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食隨筆》
陽光以一種白炫的姿態降臨,讓黑漆的柏油路面美白不少,光度雖強,卻沒臺北的悶熱,因為此時我坐在騎樓下,陣陣涼風吹拂,手中喝著台東魯凱族稱為「迷醉」的調飲。這是以自釀小米露和台啤以1:1混調的飲品,陣陣氣泡帶著酸甜感衝向腦門,在炎熱的此刻格外舒爽,美中不足是杯子,如果用竹杯,那真是值得一醉。
這次慢食臺東的主題是採集和食物保存,我原本想探討臺東魯凱族對於以乾燥方式保存食物的觀點,在印象中,多數小米採收後,都會倒吊在屋樑上風乾,然而遇見這次的受訪者後,重點立即重劃。因為聽說台東達魯瑪克(Tarumake)部落有一種豬肉保存法,族語稱為「移嚷」(In Lung),又名為生命之油。這款食品無法由Google查到資料,屬於需要紀錄否則失傳的食物。
分享這個資訊的受訪者叫溫秀琴,這是她在台東大學公共與文化事務學系用的漢名;有人叫她Aeles,這是她擔任族語教師和文化工作者的族名;也有人稱她Lily姊,意思是百合花,這是她進行英文翻譯工作時的化名。同一個人,名字很多,各有意涵樣樣精彩,一如台東的原住民族群,多元複雜,交融出精彩無比的生活。
我決定喊她為Lily姊,因為百合花對於魯凱族的女性是一種別有意義的名字。一個小時前,我們相約在她經營的南島咖啡走廊,她開著貨車,帶著一條黃毛老狗,一見面就先致歉,因為今天原本請一位魯凱族的阿嬤示範「移嚷」(In Lung),只是阿嬤臨時失蹤,應該是忘記採訪這件事了。沒關係,不能要求原住民的時間觀和咱們相同,因為他們自有一套生活步調,於是我們花了些時間,四處尋找阿嬤,最後宣告放棄,在炙熱的陽光下,Lily姊帶著我來到新園里的老酋長雜貨舖,坐在騎樓喝杯迷醉,等著雜貨舖的主人拿出一副快做好的「移嚷」(In Lung)。
這是一塊耀眼的金黃肥豬肉,油光滿佈,Lily姊表示在台東達魯瑪克部落的傳統中,每當媳婦懷孕,婆家就要開始製作「移嚷」,要選用最肥的五花肉,不沾水的狀態下,用鹽巴醃兩天,接著有太陽時拿到戶外曬,陰天時用檳榔葉包了放在柴火上頭煙燻,如此這般,歷經十個月之後,孩子出生時,婆家要帶著「移嚷」到女孩的娘家,代表這是孩子的生命之油,因為慶祝新生兒時,大夥兒會聚在一起吃小米粥,此時用火稍微加熱「移嚷」,讓五花肉的肥油滲出,滴在小米粥上,這代表分享懷孕近乎一年的福氣,也代表新生命的到來。
「移嚷」的風味會如何呢?Lily姊表示眼前這塊是未完成品,要嘗風味的話,就在07/22日到台東慢食節,到時她一定會拿出完整版本,讓大家能品嘗生命之油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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