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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世界如此瘋狂,唯有比它更瘋狂才能找到比較合理的見解”
【攝影師朗讀】張雍 x 學學 Xue Xue PechaKucha Night Vol.42
2021-0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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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
2020年三月,人口兩百多萬人的中歐小國,一天確診人數上千人。右派保守政府即將宣布封城,太太將我從午睡中叫醒,馬上收拾行李,即刻前往北部山區岳父岳母家躲避疫情,一旦封城,至少還有大自然,遠比一家四口困在盧比安納公寓裡來得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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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大女兒。
學校受疫情影響暫時關閉。她問我,為何市區露天咖啡館也得全數關閉,那些餐廳前的封鎖線又代表什麼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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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作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見一隻既像是狐狸又好像是狼或野豬野生動物,在舊城空蕩的市中心,牠盯著我看,有股聲音告訴自己: 「不要動!」,牠再回過頭來卻沒注意到我,逕自朝遠方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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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來電提到爸爸心臟不適,連幾天回醫院複診,心臟已裝了兩根支架的父親,煙癮從未停歇。五月五號清晨,抽完最後一根菸,我決定戒菸,替這個瘋狂的疫情留下一個紀念。才打開檯燈,”碰!”一聲,燈泡燒壞了,兩隻乾枯的粉蛾從燈罩空隙處跌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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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國政府宣布更嚴格的防疫措施,公共空間一律得配戴口罩。旅歐十八年,從未預料有一天會在歐洲街頭看見這樣的風景。我痛恨「社交距離 Social distancing」 這個詞彙的發明,難道不應該將之正名為 : 「反社交距離 Anti-Social distanc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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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太太。
年初返台前,她仔細研讀檢疫規定。歐盟護照原本讓她什麼地方都可以去,唯獨這回須事先申請探親簽證始能入境。搭機旅行更不如過往容易,病毒與乘客一起,機場人群的眼神儘是猜疑,此刻的邊境檢查,全換成了那傖惶的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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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我的兩個女兒。
原本平靜的生活,似乎再也回不去。她們已好一陣子沒有見到學校與幼稚園的好朋友們,在路上也看不到口罩後面人的表情,對女孩們而言,這似乎倒是個特別的化裝舞會,只是顯得有點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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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五月三十號清晨,媽媽突如其來的簡訊寫道: 「爸爸正在醫院急救」,趕緊與弟弟視訊,看見病床上身形纖瘦的父親,閉著眼睛,彷彿正在稍事休息,呼吸器嗶嗶作響,弟弟傳來簡訊: 「爸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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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父親。
面對這個瘋狂世界,他決定於睡夢中悄悄遠行。戴著口罩徘徊在異鄉街頭那些腳步顯得猶疑的人群裡,我臉頰上的兩行眼淚,更沒有人會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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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是我的親身經歷。
影像則是 2015 年我人在歐盟邊境目睹的逃難場景。
當下的我們也不全都成了疫情的難民?
人們總是忙著區分「我們」或「他們」,現在看來又有什麼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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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 年三月,伊拉克庫德族自治區。先前難民們在歐洲邊境大排長龍是為了逃命,當地人冗長的隊伍是準備加入庫德族新年的歡慶,類似的場景,截然不同的劇情,某種唐突與矛盾,似乎是這個世界組成的古老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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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念我父親。
比起他睡夢中瀟灑地遠行,你是否也同意,選擇留下似乎需要更多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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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 年庫德斯坦當地的精神病院,更像是囚禁著瘋狂的監獄。
仔細想想,不只精神病院裡的病人、外邊所謂「正常」的我們,不也正全部被軟禁在這個孤獨的島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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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KN 的講者總是帶來許多精闢的「解答」與「見解」。瘟疫蔓延期間的PKN,在座的各位請容許我向你坦白 - 「我是如此地困惑,眼前顯得粗暴的一切我無從理解」。只好轉向內心世界,試圖以平靜與自在來突破那有形與無形的封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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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顯少拍攝那些開心的「場景」。寧願放下相機,加入歡樂的人群。只是此刻回顧那些歡愉的表情,照片「紀念」的功能又再度被凸顯,我懷念那些清楚寫在臉上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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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與羊群有何差別?
牧羊人透過恐懼驅使我們順從,不聽話的 black sheep 只會帶來危機。牧羊人口中「隧道盡頭的光線」究竟是希望,還是迎面而來的卡車? 另一次兇猛的撞擊? 一隻羊若能學會獨立思考,事情是否會更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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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 年是個殘酷的分界點。
與許多人一樣,我被強迫學著去說再見。
是永遠再見的那種再見。
試著去體會將那些美好人事物給永遠地珍藏在內心深處究竟是怎樣的感覺。我仍努力嘗試,很可能我永遠也學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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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 年庫德斯坦精神病院的表情。
同時也是當前斯洛維尼亞許多當地人於晚間九點宵禁開始前,站在自家窗前懷念自由空氣的眼神,相較於外邊的失控,精神病院裡的氛圍是否還更單純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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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馴的草食動物是大自然食物鏈裡的獵物,必須保持警惕隨時觀察四周動靜,其瞳孔形狀透過演化趨近水平 —— 狹長的瞳孔讓羊群有更寬闊的視野好保命。從現在起,我們是否也該固定留意鏡子裡自己眼睛形狀是否出現任何與先前不同的差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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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世界如此瘋狂,唯有比它更瘋狂才有可能找到比較合理的見解。這是歐洲十八年的座右銘。2020 年竟成了讓心情獲得紓解的提醒。謹以這回發表獻給我父親,他總是鼓勵我透過自己的方式,
與眼前世界建立起更深刻的關係。
盧比安納 食物 在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Pecha Kucha 20 x 20
Xue Xue Institute, FEBRUARY 6, 2021
攝影師的朗讀 / 獻給父親 - 張 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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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
2020年三月,人口兩百多萬人的中歐小國,一天確診人數上千人。右派保守政府即將宣布封城,太太將我從午睡中叫醒,馬上收拾行李,即刻前往北部山區岳父岳母家躲避疫情,一旦封城,至少還有大自然,遠比一家四口困在盧比安納公寓裡來得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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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大女兒。
學校受疫情影響暫時關閉。她問我,為何市區露天咖啡館也得全數關閉,那些餐廳前的封鎖線又代表什麼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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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作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見一隻既像是狐狸又好像是狼或野豬野生動物,在舊城空蕩的市中心,牠盯著我看,有股聲音告訴自己: 「不要動」,牠再回過頭來卻沒注意到我,逕自朝遠方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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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來電提到爸爸心臟不適,連幾天回醫院複診,心臟已裝了兩根支架的父親,煙癮從未停歇。五月五號清晨,抽完最後一根菸,我決定戒菸,替這個瘋狂的疫情留下一個紀念。才打開檯燈,”碰!”一聲,燈泡燒壞了,兩隻乾枯的粉蛾從燈罩空隙處跌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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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洛維尼亞政府宣布更嚴格的防疫措施,公共空間一律得配戴口罩。旅歐十八年,從未預料有一天會在歐洲街頭看見這樣的風景。我痛恨「社交距離 Social distancing」 這個詞彙的發明,難道不應該將之正名為 : 「反社交距離 Anti-Social distanc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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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太太。
年初返台前,她仔細研讀檢疫規定。歐盟護照原本讓她什麼地方都可以去,唯獨這回須事先申請探親簽證始能入境。搭機旅行更不如過往容易,病毒與乘客一起,機場人群的眼神儘是猜疑,此刻的邊境檢查,全換成了那傖惶的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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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我的兩個女兒。
原本平靜的生活,似乎再也回不去。她們已好一陣子沒有見到學校與幼稚園的好朋友們,在路上也看不到口罩後面人的表情,對女孩們而言,這似乎倒是個特別的化裝舞會,只是顯得有點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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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三十號清晨,媽媽突如其來的簡訊寫道: 「爸爸正在醫院急救」,趕緊與弟弟視訊,看見病床上身形纖瘦的父親,閉著眼睛,彷彿正在稍事休息,呼吸器嗶嗶作響,弟弟傳來簡訊: 「爸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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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父親。
面對這個瘋狂世界,他決定於睡夢中悄悄遠行。戴著口罩徘徊在異鄉街頭那些腳步顯得猶疑的人群裡,我臉頰上的兩行眼淚,更沒有人會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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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是我的親身經歷。
影像則是 2015 年我人在歐盟邊境目睹的逃難場景。
當下的我們也不全都成了疫情的難民?
人們總是忙著區分「我們」或「他們」,現在看來又有什麼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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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 年三月,伊拉克庫德族自治區。先前難民們在歐洲邊境大排長龍是為了逃命,當地人冗長的隊伍是準備加入庫德族新年的歡慶,類似的場景,截然不同的劇情,某種唐突與矛盾,似乎是這個世界組成的古老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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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念我父親。
比起他睡夢中瀟灑地遠行,你是否也同意,選擇留下似乎需要更多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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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 年庫德斯坦當地的精神病院,更像是囚禁著瘋狂的監獄。
仔細想想,不只精神病院裡的病人、外邊所謂「正常」的我們,不也正全部被軟禁在這個孤獨的島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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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KN 的講者總是帶來許多精闢的「解答」與「見解」。瘟疫蔓延期間的PKN,在座的各位請容許我向你坦白 - 「我是如此地困惑,眼前顯得粗暴的一切我無從理解」。只好轉向內心世界,試圖以平靜與自在來突破那有形與無形的封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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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顯少拍攝那些開心的「場景」。寧願放下相機,加入歡樂的人群。只是此刻回顧那些歡愉的表情,照片「紀念」的功能又再度被凸顯,我懷念那些清楚寫在臉上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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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與羊群有何差別?
牧羊人透過恐懼驅使我們順從,不聽話的 black sheep 只會帶來危機。牧羊人口中「隧道盡頭的光線」究竟是希望,還是迎面而來的卡車? 另一次兇猛的撞擊? 一隻羊若能學會獨立思考,事情是否會更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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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 年是個殘酷的分界點。與許多人一樣,我被強迫學著去說再見。是永遠再見的那種再見。試著去體會將那些美好人事物給永遠地珍藏在內心深處究竟是怎樣的感覺。我仍努力嘗試,很可能我永遠也學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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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 年庫德斯坦精神病院的表情。
同時也是當前斯洛維尼亞許多當地人於晚間九點宵禁開始前,站在自家窗前懷念自由空氣的眼神,相較於外邊的失控,精神病院裡的氛圍是否還更單純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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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馴的草食動物是大自然食物鏈裡的獵物,必須保持警惕隨時觀察四周動靜,其瞳孔形狀透過演化趨近水平 —— 狹長的瞳孔讓羊群有更寬闊的視野好保命。
從現在起,我們是否也該固定留意鏡子裡自己眼睛形狀是否出現任何與先前不同的差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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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世界如此瘋狂,唯有比它更瘋狂才有可能找到比較合理的見解。這是歐洲十八年的座右銘。2020 年竟成了讓心情獲得紓解的提醒。謹以這回發表獻給我父親,他總是鼓勵我透過自己的方式,
與眼前世界建立起更深刻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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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雍攝影系列講座
【攝影——最感性的在場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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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 學 02-8751-68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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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比安納 食物 在 世界,進行中 The Ongoing World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201709 ‧ 一起旅行 ‧ 記亞得里亞海沿岸的貓們,偶爾有狗(多圖)]
在亞德里亞海沿岸旅行的10多天,除了十六湖國家公園、布雷德湖等比較內陸又高度觀光的景點,我們幾乎每天都看到在街上遊蕩的貓。牠們窩在古城的梯階旁,電線杆的後方,陪我們一起爬上城牆,或大方蹭著我們討食。牠們就像是我們蜜月旅行的小小旅伴,躡在牠們後面走一段,有時會轉進漂亮的小花園或斑駁美麗的民宅大門,有時視線順著牠們一躍,頭上是棵纍纍的石榴樹,是匆匆趕路的我們不曾注意的風景。
沿著海岸線的古城尤其多貓,我和B先生以城市名字為開頭幫在地的貓咪命名,在蒙地內哥羅科托(Kotor)的貓叫科貓,克羅埃西亞杜布羅夫尼克(Dubrovnik)叫杜貓,波赫莫斯塔爾(Mostar)是莫貓,實際運用例如:「嗳你看那隻科貓在偷看我們」、「那隻莫貓睡得也太爽」,以此類推亂取一通。
回來後查資料才知道,以前跑船的人,會在船上養貓防老鼠,貓們也順理成章地跟著漁船到各個沿海城市繁衍子孫(?),難怪我們到了斯洛維尼亞首都盧比安納(Ljubljana),離海很遠,貓就沒那麼多了。
在蒙地內哥羅遇到的貓都會把尾巴妥妥地收好,在身側繞一圈包住前腳,感覺很有禮貌。據說貓的尾巴會反映心情,這樣的動作代表牠有點緊張,但也格外惹人憐愛。抵達科托第一天晚上,我和B先生正吃飯,一隻科貓悄悄出現,蹲坐在地不動如石,只有一雙圓滾滾大眼睛非常機靈,B先生拿PIZZA時盯著他,輪到我拿PIZZA時改盯著我,偶爾舔舔嘴巴示意。我倆覺得這種又鹹又油的食物給貓吃好像不太好,只撕了一小片鮭魚餵牠,牠敏捷地吃完,又回復本來姿勢,舔舔嘴睜著無辜大眼望著我們,不越界也不逾矩。如果有貓界機智蹭食比賽,這隻一定可以得冠軍,難怪看起來一付毛色油亮,營養充足的樣子。
克羅埃西亞的海岸線長,在這裡遇見的貓也最多。宮崎駿動畫魔女宅急便中,琪琪想找的「那個可以看見海的地方」,據說就是以杜布羅夫尼克為藍本設計。大概是因為遊客爆量,這裡的貓得仔細尋找才看得到,要離開商店街那條大路,走到人比較少的住宅區,牠們偶爾會在階梯上探頭。札達爾與北部羅維尼的貓倒還多些,羅維尼有個小漁港,返回港口的漁夫們,偶爾會給在港口徘徊的羅貓們一些魚吃。
比起禮貌的蒙地內哥羅貓與親人的克羅埃西亞貓,在波赫遇到的貓個性最野。莫斯塔爾離海岸線有點遠,但貓兒不少,有天晚上我們在一間餐廳的戶外座位吃飯,一隻莫貓直接跳上我旁邊的椅子要討東西吃,看我沒反應,牠直接跳上我的大腿,鼻子往食物上湊,把牠抱下桌牠又爬上來,連續幾次,直到我們把牠抱出圍欄外,牠又轉移陣地跑到我們隔壁桌去。比起高比例的貓,這裡的狗反而不多見,我們只在莫斯塔爾遇到一隻溫馴的大狗,天氣很熱,牠猛搖尾巴吐舌頭,還是甩不掉一身蓬鬆長毛,只見牠猛盯著小主人手上的冰淇淋,一副很想吃的樣子。
想念那片蔚藍的,每天都有不同面貌的海。每次工作截稿前夕,都希望來生能當隻每天只管看海、曬太陽、打呼嚕的貓。
IG: ferretworldwalk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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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個月有環球與環島講座,要發問亞得里亞海蜜月行程也行
8/18(六)19:00-21:00 /高雄 旅行養分 - 餐飲.活動.概念空間
需事先填表報名:http://bit.ly/2NsWIST
入場費用:200元/人,含場地、飲料、小點心。活動當天報到時收取 (請勿攜帶外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