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是中元節,這陣子走在路上都能看見許多商家或住宅在燒金拜拜。
我的朋友威利不知道在發什麼神經,上個周末也興致勃勃約大家出門普渡。
威利是我當兵中的同梯,以前在軍中遇過靈異事件,鬧得營中沸沸揚揚,從此就很信鬼神。
那天中午,我們在威利家的火龍果田集合。
「白癡喔,普渡哪有人在約的啦?」
時辰嘴巴上這麼說,但只要有東西可以吃他就會第一個出現。
「我真的快死了,說不定等一下就可以提早吃供品了。」傑森拖著疲憊的身體出現。
他剛輪完夜班,還沒有睡就直接過來了。
「威利就有病啊。」我無奈地抱著一箱剛買的糖果餅乾。
「大家早安。」威利提著一大袋金紙姍姍來遲。
「我說威利,你又沒在做生意,幹嘛拜拜?」我忍不住問。
「我不是在拜拜,我是在投資。」威利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
他本來就三不五時發神經,大家也已經習慣了。
「你們懂投資嗎?」威利突然問。
「投資?你跟我講投資?」傑森聞言狂笑
「我現在每天加班,禮拜一加到禮拜天,賺一堆加班費,以後身體壞掉才有錢去看醫生,這他媽就叫投資啦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到眼淚都流出來了,新人工程師的壓力恐怖如斯。
「你們聽我說,幾百年來,大家有事沒事就燒金紙,初一十五燒、清明節燒、中元節也燒,陰間的貨幣都不知道通膨到什麼地步了,等我們死後,子孫如果還是燒一樣份量的金紙給我們,要怎麽夠花?」威利說。
「你在公三小啊威利。」我皺眉。
「東太平洋漁場時價分析師也說過,錢放在身上是浪費,你要懂得投資,不要活著的時候窮,死掉以後更窮。」威利說。
「啊你清明節的時候燒給祖先,以後你的後代也會燒給你啊。」我不解。
「所以說你就是太短視近利,生於憂患死於安樂的道理你都不懂。」威利搖搖頭。
他用看白癡的眼神看我,令我相當不滿。
「我都死了是要怎樣再死於安樂?」我翻白眼。
「我就問你一句話,你覺得自己會有後代嗎?你他媽連跟女生說話都會結巴,你會有後代嗎?」威力問。
我竟無言以對。
「做人還是要靠自己,做鬼也是,投資要趁早。」
「啊不是啊,我死了還要錢幹嘛?金錢這種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啦。」我嘴硬。
「白癡,你不知道死後什麼都要錢嗎?過路要過路費、審判要審判費,搞不好你被判罪還可以易科罰金咧。」威利說。
「這麼黑的嗎?」傑森咋舌。
「什麼黑?沒禮貌!」威利譴責他:「你在陽間過高速公路不用繳費嗎?在陽間打官司不用錢嗎?這些都是正常的行政費用。」
「啊你存那麼多冥紙,是不打算投胎了喔?」傑森問。
「我跟你說啦,做人要腳踏實地,做鬼雖然是用飄的,但也要實實在在地飄,不能總是指望將來靠運氣投好胎,懂得投資自己的陰間生活才是真的。」威利語重心長。
「可是我活著的時候多做善事,積積陰陰德,也算是在投資自己的投胎後的人生啊。」我說。
「喔是喔,那你有做過什麼善事嗎?」威利問我。
「……我……我丟垃圾都會確實分類……」我越想越心虛。
「那些大企業大財團,捐錢都是幾千萬幾億在捐,陰德儲好儲滿,下輩子繼續投胎當有錢人。你要積幾輩子的陰德才能積得到?你這種封閉的心態要怎麽跳脫輪回的階級複製?」
威利恨鐵不成鋼地搖搖頭。
「陰間有銀行嗎?不然你怎麽知道燒掉的紙錢最後會到你手裡,不會被別的好兄弟搶走?」傑森問。
「你說得對,所以我想了一個計劃。」威利得意地挑挑眉毛。
他清清喉嚨,開始高談闊論。
「今天邀大家來,就是想跟大家討論一下,我現在這邊有個小投資,叫做冥紙基金,我當大家是朋友才告訴你們。」
「現在加入齁,一個人只要交價值五百塊台幣的冥紙當作入會費,之後每個月繳一百塊冥紙就行。」
我完全不知道這個智障在想什麼。
「加入有什麼好處?」傑森看來是累壞了,居然還認真問。
「加入後,你再去找新的會員,那個會員就是你的下線,下線繳的入會費,你可以抽一半,他之後每個月繳的月費,你也可以抽一半。下線找的下線,你也還可以再抽。」
威利說得口沫橫飛。
「你只要找到足夠多的下線,每個月就可以創造一筆可觀的被動收入,我們基金會先幫你把這些收入存起來,等你死後一次性燒給你,不僅如此,你死後的每個月,無數下線還會繼續燒給你,你就每天躺在棺材裡數錢就好了!」
「幹那不就是老鼠會嗎?」我驚醒。
「信不信由你啦,我從我們當兵那時到現在已經定期定額繳了三年的會費,如果我現在暴斃,應該也算中產階級了。」威利說。
他嘆了口氣,用惋惜的語氣開口。
「你看傑森,每天加班加班,下班的時候發現隔天上班都已經遲到了,這樣下去身體能撐多久?賺到的錢還能花多久?還不如投資往生後的退休生活。」
「……會費一次繳一年份有打折嗎?」傑森掏出錢包,整個被洗腦。
「九五折。」威利瞇起眼睛。
「兩年呢?」我咬牙。
「九折,不能再低了。」威利正色。
「時辰要一起嗎?欸?時辰呢?」傑森問。
「時辰在那邊吃東西啊。」我說。
「白癡喔,時辰什麼都不吃,怎麽可能吃你買的東西啦。」傑森笑罵。
「時辰今天不是輪班?我沒有約他來啊?」威利歪著頭。
我們三人齊齊轉頭一看,發現「時辰」正站在供品桌前,用力吸食著食物的氣味。
吸著吸著,他打了一個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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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渡人日記 day 187〽百戰疲勞壯士哀〽
「三王到––!!」
夜叉喊聲響徹二殿,我這才從恍惚中清醒,看看自己的手腳,居然已經恢復一身引渡人襯衫裝束。
跟在三王之後列隊進來的是天庭精兵,拖著如蠶絲般的細線,線的末端,牢牢捆著不斷掙扎的夏霜和落雷。
「大人,抱歉來遲了。」閻羅天子率先向前作揖,驚見眼前只剩一副鎧甲與白洋裝,眉毛一跳,趕緊保持鎮定。
東嶽大帝不知何時又恢復了往昔威嚴模樣,一語不發點點頭。
「老閻,怎麼才兩隻?我方才宰了一隻,按理說還有四隻啊?」鍾馗搶先問道。
「這,」閻羅瞅了肅秋一眼,壓低了聲調,「其餘凶神誓死抵抗,自盡了。」
被綁在角落的肅秋一聽此言,隨即暴吼:「呸!你們這些狗官!天界地府全一個樣!」
吼叫震動了地面,方才春蘼立足之處突然龜裂開來,掙出一株嫩芽,芽莖傾刻間抽高增粗,一眨眼時間,就成了一顆盛開花朵的荼蘼樹。
夏霜和落雷像洩了氣的皮球跪了下來,朝著那株樹連磕三個響頭,肅秋念念有詞,「大哥啊,叫我們兄弟怎麼辦哪……」
他們的嗚咽揉成風聲穿過樹梢,那荼蘼樹的枝梢還在生長,像是朝三凶神伸出了手。花瓣拂過他們面頰,空氣中充滿花草的清香,肅秋又暴喝一聲,前額狠狠撞向大柱。
「不准死。」一頂草帽擋在肅秋與樑柱之間,黑哥雙眼佈滿血絲,咬牙切齒,「你們得還。」
閻羅天子輕輕將黑哥推離肅秋,日遊便順勢拉了過去,還順道啐了口痰,「你們殺了我哥,沒這麼好死。」
秦廣王蹲了下去,手掌輕觸破損不堪的白洋裝,立刻紅了眼眶,趕緊別過頭去抹掉眼淚。輪轉王雙手抱胸,苦著兩張臉,嘆了口長長的氣,「秦廣,別難過了,凡事有定數。」
「咱們早一步趕到就好了。」秦廣王雙手摀臉,肩膀一抽一抽。
窗外射進一束光芒,原來是日出照在遠方山頂的雪所折射的光。
東嶽大帝坐上主位,準備主持臨時會議,三王一一入座,楚江王的位子空了。精兵面朝外圍著會議桌,我們紛紛退到牆邊。
這一切好像一場夢,怎麼才過了十二個時辰,那麼多人都不見了?這一天,未免過得太久太久了。
日遊窩在角落,頭深深埋進雙膝,我鼓起勇氣坐到他旁邊,很艱難地說出:
「對不起。夜遊他……」
「我哥真的很過分,要放大絕也不通知我。」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呆呆望著手中的白羽扇。
「你覺得,我哥會為了救我而放大絕嗎?」他的頭還是沒有抬起來,可是聽得出來,他在哭。
「會。」我想了想,又說,「我也會。」
另一邊的黑哥髮絲凌亂,掛著深深的黑眼圈,我這才發現被關了這麼一遭,他瘦了也老了很多。
我也很想跟他道歉,跟他說聲對不起,說我寧可用自己的命去換白姐回來,但是一看到他的背影,到了嘴邊的話又全吞了下去。
一旁的鍾馗仰頭咕嚕嚕灌酒,將酒罈遞了過去,黑哥搖搖頭,鍾馗只是搭著他的肩,輕拍兩下,隨即一飲而盡。
玉石煙斗敲了兩下桌面,發出清脆聲響,凶神與我們一行人全跪在殿中等候發落。
閻羅天子朗聲宣布:
「地府存在的意義,本就是勸人向善。今日一役,不為趕盡殺絕,我們決議將凶神關押回牢,盼在地府中改錯思過,荼蘼樹也將砍下一併送往最深的地牢,杜絕後患。」
他清清喉嚨,換上溫和的嗓音:
「黑無常、日遊、鍾馗,你們平亂有功,自然有賞。白無常及夜遊壯烈犧牲,將列進榮譽錄。至於李勇,前世雖是凶神一員,今生一心向善,此役你功不可沒,如今有兩條路讓你選擇。」
聽到我的名字,我頭壓得更低,不敢亂動。
「第一,投胎轉世為人,來世享榮華富貴,本府特別允諾你可與阿香長相廝守。」
「第二,留待地府升任白無常一職,與黑無常共同管理業務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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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嶽大帝不知何時又恢復了往昔威嚴模樣,一語不發點點頭。
「老閻,怎麼才兩隻?我方才宰了一隻,按理說還有四隻啊?」鍾馗搶先問道。
「這,」閻羅瞅了肅秋一眼,壓低了聲調,「其餘凶神誓死抵抗,自盡了。」
被綁在角落的肅秋一聽此言,隨即暴吼:「呸!你們這些狗官!天界地府全一個樣!」
吼叫震動了地面,方才春蘼立足之處突然龜裂開來,掙出一株嫩芽,芽莖傾刻間抽高增粗,一眨眼時間,就成了一顆盛開花朵的荼蘼樹。
夏霜和落雷像洩了氣的皮球跪了下來,朝著那株樹連磕三個響頭,肅秋念念有詞,「大哥啊,叫我們兄弟怎麼辦哪……」
他們的嗚咽揉成風聲穿過樹梢,那荼蘼樹的枝梢還在生長,像是朝三凶神伸出了手。花瓣拂過他們面頰,空氣中充滿花草的清香,肅秋又暴喝一聲,前額狠狠撞向大柱。
「不准死。」一頂草帽擋在肅秋與樑柱之間,黑哥雙眼佈滿血絲,咬牙切齒,「你們得還。」
閻羅天子輕輕將黑哥推離肅秋,日遊便順勢拉了過去,還順道啐了口痰,「你們殺了我哥,沒這麼好死。」
秦廣王蹲了下去,手掌輕觸破損不堪的白洋裝,立刻紅了眼眶,趕緊別過頭去抹掉眼淚。輪轉王雙手抱胸,苦著兩張臉,嘆了口長長的氣,「秦廣,別難過了,凡事有定數。」
「咱們早一步趕到就好了。」秦廣王雙手摀臉,肩膀一抽一抽。
窗外射進一束光芒,原來是日出照在遠方山頂的雪所折射的光。
東嶽大帝坐上主位,準備主持臨時會議,三王一一入座,楚江王的位子空了。精兵面朝外圍著會議桌,我們紛紛退到牆邊。
這一切好像一場夢,怎麼才過了十二個時辰,那麼多人都不見了?這一天,未免過得太久太久了。
日遊窩在角落,頭深深埋進雙膝,我鼓起勇氣坐到他旁邊,很艱難地說出:
「對不起。夜遊他……」
「我哥真的很過分,要放大絕也不通知我。」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呆呆望著手中的白羽扇。
「你覺得,我哥會為了救我而放大絕嗎?」他的頭還是沒有抬起來,可是聽得出來,他在哭。
「會。」我想了想,又說,「我也會。」
另一邊的黑哥髮絲凌亂,掛著深深的黑眼圈,我這才發現被關了這麼一遭,他瘦了也老了很多。
我也很想跟他道歉,跟他說聲對不起,說我寧可用自己的命去換白姐回來,但是一看到他的背影,到了嘴邊的話又全吞了下去。
一旁的鍾馗仰頭咕嚕嚕灌酒,將酒罈遞了過去,黑哥搖搖頭,鍾馗只是搭著他的肩,輕拍兩下,隨即一飲而盡。
玉石煙斗敲了兩下桌面,發出清脆聲響,凶神與我們一行人全跪在殿中等候發落。
閻羅天子朗聲宣布:
「地府存在的意義,本就是勸人向善。今日一役,不為趕盡殺絕,我們決議將凶神關押回牢,盼在地府中改錯思過,荼蘼樹也將砍下一併送往最深的地牢,杜絕後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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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無常、日遊、鍾馗,你們平亂有功,自然有賞。白無常及夜遊壯烈犧牲,將列進榮譽錄。至於李勇,前世雖是凶神一員,今生一心向善,此役你功不可沒,如今有兩條路讓你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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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投胎轉世為人,來世享榮華富貴,本府特別允諾你可與阿香長相廝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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