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天與世無爭的日子，抽空滑了下臉書。我的個人版面自兩年前充斥著各種朋友們的曬娃行為，早已習以為常。但是今天不一樣，看完一組曬娃照，心情很複雜。
事情是這樣的。大學時期，和我比較要好的同學一堆是低於貧窮線的。而我們的科系，富二代比例高，因此形成了分明的站隊。歧視談不上，但絕對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我是遊走在兩個世界的人。
我發文多次提起過我的海地同學。她就是屬於低於貧窮線的世界。當過街友、居無定所、被母親賣掉、情路坎坷。我們曾經同組參賽（平面廣告類別），比賽主題是一個嬰兒用品品牌。當時海底同學對我說，她很喜歡小孩覺得每個嬰兒都是天使。但她應該終身都不會成為母親，她全家人都是重度精障者，會遺傳，包括她自己也是患者。她不想孩子一出生就帶著這樣的疾病。
一年前，她臉書發文宣佈結婚，並且懷孕了。我留言說了聲恭喜。某位同學看到我的留言後私訊問我：「可她不是已經決定不生了嗎？誰當她的孩子誰倒霉。她發病起來連自己都照顧不了，到底喜從何來？」
我對該位同學已讀不回。不回的原因是我既認同又不認同她的觀點。我承認，內心深處對那孩子充滿擔憂。可那畢竟是母親自己的選擇，旁人沒有資格干涉。任何人生育，我都會說一聲「恭喜」。未來如何，那是他們的功課。
曾經我也以為，同情人家的孩子就是對那孩子好。可如今我覺得，這份同情如果沒有伴隨著付出，是廉價的。出一張嘴很容易。
今早滑臉書時，滑到海地同學曬兒子五個月大照片。圓溜溜的眼睛配上一頭捲毛，真的好可愛。希望他健康長大，但若不能，那我會準備好伸出援手，而不是坐在電腦桌前打著冰冷的文字。
1980 年代美國播過一檔訪談節目，訪談對象都是家有病童的父母。在那個年代，主持人提問狠辣極了。每一集都會問：「若你早知道這孩子會生病、會痛苦，你還會生下他嗎？」
我記得很清楚，回答「不」的父母多為亞裔，其他族裔父母因宗教或觀念等因素，大多都認為生命是平等的。就算是病童，也歡迎他來到這個世界，成為他們的孩子。
我到現在還沒有想通這一題。但是我希望，自己不要成為在背後對海地同學竊竊私語的那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