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義廉恥故事】~子罕弗受玉
[譯文]
宋人或得玉,獻諸子罕。子罕弗受。
獻玉者曰:「以示玉人,玉人以為寶也,故敢獻之。」
子罕曰:「我以『不貪』為寶,爾以玉為寶,若以與我,皆喪寶也,不若人有其寶。」
稽首而告曰:「小人懷璧,不可以越鄉,納此以請死也。」
子罕置諸其里,使玉人為之攻之,富而後使復其所。
[註釋]
(1)或:有人。
(2)以示玉人:把(玉)給懂玉的人讀。
(3)不若人有其寶:不如各人擁有各人的寶物。
(4)納此以請死也:(你)收下這塊玉讓我免去殺身之禍啊。
[翻譯]
宋人,得了塊玉,拿去獻給當權的大官子罕。子罕無人。
獻玉的人說:「給做玉器的師傅,說是件寶物,才敢貢獻的。」
子罕:「你的寶物是這塊玉,我的寶物是'不貪」;我真的收下你這塊玉,你的寶物不和我都死了?還不如各人留著單獨的寶物好啊!」
那人聽後跪下是磕頭,說:“我個小家,藏著這麼貴重的寶物,不安全,獻給你也是為了自己的平安啊!”
於是子罕在本城找個地方讓其住下,介紹加工買賣玉石的商行幫他把玉琢磨好,賣了個好價錢,讓他變成錢回家去了。
[啟示]
這則小故事——《左傳·襄公15年》
子罕樂喜,字子罕,春秋時宋國的賢臣。宋平公(前575年—前532年)時,任司城(即司空,因宋武公名司空,改名為「司城」。主管建築工程,製造車服器械,監督手工業奴隸),位列六卿。
自古以來,中國人最喜歡玉,視玉為。古人更喜歡把玉寶看得見金子,所以富貴常用「玉滿堂來」,用「金玉良言」,來形容像玉有金價值的話。
本則故事給我們的啟示很多——
第一,人各有其寶,乃為人間最美的狀態。
宋國人獻玉的人認為玉是人世間最簡單的寶,只是他想把他的寶獻給罕;而人們認為人世間最不廉潔,如果他接受了別人獻玉的寶就失去了自己的寶,所以他拒絕了那個獻玉的人,並想方圓了那個獻玉的人擁有自己的寶。就是“人各有其寶”,是一種最美的人生狀態。
第二,不慕生命之寶,才能守住自我之寶。
宋人獻的真的是個寶,但子罕不喜歡宋人之寶,才守得了自己的寶。寶。今天,尤其是做官的人,必須有子罕這樣「不貪」的品德。
第三,自知和知人是塊寶。
宋人玉與我們今人的獻玉大不。相同不是為了求利益,他去獻金罕,確實知道自己擁有之玉為必然之寶,想獻給真正能夠擁有物的子罕,而且他還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把這塊寶玉永存,必將帶來殺身之禍,他也是為了自獻。說,所以宋人的可貴進來看看他才能自知才知道子罕,所以最後他擁有了自己的寶。
第四,的美好品德比寶玉更可貴。
子罕的可貴還表現在廉潔的品質上,還表現在他身上有想著,想方三地幫助宋人真正地的寶貝的行為上擁有。可見,人應該高尚的品德,才是自己的世界上最原始的東西。
《不貪為寶》成語典故
中國商丘的成語典故
「不貪為寶」的故事
從「油鹽洞」故事說戒貪
若能「善以為寶」世界更美好
會送禮雙贏 不會送禮雙輸
「做人做官」子罕「不貪為寶」
廉政小故事之以廉為寶
戴為什麼景仰和愛這位歷史上的清官?原來的道理很簡單!
看到的美色,耳朵聽到的美聲,都屬於外來的誘惑
什麼叫「不貪為寶」?
📍影片出處自
https://youtu.be/QWHBwJ41p8c
📍文章出處自
https://kknews.cc/culture/v8gjolq.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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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習心得】
古聖先賢以「仁義禮智信、廉潔」為寶物,恪守自律,不因一時喜好起貪念之心、佔為己有之行,不屬於自身的東西絕對不能索取,尤其在不為人知之時更為謹慎,無論佔據的財務是大是小,絕對嚴以律己,不起絲毫貪念,堅守自身“廉潔”的這塊寶;也因有這廉潔之心,能明是非、對長官諫言行忠義之舉,心中的仁愛都是想著讓他人不受苦難,這樣的生命價值才真是無價之寶。
知其不可而為之典故 在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20210525 黃偉民易經講堂
林鄭谷針,已經谷到痴咗線!
幸好香港還有一個反對派。
立法會,人民議會已經廢咗,連「維威喂」都不如,核核突突。
香港剩下的唯一反對派叫梁振英。
他的本業,本來是負責數每日《蘋果日報》的廣告的。但《蘋果》氣息奄奄,根本無廣告,數條毛!北京不會給他任何公務,所以他莊敬自強,自找功能,做林鄭政府的反對派,監察林鄭施政。
林鄭折磨所有香港人,梁振英負責折磨林鄭。
這就是天律。
乾為天,為圜,為金,為玉,為君,為父,為馬,為寒,為大赤……
宇宙的運作規律,是圓圈的,是循環的,是周而復始的,所以,乾卦的六爻之後,有一個結論:
用九,見群龍無首,吉。
明年是新一屆特首的五年任期,在這關鍵時刻,梁振英要傾盡所有政治能量,阻止林鄭連任。
當然,最理想是槓上花,林鄭無得做,他又可以枯木逢春啦。
不過,這是妄想,北京不信他,任何工作都不會給他。他是一個壞人,任何老闆都不會將他放在身邊的。
他像《苦海孤雛》中那位Oliver,孤兒院站在粥檔前,拿著碗,就求說:more, more!
九七之後,香港共有四位特首。
紈絝子弟,中華民族災難之子,董建華,可以連任,即使之後腳痛下台。
港英餘孽,爵士曾蔭權可以連任。雖然卸任後,遭遇悲慘,但始終連任,一做兩屆。
林鄭,黃袍加身,傷害了所有香港人,消滅了一代青年,但頗合主子胃口,夠心狠手辣。挑戰者只得黑馬李小加,但他始終是大陸人。
如果連林鄭都成功連任,歷史上,唯一不能連任的香港特首,就只有自己人,地下黨員梁振英了。
連習近平都要無限任期才做到嘢,梁振英只得五年,當然唔服氣!
只有你不能連任特首,為什麼北京這麼不信任你和你背後的地方勢力呢?
這種人不會有自我檢討能力,問題只在別人,自己一定無錯,又不敢哼半句怨恨中央。所以,唯有瞓身阻止林鄭連任,是他下半生最重要的工作。
拉晒所有反對派,消滅了社會良心之後,必然出現的家奴爭寵局面。
林鄭為了連任,也出盡渾身解數。除了谷針,打穿醫護防線,最狠的,是建議中港公務員互換掛職。
掛職不同交流,不是去參觀,聽講座,上幾堂國情班,嘻嘻哈哈飲酒食飯。
掛職是有職銜,有權責,有崗位的參與日常工作。簡單來說,是兩地公務員互換計畫。以後香港公僕要北上返工,內地幹部也將南下,深入政府各部門工作,互相了解對方政府的運作架構、程序、政策考慮、官場文化、價值取向,如何便宜行事等等。
林鄭透露,初步與深圳和廣州政府為試點。
根據大陸的《公務員法》,掛職公務員的工資保留原單位的金額,由原單位發放;接收單位不用提供待遇。
一般掛職時間為一兩年,最短三個月,最長可達五年。
計畫開始後,大陸八千元月薪的公安、武警,可以正式試試香港警察藍衫四萬,白衫七萬的工作有幾難了;月薪十萬的督察,又看看能否勝任大灣區公安八千月薪的任務?
香港D2級AO,月薪十八萬,要融入大陸幾千元月薪官員的團隊,人家也急於看看香港高薪公僕的英文、普通話、IT各方面的過人之處。
中港融合,由公務員開始。
北京政府認為,香港回歸人心不歸,因為有三座大山阻隔。
第一座大山,是十八萬英國人訓練的公務員文官系統。
第二座大山,是以美國價值為依歸的新聞和言論自由。
第三座大山,是因反共換來的新界特權。
九七之後,廿多年傾全力打擊新聞自由和言論自由;現林鄭成功剷平公務文官系統,和引入價廉物美的大陸官員,先有宣誓,再有《國安法》,今次中港掛職,這座大山便不足為患了。
整個計畫的人數、職級,要等進一步公布了。
我們都相信因果報應,但現實人生,為什麼好人都沒有好報?
佛說三世因果。
前世因,今世果;今世種種,來生報應。
但什麼是前世今生呢?
是今次出生前的一生,像在清朝當知縣,貪了財,判了冤獄,今生一世清貧,事業阻滯,官司纏身,受盡冤屈等等報應麼?
然後今生頻頻在北角碼頭買魚放生,光顧神棍,所以來生有機會做金魚,給人養在家中魚缸,不愁衣食,還有人換水!
不是這樣愚蠢和渺不可測的。
其實,昨天已經是前世,明日已經是來生。關鍵是如何活好今天。
人生多苦,我們背負過去,恐懼未來,根本沒有活在當下。
昨天的言行,影響今天的際遇;今天的反應又影響著明日的人生。這已經是最簡單的三世因果了。
我們都埋怨際遇,尤其在亂世,有志難伸。
歷史上,最長的亂世,是孔子的時代,春秋戰國。
《論語.先進篇》第廿五章,孔子和幾位高弟,各自暢談他們的抱負。
子路、曾皙、冉有、公西華侍坐。
子曰:
以吾一日長乎爾,毋吾以也。
居則曰:「不吾知也!」如或知爾,則何以哉?」
子路率爾而對曰:
千乘之國,攝乎大國之間,加之以師旅,因之以饑饉;由也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
夫子哂之。
求!爾何如?
對曰:
方六七十,如五六十,求也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如其禮樂,以俟君子。
赤!爾何如?
對曰:
非曰能之,願學焉。宗廟之事,如會同,端章甫,願為小相焉。
點!爾何如?
鼓瑟希,鏗爾,舍瑟而作。對曰:
異乎三子者之撰。
子曰:
何傷乎?亦各言其志也。
曰:
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
夫子喟然歎曰:
吾與點也。
三子者出,曾皙後。
曾皙曰:
夫三子者之言何如?
子曰:
亦各言其志也已矣。
曰:夫子何哂由也?
曰:
為國以禮,其言不讓,是故哂之。
唯求則非邦也與?
安見方六七十如五六十而非邦也者?
唯赤則非邦也與?
宗廟會同,非諸侯而何?赤也為之小,孰能為之大?
四個高才生,某日剛巧齊在孔子身邊,孔子和他們閒談起來。
我年紀比大家虛長幾歲,唔好把我睇得太了不起。
你們平常成日話,別唔了解你,唔識欣賞你,懷才不遇,難展抱負。好,今日,假如你們有知遇,有明主欣賞,有時代機遇,你們的抱負又係什麼呢?
子路衝動,第一個彈出來,侃侃而談:
假使有一個千乘之國,夾在大國之間,在強敵環伺下,又經過連年戰爭,加上國內財政困苦,又不斷的天災瘟疫飢餓……
這樣的國家,交俾我子路,我只要三年時間,我有信心使這地方的人民,都可以重新企起來,而且都知道點走自己的路,做自己想做的事。
可使有勇,且知方也。
孔子聽了之後,哂之,失笑起來,像父親對著不知天高地厚的兒子,憐愛中有否定意味。好似說:邊有咁簡單呀!
到了冉求,你又如何?
冉求性格和子路相巧相反,比較怯懦,是另一種極端。他說:只要方圓六七十公里的小小國家,或者更細一點的,方圓五六十公里好了,花上三年時間,我有信心,使這個國家,社會繁榮,經濟發達。但至於社會文化,價值取向方面,如其禮樂,以俟君子。經濟好了,人民富起來了,如何建立一套價值觀,社會的核心價值,即文化建設,就要等高手來搞了。意思是我只識搞經濟,文化方面我無信心碰。
冉求講完,孔子問公西華。
公西華是外交專才,他一開口就很外交:
老師,我識什麼呀!我一無所能,但願意學吓嘢啦。
宗廟之事,宗廟即國家,開大會,即在議事會堂,國會之類;端章甫,大家著起禮服,願為小相焉,不做最大那個,做小相,輔相,即不做特首,做政務司長咁啦,學吓嘢。
三位高才,各舒抱負之後,帶出了這章《論語》的高潮。
曾參的父親曾點,在其他三位同學,各舒抱負的時候,只悠閒地在旁邊鼓瑟。
孔子聽完三大弟子說完抱負之後,轉頭問曾點,你又如何?
曾點聽到老師問他,瑟音漸希,fading out瑟音,接住,手指在絃上一攏,瑟絃發出一聲鏗然裂帛,斷音站起,說:
我和他們的抱負不一樣的。
孔子回應,有什麼關係呢,都是各言其志啫!
曾點說出他的理想:
我追求的,是春天來了,穿上舒適的casual wear便服,和幾個friends, 和班年輕人,到沂水游游水,唱唱歌,跳跳舞,盡興之後,哼著歌返屋企。
這個也算是抱負?
但孔子聽了之後,竟然感觸的嘆了一聲,說:
吾與點也!我和曾點一樣呀。
孔子點解咁講呢?
孔子生於春秋,和今日香港好似,天下太亂,社會價值失常,黑白顛倒,公義不彰。
孔子一生追求,不外乎社會安定了,天下太平了,個人才有可能得到真正的精神享受。
曾點說的抱負,表面看根本不成抱負,只是個人生活,但孔子聽後,感觸起來,我的和你一樣。
四個高材生的追求,到曾點進入高潮。師生之間,說出了完美人生的憧憬。
跟著,子路、冉有、公西華三人離開,留下曾點陪孔子。
曾點問,三位同學的抱負,老師覺得如何呀?
孔子說,沒什麼,都是各方其志矣。
那你為何笑子路呢?
孔子說,子路的抱負太大,不切實際。大事業,是大政治家的工作,要文化基礎,學問修養,不簡單的。子路大言不慚,所以笑他不知天高地厚。
至於冉求,以地方經濟做起,但他著眼的,是六七十方圓,還是五六十方圓,大小地域上。
非邦也者?孔子意思是地方大小,治理之道,搞好經濟,有什麼分別?他不是說冉求不對,只是他氣宇不夠,小器,捉錯用神。大國小國無分別,關鍵在做得好不好?我們做人,無論職位高低,責任一樣,事功一樣,問題焦點放在做的好與壞。
至於公西華,講得謙虛,說是學習,其實口氣好大,要主持國會,如果這都是小事,天下間還有什麼大事?
子路三人,抱負大,要建立一番功業,但都只是英雄主義。我要怎樣怎樣,出人頭地。只有曾點說的,追求的是社會上人人安居樂業,各自生活,沒有政府騷擾,沒有生存恐懼,是大同世界的理想,也是孔子一生車馬的終極追求。
曾點說中孔子心事,所以孔子喟然而嘆。
這是《論語》中非常著名的篇章,歷朝都有學者文士引用。
宋朝蘇東坡一首七言律詩,曾用這章典故。
宋神宗熙寧六年(1073年),東坡三十八歲,在杭州寫下七律《同曾元恕游龍山,呂穆仲不至》
青春不覺老朱顏,
強半銷磨薄領間。
愁客倦吟花似酒,
佳人休唱日銜山。
共知寒食明朝過,
且赴僧窗半日閑。
命駕呂安邀不至,
浴沂曾點暮方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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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圍(選段) ◎楊智傑
(一)
是沙塵暴中
一粒沙的失眠
或篩自海面
又落回海面的雨。寂靜
重組
又完成了細節
從虧損到完足,辭海中同字首單詞
衍生著
未定義的事件──
是溫熱的沙,昏沉
的雨
微觀構成的整體亦容許例外
並在足夠遼闊的
可能性中,有限的移動
是沙(或者雨)
其意志皆不可逆。唯一的傾聽者
離去時刻
是太陽
曬暖無處不在的陽台
是沙或者雨
所有的存在
(三)
萬物都是自己的屋簷
延緩著抵達
本質
黑暗冰涼的心
室內的燭火循環
雨滴表皮輕微
蒸發
破裂。旋即恢復下墜
一切努力,無一不是關於
必要性的推遲
像屋簷的雨
分流、匯聚、迂迴轉進
看雨的孩子
溫柔的眼睛,一切的抵達
與岸邊
銀亮、冰涼的潮汐──並無分別。
萬物仍是彼此的屋簷。
--
◎作者介紹
楊智傑,一九八五年生於台北,南國孩子,人模狗樣。曾獲林榮三文學獎、優秀青年詩人獎、國藝會創作及出版補助等。詩集《深深》、《小寧》、《野狗與青空》。
(出自《野狗與青空》作者介紹)
--
◎小編宇翔的最後一篇賞析
(本賞析略為脫離本周主題,不以時序前後的差異作為研究基礎,〈突圍〉與〈超上海2019〉為同年發表的詩作。本篇將以兩首詩各自但隱隱相連的寫作策略為討論對象,擴充詮釋並比較分析)
我們既是眾生的一部分,又是獨立的個體,有自己的孤獨、苦悶與哀愁。即便是沙也有它的失眠,它的破碎。一個人躺臥的睡姿竟也與沙漠中一座月牙狀沙丘如此神似,在風中消磨。一個人流下的淚,當中的水分竟可能是千百年前另一個人撫摸過的浪。這首詩所揭示的微細與共通,甚至科學一點的解釋也有無限的詩意,譬如海洋中礦物質微量元素組成的比例總是維持恆定,正恰好與人體血液中礦物質的比例一樣,我們的先祖來自海洋,我們曾是海洋的一部分,正如你我也都是《辭海》中的一部分,萬物與萬物相應而生,互文並且創造,當一雙眼搜索到早晨裡的葵葉上,葉上三點水,當水的意志從偏旁介入心中,心中暗湧的詞彙定然不止一個,萬物在複雜中衍生著自身,有時不可定義,有時訴諸於詩意,憑藉想像,且這想像只屬於你。
這首詩中渺小的意象正〈突圍〉著它的主題,是這樣的宣示:例外可以被容許,整體由微觀構成,像沙粒堆砌出大漠,水分子激湧著洋流──無限的碰撞與巧合,一切都可能發生,這世界足夠遼闊(在此是帶著詩人的溫柔與樂觀的,毋寧說是他的詩觀),因此我們理應移動,讓沙去傾覆它的大漠,讓水去改向它的洋流,縱然我們的移動有限,但正因有限而無限激勵、挑釁,並且一旦為之便不可逆,縱然僅只一粒沙的滾動,一珠水的蒸散,微觀必然推動龐觀,那沙可能已經吹到某人的窗前,那水可能正在某個孩子的眼中滿溢、流動,承載透明。
「萬物都是自己的屋簷」,「屋簷」的意象值得深究,其實下一行就已透露,抵達正被「延緩」,因此這溫馨的意象,無非要求著旅人停留。在此,旅人其實也就是萬物,不信你問李白:「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也」天地是旅舍,開放、包容著我們。幾百年後蘇軾進一步說:「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將這概念向「個人」推進,假若我將自己的肉身看作旅舍,我也只是我人生中所走過的行人。又過了幾百年,楊智傑在〈突圍〉中,或許在哲學上又更進一步,反對這個人主義與相對主義的姿態,也就是說:假若我們的一生只在自己的屋簷下獨身度過,我們的本質無非向內塌縮,自己的一顆心,黑暗冰涼而已。
在這獨身的屋簷下,詩人點起了一根蠟燭,這火的元素驅動燃燒,讓萬物以輪替、交換、延異,繼續下去──果然元素被推動了:雨水開始蒸發、破裂,聚合復下墜,流動、集合、形成烏雲,開始大雨,最終抵達一個孩子看雨的眼中,盈盈中充滿光輝,比看燭火的眼睛更亮,更有情。這孩子的眼睛如一滴露,裡頭因絕對的孤寂而得以剔透,容納全世界──水的元素因火的協助,抵達了無窮的愛與好奇。
這愛與好奇如此有說服力,因為這一切都只是物質在試圖完整自己,無形中表達了自己,在自然中整合並擴及。
而這孩子眼中的水,又與岸邊的潮汐有何分別呢?沒有分別,因為萬物不再是自己的屋簷,萬物「仍」是彼此的屋簷。最後一個「仍」字多安慰,彷彿前面的誤解都不算數,我們也曾眼看著一個人自私、背叛、逃離,但我們篤信還有相遇,胸懷諒解,心中對他說:「我們仍是朋友」、「仍然可以依靠彼此」,是這樣一種化解,直接全不隱諱,抵達不可思議的同理、共情,僅僅一個「仍」字,沒有別的語言,惟堅信的「仍」,在詩的最後,給人一瞬震懾與長久的鎮定。詩人的意志柔軟循環,透過詩,以水象,迂迴轉進我的眼底,幾乎改變了視網膜的構造,修正了折射的曲度,彷彿我正視見的這世界不再窮兇、暴力。
〈超上海2019〉(請見文末附詩)則是完全不同的路數,它試圖揭示這世界的窮兇與暴力,因為溫柔的世界固然真實,但真實的世界不免充塞暴力。
在這首詩中,意象突然闊大了起來。我尋思這作詩法,似乎的確是逼不得已,或者一種涵括的,網狀的,設計的,幾近3D建模的困難。彷彿不那麼巨大就無法將當中的迷惘、錯亂化為具象,就無法承載這世界中,種種細微的爆炸。超上海是虛構的,如真實世界的投影,毋寧反過來說,真實世界才是它的投影,因為真實世界更加虛構、不可捕捉、猶疑,一旦微觀去看,就會陷入這萬花筒與幻燈片,看似真切、鮮豔、明亮,其實單薄、重覆──沒有生命的實感。因此,詩的一開頭就以矛盾修辭法揭示了這困境:
「深度虛構的人民可能突然立體起來」
虛構到底,反而突然立體。整個東亞可能僅是腦中幻象,所有現實細節:石牆、粉塵、麵館、影像,都可能只是一場夢的繁殖、量產,永遠如陀螺旋轉,不為了甚麼地,那樣空轉。
「贗品般六月的光奪窗而入午後的大雨」
楊牧也曾寫過這樣的詩句,在〈有人問我公理與正義的問題〉,楊牧說,當外頭嘈雜趨於休止,風雨打落了蕉葉,天空投下虛假的陽光──這強烈的時空感,卡爾維諾也曾在《給下一輪太平盛世的備忘錄》說:「幻想即是下雨的所在。」一瞬間,一個人對於時空的搜索不可避免地陷入了幻想,想到這雨勢擴及到了哪裡;想到世界之大,有些地方也萬里無雲;想到雨水作為象徵,這複數的龐雜;想到歷史或許是分歧的,並且進一步,將在此刻分歧得更多,如一棵博弈樹開枝散葉。不僅是意象龐大,在細微之處,甚至連量詞都乘載著超負荷,諸如「一千個線上賭場同時刷牌/ 一萬尾外送的機械魚」甚至「地鐵清潔員、文創區保安、無政府主義者/ 或無人工廠巨大機械臂」這些人影重重如鬼魅,其數目當然也是不可窮盡。
這量與質的放大、壓迫、瘋狂,近乎吞沒了我的閱讀感官,我很好奇它將如何接續下去,即便它的斷句與分行帶來頓挫的節奏,有效地推進,鏡頭長短交錯,適時抒情,我確然仍處在不安之中,我渴望某種秩序,或許這正是作者要求的效果,不安。而詩歌最終拒絕了單一的律法,揚棄秩序,它走向了矛盾的揭示,並整合矛盾。當我讀到這一段時,彷彿全明白了:
「劉不再回覆。2019在超上海
一組5G訊號
暮空中,劃破了自己生命中的萬里無雲感」
紛雜的雨聲消失了,一個人的心中無比靜謐。因為一切都是矛盾、對比,龐大混沌畢竟只是兩極的一面。因此現實無非就是超現實,未來無非就是過去,反之亦然。而敘事者無非就是那重重的鬼影,同時是我的祖輩,也是劉。
我注意到,縱然可能只是我的超譯,但我發現,「劉」這個姓氏與「留」和「流」完全同音,而這兩個同音字又是矛盾的對比。似乎指涉著時間的主題,2019的難題,超上海的困境──留就是流,流就是留,如果2019是過去,也絕對是未來。那麼到底甚麼是2019?
為了解答這個疑惑,我想到援引一個古老的典故,一講就能明白。
葉維廉在《比較詩學》中指出「時」的字源,在古字的形象上乃一個人「足踏地面」,形象的演變引發了「止」和「之」兩個字的誕生,同時兼含動(之)和靜(止),因為足踏地面既是行之休止,亦是止而將行,近乎一種舞蹈的律動。太陽的行而復止,止而復行,這瞬間的停駐與延續,同時包容過去與未來,對初民來說,便是「時」──這原本抽象的意念,存在於古字之中,其實是具體事象的活動,也是生存環境的提示,不如說,是太陽與時間在表達自己。漢語的這種結構甚至影響了大導演艾山斯坦(Sergei M. Eisenstein)在電影中發明了「蒙太奇」的技巧。
那麼,「2019超上海」到底是什麼?毋寧問,時空是什麼?「2019超上海」既是過去,又是未來。但也絕對可以倒過來說:它不是過去,更不是未來。那麼「2019超上海」到底位於什麼時空?這時間與空間所拼組而成的標題,中間夾了一個「超」字,是暗指時間與空間彼此超趕,永遠變動、不可定義嗎?這兩極的融合與騷動,無休無止,詩中不斷出現過去與未來,卻絕口不提「現在」。如果再自問一次,什麼是時空?劉,我想,現在,答案已經在你我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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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上海2019 ◎楊智傑
—— 這是一個昏昏欲墜的過去
深度虛構的人民可能突然立體起來
東亞的腦皮層上
發燙的金融區靜靜產卵:
石牆、粉塵、一些粗劣麵館、中央電視和賽博格電影
贗品般六月的光奪窗而入午後的大雨,增加了歷史分歧的維度──
2019我與劉在半島酒店碰頭
劉,一如既往,從未出現。像一個殘次的幽靈
思緒清晰,但呈像模糊……
擴增實境、浮空投影、行動支付。各種奇觀驅使我們
閉眼走向祖輩的外灘,在麻將館與
二胡聲中尋求對抒情時代最後的誤解
從2019到2019。沒有一次我真正
想起過去。出租車師傅拉嗓:「对美贸易战
我看还要再打十年以上」
烈日一片漆黑
我變得更盲,也許,更不確定
──又一座新上海懸浮於上海上空!
往東,往電視塔。往北
工人體育場、「冰雪大世界」。一千個線上賭場同時刷牌
一萬尾外送的機械魚
同時故障
劉似笑非笑,像那唯一不願透露結局的人
「明日我們都將更容易
讓兒孫
從擦亮的空氣中看見未來的財政部門。」劉不明白
時間,這全新的信貸業務
正迫使另一代人在黑暗中屈膝、倒下
成為地鐵清潔員、文創區保安、無政府主義者
或無人工廠巨大機械臂
確保未來和
未來間的包裝,嚴格遵循明亮清晰的標示……
劉不再回覆。2019在超上海
一組5G訊號
暮空中,劃破了自己生命中的萬里無雲感
我知道他將是最後被傾倒在江面的人。顱骨碎裂
永遠改變了記憶的環並一一被回收至黑色塑膠袋裡
劉。
2019,要理解現實僅屬
一次性的超現實
此後我們身體、心靈和家族史將異常柔軟
讓孫輩在彩繪飛機上,滑iPhone,等傳到前頭的好消息──
四面八方都是陰沉、明亮而非物質的蛹。
而那曾在強光中破產的祖輩背著我
陌生的方言對我說
「劉,你從外幣到房產金融的知識都不夠」
2019。這是一個昏昏欲墜的過去,但它仍然是過去。
也毫無疑問是未來。
(本詩曾獲林榮三文學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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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文學獎的不重要冷知識|
在文學發展的過程中,文學獎是波是浪,卻不是海的本身。
——向陽,200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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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術設計:驀地
圖片來源: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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