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東坡拼命吃河豚:也值得一死!(一) | 知史百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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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物者真是神奇,竟把至毒極鮮二物融於一體,讓人又愛又恨,而且欲罷不能,想要一膏饞吻,只有拚命一試。
基本上,「拚死吃河豚」這句流傳甚廣的民諺,早在宋代即有,當時人孫奕所撰的《示兒編》這部書內,載有一則蘇軾吃河豚的軼事,寫得頗為生動。話說蘇軾謫居常州(今江蘇省常熟、武進、陽湖、靖江一帶)時,愛吃河豚。有一士大夫家,烹製河豚有獨到之處,想請大名鼎鼎的「蘇學士」吃一頓。既蒙這位婦孺皆知的名士首肯,士大夫的家人,無不大為興奮。待蘇軾吃河豚時,都躲在屏風後面,想聽「蘇學士」如何品題。即使擠得水洩不通,依舊鴉雀無聲。
但見蘇軾埋頭大啖,不聞讚美之聲,當這家人相顧失望之際,這時已打飽嗝、停止下筷的蘇軾,忽又下箸,口中說道:「也值得一死!」屏風後面的人,聽到無不大悅。
名小說家高陽便稱:「由一『也』字去推敲,可知『拚死吃河豚』為當時通行的俗諺。」不過,另有筆記指出:蘇軾所說的,乃「據其味,真是消得一死」。意思是說如此美味,毒死也值得的。字句略有出入,本意卻無不同。
河豚美名「揚子江中第一鮮」
只見過標本,從未吃過河豚的文人不少,像高陽及汪曾祺均是,汪氏甚至說,他在以擅燒河豚著名的江蘇江陰待過兩年,「竟未吃過河豚,至今引為憾事」。
河豚真的很有意思。牠古名鯸鮐、赤鮭、鯸、䱌、(魚市)魚、河魨等。其別名則有「吹肚魚」、「嗔魚」、「氣泡魚」、「雞泡魚」、「臘頭」及「西施乳」等。其魚體較短,呈紡槌狀,頭腹肥大,牙愈合成牙板。尾部較細,背鰭一個,無腹鰭,皮面平滑無鱗,背面及腹面布滿小棘。背部多為黑灰色,並有各種顏色的條紋或斑塊,腹部為乳白色,內有氣囊,遇敵害時,能吸氣膨脹如球,全身上下棘刺怒張,使敵更不敢侵犯。然而,此適為人們得以捕獲牠的致命弱點。
基本上,河豚與海豚同屬一類,只因棲息之水域不同,而各異其名稱。牠屬魚綱、魨科魚類。在中國分布極廣,江、河、海中皆有,多半棲於江中多沙處,江、海之交(即淡水與海水交會之處),分布尤多。目前中國約有30多個品種,數量之大,世界第一,故有「東方魨」之稱。其種類甚多,就形狀而言,有箱河豚、團扇河豚、模樣河豚、刺河豚等,如就條紋而言,則有虎紋河豚、蟲紋河豚、星點河豚、豹河豚和條紋河豚等。其中,又以蟲紋河豚、條紋河豚及豹河豚的毒性最大,不可不慎。
河豚的毒性之大,絕不可等閒視之。古人對此,知之甚詳。如晉人左思《三都賦》的〈吳都賦〉便有「王鮪鯸鮐」之句,其注云:「鯸鮐魚狀,如蝌蚪,大者尺餘,腹下白,背上青黑,有黃紋,性有毒。」唐人段成式《酉陽雜俎》云:「(魚臣)魚肝與子俱毒。」宋人沈括在《夢溪筆談》中說:「吳人嗜河豚魚,有遇毒者,往往殺人,可為深戒。」同時期的《太平廣記》亦云:「鯸鮐魚文斑如虎,俗云煮之不熟,食者必死。」以上可謂是對河豚之毒,有初步之認識。
到了明清時期,人們對河豚的毒性,有了進一步的理解。例如:李時珍的《本草綱目》云:「味雖珍美,修治失法,食之殺人。……吳人言其血有毒,脂令舌麻,子令腹脹,眼令目花」,且「河豚子必不可食,曾以水浸之,一夜大如芡實也」。明代《嘉靖江陰縣志》在「魚之屬」中提到:「河豚,……凡腹、子、目、精、脊血有毒。」清代《光緒江陰縣志》的〈物產‧鱗介之屬〉內總結前人經驗,歸納為:「河豚,……子則毒甚,忌銅,眼、血、油(即魚肝)亦毒。」有清一代名醫王士雄更謂:「(河豚)其肝、子與血尤毒。或云去此三物,洗之極淨,食之無害。」可見河豚只要整治得法,就不會「食之殺人」了。
河豚到底多毒,唐人陳藏器《本草拾遺》云其:「入口爛舌,入腹爛腸,無藥可解。」而其毒性發作時,會引起腹痛噁心、嘔吐,麻痺末梢神經和中樞神經,嚴重的還會四肢麻痺,甚至全身癱瘓,言語不清,吸收困難,全身青紫,如果搶救不及,立刻導致死亡。因此,有位日本飯店主人便稱這種死亡為「恐怖的死亡」,一旦中毒,「雖然你的神智非常清楚,手腳卻已麻木無知,不能站立。你可以思考,但無法開口,無法動彈,而且不久就無法呼吸了。」
至於如何解河豚毒性?則眾說紛云,莫衷一是。有謂「艾能已其毒」(見《酉陽雜俎》);「中其毒者,以橄欖、蘆根汁、糞清、甘蔗汁解之,少效;或用鴨血灌下可解」(見元人賈銘《飲食須知》);「世傳中其毒者,以至寶丹或橄欖及龍腦浸水皆可解。復得一方,惟以槐花為妙,與乾胭脂等分同擣粉,水調灌之,大妙」(見元人陶宗儀《輟耕錄》)。但是否真的有解,恐怕也說不得準。又,清人吳其濬《植物名實圖考》卷12中寫道:河豚上市時,遍地生長的蔞蒿可解其毒。果真如此,那真是造物者的巧妙安排了。此一說法,亦可見於嚴有翼的《藝苑雌黃》,云:「余守丹陽宣城,見土人戶戶食之,但用菘葉、蔞蒿、荻芽(即蘆芽)三物煮之,亦未見死者。」
總之,面對河豚此一「水族之奇味」,雖「世傳其殺人」,但好其味者,仍前仆後繼,代不乏人死。因此,就有人呼籲摒棄此一珍味。其中,最有名的是梅聖俞與范成大。前者撰〈戒食河豚詩〉云:「……炮煎苟失所,入喉為鏌邪(即莫邪,古鋒利之寶劍)。若此喪軀體,何須資齒牙。持問南方人,覺護復矜誇。皆言美無度,誰謂死如麻。吾語不能屈,自思空咄嗟。」後者則作〈河豚嘆〉一詩,指出:「……既非養生具,宜謝砧兒醋。……朝來里中子,饞吻不待熟。濃睡喚不譍(即應),已落新鬼錄。百年三寸咽,水陸富肴蔌,一物不登俎,未負將軍腹。為口忘計身,饕死何足哭。」二人皆強烈表達不該追求美食異味而損害身體健康。
不過,言者諄諄,聽者藐藐。所以,清人崔旭形容天津風物習俗的〈津門百詠〉中,即有一首形容天津人愛吃河豚,每當清明前後,河豚上市之際,無不冒死拚命食河豚。其詞云:「清明上塚到津門,野苣堆盤酒滿樽;值得東坡甘一死,大家拚命喫河豚。」另,上海人也嗜食河豚,故清人楊光輔纂《淞南樂府》裡,就有一首稱:「淞南好,命險一杯羹,生願西施乳下死,死憑和尚腹中生,生死眩奇情。」皆將「拚死喫河豚」的精神,描繪得入木三分。
(朱振藩,原刊台灣《歷史月刊》)
(二之一,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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