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我應該聽你的。」某種程度,這句話應該算是一種肯定。可是那天,我一點開心的感覺也沒有。
有一個老伯伯,多年前因為腸阻塞讓我幫他開過刀,這些年一直在我的門診追蹤。
我記得當年那台刀非常困難。
在遇到我之前,他因為腫瘤問題接受過多次腹部手術,結果再度發生腸阻塞後,先在某家醫院接受治療,甚至又開刀進去,主刀的醫師發現處理不了,只好把傷口關起來轉診醫學中心。
當天我是值班醫師,對於眼前這個一定超級困難的案例,我也沒辦法拒絕。果然肚子裡跟倒了醬糊一樣黏成一團,我花了好幾個小時,才從一整團打結的腸子中理出頭緒。
當時雖然把病人從腹膜炎與敗血症中拉回來,可惜後來仍然產生併發症,術後住了好幾個月才出院。後續的腸道廔管與傷口癒合不良,反反覆覆時好時壞。
這些年偶爾會需要住院個幾天,使用抗生素治療,或者打些營養針,但至少不需要再開刀(應該說,也無刀可開了~)
「最好的狀況就是這樣了。能吃、能拉、能睡,雖然傷口偶爾會有分泌物,但至少過得去,而且生活品質影響不大。」病人每一次門診,我總是這樣鼓勵他,也希望他能理解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醫療未必能夠追求完美,病人能從鬼門關前走回來,已屬難得」這是我常傳達給每位病人與家屬的觀念。
老伯的幾個兒子真的孝順,很努力扛起長期照護的工作。每次來門診時,傷口的照護品質不輸給專業的護理師。其實有很多次,傷口幾乎已經完全癒合,病人也可以正常飲食生活。
「醫生,你覺得我父親的問題,什麼時候會好?」某次門診回診時,傷口又冒出一些分泌物,病人的兒子皺了皺眉頭,趁他老爸離開診間後私下問我。
「不會完全好,或者說『好好壞壞』會是常態,這件事我已經講過很多年了。」
「有沒有可能,再開一次刀,把壞掉的腸子徹底切掉?」
「我認為很困難,至少以我幾年前幫你父親開刀的經驗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我真心覺得,這是最好的狀況。病人不需要承受再次手術的風險,又可以在生活品質可接受的情況下活著。更重要的是,我不認為再開刀會比較好,我的手術技術雖然沒多好,但也不相信有哪個高手可以克服。
「可不可以再幫我爸拚一次?」
「這不是『願不願意』的問題,而是我的專業認為手術不是最好的選擇。」雖然家屬的期待很殷切,可是我仍然拒絕他們。
開刀對我來說,就只是開刀而已,對病人來說是一條命。我向來不是為了開刀而開刀,也不是為了不開而不開。這時候我不是「不想開」,而是我認為「不能開」。
某天我在病房看病人,好像瞄到病人的兒子,可是當時他父親並不是我的住院病人。問了護理人員才知道,他們後來去我一位同事的門診,提出手術的要求,同事就讓他住院安排手術。
同事的決定與專業我當然尊重,如果能幫上病人,也是好事一件。
據說手術開了很久,術後的恢復也不順利,又再度進入敗血症與死神拉扯的循環。為了避免尷尬,我盡量不去打聽那個病人的後續。
某天我離開加護病房時,與病人的兒子擦肩而過,他主動叫住我:「早知道我應該聽你的。」
「會熬過去的,加油!」我只能這麼跟他說。
離去時,我並沒有因為這句話而有高興的感覺,只是覺得遺憾。
腸打結手術 在 *葉噗滋的棉花糖冒險*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今天真的是煎熬...昨天發現怪怪的,不到一天時間就整個嚴重到爆⋯⋯
一早衝台中急診,中午數據出來非常嚴重,腹部感覺有東西必須開刀查看,不開是一定會死,開了還有機會挽救,但朱醫生真的太忙了等到下午才正式開刀~
開到一半朱醫生就叫我進來看噗啾的內臟...
發現噗啾的子宮沾黏到腸子(追溯到之前領養噗啾前,協會有帶噗啾做結紮,當時手術才造成這樣的沾黏),而沾黏的部分居然把噗啾的膀胱整個纏繞導致壞死,膀胱裡面充滿血色濃稠的液體(可能有血、尿與膀胱融化壞死的組織)整個膀胱壞死情況非常糟糕,朱醫生問我要不要讓她在手術台上直接走比較不痛苦,但我不忍心讓她在這種情況下離開,所以決定把噗啾帶回去,朱醫生也說好,幫噗啾把沾黏打結的地方鬆開縫回去,等噗啾麻醉醒來,開了三天份的止痛針讓我帶回去持續幫噗啾施打,陪伴她一天是一天..
這個情況真的不陌生⋯⋯當初噗滋哥的狀況也是這樣,只是朱醫生說當初噗滋復原的機率是萬分之一的奇蹟,而噗啾可能需要億分之一的奇蹟⋯⋯
噗啾從以前就受虐肋骨還斷了九根,好不容易被協會救出來,好不容易遇到我,我努力對她好,才半年的時間卻發生這樣的事⋯⋯沾黏是檢查不出來的,噗啾的運氣真的比較差一點點...
真的希望老天爺可憐可憐噗啾,我真的還想一直努力對噗啾好,這麼可愛的噗啾值得一直被疼愛!
奇蹟能在發生一次嗎...?
#噗啾目前已經回到她熟悉安心的籠子
#跟時間賽跑中
#拜託億分之一的奇蹟出現吧!
腸打結手術 在 美國小兒科醫師 Peddy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早上聽聞大學時代的好友得了鼻咽癌,非常驚訝。好友30出頭,剛升上主治不久、還沒結婚,正是有錢有閒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得了癌症。我難過地說不出話來。
湊巧的是,我們小兒神經科(這個月我在神經科run)的台灣人醫師也在今天發現鼻咽癌復發。兩年前他去美國最先進的癌症中心治療了好幾個月。之後定期回診追蹤,一直控制得很好。沒想到在最近一次的斷層掃瞄發現可疑的淋巴結。兩天前他出發去癌症中心作切片時焦慮卻充滿希望地告訴我: 「沒有問題,我覺得那應該只是發炎而已。」今天看到他失望的樣子,我除了心痛更感到無奈。
生命總是讓我們措手不及。
我常常在想,醫生真的是最有「特權」(privilege)的一個行業,而賦予我們權力的是病人。病人在他們最脆弱的時候來找我們,讓我們參與他們的生老病死。能在人生最重要的時刻陪伴在身邊是何等的「特權」? 這通常只有至親友人才有的權利,病人卻選擇相信我們讓我們參與。正是因為這樣的「特權」,讓我們有了許多不同的生命經驗,而這些經驗往往帶給我很多啟發。
以小兒科醫師來說,我們常看到天生有缺陷的小天使。在不同的症候群身上,我學習感恩不同的身體部位。現在在你身上每一個你理所當然以為能擁有的器官、擁有的部位,都有一群小朋友願意用一切跟你交換。在我沮喪、難過、失去希望的時候,我會想起我看過的小天使們。然後我就能感受到我有腳能踩地、有手能寫字、有眼睛能看、有耳朵能聽。我的腸胃蠕動、我的大腦思考,肺自然呼吸、心臟沒有一刻休息。每個器官各司其職,我是多麼幸運。
我們醫院有許多先天性心臟病病人來作手術。心臟在母體內形成時必須經過好幾道步驟,癒合、扭轉、隔間形成,任何一個步驟出錯,都是嚴重的疾病。像大動脈轉位、共同動脈幹等,都需要重大的開心手術才能修復,(有時)手術後還要用到葉克膜才能撐過去。就算順利出生的心臟每天也要為我們跳動至少8萬下、一年三千萬下、10年三億下。如果將一下算成一塊,你說我們能不富有嗎?
腸子也是一樣。你能想像在子宮內我們的腸子有一度是在體外的嗎? 當腸子要回到體內時需要逆時針旋轉正好270度,才能回到正常的位置。如果步驟出錯,嬰兒一出生就是腸子外露、或是腸子打結,需要把腸子切掉才能存活。腸子在正確的位置出生後,還要小小的身軀裡努力長到7公尺(成人小腸約六到七公尺長)才算完成任務,真的是奇蹟。
寫到這裡,我突然想起了一首有關時間的詩,附在下面提醒我自己也分享給大家。
最後,要知道身體的價值,就去問所有正在為生命奮戰的人!
衷心祈禱好友、良師逢凶化吉。衷心祝福所有人,身體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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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知道「一整年」的價值,就去問被死當的學生。
想知道「一個月」的價值,就去問曾經早產的母親。
想知道「一小時」的價值,就去問在等待見面的情侶。
想知道「一分鐘」的價值,就去問剛錯過火車的人。
想知道「一秒鐘」的價值,就去問剛閃過一場車禍的人。
想知道「千分之一秒」的價值,就去問奧運的銀牌得主。
珍惜你所擁有的每一刻時間。
昨日已成歷史,而明日仍是個謎。
今天則是珍貴的禮物,
那是它為何被稱做『禮物』(present)的原因。
“If you want to know the value of one year, just ask a student who failed a course.
If you want to know the value of one month, ask a mother who gave birth to a premature baby.
If you want to know the value of one hour, ask the lovers waiting to meet.
If you want to know the value of one minute, ask the person who just missed the bus.
If you want to know the value of one second, ask the person who just escaped death in a car accident.
And if you want to know the value of one-hundredth of a second, ask the athlete who won a silver medal in the Olympics.”
“Yesterday is history, tomorrow is a mystery, today is a gift of God, which is why we call it the pres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