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記來了~~~
它從山坡上輕輕地滾下來了~~
1.
前幾天的某個晚上,
羅比已經睡了,
彼得突然穿起球衣,
抱著一顆球,
我問他要幹嘛,
他說:
我想要出門去公園投投球。
然後他就出門了。
過了十分鐘,
彼得又回家了,
我不明白地問:
啊你不是要去投球,
怎麼這麼快就回來?
他放下球恨恨地說:
我跟鄰長起衝突。
因為彼得的模樣,
好像剛剛去械鬥回來的青少年,
我從沙發上坐起來,
關心他發生了什麼事。
彼得說:
我就一個人在公園投籃,
才投沒兩球,
就有一個老阿伯跑過來,
說這裡晚上不能投球。
我:
是喔。
彼得:
我問他,你是誰?
他說他是鄰長。
我:
哈哈真倒楣,你居然遇到鄰長。
彼得:
我跟那個鄰長說,
我只是投一下,
不會運球也不會讓球落地,
他還是說不行就是不行。
我:
然後咧?
彼得:
我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我想了一下,
疑惑地問:
等一下,
你剛剛不是說你跟鄰長起衝突嗎?
彼得瞪大眼睛,耍狠地說:
對啊,
我直接走掉,
沒有跟他說再見,
是不是不給他面子!!!
#鄰長你給我小心一點
#彼得沒有跟你說再見
#你可能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2.
因為這個跟鄰長起衝突的事件實在太好笑,
我早上跟彼得一起吃早餐的時候,
又再度提起這件事。
彼得還為了這個有點懊惱,
因為他覺得自己當時太兇了不太應該。
我誇張地搖著腦袋:
拜託,你只是沒有跟鄰長說再見而已,
你根本就不明白什麼叫做起衝突好嗎!!
但是彼得還是堅持自己跟鄰長起了衝突,
並且覺得自己沒有禮貌。
我們走在路上,
爭辯著關於起衝突的定義,
彼得突然轉過頭,
對著旁邊正在裝潢整修的小店裡面的油漆工人,
熱情打招呼說:
嗨伊~~~
#彼得燦爛笑
#我親眼看到油漆阿伯大傻眼
#想說我認識這個花襯衫男子嗎
3.
承上。
我問彼得:
你幹嘛沒事跟油漆工打招呼???
彼得也慌了:
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剛剛我突然跟他對到眼,
我就想說要有禮貌......
我:
啊呀你這就是過度補償心理啊,
你心裡對鄰長太愧疚了對不對?
彼得:
對,因為我頭也不回的走了,
我從來都沒有頭也不回的走了啊。
我:
哈哈哈哈,
你有沒有看到那個油漆阿伯的臉,
你剛剛嗨伊了以後,
他不能再更疑惑了......
#其實旁邊還有另一個油漆工人表情也超疑惑
#裝修這麼多年大概沒有路人熱情招手過
#彼得嚇傻做工的人
4.
說到走在路上這件事,
我就想到羅比。
前幾天我跟他走在路上,
看到一間很舊的透天厝。
我開著玩笑說:
羅比,
你看這個房子在賣耶,
你覺得我們要不要買?
羅比疑惑地問:
可是這個房子好舊喔.....
我:
舊也很好啊,
有些舊房子,
到時候決定重蓋,
只要路段好,
會更有價值耶。
羅比又看了一眼那個房子,
嘆了一口氣。
我在旁邊瞎興奮,
推著羅比的肩膀:
怎麼樣嘛怎麼樣嘛,
你覺得我們來買一間怎麼樣?
羅比搖著頭。
我:
你是覺得這房子太舊了不好嗎?
羅比繼續搖頭:
舊也沒關係.....
我:
那你幹嘛不想買這間?
此時總裁抬起頭,豪氣表示:
我,我覺得不要買一間,
要買,也要買一排!!!!
#咦我口袋有連到地心嗎
#原來是只有一間在賣總裁覺得太少
#帥哥你已經轉世在普通人家
#我只有買乒乓球跟書會買一排啊
#文人真沒用
後記:
我說:
羅比,其實你說得很有道理,
因為買一間要等都更還要等別人同意,
買一排比較好。
總裁點點頭,
一臉這個道理我早就知道了的臉。
我問他:
不過吼,你要是遇到釘子戶就慘了。
羅比:
釘子戶,是什麼?
我:
就是大家都想要重新蓋房子,
可是有一家人不願意,
就沒有辦法蓋了......
這種就叫做釘子戶啊。
你說說看,
如果遇到這個狀況怎麼辦才好?
羅比:
這時候,你要給他名片。
我:
給他名片幹什麼?
羅比立刻用總裁的臉,
對著我循循善誘地說:
讓,讓他拿我的名片想一下,
等他知道我是好人,
他就會給我蓋。
我笑出來:
是喔,
你願意這樣等喔,
你人這麼好.......
接著總裁又開示說:
要,要給他時間,
知道我是好人
或者是,
要,要給他時間,
我看看那個房子什麼時候倒!!!!
#原來時間可以解決一切啊
#給你名片就給我蓋不要不知好歹
#總裁真英明
#真的耍狠長這樣彼得你學一下
#照片是我們一家的無聊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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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租出去了,還一次三個!」巧娟覺得這次真是發達了。
她此刻才發現什麼叫作走路有風的感覺,大廈的強風將她枯燥的長髮吹得往
後飄,如同洗髮精廣告那般地飛揚。
自從父親死亡後,接過那棟房子也快一年了,四個房間只租出一個,這座城
市寸土寸金,沒道理隔壁都租出去了,只有她的不行。的確,這間房子的確存在
些缺點:離學校很遠、屋況不好、窄巷不易進出……等等,但她已將租金從原先
的八千降至五千,很便宜了,相信還是有人會願意買單才對。
況且,阿杰也住在裡面,如果是空屋才著實麻煩。
阿杰是個大三生,比起去學校,他寧願打工賺錢還有趣些。
當初也是看上租金便宜,而且有殺價的空間。他不停向巧娟抱怨屋況太差,
甚至說出,除了自己以外不會有其他人來租。
巧娟拗不過阿杰,硬生生又將租金降到三千元。為此她非常不快,卻沒有別
的辦法,必須找到其他房客,才有本錢與阿杰談判。
結果阿杰住了好幾個月,巧娟算一算,真是不划算,虧太多了。
不過這些苦悶的疑慮,如今看來都沒問題了,只要跟阿杰談好續租價格,一
棟房子四個房間,這下子全租出去了。
四間兩萬元,不用做事就可賺到這些錢;父親還在時,拳頭沒少挨的日子,
如今總算有了收穫。
一想起父親,巧娟原本愉快的腳步慢了下來。大風仍刮著她的臉頰,整個人
像是長在旱地上發黃的枯草。她是識字之後才稍稍能理解來自父親的瘋狂怒火,
從無數的獸父新聞中,感受到只有暴力的恩典;畢竟除了皮肉疼痛,父親沒做過
其他越矩的行為。
他只是痛恨她的長相罷了。
巧娟不只一次在鏡子前看見母親冷血離去的模樣,她刻意擺出相同的嫌惡表
情,簡直一模一樣,她只好用手將稻草般的頭髮強壓在自己臉上,導致整個人看
起來十分陰鬱。
而房子位於陰暗小巷的底部,只有兩層樓,對比兩側加蓋至三樓的透天厝,
巧娟的房子夾在中間顯得特別矮小。狹窄的防火巷兩旁停滿機車,要進出都不是
方便的事。
三名穿著白T的男子擠在機車堆裡交談。巧娟喜孜孜地緊抱著文件,一手伸
得老高,喊出來的招呼聲像蚊子飛那般細小。直到她扭過許多機車尾巴,三人才
發現她的存在。
「妳來啦,哦──有點遲到哦。」站在中間像名運動員的男子露出燦爛笑容
。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剛剛搭捷運的時候……」
巧娟拚命地致歉,深怕一個差錯,這到手的鴨子就飛了。
「哈,我開玩笑的啦。」像運動員的男子說,「上次來看過房子,覺得很不
錯,這次帶我兩個同學來看,如果他們覺得OK,那今天就可以簽約了。」
巧娟翻找著已騰好的出租文件,說:「我記得你叫……黃……」
「叫我小祥就可以了。」
巧娟看著其他兩人,他們掛著一樣的笑容,穿著同樣的白色衣服,中間有個
圓形圖案,看起來像是某種社團的制服。
「那妳叫我小費。」
「那我叫小肇。」
「呃……好、好。」她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那我叫巧娟。」
三人哈哈大笑。
巧娟意識到自己犯蠢,苦笑地將鑰匙對準匙孔,頭卻不小心撞到鐵捲門,砰
出一串聲響。
小祥過來幫忙,他健壯的雙手向上一拉,生鏽的鐵捲門嘩啦嘩啦往軸裡收。
「喀!」聲響嘎然停止。
鐵捲門沒收到底,卡在半空,室內又黑又暗,灰塵在餘光中飄盪,巧娟趕緊
跑進去打開電燈。
三人彎著頭入內,一台老舊的汽車停在一樓,烤漆斑駁生鏽,連輪胎都沒氣
了。
「這是我爸之前的車,右邊大樓還沒蓋好時,車子還能從那邊進出。」巧娟
摸著另一側的較窄鐵捲門,這次很順利,嘩地一聲,透入更多的陽光。
「你們平時可以從這個門進出,通常大捲門是不開的,所以有些故障,呵呵
……我想說讓你們看清楚一點……」她聲音因心虛而越來越小。
「沒問題的!小祥說很喜歡這間房子。」小費露出牙齒笑。
「對呀,這裡有燈光,不然趕緊把合約簽了吧。」小肇也笑著說。
「咦?不先看過房間嗎?」
突然,兩人垮下了臉,瞪著小肇,小肇原先笑意的嘴角,慢慢向下彎成了癟
嘴。
「看!都看!」
「喔……好。」巧娟帶領他們走向一樓底部的樓梯。
「後面這個房間是?」
「那個……原本是廚房啦。」
那個加蓋的地方,根本稱不上是廚房,頂多是個殘破的長方形空間。牆壁像
是被炸過,露出大片紅磚,地板連水泥、磁磚都沒有。上方的屋簷大概有破洞,
不知哪來的水,滴在坑坑巴巴的泥土地上,又稠又髒,像個下過雨的工地。中間
吊著一顆燈泡,向下又垂著一條水滴形的開關。
「廚房?」小肇忍不住問,「聽小……祥說,妳從小住在這裡不是嗎?」
「呵,是啊。」巧娟苦笑地說,「這個廚房本來是爸爸要蓋給媽媽使用的,
結果還沒蓋好,媽媽就離家出走了。」
「在妳很小的時候離家的嗎?」小肇又問。
「你問這幹麻啊?我們又不會用到廚房。」小費皺著眉頭斥責。
「是、是啊。」巧娟站在階梯上,「那我帶你們去房間。」
樓梯只到二樓。鐵扶手排列在走廊一側,另一側是四個房間,三個空房的房
門敞開著,從左數來第二間則是關著的。
三人不需巧娟指示,逕自走向屬於自己的房間。小祥走進在朝外的房間,大
片窗戶透進陽光;小費選了屋子底部、面對臭水溝的房間;小肇則選擇夾在中間
毫無窗戶的房間。
巧娟想要介紹卻無從下手,彷彿他們早在來之前就已安排好了。
而每個房間都十分簡陋,一張硬得像地板的彈簧床,和腐蝕嚴重的木桌,小
肇的房間甚至沒椅子,更別提浮腫發泡的油漆牆面。
巧娟站在房外,心裡忐忑不安,她深怕糟糕的屋況會讓加起來每月一萬五的
租金打退堂鼓。想要對屋子說些好話,卻支支吾吾開不了口。
她敲了敲阿杰的房門,想介紹給他們認識,這已經是她想出最好的辦法了。
不料始終無人應答。巧娟便將耳朵貼在門板上聽,竟傳來女子的嬉鬧聲。這
下她敲得更用力了。女子的聲音逐漸轉為呻吟,巧娟在外喊著阿杰、阿杰,卻被
小祥制止。
小祥張著手,露出神祕的笑容,巧娟身心為之一盪,迷迷糊糊有些頭暈。
「哎呀,你就別為難他了。」
除了小祥以外,其餘兩人站在自己的房門口,他們一致的笑容,使得巧娟有
些招架不住,只能尷尬地呵呵陪笑。
「你們對房間有什麼疑問,或是要求,我都可以再補上。」
沒問題、這房間很好、屋子正是我們想要的,恭維的話從他們三人口中說出
,像爭寵似的,令巧娟放下心中的大石。
每個人在契約書上簽下名字,雖然很潦草,巧娟卻眉開眼笑,一點都不在意
,她知道此刻自己真的是出運了,她的人生從未如此成功過。
她腋下夾著文件,站在卡住的鐵捲門前,陽光雖然被附近的高樓遮擋,她仍
感受到那股傍晚的涼意。
三個房客整齊劃一地揮手向她告別,巧娟心中說不出的奇怪,他們穿著一樣
的白T恤,胸前印著詭異的符號,巧娟雖然歡喜,卻不住地回頭看,三人還是一
樣的揮手。
--
「妳到底把房子租給誰啊?」
阿杰在電話那頭慌張的詢問,巧娟卻不理會。
「還誰咧,那天敲你房門,你死都不應,本來想介紹新房客給你認識。
對了,雖然我們之前有簽約,不過我覺得三千塊的房租還是太少了,阿杰,你下
個月能恢復到原本說好的五千嗎?」
「妳在說什麼啊?不是,我們早就說好了……不是,現在問題不在那啊,娟
姊,妳不能這樣啊,妳知道他們每天晚上都在幹嘛嗎?」
「什麼在幹嘛?他們都是很好的學生,一起來租房子的,而且我早就跟你說
過,我會租出去的吧,租金你在考慮看看啦,三千元真的太低了,不然只能請你
搬出去了。」
「他們每天吵得跟什麼一樣,在這樣下去,我才是真的會搬出去!」
「如果你執意要搬出去,那我不能退兩個月的押金給你哦。」
「不是,巧娟姊,我不是在跟你談租金或押金的事,而是他們真的非常吵,
每天晚上,大半夜裡,你知道那個聲音是……」
「大學生嘛,你那天不也是很吵嗎?怎麼樣啦,你現在交了女朋友,態度就
變得大男人了嗎?」
「什麼女朋友,妳不要越說越遠,如果他們在這樣吵下去,我總有一天會報
警!」
巧娟這時緊張起來,對電話大喊:「你不能報警、你不能報警哦!」
阿杰沉默了一會,說:「妳是不是也知道他們在幹嘛啊?」
「什麼幹嘛?我不知道。」
「來了好多人,我在房間裡都聽到他們講話的聲音,甚至還有動物的叫聲。」
巧娟並非不相信阿杰說的事,而是她的心思壓根就不在對話上。她滿腦子
想著,三間房間一萬五,四間必定得提昇到兩萬才行,扣掉自己在外租屋的房租
八千,如此一來,還能有一萬二的生活費;對於從小拮据的她來說,是一筆寬裕
的金錢。
「妳有沒有在聽啊?」阿杰在那頭大喊,「幹,又來了!」
他的聲音離開了話筒,巧娟聽見訊號干擾的雜音。
「妳有聽見嗎?」
嘩──孔孔孔嘰嘰、孔孔孔嘰嘰。
傳來一陣像是某種牲畜的淒慘叫聲。
這一連串的聲響,活生生將巧娟精明的思緒,拉回膽怯的性格。她想起父親
以前在市場賣豬肉的模樣,半圓的剁刀在砧板上,剁出那些再也流不出血液的肉
塊,放在乾淨的鐵盤上,她甚至聞到空氣中瀰漫的腥味。
「我……我晚點去看看,他們都是很好的大學生……啦……」
巧娟說完就掛上電話。
父親剁著豬肉的模樣在她腦子盤旋不去,穿著綠色的塑膠圍裙,將剁刀插在
砧板,走出廚房。
不對,家裡沒有廚房;不對,是有廚房的。
他將豬肉全甩在後車廂,賞了她一巴掌後,去市場做生意。
每一個動作都天旋地轉,巧娟想得好累,在床上昏昏沉沉睡去。
她幽幽來到巷弄。
天色非常詭異,大概是夜晚吧,天空暈著一片紫紅,像是遠方不知何處燒著
熊熊大火。
巧娟穿過充滿機車的窄巷,她想看看阿杰口中說的怪事。
還未到房子邊,門口有好幾個穿著白色T恤的人,胸口同樣印著圓形的符號
。有人抽著煙,有人不安份地盯著巧娟穿過他們身旁,屋裡也全都是一樣的人,
彼此交談嬉笑。
巧娟縮著肩膀,有些緊張,她想阻止拿著鏟子挖掘廚房泥地的人,卻沒人理
她。
巧娟只能走上人擠人的階梯,彷彿來到一間酒吧,每個人手裡都端一杯紅色
的飲料,彼此聊天,只是沒有音樂,取而代之的是一陣又一陣的鋸子聲,還有此
起彼落的歡呼聲。
二樓的走廊上只有阿杰的房門是緊閉著,其餘都開敞著,而且擠滿人,她費
了好大的力氣,才擠進小祥的房間。
裡頭擺著一圈又一圈的蠟燭,小祥盤坐在中間,拿著長鋸,鋸著一隻活生生
的豬,長的白白胖胖的豬,口中不停孔孔咿咿地叫,每鋸一次,眾人便歡呼一次
。沒多久豬頭就掉了下來,鮮血流得滿地。
「小祥,你在幹什麼?」巧娟失聲尖叫。
眾人像是沒見著她,只有小祥在血污中用同樣的笑容看著她。
沒多久巧娟就暈倒在那股笑容裡。
一清醒後,巧娟趕到租屋處,一樣穿過機車巷,鐵捲門卡在一半依然沒修,
她低身進入房內,察覺不出有何異樣,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一切都與租屋那天相
同。
她還是緊張地走上二樓,每個房門都緊閉著,她不知該敲哪扇門,該先找阿
杰,還是小祥。
她嚥了一口口水,想想還是先將阿杰叫出來問個清楚,畢竟提出問題的是他。
她盯著第二扇門,用手敲敲門板。
扣扣扣
沒人應門。巧娟拿出手機播出阿杰的號碼。
嘟嘟嘟
阿杰的房裡傳出鈴聲。
響了許久卻沒接聽,巧娟轉一下門把,果不其然鎖著。
她轉而向另一個房門敲了敲,小祥開門,其餘兩人也同時開了自己的門,站
在房門外,穿著的仍舊是同一件白色T恤。
「呃……呃……」巧娟不知該如何開口。
三人彷彿剛睡醒,一臉睡眼惺忪的模樣,看到巧娟,立刻露出半月形的笑容。
「啊,有什麼事嗎?」小祥陽光般的氣息是巧娟最抵擋不住的。
「沒、沒事,想說過來看看你們住的舒不舒適。」巧娟也跟著尷尬地笑著。
「很舒適呢!」小肇說完,打了個哈欠,卻被小費怒視制止。
「你們會覺得很吵,或是……什麼的嗎?」
「不會,很安靜呢!」
巧娟撓著頭髮,遲疑了半會,又問:「那你們看過阿杰了嗎?」
三人同時地搖搖頭,小祥說:「我還沒見過他出門。」
「咦,是嗎?」
巧娟覺得不大對勁,掏出口袋裡的一大串鑰匙,找著阿杰房間的鑰匙,想打
開看看。
「哦!原來我們的房間你都有備份鑰匙呀!」小肇笑著說。
才剛說完,巧娟一緊張,鑰匙全掉在地上,她連忙去撿。
「哎呀,小肇,房東有房間的備份鑰匙,有什麼好奇怪的。」小費打個圓場。
「那她不就隨時都能進出我的房間了嗎?」小肇仍不知好歹的回話。
這時換小祥垮下臉,說:「這是她的房子。」
「對,是她的房子。」
三人的目光一下全壓在蹲地的巧娟身上。
「我們隨時都歡迎妳來。」
巧娟汗毛直豎,不停點頭言謝,僵硬的笑容令她臉部肌肉發麻。
她抓起阿杰房門的鑰匙,立刻轉身站起,克制顫抖的手,將鑰匙穿進鎖孔,
向右一扭,啪,阿杰的房門開出一小條隙縫。
三人擁了過來,拐機,門完全打開。
房間不大,約莫只有四坪,比其他人都小,底部有張床,被子扭曲地蓋在上
頭,一旁是書桌上的電腦,手機接著充電,地板上舖著木頭色的巧拼,整體看來
還算乾淨。
「他不在耶!這樣打開他的房間不好吧。」小肇說。
巧娟看了許久,有股說不出的感覺。
「我也這樣覺得。」
小祥嚴厲的口吻,令巧娟只能關上門。
「那我再聯絡他看看。」巧娟說。
三人點了一下頭,又露出滿滿的笑容。
巧娟在笑容裡驚醒,身旁還是有許多的人。她躺在小費的懷裡,小費另一隻
手隨著群眾鼓噪而振臂歡呼。
巧娟立起身子。豬頭閉著雙眼,被放置在蠟燭圈的中央。小祥跳著舞,群眾
隨著起伏呼叫。
巧娟大喊著,安靜、安靜,阿杰說你們太多人了,吵到他了,這樣也會吵到
鄰居的,有人報警怎麼辦?巧娟想到這裡,不禁發毛,不能報警、不能報警、不
能報警!
「為什麼不能報警?」
小費瞪大眼珠,笑容幾乎彎到了眼角。
「是妳殺的對不對!」
「是妳殺的對不對?」
「是妳殺的對不對!」
白T群眾愉悅地繞著巧娟跳舞,小費更是笑得像尖叫。
「齁有人殺死自己的爸爸唷、有人殺死自己的爸爸唷!」
「是誰呢?」
不是我!
「是誰呢?」
不是我!
是她!
「日會、萬歲!日會、萬歲!」
巧娟跪倒在地,緩緩抬起頭。飄起的長髮,露出蒼白的臉孔,五官細緻美麗
。
「不要怕、不要怕!」眾人依然跳著舞,「把他傳上來唷,挖好的,傳上來
哦!」
巧娟目露凶光,她的膽怯消失的無影無縱,髒兮兮的指甲看來像是利爪。
「誰准你們進來的?」
喉嚨像是吞了顆燒碳,她警告的聲音,又粗又垮。
突如其來的質疑,令眾人大吃一驚,有些甚至暈厥。
小祥大喊著:「繼續跳,不要停,把屍首,傳上來!」
「日會、萬歲!日會、萬歲!」
傳上來、傳上來,眾人喊著。
一具帶著腐肉、泥巴、白皙骨頭的屍體,從一樓廚房,傳上二樓,每個人都
高舉雙手,抬呀抬,猶如飄盪在巨浪上的破船,載浮載沉。
巧娟不住向後退,卻被環繞的群眾推回圈內。
她粗糙的長髮猝然捲起,瞬間勒住周遭的所有人,包括小費,他被勒得臉色
發紫,腳跟離地,暴露的青筋下僵著一張笑臉。
無論巧娟如何嘶吼,也掩蓋不了眾人歡叫聲,腐屍越來越近,直到矗立在她
的面前。
屍體面目全非的容貌,已經很難辨別是何人了,像是被泡在水裡,肉塊泛白
發紫,無數條小蛆飽受驚嚇,不停鑽呀鑽。
凹陷的骷髏眼窩深沈的暗,對應巧娟扭曲的臉,彷彿對峙一樣,看誰先崩潰。
每當屍塊受不住引力成坨掉落時,巧娟的臉頰也像熔化般痛苦。
「妳,面不面對!」小祥的聲音尖而驚悚。
「面對!面對!」眾人跟著狂吼。
巧娟猙獰的臉孔,惡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
小祥站在兩個身體的一旁,像個主持新婚的牧師。
「妳,認不認罪?」
「認什麼罪,全是這老頭咎由自取,嘻嘻嘻嘻,他的報應就跟砧板上的牲畜
一樣,你們又是哪一教的?」
「日會、萬歲!日會、萬歲!」
「憑什麼要我認罪?」
「憑你罪孽深重,憑你的邪惡憑你頭上的角。」
巧娟的額頭像是蛋殼被敲破,長出兩根扭曲的犄角,她痛苦哀號。
群眾歡天搶地鼓譟著,彷彿在問答節目上猜中最後一題答案。
「審判來了、審判來了!」
每個人如此地喊。
屍首喀啦喀啦亂晃。
「人是不是你殺的,人是不是你殺的!」
「是你殺的,是你殺的!」
「是我殺的又怎樣」巧娟的眼神閃著紅光,突如其來的一吼。
獵物終究被螞蟻群給逼急了,每個人都笑僵了臉。
巧娟仰著頭,張著大嘴,痛苦地嘔出一團團黑色的濃煙,竄到天花板。
髮絲垂了下來,無力氣再扣住其他人的咽喉。
每個人直挺挺的抬頭,張著大嘴,吞噬著那股黑煙。
隨著吸入的黑煙越多,額頭浮出圓形的光芒。
太多了,有人不支倒地,有人咳到臉色發紫。
反倒是小祥和小費,他們一面笑,一面嘴巴灌著大量的濃煙,眼角死盯著摔
在地上的巧娟。
--
最後,巧娟昏昏沉沉的醒來,卻爬不起身子,身體像是黏在地上。
好柔軟,又濕漉漉的。巧娟手掌一握,發現自己身在何處,她手裡掐著一團
泥巴。
她放聲尖叫,在泥地裡翻滾,拚命往廚房外爬。
阿杰正巧走下樓梯,看見滿覆泥巴的巧娟,還以為自己碰上怪物,往後一倒
,差點從樓梯上摔下來。
「娟姊……?」
阿杰認出巧娟,本想趕緊向前攙扶,卻看見她背上負著一具露出骨頭的浮屍。
阿杰嚇得哇哇大叫,往扶手一跨,摔進一樓地板,整個人連滾帶爬,往壞掉的
鐵門外奔去。
巧娟流著眼淚,喊著阿杰、阿杰,只握住他跳下時落下的一張紙。
是張名片,巧娟污穢的手翻了翻,只看見兩個大字,「日會」
一定是那三個人給他的,巧娟大喊著,腦中浮現小祥、小費、小肇的樣子,
那股笑容,他們究竟是做了什麼?他們究竟是誰?她憤恨地哭喊。
沒多久,警車的鳴笛聲四起。
廚房的惡臭散到戶外。
鄰居紛紛聚集圍觀。
巧娟又沉沉昏去。
--
會呱呱叫的不一定是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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