至黃州、惠州、儋州(海南島)。
他晚年期間也寫下一句名言:倍萬自愛。
朝廷不愛、時代不愛⋯⋯風雨歲月皆無情。人老了,要懂得「倍萬自愛」,加一萬倍地愛自己。https://m.facebook.com/SisyWorldNews/posts/2968783756532616
蘇東坡等朝廷想通了,允許他歸鄉時,他來不及見到最親的弟弟,來不及回到故鄉,才不過一年,一場瘟疫,即奪走了他的生命。只活了66歲,比現在的我大三歳。
或許分擔了相同的心情,這幾年我也漸漸實踐他們的哲學。我看著全球之亂,之痛、之暖化、之自私,慢慢地修為倍萬自愛,萬事不關心 ,「晚年唯好靜」。
今天一個人,在竹子湖,當了整日園丁,汗流浹背,汗從頭頂不斷的往下流,流過淚眼之處,流過話語之口。
山風一吹,特別舒適。傍晚抬頭望大屯火山口,雲層呈龍雲狀。
此時天漸漸暗,我的心卻漸漸的明亮、好好的寧靜。
夜晚剪一大盆花,回到家,置一樓長桌。狗兒們見媽媽忙進忙出,最終我精疲力盡時,倒臥浴室椅子上,所有的孩子們團團圍住我,不斷親吻。
歸隱山林,一點也不孤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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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喜歡秋天的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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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我看見鍾楚紅眼睛裏的光一點一點的熄滅了。她站起身。不再嬌憨嫵媚。不再理直氣壯地美麗著她肆無忌憚的美麗。就好像她原本把朋友們招待到家裏來,忙進忙出的,時不時轉過頭來,露出她一綻開笑臉就好像碎鑽撒在了地板上倏忽一閃一閃的梨渦,興高采烈地打開筆記型電腦,想要把她婚後的幸福通過畫面製成短短的視頻一幕幕地打到熒幕上,預備告訴大家他又把她帶到那裏那裏去吹山風去看海景了,可不知怎麽的,先是音效發生了故障,畫面裏她甜蜜地依偎在他身旁,嘴巴嘰裏呱啦地在說著些甚麽,偏偏我們一句都聽不清楚,然後我們看見一片金黃色的一望無際的沙丘飛旋著撲過來,風沙刮得好大好大,畫面完全沒有先兆地被切換,鍾楚紅突然落了單,怔怔地瞪大著眼睛,成千上萬的馬兒的腿在漫天的風沙裏奔騰——隨即鏡頭一黑,就甚麽都看不到了。
後來鍾楚紅說,她在丈夫的靈堂說的話是認真的,而不是為了草草打發記者,胡亂編幾句話敷衍過去,「他給了我廿年特別豐富、也特別幸福的生活,將來不管再遇上誰,恐怕都沒有辦法給我想要的,所以我從來不覺得一路單身下去是對不起我自己。」於是我聽了,禁不住將手掌交握,拱成一條橋,輕輕地按壓在眉心,原來我一直低估了鍾楚紅對愛情的虔誠,也原來我一直誤會了一個美艷的女明星的內心其實也可以為一個心愛的人草木萋萋。我記得亦舒寫的《流金歲月》,朱鎖鎖有一次對蔣南孫說,「誰會笨得去嫁一個自己深愛的人呢?」偏偏現實生活卻恰恰相反,真正肯在愛情裏循規蹈矩,肯為愛的人綠肥紅廋的那一個,竟然是朱鎖鎖,而不是蔣男孫——張曼玉從來不會放棄任何一個為愛情勇往直前水裏來火裏去的機會,而鍾楚紅卻意外的總是對愛情溫柔哀惜,對鍾楚紅來說,愛情是一條線索,不是一條導火線,不應該劈裏啪啦燒過了就算數,她要的是可以緊緊握著的同一條線索,輪回往返,尋找的都是同一個人和她生生世世相認的人。
我記得吳宇森說過,他比誰都相信愛情,他的電影其實一直都以浪漫為基調,常常第一個在他腦子兜轉的,不是廣場前飛起的白鴿,不是小馬哥兩隻手各持一枝手槍,一路走一路向兩邊掃射的槍林彈雨,而是一個女人表面上風卷雲舒,暗地裏卻張羅著要如何在心裏挪出一小塊方寸來同時安置另一個男人——因此我特別喜歡吳宇森拍的《縱橫四海》,根本把當時整個香港最漂亮最風流的人物都拍了進去,他讓兩個男人同時深愛鍾楚紅卻又各自假裝其實隨時可以放手不愛,他說,「無論外面的世界有多麽大的變化,大家遭遇的人生有多麽始料未及的曲折坎坷,最終不會變的,永遠是一份真誠的愛情。」
所以拍《縱橫四海》那一陣子,吳宇森一直躲在鏡頭後面,一邊看鍾楚紅左右為難的在周潤發和張國榮之間擺渡,一邊靜靜地流著眼淚,害怕驚動了愛情,也害怕驚擾了演員。我始終記得裡頭有一場戲,鍾楚紅把長髪盤起,穿件白色低胸晚禮服,美麗得就像巴黎剛剛睡醒,正伸展著春天的懶腰,而她倨傲的鎖骨和娟秀的肩頸,簡直就像是一座萬劫不復的懸崖,驚險但綺麗,沒有一個男人會不願意失足掉下去——吳宇森特別安排鍾楚紅和坐在輪椅上的周潤發跳舞,因為吳宇森年輕時也很愛跳舞,而且吳宇森有一只腿其實短了一點點,但跳起舞來一樣的靈活,當年他就是這樣單手搭在太太的肩膀上,在舞池裏跳了一整夜的華爾茲,最後跳呀跳的,終於和太太一路旋轉著舞進了結婚禮堂——不同的只是,吳宇森的太太沒有鍾楚紅標誌了一整個時代的美麗,我們必須承認,不是每一個女人都可以擁有如鍾楚紅一般,和一個時代共同進退的美麗。
而美麗,說得殘忍一些,到後來幾乎都是女明星們的懺悔錄。那些杯盤狼藉的風光,那些「滿庭殘葉不禁霜」的風華,當觀眾漸漸轉身散去,當聚光燈慢慢收弱光束,她們都得慢慢蹲下身子,放低身段,找個時間一件一件收拾。我們永遠不會知道一個因為美麗而呼風喚雨的女明星,到底要穿過多麽陰險的峽谷和多麽深遠的隧道,才能重新遇見曾經被遺棄的她自己。我記得八卦雜誌拍到一組照片,朱家鼎的葬禮上,鍾楚紅戴著一對珍珠耳環,一副造型特別時尚的墨鏡,穿一件式樣簡單的松身黑色連身裙,步伐蹣跚,神情哀戚,但她偶爾還是會不自覺地掠一掠頭髮,偶爾還是會微微地昂起下巴,那些女明星的架子始終還在,也始終不能說丟就丟得開,後來好不容易挨到辦完解穢酒從《香港仔鄉村俱樂部》走出來,鍾楚紅這才虛弱地撲倒在她在圈子裏除了張國榮之外最好的異性朋友周潤發身上,周潤發一把將她接住,另外一只手馬上伸出去擋開蜂擁而至的攝影鏡頭,在那一刻,我想起了《秋天的童話》。
——「或者我唔走呢?」十三妹說。
——「唔走咪——一齊望住個海咯。」船頭尺一時難掩心頭喜悅。
其實我們都應該慶幸,慶幸曾經活在一個把情話說得吞吞吐吐的時代。兩個對未來都沒有十分把握的人,一張口就把情話說滿了,其實大家都心虛都倉惶。愛情最美的地方是,給彼此留個遺地,就算你走,就算你不留,將來兜了好大好大一個圈再碰頭,你當然已經不可能是原原本本的那個你,我也已經沿途丟失了好大一截的自己,然後際遇就會悄悄湊過身來,調皮地撞了撞你的手肘,向你擠眉弄眼,暗示眼前的那個人其實一直沒有放下過你,於是你抬起頭,訕訕地把手插進褲袋裡,至少那個時候你知道,你們之間還有半截沒有說完的情話可以駁回去,還有一顆沒有按下去的句號偷偷握在彼此手裡。
我一直很喜歡《秋天的童話》。喜歡周潤發的船頭尺像一條跳上舢板的金槍魚那樣滑不溜手;喜歡鍾楚紅明媚如斜陽的十三妹,她的美麗跟紐約的黃昏一樣,總是拉得那麽長,又總是那麽叫人低迴惆悵;喜歡那間在海堤架起來的餐館,名字就叫SAMPAN;喜歡兩人再見面時周潤發問,“table for two ” ,然後嘴唇忍不住微微地顫了又顫,望著眼神裡千帆過盡的鍾楚紅;喜歡導演張婉婷後來說起,拍攝當時資金相當吃緊,劇組的夥食很差,剛巧張婉婷把一個大學同學拉來當劇照攝影師,順便給當時紅得雷電交加的周潤發拍了好多大頭照,請周潤發在照片上簽名,周潤發二話不說,接過筆,草草在照片上「飛一飛」,然後拿到紐約唐人街去賣,賣完了大家就可以到餐館吃一頓好的。
後來電影報捷,票房一把火似的,熊熊地燒開來——而80年代的香港,整座城市趾高氣揚,歌舞昇平,驕傲得不得了,街上擦身而過的香港人,每一個都走路有風,每一個都鵬程萬里,那時候的香港人尤其喜歡看周潤發搭鍾楚紅,因為他們兩個人在熒幕上投射的,從來不是郎才女貌的明星們開著跑車喝著香檳的愛情故事,而是隱隱透現出香港低下層堅忍不拔的拼搏精神,以及一整個時代的香港人如何不屈不撓,讓自己的夢想欣欣向榮的志氣,而且那個時候的明星,有誰不是從草根裏冒出頭來?比如在南丫島長大的周潤發,比如獲選港姐之後還跟家人一起住在「重慶大廈」的鍾楚紅,他們都是最讓香港人引以為傲的人設和標誌,對他們總有一種說不上來的親,那些出了名刁鉆的香港人也特別的疼鍾楚紅和周潤發,當時大家最愛掛在嘴邊的是,「發?你發得過周潤發?紅,妳紅得過鍾楚紅?」可現在回頭看,我僅想起那首歌,「何地神仙把扇搖,留下霜雪知多少」,香港的大時代和好日子都過去了,日漸破敗的香港,就只剩下一個空洞洞的軀殼,所有的是非與爭論被扭曲在陽光底下盤繞,剩下來的只有焦慮和猜疑,不會再有傳奇,就連床畔的蝴蝶,也早就飛走了。
而或許是樸素的出身和單薄的背景吧,鍾楚紅不怎麼懂得使用流暢的手段和圓滑的世故,也不怎麼特別牙尖嘴利,有一次上黃霑倪匡還有蔡瀾主持的《今夜不設防》,他們明顯醉翁之意不在酒地擠在她身邊,盤問她的擇偶門檻,我記得鍾楚紅戴了個誇張的幾何圖案耳環,說話的時候晃呀晃的,而鍾楚紅常常話說到一半,就會機靈地將慢慢往下滑的無肩抹身衣服往上拉,到底跑慣了江湖,她懂得在必要的時候適當地保護自己,我倒是記得比較真切的是,她說過,「我要找的男人是值得我仰望的,他不一定要很富有,也不一定要甚麽都懂,但至少和他在一起,我看到的世界和思考的方式, 基本上和一個女明星平時接觸到的和可以想象到的有很大的不同。」也因為那一席話,我開始喜歡上鍾楚紅應對人生時「無目的的合目的性」。既然美麗對她來說如魚得水,渾然天成,那麽名和利也都應當相對的隨遇而安,特別是當她必須在娛樂圈刀光劍影的人際關係裡穿身閃過的時候,她總是禮貌地拉開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對每一個人都周全都寬容,即便接待生命裡發生的每一件事,無論是大喜大悲,也都謙遜有禮。後來鍾楚紅全面退隱,偶爾接受美容品牌或時尚派對邀約,她一站出來,整個人散發的還是一種極其強烈的年代感,雖然她明顯已經沒有興致再施展跟美麗較勁的鬥志,可就算一個時代消失了,鍾楚紅的美麗到底還是大江大海,勾起我們對港片全盛時期的美好回憶,她昔日的萬種風情,一直都和香港當年風發的意氣連接在一起,也曾經和我們終將失去的青春,那麽親密地共飲一瓢沁心的江水。
至於當年鍾楚紅常常讓男人們如遭電殛,呆呆地劈倒在原地的美色,徐克就曾以男人的標準說過,「她媚,但不妖;她艷,卻不俗」,簡直如同一波又一波的驚濤駭浪,拍打著80年代每一個少年的春夢。連一向自豪自己長得比女明星還漂亮的張國榮也禁不住驚嘆,香港怎麽會有一個女人可以把皮褸穿得那麽好看?那種遊刃有餘的風情,可以梵谷,也可以莫內,「她太美了,美得做錯什麽你都可以原諒。」有一次鍾楚紅穿上《意亂情迷》的戲服,領口開得好低、好低、好低的一件式黑色比基尼,為香港版《花花公子》拍攝封面,就算事隔經年,到現在還是會感覺到鍾楚紅當時那讓人渾身焦灼的性感——她舉起手,輕輕拂開臉上的髮絲,波浪似的蓬鬆及肩長髪偶爾撥向一邊,蜜糖色的皮膚,薔薇色的嘴唇微微張啟,眼神夢幻而迷離,還有標誌性的大耳環,以及手腕上一口氣戴上十來個造型獨特的手鐲,整個人散發出一種熱帶雨林的誘惑:慵懶的,神秘的,危險的,而那組照片的震撼性,就和站在地鐵出風口用手捂住翻飛的裙裾的瑪麗蓮夢露一樣,風韻流芳,風情永繼,是那麽的對同性殘酷,又是那麽的對異性恩賜,緊緊地扣壓住少男們靦腆而羞澀地上下滾動的喉結——
結果那雜誌據說在一天之內就售罄。雜誌所賣的,當然不單單只是鍾楚紅咄咄逼人的「鍾記」風情,而是所有年輕男孩們在「女神」這兩個字還沒破殼而出之前,讓他們渾身發燙的集體回憶。我特別記得,那時候鄰居有位當木匠的大哥哥,喜歡交筆友,喜歡看雜誌,個性特別內向文靜,可他那一回卻赤裸著瘦削的上身,不動聲色,把鍾楚紅的拉頁海報索性從雜誌上撕下來,貼在小小的潮濕而光線幽暗的房間裏——第一次那麽明目張膽地對外張揚他體內因鍾楚紅而分泌旺盛的雄性激素 ,而往後在他人困馬乏的人生或一敗塗地的婚姻裡,至少他偶爾會記起,在他還是青春中人,困在青春的泥沼裏,也曾經以青春的名義,領受過鍾楚紅沒有經過剪輯,沒有經過混音和配樂,如山洪傾瀉的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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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男人心中都有一個李安
不過是近兩年的事吧,我也記不真切了。李安大抵為了新片宣傳,勉為其難地接受內地某雜誌訪問,而雜誌指定的造型師擔心怠慢了李安,撒下天羅地網,特地把愛馬仕的外套和歐洲最頂尖男裝名牌,都一口氣給調了回來,排場之浩蕩,品牌之威武,恐怕是一般男人窮其一生都夠不上的終極奢華——
李安乍見服裝推架上來勢洶洶的衣服,也只是笑,靦靦腆腆的,一如既往,也不推辭,也不抗拒,結果照片拍了出來,那些所謂的高端時尚也未免太欺負人,把李安的肩膀,不留情面地給狠狠壓低了兩寸——其實李安根本不需要勞師動眾的造型師,他一站出來,本身就是一種「造型」,甚至連「李安」這兩個字,也已經出脫成一句獨當一面的形容詞,用來恭維別人氣度儒雅,也用來贊嘆一個人的才華逼人。
但我特別感慨的是,雜誌封面上的李安,已經不再是站在竹枝上把劍舞得虎虎生風的李慕白,他原來沒有想象中耐老,攝影師的鏡頭「吼」一聲推過去,李安和他一頭灰白的頭髮都不擅面對鏡頭,被嚇了一大跳,間接讓李安看上去特別的憔悴,也特別的顯老,並且歲月的暮色,正緊緊地向他四面包抄,他臉上的皺紋明顯加深了、變寬了、錯綜複雜了,但慶幸的是——李安還是維持書生式的溫文儒雅,笑容微苦帶澀,並且以他一貫的節奏和調性,彬彬有禮地準備接待鋪展在他眼前,榮辱與共、哀樂中年的後半生。
最重要的是,李安這一趟的訪問特別帶上了小兒子李淳,而李安在很大程度上,其實跟所有的東方父親沒啥兩樣,和兒子的關係始終保持著一大截客氣而禮讓的距離,並沒有十分的親密。李淳說過,李安只跟他說過一次「I Love You 」,那一次還是因為他壓抑的叛逆突然連環性爆發,父子倆必須勇敢地坐下來,把自己用力地向對方打開,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李安用的是英語,所以多少減低了間中的彆扭——
我常覺得,時間雖然狡猾,但有時候它的狡猾也不無善意,就好像沒有人想到,當年李安把自己的小兒子拉來,客串演出「喜宴」里為趙文煊和金素梅的新房蹦蹦跳跳壓床的那個小男孩,眨一下眼就28歲了,甚至開始在他父親導演的《比利林恩的戰場故事》,爭取到一個對白不足十句的小配角。對於兒子摸著石頭過河的演員這條路,李安除了站得遠遠的,暗暗打點,偷偷保護,能夠做的其實並不多。李淳也從來沒有要求父親替他搭橋鋪路,竟也憑著磕磕碰碰而來的機會,在台灣《金馬獎》被提名角逐最佳男配角。
而小時候,李淳看見的李安,在記憶中都隔得遠遠的,印象並不是太真實,「那時家裡沒有書房,爸爸老愛坐在廚房裡的大餐桌上寫劇本,一邊寫,一邊對著廚房裡的窗口發呆,常常魂不守舍。」他根本不知道當時李安心裡頭來回盤旋的其實是「要不要放棄」,「該不該把劇本寄出去」?就算到了後來,拍響了「臥虎藏龍」卻經歷了「綠巨人」的滑鐵盧,李安一度十分徬徨,甚至想過就此退隱,結果父親擱下一句,「你必須回去紐約,你必須繼續拍下去」,這才逆轉了李安下半生的劇本,但也給李安留下這一生人沒有辦法彌補的遺憾——李安接住了父親按壓在他肩膀上的期許,飛往美國為「斷背山」勘景,兩個星期後,父親逝世,李安沒有機會見父親最後一面。這件事後來任何時候在李安面前提起,他都會馬上把臉轉向一邊,永遠都沒有辦法稀釋他的哀慟。
很多時候我在想,男人也有男人的委屈,只是因為角色的安排和形象的樹立,讓他們沒有辦法抽出時間放開自己,好好地來一場地動山搖的哭泣。就好像李安在剪接室看《比利林恩的中場戰事》的成片,霎時間所有的壓力和委屈都湧了上來,李安一時沒有忍住,在剪接室里痛哭——美國剪接師體貼地站起身,把門帶上,讓李安一個人留在黝暗的剪接室裡面對自己、整頓自己、放過自己。
沒有一個男人身上不曾壓過一兩樁壓根兒說不出口的心事。一個懂得把心事摞在心頭上,比如早夭的夢想,比如中年危機,比如三番四次丟失的自己,不動聲色地與心事共眠共舞的男人,才是一個基本上健全的男人。而每個男人心中,其實都藏著一個李安,只是一直逮不到機會將他釋放出來而已。即便李安有時候也在想,如果做人能夠做到像玉嬌龍那樣子該多好,既然得不到,又既然輸不起,乾脆把自己推下懸崖,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表面上看似毀滅,其實是昇華——昇華了這麼多年局促在心裡的自己。
我記得李安某一次主動談起《臥虎藏龍》,不勝唏噓的說,電影裡頭有一句話,其實是說給他自己聽的,只不過借了俞秀蓮的口,再三叮囑玉嬌龍,「你記住,這輩子不管你做什麼,都一定要誠實地面對你自己。」於是後來,拍著《色戒》的李安,不知道為什麼,異常的焦慮,時常無端端就有快要窒息的感覺,連說話也開始語無倫次起來,好幾次更在拍攝現場頻臨崩潰,因此李安決定遠赴法羅島,求見拍攝《第七封印》的瑞典導演英格瑪伯格曼,結果一見面,李安就忍不住大哭,而那位年齡比李安長一大截的導演,只是伸出手把李安攬過來,拍拍李安的肩膀,一句安慰的話也不說,因為他太明白李安的哭,其實在哭什麼。
藝術本來就委屈。不是委屈了自己的夢想,就是委屈了自己的人生。我突然記起一件陳年舊事,舊得,很可能連李安自己也完全記不起來了:他曾經來過吉隆坡。當時金河廣場底層的老式戲院還沒拆除,「喜宴」恰巧排在那兒上映,而難得獲得台灣中影電影公司資助獎金終於可以把電影拍成的李安,在姿態上,應該算是「隨片宣傳」吧,所以整個首映流程,總見到他靦腆地微微笑著,甚至還主動在首映會之後留了下來,專注而謙虛地,一一回應記者們的提問,完全把自己放在一個比新晉演員還要恭順的位置上——而我特別喜歡那個時候的李安,因為可以在他臉上看見拍打著翅膀的夢想和準備大展拳腳的他自己。
可當時誰會想到李安會是一隻老虎呢?現在的李安,已經不再單純地只是一個導演的名字,而是一種現象,一種效應,一種堅持。但無論大家怎麼看,我老覺得他像一位文人雅士,多過像一位世界級的奧斯卡大導演——他太斯文,太溫馴了;也太沒有侵略性、太沒有野心了。尤其是透過他柔化的眼神和雅化的肢體語言所釋放出來的電影里濃郁的人文氣息,總是讓大家都一廂情願地認定,不就只是下一個楊德昌或侯孝賢嗎?我們誰也沒有看出來,這個電影調子本來很輕,情感卻非常溫暖的台灣導演,卻勇敢地率先運用了很多人都弄不明白的3D+4K+120幀電影新技術,用心良苦地企圖把觀眾拉回電影院來。
作為第一位獲得奧斯卡最佳導演獎項的亞洲導演,也是至今唯一兩度獲得最佳導演獎項的亞洲導演,我們都知道,這些獎項對於李安本身的意義,不過是完成了他自己,圓滿了他自己,至於那些轟轟烈烈的掌聲,他都側過身,轉讓給了台灣和整個以他為傲的華人社會,因為他要的不是這一些,他要的也不會只是這一些。
我記得李安上陳魯豫的節目,被調侃臉頰上的酒窩很迷人,李安可能是一時情急吧,竟然說成「其實是被狗咬的」,頓時全場一陣哄堂,雖然大家都知道這絕對不可能是真的,怎會這麼巧啊?但李安的確在一眾導演裡頭是少數長得文氣又好看的一位,他身上很有一種他自己應該也沒有察覺到的田園式的恬淡。特別是,我總覺得李安暗地裡長了一雙挺危險的桃花眼,汪汪潤潤的,水氣很重,雖然眼神很正直,可眼睛老是腼靦腆腆地在笑,而靦腆,如果男人有心機,其實也可以是一種武器,也可以是一種陷阱。但李安最讓人傾倒的魅力是他特別「東方」,有著東方男人特有的深邃和含蓄,這一點其實從他給兩個兒子取的名字看得出來:李涵,李淳;都不張揚,都不喧嘩,延續了他父親李昇的腳踏實地,也映照出他整個人誠誠懇懇的精緻和悠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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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道、儒:歡迎加入青陽子後援會※
原本以為靜濤君是青陽子的摯友,看完這兩章才知道,靜濤君根本是青陽子的頭號粉絲,
不由懷疑昔月影是成長在四周貼滿青陽子海報,每天早上起床要喊一百次:『青陽子我愛
你』環境下長大,每天有人在旁邊洗腦,只能說豁青雲敗得不怨,昔月影不喜歡青陽子才
奇怪呢。
這兩章青陽子兩度對上無相塔,一次跟人組團,一次單挑,疏樓龍宿組團刷無相塔,刷出
熒禍是藍衣覆面人,當然沒有人相信,但認為可以從熒禍這邊突破,但從熒禍處,應該只
能追到問奈何。疏樓龍宿組團沒有找夏承凜、靜濤君,事後倆人都表示:我有事阿,但疏
樓龍宿似乎早有所懷疑。
因為罪佛在青陽子任意使用龍魂之力,於是他選擇單挑無相塔,好吧!無相塔不是重點,
重點是冬雨之死,以及靜濤君、問奈何談話間,靜濤君流露出對青陽子的滿到溢出來的愛
(別誤會是粉絲的愛),可靜濤君所敬佩的顯然是合修會時期,霸氣橫溢的青陽,所以為
了讓當時的青陽再現,靜濤君有一些行動也是理所當然。
雖然現在沒有證據,可以證明青陽子的變化跟靜濤君有關,但能在在青陽子身旁推波助瀾
,恐怕也只有靜濤君可為之。話說靜濤君之所以沒有一開始出山幫青陽,他說:『那就是
一段遺憾的故事了,反正那個人已亡,無法再左右青陽』,那個人是誰,萬縷絲嗎?
豁青雲認為青陽子有所改變,起自天道主版默如淵之死,不由得好奇在豁青雲心裡,青陽
子該是怎樣的樣貌。天道主數度要殺青陽子,設局引道門中人默如淵為其自盡,青陽子已
經放過天道主一次,江湖殺人人殺,一再縱虎歸山,未來必成大患,青陽子選擇殺天道主
也很合理。
不清楚豁青雲在什麼時候得到龍魂,將出浮雲村時,豁青雲尚未對青陽子有疑異,且昔月
影在身邊,應該沒有理由隱藏得到龍魂之事,比較可能是之後才發現自己身上有龍魂,或
者是其他人給予,畢竟豁青雲、昔月影一起去找青陽子時,被一團大霧包圍,若倆人都沒
被掉包,想做什麼多少有運作空間。
豁青雲身懷龍魂,他對冬雨之事上心,也算是種感同身受吧,青陽子能夠犧牲冬雨,是否
也會犧牲他…等等,之前天道主跟青陽子龍魂吸來吸去也沒啥問題,豁青雲就算得到龍魂
時間也不長,沒有必要到殺人取龍魂的地步吧,若劇情真要用殺豁青雲來彰顯青陽子心性
轉為極端,只能說豁青雲走好走穩,希望還是能讓豁青雲跟昔月影安然退隱離開。
誠如青陽子問鐵血:『你相信青陽子嗎』,在江湖有時無關對錯是非,只是相不相信罷了
,往好處想就是種信任,在信任還沒有被打破前,人總是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事物,像是昔
月影為青陽子做法找理由,尋求解決辦法,鐵血對青陽子的無條件信任,以豁青雲與青陽
子之間的情誼,總覺得打破的有點快阿。
儒門,邃無端隱瞞葉飄零的死訊,沒有意外的話,接下來就是頂替葉飄零身份,潛伏在藍
衣覆面人側伺機而動,反正只要蒙面或戴面具,身份什麼都是很好頂替。玉離經近來常跟
鬼麒麟一起行動,有愛的儒門一家人,現在死的死、傷的傷,有鬼麒麟陪伴,玉離經才不
會太孤單。
※無相塔、熾煉界、境天道:藍衣覆面人vs.藍衣覆面人※
皇劍孤臣為vs.名劍絕世,名劍絕世性格跟想像中不太一樣,有點類似劍子仙跡的腹黑,
皇劍孤臣的拜託、拜託再拜託實在很可愛,大將軍身段放的柔軟,一看就知道很好推倒(
等等這結論是怎麼來的),不過最後名劍絕世是請佛劍分說出馬,早知道就找大師幫助就
好,大師好說話多了。
佛劍分說僅能解除神主一雙兒女部分控制力量,佛劍分說請出疏樓龍宿,這倒是可以一試
,疏樓龍宿到底能否破除無相塔的控制。無相塔現在有洗腦大法跟內有高手坐鎮,可惜一
直未能大刷戰績。另外這兩章藍衣覆面人vs.藍衣覆面人,若倆人都是真的,那代表問奈
何是跟兩個人合作,倆個藍衣覆面人彼此並不相識囉。
熾煉界,虛無召喚天道主,原因很簡單就是讓他一領,獨孤無行、殘風夜流星行動,首要
目標就是白秋楓之心,獨孤無行、殘風夜流星先是被談無慾騙了,帶回石頭假心,天道主
則是選擇抓炎無心來逼談無慾交出白秋楓之心,談無慾妥協,炎無心怒了,夜雨滄神沒有
因此對談無慾不滿(真是個好孩子)。
談無慾性格設定並非聖人,也絕非偽君子,他以自我利益為重,不走大愛捨身救蒼生路線
,再說白秋楓之心被搶,虛無不見得破封,但炎無心若出事他也要一起死,可以理解談無
慾的選擇,比較好奇的是他把炎無心的性命放在自己之前或之後,這次可以解讀成談無慾
其實很在意(愛?)炎無心嗎。
此外紫聆兒找到白秋楓、夜雨滄神,紫聆兒說出當年虛無破封的真相,看來夜雨滄神就是
聖護之子,白秋楓的母親是為了找聖護的妻兒,又受到攻擊才來不及回來才使得封印被破
,好吧!這都是往事了,也可以證明白秋楓、夜雨滄神沒有血緣關係,但白秋楓危機沒有
解除,白秋楓之心失去作用,虛無要抓白秋楓,白秋楓、夜雨滄神能夠撐到最後嗎。
境天道,天跡這算一探君奉天的人生,原來他們早就相見了,就當番外篇看吧,劇情很著
重君奉天對女帝的孺慕之情,有父親卻更愛母親,該說玄尊的教育有問題嗎,果然孩子的
教育不能等阿!
最後劍子仙跡終於取得至寶欲回中原,半途有新角色攔路,回家的路實在好遠阿。最後的
最後,熒禍、元佛子、問奈何跟六弒荒魔之間,關係撲朔迷離,現在熒禍、元佛子跟六弒
荒魔好像達成某種共識,反正大家都要搶熒禍,應該可以這樣理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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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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