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是那個,永遠比不上其他手足的孩子嗎?】
(前情提要)
晚餐前我找蕃茄做家事,做到一半他耍賴,還臉委屈跑去找爸爸,直接把我氣炸。大怒之下把自己關進房間之後,我才發現整個事件讓我想起過去一些很不好的經驗,但是對著傑克發洩兼討論之後並沒有找出什麼解方,夜已深,只能就這麼擱著。
(正文開始)
睡了亂七八糟的一覺,隔天醒來,聽見房門外的蕃茄很有朝氣的說話聲,果然心情覺得很沉。雖然有一恆河沙的不願意,但是也不能就這麼躲一輩子,於是終究把一肚子髒水的心情理一理,走出房間。
踏進客廳,蕃茄正在吃早餐,一邊嘰嘰喳喳地跟爸爸聊天,我剛好被轉角的牆壁擋著。我突然想起傑克昨晚的話,轉頭看了另一側的小廚房,果真是整理得整整齊齊又擦得閃亮亮的,我幾乎可以看見蕃茄拿著小抹布拼命擦拭的背影。
唉,孩子何辜。我打起精神,表現出很驚訝的樣子。
「哎呀,小廚房變得好乾淨,是誰整理的啊?」
「是我!!!」
蕃茄開心地跑來跟我說明他的整理大工程,我不怎麼真心地抱抱蕃茄,跟他說「做得真好。」
應該是感覺到我的遲疑吧,蕃茄沒有多說話,就跑回去找爸爸了。接下來這一整天,蕃茄都沒怎麼主動找我。我對這個結果感到慶幸,畢竟我還不知道該拿自己內心的矛盾怎麼辦。同時我也在期待著一件事,覺得那件事發生過後,我應該能夠找出一些方向。
又隔了一天到了禮拜一,中午十二點半一到,我打開電腦,螢幕上出現一張臉。
「嗨,琳。」
「嗨,安,這一週過得如何啊?」
「老實說,不太好。」
「喔?」琳的表情轉為凝重:「說說看吧,發生什麼事。」
琳,是我的諮商師。
***
你也是那個,無論怎麼努力,永遠比不上家裡其他手足的孩子嗎?
被蕃茄一腳踩爆的地雷,像不小心被挖破的污水管,很多很多污濁的回憶不停不停地流出來,我一句一句地說著,像是一桶一桶把滿溢到地面的髒水從家裡拼命往外倒。
我記得很多很多張臉,有親戚,有路人,有鄰居,有陌生人,站在娃娃車前面,捧著臉大喊「唉唷唉唷你的兒子好可愛」,瞇著眼睛尖叫「好秀氣喔好像女生!」
男生像女生到底有什麼好稱讚的。
「唉呀這是姊姊嗎?」
當然是姊姊,你以為是死人嗎?
「你有沒有幫忙照顧弟弟?」
「你好幸運喔,弟弟長這麼可愛。」
為什麼我要照顧「那個小孩」?他長得可愛關我屁事?
「你會不會叫人啊?我是誰?」
你是惹人厭的王八蛋四姑婆;你是隔壁棟聲音超難聽的捲髮阿姨;你是沒事找事做的聒噪路人,為什麼要理你們。
然後大人就會賠不是,回頭說我不說話很沒禮貌,再推著推車去迎接新一批的尖叫和讚美。
大人只會說小孩不懂。我不懂這些話哪裡難懂。
「你不笑好醜,拜託你笑一笑不然沒人要。」
「你笑起來好醜,拜託你淑女一點。」
「你走路的樣子好奇怪。」
「你幹什麼一直駝背,你以為這樣很好看?」
我就是一個硬被塞進洋裝,站在角落臭臉的討厭小女孩。有什麼關係,我也討厭你們,你們每一個人都給我滾遠一點,包括「那個小孩」。
你們都說小孩不懂,但是我夠懂了,我六歲了。
我懂什麼是差別。你看著我的眼神跟看著「那個小孩」的眼神不一樣。你看不見,但我看得清清楚楚。你喊我的聲音跟喊「那個小孩」的聲音不一樣。你聽不見,但我聽得清清楚楚。
我懂如果「那個小孩」跟我都掉進水裡,你會去救哪一個。如果你回答「太可怕了都是寶貝啊」我會生氣,因為你說謊。
就算我不懂,我會想辦法去懂。
我被告誡不准使用暴力,要找大人處理。真的嗎?是「小孩」不准使用暴力,還是「我」不准使用暴力?
全家出遊,「那個小孩」討了一把木製的「青龍偃月刀」。好機會,就用來驗證你們吧,親愛的大人們,讓我來看看你們真正的想法。
我呈現出最溫柔,最懂事,最乖巧的長姊模樣。安安靜靜地在揮大刀的「那個小孩」旁邊畫圖看書,感到威脅的時候就抬頭皺眉,用細軟的語調抗議:「你會打到我啦!」
我小心謹慎保持微笑,丁點錯都不犯,半點把柄都不留,呈現出最委屈最低調最無害又禮讓的模樣,耐心等「那個小孩」一刀砍到我頭上。
第一次,我大哭,把大人吸引過來,你說是我自己靠太近。
第二次,我大哭,把大人吸引過來,你說我太誇張。
你看,我還是弄懂了。不是不能使用暴力,是「只有我」不能使用暴力。在這個家裡,你們每一個人都可以打我,或是對我吼叫,但是只有我不行。我是姊姊,我是女生,我要乖。
我才不要。
我開始反擊。只要大人不在,我大笑「那個小孩」很矮;禁止他碰我的東西;禁止他進我的房間;推他,打他,大聲罵他。
「那個小孩」不是笨蛋,大人回來就衝上去告狀,打不過我,讓大人來打。
那天,大人在家,「那個小孩」當著我的面把我剛組好的一個模型摔爛。我看得懂他臉上的笑容,他在說「大人在家,看你能拿我怎麼辦」。
他認為我沒輒呢。
我深吸一口氣對「那個小孩」一笑,雙手一推猛力把他推倒在地,扒開他的衣服從裸露的背上張口狠咬下去,再站起來用玩具砸,用腳踹,用指甲抓⋯⋯直到聽見尖叫的大人們衝過來把我從「那個小孩」身上扯下來。
***
「然後呢?」琳問。
「當然被打了。」我笑著說。
「你知道會被打吧?」
「當然。」
「那為什麼還做呢?」
「我不下手的話,誰幫我出這口氣?站在那邊大哭然後等大人來告訴我「他不是故意的」?就是要讓他知道,大人在也救不了你,他才會怕,才會停止搬救兵,我們自己談判出小孩的規則。」我說到這裡,頓了一下:「看到蕃茄找傑克討抱的那一刻,就是一模一樣的心情:休想!你休想再用大人來壓我!你們這些小的就是這麼卑鄙又無恥!」
琳點點頭沒作聲,我換口氣接下去。
「那一刻,我真的忘記自己是大人,心態上完全覺得我是姊姊。」我說:「這些記憶重新活過來,我好驚訝。我驚訝的是,當年那麼小的孩子,心裡居然可以積壓這麼多這麼多的憤怒。我真的受夠了,怎麼樣都是我的錯,連表達憤怒的權利都沒有。」
「你應該要有那個權利的,弟弟做了那麼多讓你不舒服的事,你的情緒被激起來是很自然的,但是聽起來沒有人給你那個空間表達。」
「對,大人只在乎大的要讓小的,要相親相愛,根本不想管到底發生什麼事。」
「所以這麼多的經驗裡,你都沒有被理解的感受。」
「沒有。」
我和琳已經合作了一年。當初並不是特別為了親子關係去尋求他的協助,而是課程需要。由於諮商師在受訓過程或者是面對個案的時候,容易被觸發過去的傷痛,所以系上強烈要求(有些學校甚至是規定)學生有長期配合的諮商師,結果意外讓我有一個固定的空間思考跟孩子之間的衝突。這個系列的最後,我會寫一篇文章討論我自己的經驗,在有諮商師陪伴之前和之後,在處理親子衝突上有什麼不同,供大家參考。但是目前,我想把故事先說完。
五十分鐘的時間裡,我把回憶起來的事件一個一個倒出來,琳說他聽見的是一個非常不友善的環境,非常強硬地要一個小女孩接受「你就是不好」。
「但是,你沒有接受。」琳說:「你站出來保護自己。」
「也許吧,」我聳聳肩:「但是日子並沒有因此比較好過啊。」
大水已經退去,沒有立即的危險了,但是還是留下一地的泥濘,讓人不知如何是好。琳問我想怎麼跟蕃茄收尾這次的事,我老實說我不知道,我還不覺得我有能力開口討論這件事。
「不過至少,我覺得比較輕鬆了,日常生活上的應對應該沒有問題了。」我說。
真的是這樣嗎?我們下一篇見吧。
___
錯過完整事發經過的人,歡迎閱讀【失控的情緒,來自被孩子喚醒的過去】
https://www.facebook.com/tomatogreenlife/photos/a.121287839516326/265949591716816
___
歡迎到匿名塗鴉牆留言
【蕃茄家塗鴉牆--比不上手足的孩子]】https://padlet.com/tomatogreenlife/kjk9aqqt5luo3znq
王溢正為什麼叫姊姊 在 Mei咩(芽實)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大家白色情人節快樂🎀
💛《美夢成真》#白起X妳 #民國PARO 💛
#新刊出貨請見上一篇公告
辛苦我的精靈寶寶在我生病這陣子的代管,也謝謝大家的愛與關心🐰下週會在精靈和妹妹協助下把貨出給大家🙇♀💕(比心)
❖
某天正午,妳正懶洋洋享受周末的愜意,聽見電鈴響了。
對街的姑嬸不是昨天才來商借過縫紉機?難不成機子又有狀況了?妳心生困惑地從竹編躺椅上站起身。
「馬上來——!」妳散著髮、頭也沒梳,咚咚咚地跑向大門。
卸下金屬門閂,伊呀一聲妳將門給敞開,卻看見是白起等在外頭。
他還穿著值勤巡邏的服裝,整個人直挺挺地像棵杉木佇在那。正值初夏,朗朗的風將他淺褐色制服的外套吹起,連同他的髮絲微微擺動著。
這時節充足的日照將白起英挺的身形輪廓鍍上一層難以言喻的耀澤,再搭上他姣好的外貌,此刻他的存在好看得令人難以直視。
妳昂起頭看著,他光這樣站在風裡,不需再多做些什麼,簡直瀟灑英俊極了。
妳很難言喻自己究竟是何時喜歡上白起的,只知道現在每每見到他,心就會撲通撲通、激烈地跳著。
「你……怎麼突然來了,也沒先說一聲。」暗戀的對象突然造訪,妳顯得手足無措十分緊張。
身上的居家服鬆鬆垮垮的,灌進了外頭吹拂的風,妳這才意識到此刻的自己未施胭粉、毫無打扮。
啊,多丟人!現在這個模樣被他瞧見了……真想找個地方躲起來。妳這樣想著。
妳與他之間隔著一道紗門,然而紗門不足以掩飾妳的表情。「白起你等下……不用值勤嗎?」妳的手漫不經心地扶著門框的木緣摸著、羞赧地低下了頭。
「嗯,工作結束了,現在有空嗎?想帶妳去個地方。」他問。
「去哪呢?」
「嗯……來了就會知道。」他的嘴邊勾起弧度,他那種笑法讓妳更加好奇了。
「先告訴我嘛。」
他帶著笑意搖搖頭最後還是賣妳關子。白起向後退了一步踱回門廊:「妳還需要時間準備一下對吧,那我在外頭等妳。」
❖
白起提議前往的地點需要搭一小段山線火車才能到達。在搖晃的車廂中,隆隆規律的聲響間,妳想起了初識白起當時的情景。
父親好幾年前因職務進行了異動,妳便隨他搬遷來到這個城鎮。
大型家當父親已先遣人打理好送去新家。離開舊家那天,父親一手牽著年幼的妳、一手攜著裝有貴重物品的包袱登上了蒸汽火車。
那是妳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看這鐵打的龐然大物。黑黝黝的車身鐫著金漆編號,你們將乘著它跨越好幾百哩的路途,父親因此特地囑咐妳晚上會在車上過夜,可不許吵鬧。
妳還記得火車內絨墊的臥鋪有著油膩的騷味。禁不起年幼的妳吵嚷,父親勉為其難地讓妳把車窗再向上推大一些。
「頭可別伸出去啊。」妳記得當時父親這般殷殷告誡妳。
那是妳少數還記得的、關於父親的回憶了。
後來父親因一場意外早逝,妳幸福的童年從此破碎、有了遺憾。孤苦無親的妳幸好靠著他傳承下來的一些祖業,在那驟變之後撙節開支、辭退幾名僕役,仍能過上不錯寬裕的生活。
鎮上這樣獨立自住的年輕未婚女孩可不多見。而妳出眾的氣質和幹練的做事手腕讓大家都在背地裡議論未來能娶到妳的人肯定也是旗鼓相當的優秀青年。
妳婷婷玉立已達適婚年齡,坊間一直有謠傳不是那家書香門第的王公子會將妳追到手,就是那家經商世族的李公子會獲得妳的芳心。
當然,還有一名人選也有被眾人納入了討論,那便是以相貌和職業俘虜好多情竇初開、花樣年華少女、在警局任職的白起。
關於白起這人,妳原先也是從女僕和鄰居三姑六婆口中聽聞的。直至那次他制伏了妳屋外探頭探腦想闖空門的小偷,才和在屋內被驚動出來查看的妳有了交集。
自那次一面之緣後,白起向驚嚇到的妳保證這塊區域今後他會多巡幾次。
他說這話時的表情妳還記得,有著一股正氣凜然。
出於好奇,妳定睛觀察著初次見面的他,他卻在最後臨走前那一瞬暴露了青澀男孩的心思,別開了目光,匆匆告別。
妳與他心照不宣,各自懷著念想。白起爾後總是對妳特別上心,超乎了關心他轄區內居民之情。他頻繁地和妳找機會互動著,還時常有意無意講些曖昧模糊的情話撩撥妳,他也會帶禮物逗妳開心,而沒值勤的時候甚至主動邀約妳出遊,種種明顯舉動免不了開始招旁人猜測你們兩人是何關係。
「我們沒什麼,我們只是朋友。」妳向詢問妳的人都這般淡淡解釋。
對於談感情,妳反倒沒能像把家裡事業打理好那般決斷,妳把心意藏於腹中,默默地珍惜,而白起也始終沒坦明他的心機,繼續守護著妳。
但其實,妳是有一絲期待他會先向妳表白。
火車還在駛著。
遠眺田野和隱隱約約在地平線那頭的朦朧山稜,妳跟小時候一樣喜歡看火車窗外飛逝的景色,自然景色這片嫻靜,很能使人心靈沉澱。
反芻美好回憶的同時,火車又行經了幾站。
「這站要下車了。」白起突然點點妳的手臂打斷了妳的思緒。
「我們等下需要徒步走一段山路。」啟程前,白起貼心地叮囑妳:「如果妳累了,就跟我說一聲。」
妳腳上穿的是平底的繡花鞋,而鞋底妳為了耐走耐用,親手再縫製了竹籐編織的硬底上去。妳跟在白起後頭沒費太多體力爬了一個小丘,最終到了山路的盡頭,在妳眼前的是一片盛開著百合的低谷。
眼前美景舒服療癒,柔柔潔淨、如星芒點綴在夜空中的是夾雜在綠茵之中隨風盪著的白色花朵。
「這地方太美了!」妳發出讚嘆。
「妳很喜歡?」
「喜歡!謝謝你帶我來。」妳扯著白起的衣袖:「吶,我們採一些回去吧,可以插在窗邊的花瓶,那會多好看啊。」
也沒等白起回應妳,妳迫不及待踩著輕快的腳步,從山丘的稜線上沿著前人踩踏過的小徑跑了下去。
妳興致勃勃地彎腰採摘新鮮的花束,漸漸地,摟在妳懷中的枝梗越來越多了,白起見狀默默地靠了過來,伸手接了一些換他拿著。
「喏,這朵給你。」妳將一朵短梗百合插在白起大衣腰際處的口袋裡。「這梗被我折得太短了。」妳說。
一放完,妳隨即便要抽開手,白起卻迅速地趁隙捉住了妳的手腕。
「……!」妳吃了一驚。在這一瞬,妳對上他蘊著情意的溫柔眼神。
故作矜持撇開了視線,妳臉紅著默許白起反掌牽住妳的手。
白起有雙骨節分明、十分勻稱,很好看、很大的手,被他牢牢掌勁握住的妳摸到了他受操練所長出、觸感不平整的槍繭。
鄰里間都說他雖是富家子弟出身,但在母親早逝父親再娶後,就報了軍校從家裡搬出去了數年自力更生,是直到某次任務在軍隊中弄傷了胳膊,才退役下來回到故鄉當起員警。
他溫熱的掌心包覆住妳的手,那厚實安穩的力量傳遞過來他的堅忍,妳知道傳聞並非空穴來風。
他可是吃了許多苦,才成為這麼一個出色的人。
妳視線盯著白起的手出神,而後順著他的袖口,目光漸漸地往上挪。
白起還穿著警服,但因已下了崗,領口被他鬆開了一枚鈕扣。此時微微敞開,露出了他的鎖骨。
隱約看見了他平時不易示人的胴體,妳的臉浮起燥熱,一時之間,妳不知道該看哪才好。
「我怎麼感覺……妳這陣子都刻意不看我。」此時,妳聽見白起這麼問妳。
「我哪有……。」
妳下意識循著聲音往上看,瞧見了白起稜線精巧的下顎,再來看見他飽滿的嘴唇,最後是他挺直鼻樑上,那雙琥珀色的眼睛——
而那雙眼,正深情地望著妳。
「妳現在終於肯看我了。」白起說。
被他注視著總是像火燒一般灼熱、難為情,妳匆匆地又挪開了視線。
「我怕是……哪裡惹妳不高興了?」他又問妳。
「沒、沒有!我並沒有不高興,我只是……」妳連忙想解釋。
此時,又起風了。
白起也沒追根究柢下去,他鬆開妳的手走遠了幾步,然後選了一處平坦的草皮席地坐了下來。
「來,過來這邊。」他朝妳招手。
他示意妳一塊躺下,天空頓時籠罩下來、攫住妳所有的視野。從這個角度看天空可是第一次,浮雲裊裊在空中遊弋,偶有幾隻飛鳥倏忽掠過你們上空,妳從雲朵飄移的軌跡感受到風在蒼穹中不斷地翻湧。
漸漸地,妳已不再像剛才那般緊張。
妳與他宛若處在世界的中心,只管享受這天地間屬於自我的靜謐歇息時刻……。
偷偷用眼角餘光瞄向白起的側臉,妳發現白起把眼睛閉上了。
突然,妳興起了惡作劇的念頭。
妳伸出食指朝他腰際摳搔一記,逗得白起微微瞇眼、噗哧地發出了笑聲:「別鬧。」他說。
可妳沒有罷手,被激起了玩心,妳又故意戳了他兩下想試探白起會有什麼反應。
「妳再鬧,我就……」他帶有警告意味的嗓音放得很低,而下一秒他猛地翻了身將妳罩在身下,哈出來的氣噴在了妳的鼻尖上。
不會吧——?妳害羞地用手指迅速摀住了自己的臉。
不過妳想的事並沒有發生。
「我可是正人君子,不強迫人的。」妳聽見他悄聲地說:「妳再躺會吧,等下我會叫妳。」
安心地閉上眼後,青草的芬氣更加明顯了。妳逐漸放慢了呼吸,放空腦內所有的紛擾。
如果這段平和的時光,能一直永久下去該有多好……。妳靜靜地想著,最後……
當醒來時,妳已披著白起的外套被揹在他的背上了。
「啊,我什麼時候睡著了?」妳仍睡眼惺忪:「白起,放我下來吧。」妳說。
「沒關係,車站就在前面了。」
抝不過白起這番誠意,睡意同時讓妳卸下心防,妳便由著他再揹妳最後一小段路。
回程路上的雲彩已和來時的清澈爽朗藍天不同,著上了落日的色彩,整塊天空像畫布被染以水彩顏料般濃稠的紅豔,暈染開來由上到下成了美麗的漸層。妳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白起……謝謝妳的外套。」方才便已注意到自己肩上的暖意來自白起給予的呵護,妳趁著現在不會看到他的臉,好好地、坦率地向他道謝。
「嗯,罩好。」他老樣子回得簡短,而妳看不見他的表情。
心意有傳達到就好了……。妳默默地想。
白起護送妳直至家門口。
「快進屋吧,天冷了。」說完,他朝妳擺擺手便要離去。
「那個……白起!」妳喊他。
他已快走進夜色,此時困惑地回頭。
妳還佇在門邊,克制住期待、躊躇了一會再次開了口。
「你下週可還有休假?」妳擰著裙角,鼓足勇氣:「下週……下週我們去七夕賞燈好不好?」
門廊的燈罩在他的臉上,妳發現白起的眉頭舒展開來,心情貌似不錯、神色間還帶有幾分驚喜。
「好。」他綻開一個笑容:「妳找我,我都有空。」
❖
七夕燈節在你們鎮上可是一年一度會舉辦熱鬧活動的大事。
只不過正值物資限縮時期,規模已比往年縮小許多。
廟前擺了幾攤民俗工藝攤位。其中一位賣藝人紮了一道竹圍,上頭用棉線掛滿一張張剪紙手作供人揀選。
妳駐足端詳這些匠人的精心傑作,掏了幾枚銅板和他買了一張。
那人見妳拿在手上愛不釋手的樣子,像見到了知音,拉了張椅子熱情地便要妳坐下。
「來!小姑娘坐這邊!這麼喜歡的話,這張是我描好線的,妳自己剪一張玩玩,就不招呼了啊!」
「妳……行嗎?」白起站妳身後朝妳搭話:「人家老闆的絕活可是練出來的,妳這半路出師的,可要小心別剪到手。」
「這老闆有描好線的!我可以的,別小看我!」妳朝白起吐了吐舌頭,聚精會神地剪著不再理他。
紅色的紙在妳輕巧轉動方向、手起刀落後,上頭鳥的型繪逐漸浮現。
老闆給妳的是兩隻喜鵲棲在枝上的賀圖,處理翅膀的神采屬於高難度的部分,妳用利剪小心翼翼雕琢著羽毛部分的簍空花樣。又過了幾分鐘,成品完工,妳轉身朝白起張起了紙片給他瞧瞧。
「我剪得可好?」妳向他邀功。
「挺像的,是蠻有一回事。」白起朝妳伸手:「喏,我來仔細瞧瞧。」
白起看了一陣,然後將上頭沾黏的紙屑掐了起來,再把它遞回給妳,妳見狀,阻止了他:「啊,不用還我了。」
「嗯?」
「你忘啦?我剛剛自己有買一張啦,這張本來就打算給你了,你也拿一張,這樣正好。」
「那就謝謝大師贈予了。」白起笑彎了眼,目光中都是寵溺,他將那小紅紙收進他的皮夾裡。
街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一湧過來的人潮往你們這推擠。
「對岸人好像比較少,我們過橋去那邊賞燈如何?」白起朝妳提議。
「好呀。」
河邊垂柳蔭蔭,你們過了木橋,踱步下了邊坡,來到水岸邊一株柳樹底下。從此處可見河面波光粼粼,映著橋上的燈火被渲染成一閃一閃的金紅。
遠方傳來市集的人聲,而你們周圍一片幽靜,靜得連彼此的呼吸聲都能感覺得到。
突然,白起一個傾身離妳好近好近。
「妳頭上有東西。」他朝妳伸手。
「嗯?怎麼了?」妳感到緊張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皺起眉、閉上了眼。
「討厭……是蟲子嗎?」妳問。
「不是蟲子,別怕。妳先別動。」白起說這話的時候,妳才敢睜開眼,而
「沒事了。」他擺擺手指,讓那片落葉回歸地面。
「謝謝你……。」妳悄聲地說。
他離妳這麼近,妳能藉著燈火清楚瞧見他臉上細微的表情。他此時好似有話想對妳說,抿著嘴、只是定定地望著妳。
河浪滔滔拍打上岸,曖昧的情愫飄盪在你們之間,白起這樣溫柔而灼熱地注視著妳,讓有些遲鈍的妳都感覺到他的意念。
可能是瞧見妳緊張的模樣,「妳的辮子亂了。」他再開口,並不是妳猜想的,而是將手主動地伸向妳側臉的髮辮。
「沒、沒關係,我自己來……。」
妳下意識小小地退了一步,背抵上了樹幹。
退無可退後妳調整了一會自己的呼吸,手有些不利索地重新紮好辮子。
待妳綁完一抬頭,發現白起還在看妳。
「你……。」
突然,他的左手咚地一聲搭到了樹幹上,妳被阻擋了右邊的出路,扭頭就往反方向轉去。
「別走。」白起開口:「我有話要說。」
「答應我……」他說。
像是怕妳會逃開,他小心翼翼不再有多餘的動作。
「答、答應什麼?」
「要是之後我哪天不在妳身邊,我不會要妳一定要等我……」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很輕:「妳可要照顧好自己,知道嗎?」
「白起……我……」妳看著他,口中的話又嚥了下去。
他的手又撫了上來,摸上了妳的臉,這回,妳沒躲開。
後來的數月間,白起腦內一直沒能忘記妳那對雙眸。
妳柔和的眼神映著河水的波光閃爍,如夢似幻。跟當時,他巡邏至妳家屋前,妳拿杯涼水給他、他看見的一樣。
是讓他傾了心陷入戀愛的感覺。
白起頭又微微地趨近妳一些,他的唇瓣擦到了妳的下巴,呼吸的氣息噴在妳的唇邊使妳整個人發燙燙的、魂不守舍。
妳不知道自己是否準備好接下來的一切,妳顫巍巍地閉上眼——
白起卻只在妳嘴角輕輕吻過,然後擁妳入懷。
「妳……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跟我說?」他問。
妳搖了搖頭,依偎在白起的懷裡,還在回味剛剛他給妳的親密觸碰,沒回過神。
「呵,我大概猜得到妳在想什麼。」白起輕笑。
「咦?」
他鬆開了妳,捧起了妳的臉:「等妳生日……我們再來對答案。」
白起呼出的氣息暖活了妳的雙頰,妳分不清是他磁性的性感嗓音,還是他眼神傳遞過來的款款深情讓妳臉紅。
在那剎那,妳以為他又要親妳了。他卻像是喚回了矜持,很紳士地護著妳走回橋邊。
你們循原路回去,在橋上嘻笑打鬧的孩子們和興致高昂的年輕人橫衝前進,將妳與白起沖散。
白起先走到橋的對岸了,這才注意到妳沒跟上,像怕妳看不見他似的,他舉起手朝妳揮揮。
妳緩慢地夾在人群之中朝他前進。夏天的夜晚不如白天悶熱,徐徐的薰風正吹拂著他,白起站在那靜靜地等待妳,他那帥氣的臉龐讓身旁經過的人們都不經回眸。
「怎麼一不注意,妳就落我後頭了。」妳一走來,他便將妳手給牽起:「不許妳放開了。」
這有點霸道的舉動妳並不排斥,反而讓妳心頭一暖,他這麼在乎妳、再加上方才他與妳曖昧的互動使妳飄飄然、喜形於色。
喜歡,真的好喜歡他啊。妳微笑起來甜在心裡。
然而戰爭的發展無法預料,白起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
市中心的樞紐車站人聲鼎沸。許多年輕男子如白起一樣,揹著行軍用的簡易行囊在月臺和前來送行的人道別。
戰事暫時無法終了,前線又再次徵召後備兵力填補缺口。儘管白起將投入的單位不是激烈的戰區,妳眼眸中擔憂的神色從他接獲詔令那日起就不曾消解。
與妳不同,這陣子他的表情一直顯得淡定許多,這也是為什麼從幾天前妳就開始生他的悶氣。戰爭!這可是戰爭,說不準是會死人的,他怎麼可以看待這件事如只去鄰鎮辦事似的這般悠哉?
妳揪著白起外套的下擺不發一語,氣歸氣,心裡更多的是懊悔。明明知道自己不該如此幼稚鬧脾氣蹉跎時間,但一晃眼,訣別的時刻竟快速地到來。
沒有時間了……。妳仰起頭,想跟他再說點什麼,卻撞見白起眼底閃過不捨和憂慮。
原來他不是沒有感覺……。妳的心刺痛著。
「今年妳的生日……不能陪妳過了。」在妳的驚訝中,他內疚地對妳如此說。
啊,都什麼時候了,他還記著妳的生日。
「嗯,沒關係……。」
強忍著不安和害怕,妳的聲音有些不穩。妳告訴過自己,今天要好好地送別他的,在白起面前,妳絕對、絕對不能夠哭。
「這次,是我失約了。明年我們……」
但白起還沒說完,妳的眼淚就潰堤了。
「別這樣。」他見狀,掏出了手帕抹掉妳面頰上的淚,但淚珠還是不絕地從眼眶中汩汩漫出。
「別哭……。」他又說。
白起其實不如外表那般冷靜,一知道將要離開妳,他當然會捨不得。此刻又見妳這樣哭,他心如刀割。
但又不得不。
妳還是無法止住淚。
白起心一橫、在妳驚訝之瞬,捉起妳的手、錮住了妳,他的掌勁有些沒控制好,指甲抓疼了妳。有些強硬地,他吻上妳的唇,堵住了妳哭哭噎噎的嘴。
這是帶著征服、表露佔有、是想要傳達他有多在乎妳的一個吻。
妳想像中的吻別不該是這個樣子的,但這吻卻讓妳牢牢記住他此刻的痛心。
「我會回來。」在他懷中,妳聽見他這麼對妳承諾。
他又堅定地重複一次:「等我回來。到時,我有話要跟妳說,知道嗎?」
妳點點頭。
「那這個,幫我保管吧。」
像是本來就盤算好的,白起從口袋掏出了一枚金屬徽章。
「你不留著,沒關係嗎?」妳問他。
「沒關係,我想......讓妳拿著。」他這話說的簡短, 此舉隱含的意思沒有明說出來。他也是聽來的——
將飛行徽章交給心愛的人,持有者便能守護著它的主人,在地上保佑對方平安歸來。
火車開始鳴笛,月臺上又泛起一波嘈雜騷動的道別聲,白起緊咬下唇鬆開了妳,往後退了一步。他的手指節輕輕來回在妳的臉龐上來回廝磨,而他如琥珀清澈的眼瞳像是要把妳的容貌記牢似的,就這樣眨也沒眨的盯著妳良久。
誰也沒有說話,直到——
「要關門了!還沒上車的快上車!」車掌在門邊喊道。
「白起!」妳朝他喊。
此時他已登上了火車,沒有揮手,沒有回頭,毫無遲疑地就這樣鑽沒入了斑雜西服的人海之中。
火車速度逐漸加快,這時妳好像才真正有失去他的感覺,妳不由得跟著列車跑了起來,但以一個女孩子的腳力當然完全跟不上。
膝蓋和手掌傳來刺痛,妳跌倒了。火車加快前進,將妳狠狠拋在後頭。
「……!喂!妳沒事吧!」
「還好嗎?站得起來嗎?」
「嗚……。」在周圍的人朝妳關切的聲音中,妳抽抽噎噎地低頭捧著那個金屬徽章在月臺上哭了起來。
❖
七個月後,空襲警報傳達下來,市民聽令開始往郊區撤離疏散。
「小姐!您都準備好了嗎?」悅悅瞧見妳從街角走來,遠遠地就朝妳喊:「車伕就快要到了。」
方才,妳將電報拍到了白起目前所在的大隊,並將消息託給了接線生。
白起已經沒有音訊一段時間了,剛離開鎮上的第一個月,他還曾稍人帶信回來,而後就不再有消息了。
這次妳除了叮囑關切的話語,又多留了即將要落角的新地址給他,妳一邊祈求他去了前線可千萬要平安無事才好。
他就像斷了線的風箏杳無蹤影,每當報紙又傳出哪裡有傷亡的消息,妳都戰戰兢兢核對是哪個地方的部隊,祈禱著可別在上頭出現白起的名字。
「沒消息就是好消息」悅悅是這樣安慰妳的。
在這亂世、人人自保之際,能動用的關係和資源都必須竭盡所能用上。所幸悅悅的老家原本就在郊區的村莊,那裡靠山、且有用天然的屏障建置防空洞,可說是現下最佳的暫時落腳之處了。
來到悅悅家住進了農舍,他們一家人待妳如待自己的親女兒般,對妳呵護備至,而妳也沒擺任何架子,加入勞動人口共體時艱。早晨妳會去田埂採些鮮蔬為午飯做準備,而下午也會給大家庭裡年幼的孩子讀故事、陪他們玩跳房子。
悅悅的父母很是喜歡妳,甚至打趣地說雖然空襲總會結束,但到了那天搞不好會捨不得讓妳走了!
妳曾想過要是妳父母在世,肯定也會構築起這樣溫馨和樂的畫面吧,也說不定妳會有個弟弟或是妹妹。而現在孑然一身的妳,今後身邊能不能有與妳相伴一生的對象?當有這樣的念頭時,妳腦中總會浮現起——
白起那溫煦的微笑和聲音。
四百多個與白起分離的日子,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而誠如妳盼望的,抗戰最終告捷,兩方停火擬了和平協議,士兵們能返鄉與家人愛人團圓了。
自從得知撤軍的消息,妳每天早上便會去火車站巡梭一會再回來。這裡屬鄉下、交通網的末端,火車的班次並不密集。從城鎮發來的列車多半是乘坐來這邊做小貿易的商販或者去隔壁鎮討生活的通勤者。
妳想著白起若穿著軍裝出現,肯定一眼就能被妳看見。
「吶,別擔心,沒消息就是好消息。」悅悅又這麼安慰妳了,已然成了她的口頭禪。
這句話妳聽慣了,聽著聽著倒也有了踏實的感覺,好像這樣便能麻痺自己就算沒有白起的消息,也至少並無壞消息傳來耳邊。
又過了數月,妳跟悅悅還未打算回去原住的市鎮。聽說被轟炸過的街道滿目瘡痍,災區的重建還要一段時日。
然而等到妳播下的幼苗都攀爬籬笆結了果實,白起還是沒有來找妳。
妳和悅悅的話題漸漸地也不再提起白起。妳釋懷地想,如果這是註定好的命運,那曾愛過他的這份心情,從此妳要悄悄埋藏在心底。
愛過,也足夠了。
初夏來臨,那正是妳與白起當初採摘百合的季節,可如今那些曾發生在胸口的怦然只剩追憶。
妳和悅悅打算再兩個禮拜就動身返回鎮上原來的住處,這幾日已經在整理行囊了。
悅悅一家老小都很捨不得妳要走,尤其還小的孩子,還不大懂事,每當妳出門一趟辦事,總會以為妳再也不回來而鬧騰。
妳珍惜在這世外桃源最後的時光,任何需要妳幫忙的勞務都盡力爭取去做。
泥路上的妳哼著小曲、踩著輕盈的步伐,懷中的農作物是妳辛勞一天的成果,妳打算如果家中那幾個小毛頭有乖乖的話,就炸點零嘴給他們打打牙祭。
突然,妳前方的道路被一道狹長的陰影罩下,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妳身後傳來。
「這個我來拿吧。」那人出了聲。
而就在妳回頭的瞬間,手上的重量頓時減輕許多。
這人身後的夕陽使他的髮梢到肩頭被鍍上一層溫藹的蜜金色,他高大挺拔輕鬆拿著本來在妳手上的竹籃,妳胸口湧起好想好想上前擁抱他的衝動。
啊,是他,是妳朝思暮想的那個人。
妳情不自禁地撲向他。白起手上的馬鈴薯籃翻倒了,圓滾滾的馬鈴薯滾落一地。
被妳擁抱著的他是如此真實。他身上因風塵僕僕跋涉回來,混著煙硝和泥土的味道。而妳陶醉在這份感受他的實感之中,一點也不嫌棄他的狼狽……。
「你……吃過飯了嗎?」
「妳有沒有好好吃飯?」
你們抱著彼此過了半晌,再開口,竟是異口同聲。「呵……。」妳從他懷裡抬起頭和他相視而笑。
「妳瘦了好多。」白起邊說邊憐惜地幫妳擦掉鼻頭上被他衣服沾上的塵土。
他將妳扶起、拍掉妳裙擺上的灰塵。
「呵,妳的辮子總是不聽話會散掉呢。」他看著妳的頭髮像是想起了什麼,淺淺地笑著幫妳重綁它們。
這次妳沒有抗拒他這番熱心,妳正專注地看著他怔然。
真的是他……,他來找妳了。妳默默地揪緊他的衣服,哪怕他只是落日時分的幻影,也要多暫停這一刻久一點。
妳心中千絲萬縷。妳想問他,七夕佳節的柳樹下的那個答案是不是如妳想的那樣;妳想問他,當時在月台上給妳離別的那個吻又是什麼意思?
可如今,通通都先被妳拋在腦後。
他回來了就好。
「我好想你。」妳說。
聽妳這番話,白起耳根泛起了紅暈,剛剛好地被夕陽的餘暉掩飾。
妳的雙手搭在白起的胸膛上讓他輕輕地摟住妳。
他湊近妳且碰觸過來的嘴唇有些乾燥,先是輕點幾吻在妳唇邊,彷彿在試探妳的底線。而後他加重了渴望,在妳的默許之下將舌頭吮了進來。
是第一次與他這般激情的吻著,妳被吻得七葷八素、渾身燥熱。
「唔……嗯嗯……。」
情愫被他這股動情催發撩高,如浪潮快一發不可收拾地要打番妳的理智、快要使妳不能呼吸——
他終於把妳給放開。你們相望著、喘著氣,換成用含情脈脈的眼神意會彼此的心意……。
「我們回去吧。」待你們將地上的馬鈴薯撿完,白起輕鬆地拎起籃子夾在了腋下。
白起用騰出來的那隻手握緊妳,如七夕佳節橋上那回怕妳走散般,再次把妳牽得牢牢。
「我跟妳保證——」他這話說得堅定帶著深情:「我不會再離開妳了。」
天邊的雲霞由澄黃已開始轉變為帶紫的嫣紅,像是要燃燒起來。
田野、樹林、遠方的村落,所有景物被這溢彩流光照射,染上了一層夢幻的朦朧。
「啊對了,算算這個時節,百合花快要開了。」走著走著,白起突然提起。「想不想再一起去?」他問。
「當然!」妳的臉亮了起來。
「姊姊!」院子裡的孩子們向妳跑來。
「我回來了!瞧瞧這是誰來了?」妳朝他們喊。
與他分別、這麼多個寂寞夜晚,妳總思念著白起入睡。有時夢裡妳會清晰地夢見他,妳夢過在晴朗的日子你們一起去欣賞百合花,還安穩躺在他的懷裡聊著未來;妳夢過在河岸柳樹下踮起了腳尖,在他吻妳之後妳也羞赧地告訴他自己的心意。
妳愛他。而亂世遠去,沒有什麼會再將你們分離了,一切都已美夢成真。
❥圖(委託商稿) / R鈴
❥文/ Mei咩(芽實)
此篇會收錄在 妳是我命中注定的初戀④😊🌷
王溢正為什麼叫姊姊 在 洪仲清臨床心理師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你要知道,你最好看、最可愛的樣子,就是你神采飛揚的樣子。
我們共同喜歡吃的一種東西叫「食言」,不需要花一毛錢。這是唯一一種能讓我們久食不膩、不厭,一日不可或缺的東西,正是這種神奇的食物,讓我們與自己長胖久安。
真正的美,你一定能從美貌背後發現一些品質,也許是自律,也許是認真,也許是堅持。
真正的美,是一路撿起所有的難堪,嚥下所有難啃的骨頭,然後從歲月裡,提取獨屬於自己的那一點點精華,認真地、精緻地、持之以恆地體面過一生。
取自《過了二十歲,要有瘦一輩子的本事》
*********************************
各位姊姊妹妹們,年初三早💕,恭賀新禧🧧 🧧 🧧~
是我,心理甜心💝,年初三來給大家一個比較強力的提醒!
這篇是這系列的最後一篇,把這篇當成最後一篇,意義其實相當明顯。飲食可以當成情緒的出口,但情緒沒有回到情緒本身去解,身心容易失去平衡,即便瘦身有成也依然苦不堪言。
我先說,這個故事不是很讓人舒服,如果怕影響心情,要先考量是不是要繼續往下看。胖瘦的糾結,在這一篇之後,希望從對立,慢慢走向一個相對整合性的觀點。
我曾經跟一個妹妹說:活下來,比瘦下來更重要!
我真心不認為,身形能決定一個人的生命品質,那最終還是要參酌內在的心理素質。那種內在的自信,可以透過不同身形展現出來,妝點外在。
我能理解當食物變成宣洩情緒的方式,自然而然身材會開始肥胖。所以在這本書裡面,有不少是受到心理創傷影響,連帶影響身材的例子。在研究上,也提到過童年創傷,對成年後身材的影響。
對我來說,最後要回到創傷本身來討論,而不是只停留在身形。年假快結束了,謝謝大家一起陪著我可愛、反覆、瘋瘋癲癲,各位還能留在版面上的朋友,包容性很強大啊~(我猜,我嚇跑了不少人)
這本書談自律、毅力,很熱血澎湃,讓我們看到瘦身健身的概念如何經過包裝,幾乎變成了某些族群的信仰。我很推薦大家有空看一看這類書籍,能帶來不少省思與衝擊。
接下來要分享的文章,剛好也抓住過年的概念,作為年假的收尾。這個時間點剛剛好,可能會帶來一些覺察與成長。
祝願您,神采飛揚,找到專屬於您的美!
*********************************
你愛的人不愛你,你可以更努力愛自己
【文/ 王宇昆】
從小到大的我都是一個又醜又胖的男生,體重超出同齡人許多,肚子上的游泳圈像一塊胎記從未離開過我。
後來上大學之前,我花了一整個夏天減肥成功,擺脫了可怕的贅肉,再也不是那個畢業照上臉最圓的胖子了。
大家在驚訝我怎麼會有如此大變化的同時,還有很多人問我是怎麼做到的,經常會看到留言或是評論,向我諮詢怎麼減肥、怎麼堅持下去等問題。
可在某一天,我的微博收到了一條看完讓人十分難受的私信。是一個女孩的留言,她說因為肥胖和懦弱的性格,被班上的男生取了很難聽的外號,全班男生都跟著一起起鬨,甚至大庭廣眾之下嘲諷她,後來她得知那個給自己取外號的男生竟然是自己一直暗戀的人。私訊中我能看出她內心的苦澀,最後她問了我一個問題,到底該不該為了讓大家喜歡自己,為了那個自己喜歡的人瘦下來?
我猶豫應該如何回答她時,忽然想起了關於我和P的故事。
* * *
當我決定瘦下來的時候,還不知道接下來的日子將面臨怎樣的痛苦。我在我家附近的健身房辦了年卡,每天一大早就揹著包去跑步。因為急於求成,我選擇了不健康的減肥方式,就是節食減肥,每天只吃一丁點的素食,餓了就喝水,累了就睡覺。
剛開始跑步的那幾天,每天全身痠痛到不行,加上不吃飯,飢餓和疼痛讓我幾乎接近放棄的邊緣。但為了瘦下來,我忍著堅持了下來,一個月過去,體重明顯下降,看著體重計上的數字變化,心情比吃了一頓大餐還要高興。
我是在男廁所遇見P的,我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她趴在馬桶前摳著喉嚨嘔吐,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整張臉脹得通紅。在男廁所見到一個女生,驚嚇又尷尬。我問她怎麼不去女廁,她說女廁的門被反鎖了,只能無奈選擇了男廁。我問她還好嗎,她點點頭讓我幫她在外面看著,等她吐完再離開。
看著她難受的樣子,做為一個什麼也幫不上忙的陌生人,我只在一旁陪著她,等她吐完倒一杯溫水給她。她接過水,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一個藥瓶,倒出來兩粒黃色的藥片,吞了下去。
我看著她通紅的臉恢復正常,她對我說了聲「感謝」,然後說了自己的名字。
巧的是,她竟然和我同一所高中、比我大一屆。因為是校友,又在同一家健身房,我們漸漸熟絡起來。她知道我是一個正在努力變成瘦子的胖子,我知道她是一個減肥成功但仍在減肥的瘦子。這似乎是我們彼此間一個最大的共同點,做為一個前輩,P經常向我講起她之前瘦身的故事,每每講起自己的故事,P的臉上總洋溢著驕傲。
她說瘦下來是她人生中唯一值得自豪的經歷,也是她一生中最失敗的一件事情。
有次健身完休息,P問我為什麼想要減肥,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她,當然是為了瘦下來變好看。
「瘦下來就會變好看嗎?瘦下來不喜歡你的人就會喜歡你嗎?」P淡淡地問我。
「不瘦下來怎麼知道會不會變好看,無論怎麼樣,起碼不會再被別人用怪異的眼神看著。」
我喋喋不休地說著,P嘆了一口氣。我不知道是哪句話說錯了,會讓P做出這樣的反應。但誓死瘦身的目標就擺在面前,我管不了那未知的一萬種可能性,眼下只有瘦下來才能化解一切擔憂。
* * *
那段時間我愈發像一個偏執狂,每天拖著虛弱的身子在跑步機上揮汗如雨,看著鏡子前體重計上的自己漸漸褪去之前肥胖的輪廓,我開始在社交平臺上直播自己的減肥歷程,每一張自拍照得來的讚讚許,讓我的勇氣值一點點上升,我頭一次感覺到自己的人生充滿了希望,光明就在眼前。
當我沉浸在這些變化所帶來的快樂時,P卻似乎過得並不好。她的臉色愈來愈差,整個人骨瘦如柴,有時候在跑步機上跑著跑著就突然捂著嘴跑去了洗手間,像個弱不禁風的老年人,卻每天依舊在發瘋似的減肥。我無數次問過P明明已經很瘦了,為什麼還要繼續減下去,P從沒正面回答過我。
直到有一天,P在跑步機上突然昏倒,在醫院的急診室外面,我才得知原來P患上厭食症已經有一年了。生病的原因就是過度節食減肥而導致的。那時候的P已經是一個瘦身成功的女孩了,腰肢纖細,和之前的那個她比簡直是脫胎換骨、涅槃重生。雖然減去了肥肉和脂肪,但身體很難恢復。厭食症的治療漫長而又艱難,有時候P需要強迫自己去吃東西,剛剛下肚還沒多久的食物,又會被噁心地吐出來;嚴重的時候,每天會嘔吐好幾次。所以我經常看到P捂著嘴去廁所就是厭食症所致,每次吐完吃的那個黃色藥片就是用來抑制嘔吐感的。
醫生已經勸過P無數次,叫她不要再繼續減下去了,但P總是不聽。沒有人知道她執拗的真正原因是什麼,所有人知道的是,P可以不吃飯,但不能不減肥。
P在醫院住了一個星期,我也到了開學的日子,臨走那天我去醫院看了P,親自下廚做了幾道菜帶給她,她在我面前強忍著吃了幾口,然後囑咐我一定不要學她,要按時吃飯。我笑她還是先管好自己的身體吧,她點點頭又強迫著自己塞了一口飯進去。
在這之後,我告別了那個昔日笨拙臃腫的角色設定,開始走進全新的生活。
* * *
我狂熱於在社交平臺發布自己的自拍,享受著讚許的評論。
原來羞於表達的我,不再畏懼人群的目光,還參加了辯論隊、演講社,我沉浸於在人群面前展示自己的那種成就感之中。我的標籤再也不是「胖子」、「肥豬」,而是換成了「帥哥」,甚至就在我還未來得及適應這一突如其來的變化時,我新的人生設定已經改變了我的生活。
我獲得了受人追捧的歡愉,然而在這種外在的快樂包裹我生活的同時,我發現自己的內心彷彿不再那麼自由了。我開始變得小心翼翼,開始變得更加在乎別人對我的看法,開始變得異常敏感。
我害怕自拍下面負面的評論,害怕朋友拍到我怪異的照片,害怕別人看到我之前又醜又胖的樣子。我不敢再像從前一樣,自在地享受食物帶給我的快樂,新冒出的一顆青春痘可以讓我緊張好幾天,關於胖瘦的事情更是成了敏感話題。
瘦下來所帶來的那龐大的希望和幸福的快樂漸漸消失殆盡,疲倦在我時刻保持警惕的神經之中迅猛擴散。
我的朋友因為我的神經質而漸漸疏遠我,有時,我甚至想要回到從前,回到那個不受矚目的胖子,身體雖重卻可以活得輕鬆快樂。
在我意志最消沉的那段時間,我每天睡覺前就和P聊一會天,聽她講被自己一直埋在心底的故事。
* * *
當初促使P減肥的原因,是她喜歡上了班上的一個男生。
喜歡的原因很簡單,P被班上一群男生起了難聽的外號,有些男生甚至過分地在她的作業本和校服上畫上豬的頭像和她的外號,而有一次P被一群男生欺負嘲諷的時候,那個男生出手相救,於是P便喜歡上了對方。P嘗試過向對方表白,但遭到拒絕,其他女生嘲笑她自不量力,P便發誓一定要減肥瘦下來,於是當初的她和我一樣,選擇了極端的節食減肥。高三畢業那年她減肥成功,準備鼓起勇氣向那位心儀已久的男生表白時,另一個女生也向那位男生表白了,最後男生答應了另一位女生。
那段時間,P傷心欲絕,她把男生拒絕自己的理由歸結為還不夠瘦,於是她繼續減肥,厭食症也就是在這時被檢查出來的。
我有些心疼P,尤其是在她說「心已經從難過中走出來,但身體永遠停在了那裡」這句話時。因為P減肥成癮,想要停下來已經變成了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厭食症的折磨,讓她的身體愈來愈糟糕。聽過這個故事之後,我覺得自己現在渴求P的安慰是多麼自私。相較而言,她更加需要慰藉。
寒假回家,我與P的那次見面成了最後一面,因為她要出國了,父母為了讓她得到更好的治療並繼續完成學業,決定帶P去美國。
聽P講她之所以在那一年沒有上學,不是因為她沒有考上大學,除了因為病情嚴重無法上學,更多的是她為了證明「自己瘦下來可以改變那個男生對自己的看法」。她一直在期待著對方的答案由否定變成肯定,可到最後,她才發現,其實結局早在一開始就已註定。
現在看來,那時的P還真是一個天真幼稚的小女孩。但也不意外,誰年輕的時候不偏執呢?
P臨走的時候,發了一則微博:無論你因為什麼而決定減肥,當你費盡千辛萬苦努力瘦下來,你要記住,從現在開始,要學會為自己而活。
那條微博後面,P圈了我的微博ID。
* * *
這句話更像是一個總結,把我和P相似的年華統統歸納了進去,不過P的故事更顯濃烈。或許P的故事只會以這種方式被我記錄下來,但值得我向全世界宣告的是,我們都學會了,去做一個不為了取悅別人而活著的人。
因為在人生的考卷裡,取悅別人頂多算是附加題拿了滿分,多虧了附加題答對而拿到滿分的試卷,分數雖高,但永遠是欠缺的。
你愛的人或許不會愛你,但你可以努力更愛自己。
討厭你的人或許不會喜歡你,但你可以努力喜歡你自己。
我們那麼努力地去改變自己,不是為了力挽狂瀾,讓那些不愛自己的人、討厭自己的人喜歡上自己,而是讓我們的靈魂更加獨立,讓生命因為更好的自身而充滿意義。
當我決定瘦下來的那一刻起,我不為取悅別人,只為我自己。
.
以上文字取自
過了二十歲,要有瘦一輩子的本事
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844735
.
2/9我不是挨打就會趴下的人 》2/9台北國際書展.對談講座
https://www.facebook.com/events/478178876154107/
5/15 台北免費公益講座_談家庭衝突調適
https://www.facebook.com/events/1266384843569683/
相信自己是夠好的媽媽:是犧牲,還是責任?是妥協,還是平衡?放下對母愛的執著,恢復你的生命彈性,重新找回愛自己的方式
博客來:https://bit.ly/2vhVD9s
讀書花園:https://bit.ly/2GEA9dH
誠品:https://bit.ly/2W4E3Sq
金石堂:https://bit.ly/2vhQ6j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