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和大神
(注:在中國網絡上看到這篇關於中國底層人的文章,很快就被中方刪除了,現在貼回來與大家共賞)
【15元吃住30元買性服務﹕墮落年輕人在集體等死】
毫無盼頭的人生是什麼樣﹖
如果非要總結﹐我想答案大概是﹕“一切皆可放棄”。
有這樣一群人﹐他們放棄了生計﹑身份﹑尊嚴﹑所有社會關係﹐
在高歌猛進的城市角落打造了一處墮落天堂。
同時﹐他們也被滾滾向前的時代車輪無情碾過。
1
做一天工﹐闊以玩三天
深圳﹐距離市中心不到10公里的龍華新區﹐有一個叫做三和人才市場的地方。
這裡常年遊蕩著一批被稱為“三和大神”的人。
他們共同信奉著“做一天工﹐闊以玩三天”的精神信條。
打工永遠只找日結﹐賺得百來塊工錢後﹐便開始實踐“吃喝嫖賭抽”五字真訣。
不論當下物價如何攀升﹐在三和﹐生活成本被壓縮到了極限水平。
大神們手提藍白大水﹐抽五毛一根的紅雙喜散煙。
花2塊錢﹐可以吃上淋著古怪顏色醬油的腸粉﹔再加3塊﹐就能來碗飄著青菜﹐偶爾能發現肉絲的掛逼面。
吃飽喝足後﹐大神們鑽進昏暗污濁的網吧﹐追逐各自的精神家園。
1塊5每小時﹐8塊錢通宵﹐地球不爆炸﹐他們不挪窩。
結束了遊戲裡的腥風血雨﹐一排人呼呼大睡﹐東倒西歪﹐宛如喪屍。
想睡得有儀式感點﹐花個十幾二十塊便能喜提床位。
30平米的簡陋房間﹐密密麻麻地擺滿雙層鐵架床。空氣裡瀰漫著汗臭與尿臊味。
被褥枕頭許久未換﹐臭蟲陪睡也是常有的事。
但對大神而言﹐只要能充電﹑有WiFi﹐這些都不是問題。
人才市場附近﹐龍華公園的隱蔽處﹐30—50元就可以潦草地解決性需求。
三和人管這叫“修車”。
眼看錢花差不多了﹐大神們不得不開啟高階修煉模式。
天為被﹐地為席。
海信人力資源市場﹐每到晚上﹐都會變成“海信大酒店”﹐床位供應十分緊張。
當“掛逼”狀態都不可持續時﹐餓了幾天肚子的大神們﹐才會再次起身﹐打個臨時工。
但漸漸地﹐他們連日結也不想做。時長日久﹐人就像報廢了的汽車﹐再也難以發動。
要搞錢﹐野路子依然有。
賣血﹑賣手機﹑賣銀行卡﹐甚至以80—150元的價格賤賣身份證。
在庸常生活的巨大陀螺上﹐失去身份的大神被離心力甩得越來越遠。
無可變賣的時候﹐他們會鋌而走險給非法企業做法人。或者“擼小貸”﹐一不留神背上數十萬債務。
朝不保夕的日子教會了大神抱團取暖﹐
三和的QQ群﹑貼吧里﹐時常有飢腸轆轆的人求救﹐可憐巴巴地討一個盒飯。
團飯失敗﹐又不願意開寶箱(翻垃圾桶)的老哥﹐常常會餓到昏厥﹐癱在大街上進行光合作用。
這樣的生活狀態﹐讓猝死變得稀鬆平常。
當網吧裡有人被蓋著白布抬出來﹐三和大神從四面八方湧來﹐擠滿整個街道。
為徹底掛逼的老哥夾道送行﹐已經成了這裡“不成文的規矩”和“最後的禮儀”。
每個圍觀的大神都心有戚戚﹐不知道下一個被“送行”的會不會是自己。
2
大神是怎樣煉成的﹖
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大神也不是一天練成的。
作為四肢健全的年輕人﹐最初來到深圳﹐大多也怀揣著淘金夢﹐希望能夠打拼出一片天地。
但很快﹐他們發現一切都跟預想的不一樣。
進廠以後﹐日復一日的機械性流水線﹐每天十幾小時的體力壓榨﹐撲滅了身上的青春火焰。
身心一天比一天疲軟﹐而工資﹐卻不見長進。
他們想到自己的父輩﹐幾十年的歲月全都投擲在車間﹐任勞任怨地接線路﹑擰螺絲﹐攢夠錢了回到農村﹑蓋房子﹑生孩子﹑老去。
對能夠接收到更多信息的年輕一代而言﹐這條道路顯然喪失吸引力。
為了逃離現實巨大齒輪的暴力碾壓﹐他們終日聚集在三和﹐徘徊﹐張望﹐流離失所。
比起大戰黑廠的艱難心酸﹐“做一玩三”的日結模式讓憋屈的靈魂重新舒展。
他們忘掉前途﹑未來﹐在虛擬的網絡世界裡結婚生子﹐稱王稱霸。現實的種種煩惱﹐全都拋諸腦後。
當初離家是為了掙錢﹐如今在城市的夾縫裡苟且偷生﹐家鄉自然也成了不願回首的閉塞之地。
30多年前﹐他們的父母來到這片改革開放的前沿陣地謀生﹐成為第一代農民工。
如今﹐他們成為了第一代大神﹐睡在父母曾鋪就的馬路上。
3
“我恨三和﹐但終究離不開它”
在成為NHK的三和紀錄片拍攝對象時﹐宋春江已經很久沒有正經吃過飯了。
他的人生軌跡在三和頗具代表性。
混跡多家大廠﹐但都堅持不下去。後來陸續嘗試過會所服務員﹑保安﹑治安員等職位﹐共同點是累﹐工資低﹐且枯燥乏味。
生活沒有起色﹐他很快就膩了。
流落到三和﹐低廉的物價讓他心醉神迷。
泡在網吧幾個月﹐為了買遊戲裝備﹐他在網貸平台貸款3萬﹐希望賣號賺錢﹐但碰上賬號被封﹐他血本無歸。
貸款還不上﹐他索性扔掉手機卡。後來身份證也賣掉﹐被人拿去辦了3家非法公司﹐註冊資本1500萬。
為此﹐他經常調侃自己是身家千萬的大老闆。
“去年﹐我還有一點點鬥志。今年﹐一點也沒有了。”
意志力這玩意﹐很多人以為有開關控制。關個幾天﹐隔段時間還能再打開。
但實際上﹐它會鏽蝕﹑腐化﹐等過了某個臨界點﹐還會“叮”的一聲驟然斷裂﹐然後人就被強大的慣性拖拽著前行。
對此﹐經常與宋春江混在一起的李磊和趙偉也深有感觸。
“來了這﹐你會越來越懶﹐越來越不想幹活﹐到最後﹐你會離不開﹐就像吸毒一樣。”
紀錄片播出以後﹐宋春江做直播賺了錢﹐漸漸還清債務﹐還回老家補辦了身份證﹐天南地北的觀眾通過直播鼓勵他﹐希望他早日上岸。
這些說教給他莫大壓力。
他算過一筆賬﹐就算一個月工資5000塊﹐在老家蓋棟房子也要20多年。
太慢了﹐他不能堅持。
而且直播也挺折騰﹐他沒有才藝﹐只能尬聊﹐總覺得對不起觀眾。在被人污衊是團飯狗以後﹐很快又把手機賣了。
那點人生轉機被時間抹平﹐像從未出現過一樣。
離開三和真的很難嗎﹖
是的﹐很難。
但這難處不在於沒錢﹐沒身份證﹐而在於已經癱瘓的精神世界﹐再難重建。
回到那個異常悶熱的夜晚﹐在掛逼餐館裡﹐記者問宋春江﹐
你還有夢想嗎﹖
宋春江嬉皮笑臉地答道﹕“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夢想﹐早沒了。”
“那你老了以後怎麼辦﹖”記者又問。
宋春江抖著腿﹐苦笑一聲﹐很快又擺出那副渾不吝的姿態﹕
“老了......就死了唄﹐沒辦法。”
說完他咧嘴大笑﹐其他人也跟著哈哈哈。
笑聲碰在一起﹐都是夢破碎的聲音。
4
每個人都可能成為“大神”
說起三和大神的掛逼生活﹐很多人都是抱著獵奇心態﹐居高臨下地憐憫或者批判他們。
但實際上﹐我們和大神之間﹐距離真的很遠嗎﹖
恐怕並沒有。
去年下半年﹐我在一家狼性十足的公司工作。
公司離住處較遠﹐加上地鐵站限流﹐每天必須六點半以前起床﹐才能勉強保證不遲到。
高峰期的地鐵像一隻隻巨型怪獸﹐成千上萬的人在怪獸體內碰撞擠壓。
面容猙獰地憋個幾十分鐘以後﹐精氣神被抽走﹐汗水逐漸發酵﹐體味交叉感染。
地鐵車門打開﹐人們就像它的排泄物一樣﹐連綿不斷地湧出。
出了站﹐被大太陽一曬﹐感覺整個人快要化開。
進辦公室﹐屁股剛挨上椅子﹐馬上要開早會。
复盤﹑規劃一番後﹐兵荒馬亂地開展工作。
這期間還得應付從天而降的臨時任務﹐假嗨的集體活動……
我們這一代人﹐大多沒有經歷過太大的社會震盪﹐或者背負什麼時代傷痕。
但就是無數這樣喪喪的細節疊加在一起﹐已經在無形中將我們挖空。
為工作熬到凌晨三四點的日子裡﹐什麼遠大理想都被捶扁了。
我對未來失去想像力﹐最大的心願無非是睡個好覺。
每次下樓看到房東兒子窩在大廳沙發里玩手機﹐厭世情緒尤為強烈。
這閒散的狀態他可以持續到死的那一天。
甚至可以說﹐整棟樓的租金夠他們世世代代都以這樣輕鬆自在的狀態生活下去。
我們的終點﹐不過是別人的起點。
但是我想起﹐有天看《奇葩說》﹐蔡康永講家裡有個晚輩跑來問他﹐想做個廢物﹐可不可以﹖
他很為難﹐說﹕“如果你覺得做廢物是人生最想做到的事情﹐你就當廢物吧。”
但緊接著又說﹐
“其實人生完成一些事情﹐很有意思。”
“有一天你如果發現﹐你什麼都沒有完成﹐可是已經來不及的時候﹐你心中真的沒有一絲惋惜﹖”
“你要把你的人生丟去做廢物﹐你真捨得嗎﹖”
如果年少時把對人生的種種設想全都摁滅﹐我們可能會被更大的悲傷淹沒。
只是慶幸因為年輕﹐我們還能在中場休息後﹐重新找到返場機會。
4
至暗時刻﹐滑下去還是忍一忍﹖
最近幾年﹐在高壓焦慮的轟炸下﹐很多年輕人都習慣把喪文化﹑佛系精神搬出來﹐聊以自慰。
沒錯﹐這是一劑很好的麻醉藥。
但它不應該成為安撫慾望的唯一方式。
即便在三和﹐也有人試圖尋找其他出路。
跟大神們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在深圳待了18年的陳用發。
早年一起機械事故﹐奪去了他整條右臂。
之後﹐他用寥寥無幾的賠償金開了一家名為左撇子的早餐店﹐練習用左手操持一切事物。
這一開﹐就是8年。
“因為你沒有右手了﹐你不可能老是怨天怨地嘛。”談到身體的殘缺﹐陳用發已經釋然。
“事情只要你想做﹐總歸是有辦法的。”
剝雞蛋﹐做腸粉﹐ 磨豆漿……他單手操作﹐動作卻幾乎一氣呵成。
如今他娶了妻﹐生了女兒﹐早餐店的生意不錯﹐偶爾還能接濟一下遠道而來的老鄉。
儘管內心深處﹐他對深圳沒有多少歸屬感﹐覺得自己終究會是一個過客。
但為了避免女兒成為留守兒童﹐並且能有在大城市受教育的機會﹐又似乎還有無限的動力打拼下去。
社會階層日漸固化的時代﹐比輸在起跑線上更可怕的﹐恐怕是底層連進入上層的慾望都被消滅。
三和大神走紅網絡﹐有人說他們的存在是對庸俗社會價值“一種消極無聲的反抗”。
說實話﹐這有點強行昇華的嫌疑。
就像《超脫》裡﹐劉玉玲沖自暴自棄的學生喊的那句﹐
“不在乎誰不會啊﹐但要有多大的勇氣才能去在乎呢﹖”
三和大神乍看無拘無束﹐其實早已被囚禁在隱形的壁壘當中。
生活剛抬起腳﹐他們就順勢往地上一趴。
這是沉淪﹐不是反抗。
他們口中的自由﹐是任由泥潭將自己吞噬的自由。
看不到明天﹐也看不到其他任何可能性。
6
活在塵世﹐每個人都難免被生活摔打
沒有人可以拯救夾縫中的三和大神。
我們所能做的﹐是不讓自己變成三和大神。
這其中的關鍵﹐
或許就在於陷入低潮的時候﹐是將所有責任推給不公的命運﹐還是抓緊那些讓你負重前行的東西。
這些東西不一定有多崇高﹐它可能是自我實現的野心﹐也可能是為了家人﹑朋友……
無論哪樣﹐去承受﹑去撐住。
哪怕到最後﹐付出的全部努力﹐不過完成了普通的生活。
但只要內心的火種還在﹐小如螻蟻的我們﹐就已經戰勝了寂寞的命運。
笑聲撞地球線上看 在 人助旅行與助人旅行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TED:靜觀的技藝】 皮科 艾爾
我這輩子都是個旅行者。 即使還是一個小孩子的時候, 我便瞭解,事實上, 去讀英國寄宿學校會比 去加州父母家附近 最好的學校就讀還來得便宜。 所以,當我 9 歲時, 我會在一年中獨自飛行幾回, 穿越北極,就只是去上學。 當然,飛得越頻繁,我越是愛上旅行, 所以就在我高中畢業後一週, 我獲得一份清理桌子的工作, 為了讓自己可以在 18 歲那年, 在地球的各大陸上, 分別待上一季。 接著,幾乎不可避免地 我成了一個旅遊作家, 使我的工作和志趣 可以結合在一塊。 我真的開始發覺 如果你可以幸運地 漫步於西藏的燭光寺廟, 或在音樂的繚繞間 悠然信步於哈瓦那海岸, 你便能將那聲音、天際 與靛藍海洋的閃爍光芒 帶回給你故鄉的朋友, 捎來些許神奇, 點亮自身生命。 除了,如你們所知, 當你旅行時,你學到的第一件事情是 你必須以正確的視角看世界, 否則大地依然黯淡無光。 你帶一個易怒的男人爬喜馬拉雅山, 他只會抱怨那裡的食物。 我發現,有點怪異的是, 最好的讓自己可以培養 更專注的和更珍惜世界的視角的訣竅是 哪裡都不去,靜止於原處即可。 當然,待在原地正是 我們許多人尋常就能得到的東西, 我們都渴望在快速的生活中獲得休息。 但那卻是我唯一的方法, 讓自己可以重歷自身的經驗幻燈, 理解未來與過去。 如此,我驚異地發現, 我發現無所去處 和遊覽西藏或古巴一樣,令人興奮。 無所去處,只不過意謂著 每天花幾分鐘, 或每季花幾天, 甚至,如同某些人所做的, 在生命中花上幾年 長久靜思於某處, 尋找感動你最多的一瞬, 回憶你最真實的幸福時刻, 並記住,有時 謀生與生活 彼此是處於光譜線上的兩端的。
當然,這是明智的眾生歷經幾百年 從每個傳統中所告訴我們的。 這是一個古老的概念。 早在兩千多年前,斯多葛學派提醒我們 並不是我們的經驗 成就了我們的生命, 而是我們用那經驗做了什麼。 想像一下,一陣颶風 迅速撲向你的城市, 將所有一切化為廢墟。 某個人身心遭受終身頓挫, 但另一人,也許甚至是他的兄弟, 卻幾乎感覺釋懷, 並認定,這是一個可以 使自己重獲新生的重要機會。 這是同樣的事件, 截然不同的回應。 沒有什麼是絕對的好壞,正如莎士比亞 在《哈姆雷特》中所告訴我們的, 好壞由思維決定。 這無疑就是我 作為一個旅者的經驗。 24 年前,我完成了一次 最不可思議的旅程: 橫跨北韓。 但這次旅行只持續了幾天。 這經驗對於無所去處的我來說, 允許我可以在心思中回朔, 試著瞭解它, 讓它在我的思維中尋得一個位置, 在那裡已存留了 24 年, 而它很可能會在我這生中, 一直持續下去。 換句話說, 這次旅行, 帶給我一些驚人的景致, 但唯有處於靜止的狀態 才讓我得以將這些風景 化為更長的見識。 我有時會想,我們的生活 有太多東西發生在我們自己的腦袋裡, 在回憶中,在想像裡, 透過詮釋,或是猜疑, 如果我真想改變我的生命, 我可能最好從 改變我的思維開始。 同樣,這一切都不是新想法; 這就是為什麼莎士比亞和斯多葛學派 在幾個世紀前就告訴我們, 然而,莎士比亞從未面對過 一天收到兩百多封電子郵件的日子。 (笑聲) 據我所知,斯多葛派的學者們 也沒掛在臉書上。 我們都知道,在我們 充滿各種需索的生活中, 一種最迫切需要之物 就是自己。 無論我們處於何處,處於何時, 無論是夜晚或白天中的任何時刻, 我們的老闆、垃圾郵件、 我們的父母都能找到我們。 事實上,社會學家近年來發現, 當今美國人的工作時間 竟然比 50 年前還少, 但我們卻覺得自己的工時更長。 我們有越來越多的 可以用來節省時間的設備, 但有時,時間似乎越來越少。 我們比以前更容易與 身處地球另一端的人們聯繫, 但有時候,在那過程中, 我們與自己斷了線。 作為一個旅行者, 最讓我詫異的事情之一就是 我發現,時常,往往就是那些 最使我們能夠走向世界各地的人 卻最希望身居原處。 換句話說,正是那些 創造了打破舊時限制 允許人自由出遊的科技的人們 才是最有智慧的個體, 他們理解限制的必須, 甚至在面對科技本身時,亦是如此。 有一次我造訪 Google 總部, 我見到了所有你們聽說過的事; 室內樹屋、蹦床、 以及那些正在體驗 20% 的 屬於自己付費工時的員工, 這讓他們的想像自由漫遊。 但更讓我感到印象深刻的是, 當我正在等待我的電子身份證時, 有位 Google 員工告訴我一個案子, 說他正打算教許許多多的 Google 員工 來練習瑜伽,並成為瑜伽訓練師, 而另外一個 Google 職員 向我述說了一本他正想寫的書, 一本關於內在尋索的書, 以及科學如何經驗性地證明 打坐,或冥想 不僅能夠促進健康、明晰思維, 甚至可以增進情緒智力。 我有另一個在矽谷工作的朋友, 他的確是當前最先進科技的 最有說服力的代言人, 他是《Wired》雜誌的創始人之一, 凱文.凱利。 凱文當時正在寫一本有關最新科技的書, 但他家裡卻沒有智慧型手機、 筆記本電腦,或者電視。 如同許多住在矽谷的人們, 他非常努力地觀察 那個稱為網路安息日的東西, 在每個星期中,有 24 或 48 小時, 他們會徹底下線, 以尋求一點方向感, 用來重新調整,並汲取 他們重新上線時之所需。 有件科技可能尚未給予我們的 是如何可以更聰明地使用科技。 談到休息日, 讓我們看看十誡吧, 其中只有一個字的形容詞涉及「神聖」, 那就是安息日。 我拿起猶太聖典《托拉》, 它最長的章節,也是關於安息日。 我們都知道,這真是 我們擁有的最大奢侈之一: 空。 在許多音樂作品中,停頓或靜默 賦予這作品美麗形貌。 我知道,作為一個作家, 我時常會在頁面中留下空白之處 讓讀者可以完整地 領會我的思維與句法, 以留給想像呼吸的空間。
現在,在實際的領域中, 當然,有很多人, 倘若他們稍微富裕的話, 會試著在國內擁有第二個家。 我從未有過那些資源, 但我有時記得,任何時候,若我想的話, 我可以給自己放一天假, 來適時地,獲得第二個家。 當然,這從來就不容易, 每次我這麼做, 對於所有多出來的 會壓垮我隔日工作天的憂慮就會出現。 有時我會覺得,我寧願 放棄吃肉、性生活,或紅酒, 也不願失去任何一丁點 查電子信箱的機會。 (笑聲) 每個季度,我的確給自己三天假期, 但關於丟下我妻子 以及忽略那些 老闆寄來的看似緊急的郵件, 以及錯過朋友的派對, 我內心某處仍然覺得有負罪感。 但一旦來到某個真正安靜的地方, 我才瞭解,只有去那裡, 我才能擁有全新的、 有創意的,或快意之事 和我妻子、上司或朋友分享。 否則,天啊, 我能夠加諸於他們的 僅僅是我的疲憊或分神狀態, 這實在黯然無光。
所以當我 29 歲時, 我決定要重整自己全部的生活, 為了獲得那無所去處的體驗。 有天晚上,我從辦公室回家, 當時午夜時分,我正在計程車上, 經過了時代廣場, 我突然驚覺,自己倉皇度日 以至於永遠無法趕上自己的生活。 而我的生活,在那時已 差不多就和我小時夢想的一般。 我有非常有趣的朋友和同事, 我在公園大道和第 20 街口 有個非常棒的公寓。 我有個對我來說絕佳的工作, 這工作讓我可以撰寫一些世界事務, 但我從來未能將自己和它清楚分開, 讓自己傾聽自己的思緒, 或,去理解自己是否真的快樂。 因此,我放棄我夢想中的工作, 就為了待在一個位於日本京都 某後街裡的單間房內, 這地方長久以來產生了一種強烈的 對我來說極為神秘的吸引力。 甚至在我孩提時代, 我會看著一幅京都的畫作 並感覺,我認出它來了, 在定睛審視它之前,我便知如此。 但它也是,如同大家所知, 是一個群山環繞的美麗城市, 充滿 2000 多座寺廟和神社, 人們在那裡靜思了 800 年以上之久。 就在我搬到那裡不久, 我和現在的妻子、孩子 擠在一個有兩間房的公寓裡, 在一個不毛之地, 我們沒有自行車,沒有車, 沒有可以理解的電視節目, 我還得以作家和記者的身份 撫養我的至親家人, 因此很明顯地,這對職業生涯、 對文化探索, 或對體驗社會紛繁來說, 都不是一個理想的規劃。 但我理解,這賦予了我那些 我最珍愛的日子, 與時刻。 我在那裡從未需要使用手機。 我基本上幾乎無須看時間, 每天早上我醒來時, 在我眼前展開來的一天 是一片敞開的草地。 當生命向你拋出某個重大驚喜時, 它會不只出現一次, 當一個醫生來到我房裡, 臉上帶著肅穆的表情, 或一輛汽車在高速公路上 突然改道,轉進我車子前方, 我知道,在我骨子裡, 正是那無所去處的時光 幫助我持續保持平靜, 那比起我在不丹和復活節島 所度之日都要有幫助。
我永遠都會是個旅者, 那是我生活之所繫, 然而旅行的美好之處在於, 它讓你將沈靜之心 帶到這莽撞與躁動的世界之中。 有次,我在德國法蘭克福搭機, 一位年輕的德國女子坐到我身旁, 與我展開非常友善的對談, 近 30 分鐘, 接著,她就轉過身去, 靜靜坐在那裡 12 小時之久。 她未曾打開螢幕, 她也沒拿出書本, 甚至從未睡去, 就只是靜靜地坐著, 她那明晰和沈靜已傳授於我。 近來我注意到 有越來越多人刻意地 試圖在他們的生活中打開一片空間。 有些人參加黑洞之旅 他們會一晚花上幾百美元 只為了將自己的手機與電腦 交給度假中心接待處。 有些我認識的人 並不會在睡前玩手機, 或觀看 YouTube 影片, 反而就只是關燈,聽音樂, 他們知道,這樣會有更好的睡眠, 在隔天一早將更神清氣爽。 我曾經有幸地 駕駛於洛杉磯旁 高聳黯黑的群山之中, 那裡曾住了一位偉大的詩人樂手 -- 舉世皆知的李歐納.科恩。 他曾在那附近作了好幾年的全職僧侶, 就在博帝山禪學中心。 當他在 77 歲發表了 自己的唱片專輯, 他故意給這個專輯取了個 非常不性感的名稱「舊思維」, 然而這專輯在全球 17 個國家衝上排行榜首位, 在另外 9 個國家衝上前 5 名。 它觸動了我們許多人 內心裡某種東西, 觸動了躁動的人們 一種親密、深刻與沈靜的思緒。 我想許多人擁有這種感覺,我當然也是, 我們站在一個巨大的螢幕前, 距離大約兩英吋, 人聲鼎沸,摩肩接踵, 每一刻都在變動著, 而那螢幕即為我們自己的人生。 唯有向後退一步,再回頭一步, 沉靜地屏住氣, 我們才能開始瞭解 那畫布上描繪之物, 並以更寬廣的眼界洞察世界。 有些人已如此做了,他們無須來去。
因此,在這個快速轉變的時代, 沒有什麼比慢下來還要振奮人心。 在這個失焦的時代, 沒有什麼比凝神專注來得奢侈。 在這個不斷變動的時代, 沒有什麼比靜思來得急迫。 所以,下一次當你們 去巴黎、夏威夷或紐奧良度假時, 我保證你們會有一段美好時光, 但如果你們想回家, 期待滿懷全新希望, 愛這個世界, 我想,也許你們應該試著 哪裡都別去。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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