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文物年代判斷原則:創世論或生命史?
由於宗教文物長時間使用,和宮廷皇室貴族以審美擺設為主、罕有磕碰的文物不同,老化或缺損導致重修之舉,係家常便飯,尤其神像與匾額,常常在寺廟重修之際也隨之整修。以鹿港天后宮大聖母神像為例,神像本體椅背有款,中央為「舊祖宮大聖母」,上款為「同治十二年造」;下款為「閤港公立」;不過,神像正面左下方裙擺上卻以漆線留下「民國四拾壹年 蒲月重修」之年款,顯示粧佛匠師利用巧思以不影響整體美觀考量下留下修繕的記錄。
另外,據傳在清初迎自湄洲祖廟的鹿港天后宮湄洲二媽,其身體背後漆線同樣有「勅賜」「同治壬申」年款,顯示神像本體製作後,身上粧佛已「剃面」(或稱「洗身」)後再重粧神像。若以漆線作為神像雕造年代,恐與真實年代有所出入。
而寺廟文物中,最常一再重修的文物莫過於匾額。苗栗中港慈裕宮「允王惟后」匾,因其上款「大清同治拾参年仲冬之月重修」,下款「欽命臺灣掛印總兵官武隆阿贈」,故廟方《中港慈裕宮志》衍生出一段傳說:「清穆宗同治帝,龍體違和,慈禧太后亦抱恙。欽命臺灣掛印總兵官武隆阿鎮臺,聞中港慈裕宮媽祖靈異,特來祈求賜藥,果如靈效。太后降旨武隆阿於同治十三年獻立此匾。」不過,同治十三年武隆阿早已結帳買單去了,這樣的說法不成了明代的劍斬清代的官了嗎?透過歷史文獻的梳理、工藝製作的考察,配合文物材料與科學分析,可以發現該匾年代是一種動態過程。
「允王惟后」匾中央的板材經檢測係杉木,而漆層經分析屬於日治時代以前常見的礦物彩,另外,匾額上方懸掛用的鐵釘係以手工打製,也是屬於日治時代以前常見的做法。至於上下款,光緒20年(1894)陳朝龍《新竹縣采訪冊》卷六〈坊匾 竹南堡匾〉述及:「允王惟后匾:在中港街內天后宮,欽命臺灣掛印總兵官武隆阿贈 年月闕。」 也就是原來上款在清末是缺的。不過,民國66年林衡道《臺灣古蹟集第一輯》與民國68年許葉金《中港慈裕宮志》, 則已記錄上下款為「大清同治十三年仲冬之月重修;欽命臺灣掛印總兵官武隆阿贈」,與今日所見一致。這表示上下款應是光緒20年以後到民國66年以前所添補。
拙作指出,原匾應是嘉慶22年(1817)由福建臺灣鎮總兵武隆阿所贈,透過臺灣其它武隆阿傳世古匾的落款年代與官銜推測,其上款應為「嘉慶二十二年歲次丁丑年穀旦」;下款則應是「乾清門侍衛鎮守福建臺澎掛印總兵官阿勒精阿巴圖魯武隆阿敬題」。 目前所見上下款的同治年款與官銜,係日治時代到國民政府遷臺期間因脫落而補,為求一致性也將下款字體換成風格一樣。
透過前述神像以及匾額實例的分析說明,寺廟文物年代研究往往需要同時結合藝術史(工藝研究)、歷史考證與材料科學等跨領域合作與各方訊息的交集、判讀,方能貼近其「製作之原始」。而且由於它們經常重修,因此其年代,應該以動態的生命史概念來分析。
參考資料:
李建緯,〈臺灣寺廟傳世文物年代判斷的反思〉,《美的科學-風格‧鑑定‧修復》(台南市:台南美術館,2019年),頁449-494。
李建緯主持,「106-107彰化縣鹿港天后宮24組具古物潛力之文物調查研究計畫」,彰化縣文化局委託,逢甲大學歷文所執行,執行時間2017/8/10~2018/8/9。
李建緯、張志相、林仁政,〈匾額年代的歷史與科學分析:以中港慈裕宮「允王惟后」匾為例〉,頁83-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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航空公司飛機上那隻鳳凰
讓我想起第一次去京都與金閣寺相遇時
看見屋頂上的金鳳凰一般
那也是我第一次知道日本人另一種在體內的神秘精神
分享給大家後我寫在「#斷不了」
這本書中
關於那段遭遇的描述:
我就這樣看到此生第一眼的「金閣寺」。
「這個距離拍最好,大家可以在這邊這麼遠拍最美,好嗎?太近看不到全部的!」
「金閣寺」在池水的另一邊,這個看上去最美的拍照角度,
是工作人員誘導大家發現的,
「金閣寺」的每個工作人員都極其和善,
深怕你大老遠前來,沒拍到你想要的畫面。
周圍很多大陸遊客,興奮地拿手機跟遠方的「金閣寺」自拍。
我想起陳敬跟我說過
京都人對於觀光客非要去「金閣寺」的朝聖的看法,
因為「金閣寺」並不是京都最古老的建築,
甚至還是被火燒過、重新再蓋的現代建築,
實在不懂大家為什麼這麼瘋狂。
但我也同時好奇,那僧人焚燒寺廟與神像的諷刺,
造成這種連神明都救不了自己的遺憾,
京都人費盡全力把它復原,
然後重新呈現給世人,
到底是要見證什麼?
是真金終究不怕火煉嗎?
還是生命終究是要有一場絕對?
三島由紀夫因為在這裡構思出讓他成為經典的「金閣寺」:
細部的美,其本身就充滿著不安。
它儘管夢想著完整,卻不知道完結,被唆使去追尋另一種美、未知的美。
於是預兆聯繫著預兆,一個一個不存在這裡的美的預兆,形成了金閣的主題。
這種預兆,原來就是虛無的兆頭。
虛無,原來就是這個美的結構。
這些細部的美在未完成之時,各自都蘊含著虛無的預兆,
木質結構尺寸比例精細而纖巧的這座建築物,
就像櫻花落在風中飄蕩似的,
在虛無的預感中戰慄。
我想著三島份虛無預感中的戰慄
我能否就在這裡,僅僅靠這一次駐足或一片誠心,
就能堅強我自己一點點
將來能再為誰付出永遠的勇氣?
但我望著「金閣寺」的那潭水入迷了!
我特別望去三島由紀夫曾描述到這隻屋頂上的金鳳凰:
「其他的鳥都飛翔於空間之中,唯獨這隻金鳳凰展開璀璨的翅膀,永遠飛翔於時間之中。」
「永遠」這兩個字,
是我現在最想追尋的東西,還是我怕,
以後就永遠是這樣子了?
我努力地想三島由紀夫筆下的「金閣寺」的男主角,
那個叫做溝口的男孩,
是一個患有先天性口吃、長相極為醜陋的男孩,
可是
他對於美的追尋,從來沒停止過。
就像他愛上「金閣寺」的美,
這個美讓他無所畏懼剃度出家,進入了「金閣寺」。
但當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日本戰敗,
在金閣寺的溝口卻陷入深深的不安與悲哀。
那個悲哀來自於溝口當時內心的獨白:
「這美麗的東西不久即成灰燼,那麼,真實的金閣寺便和我幻想中的金閣一模一樣了。」
一輩子追尋美的溝口,
最後為了擺脫美的觀念和美帶給他一生的羈絆,
決心縱火焚燒金閣寺,然後,一起死。
可是沒想到,溝口焚燬金閣後逃離現場,
掏出口袋裡的小刀和安眠藥,扔到那潭水中
他點燃一支香菸,邊抽邊想:「還是活下去吧!」
故事在那邊結束。
現實生活的金閣寺也是被廟宇中的僧侶所燒,
但這世上
卻鮮少人在乎
重建金閣寺的人重建的心理過程。
那份對金閣寺的愛變成了毀滅,
因為毀滅才能讓愛在這個當下永遠的被記著。
水裡的「金閣寺」,因為幾尾鯉魚游向我而蕩漾搖曳,我走向水邊,水中的日光與雲朵,不再高不可攀,近的讓你想躍入水中。
我不知哪裡來如此不敬的想法,
尤其在浮現那麼多深刻又燃燒的回憶後,
其實真正想要的是一個掉入水中可以大叫大笑,
什麼浪漫什麼包袱都不要有的幽默感,對嗎?
樹林後面傳來男孩的叫聲,
那一聽就知道是從年輕的身體裡喊出的高興,
我趕緊順著樹林的聲音找,想知道笑聲是誰?
一群穿著白襯衫打著領帶的中學男孩,在陽光下投擲錢幣,
看看誰能投進願望的石碗中。
願望一旦變成一種公開較勁的比賽,好像就算失敗了,
也因為過程中一直有被大家打氣加油,
有一種沒關係再來一次的瀟灑。
另一旁還有一群小學畢業旅行的孩子們,
很認真的在記錄老師要他們曉得的歷史,
這是我第一次如此想知道老師會跟小學六年級的孩子們說什麼,
當我身在他們之中,試圖看那些專心紀錄的筆記,
「金閣寺」曾有的毀滅與重生,
完全不是老師逃避的內容,
而孩子們的眼神,更讓你覺得他們同樣想探索這世界更多的可能,
你突然覺得自己跟他們是一份子,
「迷茫」不是青春的專利,
是人生中要踏到下一個階段的必要過程,
是一場即將要畢業的旅行。
「毀滅與重生」一直就是一門功課?
而你終於經歷了,那你會是一座「金閣寺」嗎?
我現在也好想有一個老師,
可以給我上一堂「毀滅與重生」的課,
我也想記下這些筆記,然後練習拿到最後的滿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