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永遠的中秋節】
父親不在身邊已經六年。
父親的國曆生日連他自己都從沒弄明白過,更遑論孩子。但農曆生日卻是象徵團圓的中秋節,所以每年的中秋節,我總特別想念他。
父親走後,老家的房子因為打理照顧不易,也以易主處理。從那之後,我已經有六年不曾回家。
前兩日趁著人在中部,沿著兒時的記憶,我返家了。
易主後的老家,只有巷口依舊,只有父親修築的空中花園依舊,其餘的門面,皆重新裝修,改以鐵捲門替代。
我將車子停在巷口之外,我告訴三三:「三三,這裡是哪裡,你還記得嗎?」
三三抬頭掃視車外的環境,灰溜溜的說:不認識。
父親走時,三三五歲,當時我們幾乎每個月都回來團聚,與父親吃飯。如今三三已經十一歲,歲月如洪,將三三五歲的記憶之石沖刷的差不多了。
我將車停妥後,信步走往老家,孩子們卻對老家的景物沒有興趣,一個個自願留在車上守車。
那是我的老家,不是孩子的,我笑著接納孩子們的選擇,自己的聖殿,只有自己才奢望去朝聖,旁人哪哪理解與體會呢。
不過老家雖然是我的聖堂,先生卻也陪我走一段記憶之流。我們兩一起逆流而上,憑弔過去的點滴,也感慨時間走的太快了,把孩子堆往成年,把我們推往老邁,把過去堆疊出斑駁易碎的青花瓷。
望著物是人非的家門,看著牆上多了四支新穎的監視器,好奇裡頭住著什麼樣的人呢?
我兩歲隨父母搬遷至此,母親與建商議價,將原價四十萬的透天厝,以三十五萬的價錢購入。
換了家,換了新氣象,母親從我五歲起開始學會了漂流,並且在我十歲那年,也把自己給換了,從此老家裡,只有父親,與四個孩子。
國中時期,每一天我都得凌晨六點起床,並且得準時在六點半騎腳踏車離開家門去上學,趕七點二十入校門接受小考的洗禮。
青春時期,我為了追趕課業,幾乎日日熬夜看書至凌晨三點,因此每天都呈現沒睡飽的狀態,每天都好想睡覺,所以起床時,眼睛不只睡眼惺忪,幾乎到了無法睜開的地步。
父親從來不曾叫我「早一點睡覺」,也從來不叨念「你那什麼懶散的樣子」,他只是默默的在一天的早晨,為我泡好「咖啡」,迎戰課業繁重的國中時光,但父親又擔心這麼小的孩子喝咖啡提神,身體無法吸收到營養,於是在咖啡裡幫我加了「奶粉」。
於是,每天,我都得喝一杯提神的咖啡和營養的奶粉泡好的混合體,父親稱之為「咖啡牛奶」。
那一杯咖啡牛奶,充滿了父親的愛,但事實上,裡頭充滿了「奶粉的結塊」,一顆一顆的奶粉塊,每喝一口,都在在挑戰著我的味蕾忍受度。
我:老爸,咖啡都奶粉,沒泡開阿。
父親:沒關係,那些很營養,都吃了吧。
父親很忙,即使有心照顧孩子,也沒有時間處理太瑣碎的細節。
於是整整三年,我喝著父親永遠沒有泡開的咖啡牛奶,口袋裡拽著一顆水煮蛋,騎著彎把的跑車,日日把自己從溫暖的房子裡給噴射出去,沒入寂靜的黎明,奔向未來。
長大後,我才明白,父親的奶粉塊結晶物的產生,是因為父親總是用滾燙的開水泡牛奶,導致奶粉永遠化不開的窘境。
那一杯永遠沒有泡開的咖啡奶粉,成了我仰望老家大門時,永遠鮮明的記憶。
中秋節,父親生日,以此紀念父親。
父親,生日快樂。
#父親在我就讀的同一所國中任教
#父親長年擔任輔導室主任
#永恆的父親李浩老師
★
☞粉專心運動,多說點什麼:
中秋節(連假),你與家人團聚了嗎?是否在團聚的時刻裡,專注在那一刻團聚的時刻裡?
時間一直不停的往前走,不曾為任何人停留,唯有記憶,可以永恆讓時間停下來。不管願意不願意,我們此時此刻都正在創造記憶,我們不能改變正在發生的事,但我們能決定事情發生時的心態,讓我們懷抱著美好,創造記憶吧。
美好的記憶就從此時此刻開始,邀請你創造停留在這裡閱讀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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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 開 日 暖 春 方 好 下 一句」的推薦目錄:
花 開 日 暖 春 方 好 下 一句 在 李澤言不是我的菜,是我的肉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流光》——下篇
#R18
#李澤言
#是師徒篇的下集肉肉篇
耶,肉肉節快樂!
大家這邊吃著肉渣渣
我也終於可以去吃烤肉惹
祝各位小可愛中秋快樂
吃肉肉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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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末、秋分臨,節氣變幻在仙境之中,並無明顯區別。該日照,暖陽便鋪灑於蓊鬱翠綠;該落雪,轉眼便能是皚皚白茫一片。
四季可以如春,和煦怡人,也能似凜冬,凍得人冰冷發顫。
恰如跟前那尊緊抿著嘴,神情冷若霜雪的神龍一般,讓人再無賴、再臉皮子厚也不敢多吱一聲。
師父的脾性,她是再清楚不過的。總是不苟言笑,也時常拐著彎說她傻,可從未如此刻嚴厲,這著實讓小丫頭心生畏懼……
不知是第幾片落入池中的枯葉,點破了這好半晌的沉默之景。她的指尖顫了顫,眼中怯弱閃爍得小心翼翼。
「師——」
「站好。」
出師未捷身先死。
看來這回,師父果真是氣得不輕……
雙手又握緊了些,面對突然投射過來的凌厲眼神,嚇得她收回方踏出的步伐,滿盈眼眶的淚眼看就要成串往下掉。
「不許哭。」
唔——真的兇,太兇了。
賣乖賣慘都無用,這回怕是咬著牙也得將眼淚吞回去了。如此想著,小丫頭怯生生往後退了兩步,含著淚卻不敢哭出聲。
泛紅的眼尾與緊咬的唇,這嬌小的身板子含羞草似的,一點風吹草動便嚇得縮成一簇,模樣說有多令人憐惜就有多令人憐惜。
可偏偏,師父不吃這套。
斂了眸,李澤言撫平袖口上的一處小小皺褶,雙眉卻微微蹙起。
「本座罰妳了?淨知道哭。」
這輕淺的一句「質問」,讓小丫頭更是憋得一張小臉通紅,抽抽嗒搭的哽咽比枝枒上盛住雪花的聲音還小,委屈得不行。
說到底,師父是沒捨得罰她。
沒罰跪、沒面壁,連舉手都沒有。可讓她駐足於幾步之外不許靠近,一副想拋棄她的模樣,簡直比懲罰傷及體膚還讓人難受。
「師父、徒兒、徒兒錯了……」
這會兒,那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頭總算「哇——」地哭出聲來。
這嚎咷哭聲震得李澤言心頭一抽一抽的。隨著一聲細微的輕嘆落下,原先藏在身側的紅彤彤大果子隨即被撈進掌心。
「過來。」
-
「知道錯了?」
「知道了。」
「還哭不哭了?」
「不哭了。」
「還敢不敢了?」
「還敢。」好吃。
「……」
看著眼前吃個果子便能心滿意足,完全忘卻方才悲傷情緒的小丫頭,看似乖巧實則不安分的很,使李澤言不禁捏了捏她啃果子啃得鼓起的臉頰。
「頑劣。」
不安分得他不得不使使手段使她懼怕而長長記性。孰料,這丫頭有吃的便忘了疼,倒是方才投進他懷裡哭得岔氣,便像掐緊了他心脈似的,揪疼不已。
指尖拾起落於她頰畔的一綹髮絲掛於耳後,眼看小丫頭在他腿上倒是安分,也不知是真受了教訓,還是因吃得開心。
想來,他又何曾利用如此不堪的手段,以她的恐懼訓斥、約束。莫不是因今日情況危急,讓他著實動了肝火。
思及此,原先流連於她柔順髮絲之間的長指倏然捏住小丫頭的雙頰,讓她還紅著的雙眼與自己對望。
「為師說過幾次,不許擅自摻和進來?」
「五——六、七、八數、數不清了師父。」
「妳還知道數不清了?」
「卻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在他即將降伏妖物時陡然現形擋在他身前。若不是那饕餮早已重傷,被他一擊制服,怕是那對如利牙的長角便要貫穿她的心臟。
千鈞一髮,幾乎讓他屏息。
「是那饕餮陰險,以帶刺長尾要偷襲您,若不是我即時出現引了牠的注意,師父怕是要受罪了!」
如若是她受罪,那可不比他自己重傷更為難忍……
「所以師父您說,我是不是您的小福星!」
嚼嚼嚼的小嘴揚起一抹不知悔改的笑意。
「……倒是賣起乖了。」
鬆開掐住小丫頭細膩臉頰的指尖轉而輕撫上耳畔的血痕,與口中責備大相逕庭的愛憐之意暈染在李澤言那雙靛紫眸中。
心上萌發的枝枒,怕已是蓊鬱得難以遮掩了……
-
「師父。」
小丫頭喚著,隨手丟下還未吃完的果子跪坐起,捧起李澤言的雙頰仔細審視他臉上幾道血痕。
「徒兒幫您療傷吧……」
語落,李澤言隨即想起上次答應讓她療傷的情景,神情中竟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赧然……
斂起眸,李澤言拉下那雙在他臉上胡亂摸的手,淡然道,「不必。」
「師父!」
「饕餮的尖尾有毒您是知道的。何況,您將我撿回,不就得使用我的靈力——」
「我留妳在身邊,不是為了利用妳的靈力。」
「徒兒不是這個意思。」
她知道的,當然知道。但她就願被師父利用。
多說無益,小丫頭索性強行捧起師父的臉,低頭便去舔拭他額上的一處血痕。
「妳——」
「是不是不疼了、師父?」
對蹙著眉的李澤言一笑,小丫頭看著那有癒合之像的血痕很是滿意,對自己的靈力可是相當自豪。
反正忤逆師父也不是一兩次了。這一垂眸,又看準了他眼下那道既深且長的血痕,卻在未低頭之際便被李澤言一把拉回懷中。
「妳還記得自己有治癒能力,難道不記得自己無法『自癒』?」
「唔、的確有時是不記得的……」
在幾次為了師父以身犯險時。危急之際,誰還能多想呢?
「那、那這樣吧,師父讓我為您療傷,往後,您去降妖時,我不偷偷跟去便是……」
「還會討價還價了。」
罷了,這丫頭不是一般的言而無信。
揉揉師父挑起的眉,小丫頭就當他是默認了,低頭便舔上李澤言眼下的傷。
她舌尖沒有溫度,觸上傷痕時甚至有些冰涼。柔嫩的觸感在他肌膚上反覆舔拭,這于丫頭來說平常不已的舉動,對李澤言卻不然。
穩在她腰間的手勁隨著那一點一點的反覆舔拭而越發加大……
而渾然不覺的小丫頭挺起身子,輕拍了拍李澤言的頭頂,「師父,您角呢?」
犄角,是龍身上最重要也最致命的一處,平日裡李澤言是不會平白顯現出的,可不知怎麼地,這小蛇精自小就對他的角情有獨鍾。在只有兩人獨處的閑暇之時,他便偶爾會滿足她的要求。
抬眸看了小丫頭一眼,李澤言許久不曾為此事猶豫過了。半晌,垂眸之際仍舊是抖露出一對堅硬挺拔的犄角。
果不其然,師父的角上有幾處傷痕,小丫頭想也沒想地伸出軟嫩的舌尖便自根部舔拭起——
這似無心的舉動使李澤言渾身輕微顫動,頃刻間便露出他烏黑光澤的長尾,自身後掃過身下嫩綠草枝,再掃蕩過平靜無波的水面,揚起劇烈水花,濺得懷中的小丫頭半身濕透……
「師父!」
小蛇與玄龍相似,性喜水。這番水花潑灑,小丫頭只當是師父與她鬧著玩的,透涼得她綻開眉眼。
她捧著李澤言的雙手未曾鬆開,更是以額與他的相抵,縮著雙肩似是怕再次被冰冷池水潑灑,實在又期待著這沁心的舒爽。
咫尺之間,僅僅一息之隔。小丫頭眉眼盡是笑意,一如既往地化為和煦日光映進他眼中。
身為天界一方守護主,他駐守此處數千年。儘管睥睨天下,可位處高嶺之上,與之相伴的不便是——孤獨二字。
-
許久以來,李澤言都是俯視腳下眾生,直至這眼中只有他一人的小蛇精出現,歲月、四季、悲喜,在他眼中,不再是為滄海一粟。
直至她出現在他身邊——李澤言仰頭望進那笑彎了的眼中,似乎能從其中探得四季更迭,能探得冷暖變化。
能知曉,這天地間上有一物稱為:曙光。
他想探得,便伸出手將那如花笑靨迎近,覆上那似能溢出蜜來雙唇。
可她一隻小小蛇精哪裡懂得,只下意識的抿著嘴。
「嘴張開……」
唇齒間的呢喃,本該是風花雪月之際的暖糯囈語,此刻卻是「傾囊相授」,著實讓李澤言失笑,卻又怕嚇著自己的好徒兒。
「眼睛閉上。」
待小丫頭雙眼眨了眨,後知後覺地閉上後,李澤言便親自以舌尖撬開小丫頭方不知所措的貝齒,似輕柔又不容抗拒地汲取她的清甜。
「呼吸……」
輕輕吸了口新鮮氣息,越發渾濁的低語自唇畔到了耳側,師父的嗓音像在壓抑什麼似地。是不是、是不是像上個夏季來的那隻九尾狐姐姐說的那般?
「師父……您是不是,也想舔舔我?」
「嗯?」
李澤言抬眼望向小丫頭真摯又疑惑的目光,頓時不知該如何解答她天真卻直接的疑問。
「九尾狐姐姐說的,她說,若師父也舔舔我,那我們就不會分開了。」
「……胡說八道。」
李澤言沉了眼,正想說些什麼,卻見小丫頭扯了扯領襟,將潔白細嫩的脖子湊到師父眼前,怯生生的說道。
「那您輕點兒,癢……」
「……」
敢情這小傢伙為了不分開,便能將脖子獻給他人了?
「……傻丫頭。」
語落,小蛇精預期的癢癢沒落在她脖子上,倒是得了一記刺痛。
「唔——」
李澤言在她身上留下一記紅印,其餘若紅花瓣的細碎自她側頸而下,直至圓滑骨感的肩頭、勝雪的澎潤,再落至那如凝脂間的一點櫻紅之上……
輕微刺痛與搔癢從師父唇齒所及之處發散,小丫頭挺直了身子,直覺地將李澤言攬在胸前,希望他能將那泛著異樣之處再探進口中一些。
他倆本便是異獸、是妖精,以唇舌彼此汲取幾乎是本能的表現。小蛇精一手搭在李澤言肩上,眼前見他的一對犄角便以鼻尖輕觸、以舌尖摩挲……
自犄角而至的躁動在李澤言體內發酵,長尾再次從池中探出,就著水花環至小丫頭身側,牢牢將她攬至懷中。
-
「唔——」
「疼嗎?」
面對如秋風般怡人的低聲詢問,小丫頭望著李澤言,心頭暖烘烘地,頓時能忘卻身下的不適,眼中只有她一如既往溫柔的師父。
她點點頭隨即又搖搖頭,疼得眼眶都紅了卻還倔著的模樣,讓李澤言莫可奈何地輕笑,指尖卻在下一刻輕揉揉她身下嬌嫩的之處,讓更多的滋潤減緩她的不適。
「一會兒便不疼了。」
直至小丫頭埋進他頸間,自個兒坐下身與李澤言緊密相擁,這才逐漸在他的挺進中嚐到難以言喻的歡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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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師、師父……」
隱忍的粗喘與難抑的吟哦在林間揉合著秋風的聲響迴蕩。
一手與李澤言交握,一手擱在他肩頭,小丫頭生疏地抬動身子,讓兩人的柔軟與堅挺交融。本能的吞吐雖是難以掌握訣竅,卻多了一番縱情的苦甜。
「師父、熱……」
聞言,李澤言輕笑,握上身前纖細的腰身便深深挺進,頂弄得小丫頭幾乎驚呼出聲。
「連自己沒有溫度都忘了嗎?」
嗯?是嗎?是的吧,可為何與師父相擁便會炙熱得像是要將兩人一同焚燒殆盡。
「我、沒有……那、便是、師父了……」
一句話到了嘴邊,硬是被李澤言的挺進搗得七零八落地。他先是深深挺進、再緩緩退出,難以預料的節奏對小丫頭而言每每驚心動魄,卻也難以克制地急於汲取師父身上的氣息。
可越是貼近便越發炙熱,這便不自禁的去尋找李澤言的長尾。烏黑透著光澤的龍鱗雖堅硬卻冰冷,摸著舒適,讓小丫頭順勢便以雙手往後撐著龍尾,讓師父的挺進能夠更加毫無保留。
孰料,如此非但沒能更涼爽一些,反在體內熱潮堆疊而至之時,龍尾環上她腰間,讓她只能緊緊攀著師父動彈不得,隨著次次加深的掠奪等待被洶湧浪潮吞噬殆盡。
-
「唔、嗯……」
歡愉之後,小丫頭還未適應地窩在李澤言懷裡,雙腿難以控制地輕顫著,急促的喘息在她背上的掌心幾次安撫後才逐漸趨緩。
「師父……」
「嗯?」
「結束了嗎?」
「……」
看著小丫頭原先勝雪的肌膚,此刻紅紅艷艷得如同春日裡盛開的花兒,以及泛著水光的雙眸,李澤言尋思著是否要坦言,「尚未。」
「還要……師父。」
在小丫頭背上摩挲著的指尖頓了頓,李澤言心中陡然生出一念,隨即便刻意問出了口。
「還要,什麼。」
小丫頭正起身,並不懂緊緊包覆著師父的碩大那處為何依然滿盈,只怯生生的拾起李澤言的長髮,輕輕摩挲著髮尾。
「還想……再一次……」
顯然小傢伙不覺這般直白哪兒不妥,眨眨眼,只是詢問地朝李澤言一笑。倒是不安分的擺擺雙腿,惹得李澤言不得不再以龍尾將小丫頭牢牢固定在懷中,否則待會怕是要傷了她。
「那妳必須先懂得,並非舔拭——」
罷了。
「以後,除為師以外,不許與他人有肌膚之親,明白嗎?」
「什麼是肌膚之親?」
抬手撥動小丫頭的瀏海,露出她靈動的一雙眼眸。
「便是,為師此刻要與妳——」
啵!
「這樣嗎?」
李澤言感受著頰畔極細微的溫度,他果然是深信的。她有溫度。
「嗯,記住了。」
然後,他用手去撫摸,用唇舌去描繪,用一次次的深深結合去感受。
玄龍以長尾將小蛇精圈在懷裡,一同翻進冰涼的池水之中。在那似深不見底,黯而不見日光的水底深處纏綿……
相擁、繾綣。
許久,落雪點點化於池水之中,卻打不亂那映在池面的,一圓皎潔明月。
-fin-
花 開 日 暖 春 方 好 下 一句 在 無待堂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明星與女巫】
.1 女孩們
這個城市庇護難民。入夜之後由於人工照射過於光猛,連星星都看不見,城市反而成為星星的海洋。在外人眼中,這裡豪華得不像難民營。
這些都是倒影在玻璃屏的倒影,1 分鐘之前,Alice 不小心通過一台 Panasonic CF90 登入了政府網絡,並不小心修改了人口普查紀錄,將自己從「未普查」修改為「已普查」。她是一個業餘上網者,也不是想偷竊政府的甚麼資料,只是想測試一下能否做到。然後她發現並沒想像中的困難,於是找了一個無關痛癢的地方作了修改,就當是一句不顯眼的「到此一遊」。
她懷疑在 C 區像她這樣的人有多少,也許沒有。她比較願意相信自己是特別的,這令她沒有那麼不自在。她瞄瞄電腦中的時間,三個八婆應該差不多已來到。芝芝、Keiko、冬菇頭,這是她同系的同學和朋友。這三個人看中 Alice 的電腦,在 C 區,速度夠快的電腦並不常見。而她們最近迷一個外面的男明星,叫 David,就這樣,所以她們需要夠快的網絡和電腦連接外面的網絡。Alice 千叮萬囑她們不能向其他人透露關於上網的事。
據說是在上世紀的一場大戰,具有VR 彩現能力和短期洗腦能力的高速電腦結構被定義為戰略物資,在戰後的難民營,管有高速運算機亦需要持牌。Alice 一開始認知到犯法,但上網可以看到的東西實在太多,後來她開始認為自己合法擁有它,只不過沒有文書——她對自己這樣辯解。
但具體上,她可以被控無牌管有高速運算機。
一般人根本不知道這種機器屬於戰略物資,C 區大部份人口都是科技文盲,會以為它是其他大戰前的科技產物。她向父親這樣解釋這台機器:這是一台科技文物,它主要的功能是進行類似「貪食蛇」或是「接龍」的小遊戲程式,父親顯然不懂,所以就接受了它搬入房中。她也為這台機器寫了一個反跟蹤程式,她不想別人知道她在上網。
透過仍在地球軌道運行的殘存衛星,這台運算器可以透過一種在 21 世紀初開始流行的技術——全球 Wifi——接收到訊號。
相反,C 區下達消息以實體報刊為主,近年政府也實際出資建立了電視、電台,但那不是她在網絡存庫看到的世界。這個地方誕生,就因為那場因為互聯網而爆發的毀滅性戰爭,所以大家都被灌輸了「上網行為必須嚴格管制」的文化,還有相關的一大堆一般人進入不了的防火牆。
透過斷斷續續的收發,可以讀到不少殘存的網絡檔案庫。聽說大戰後的人開始重建各地網絡,修復以前的資料。關於之前的一切像朦朧的月亮,始終是模糊不清。國際聯盟認為,對 A 區至其餘各區的長期難民人口來說,全面享受互聯網人權的人口少於 5%。這當然是一個約數,很多人也可以用互聯網,這主要是擁有權力的人、金融政府機關、有錢的難民,或者像 Alice 一樣不正當得到工具的。這個消息,並沒有在 C 區報道或廣播過。
芝芝、Keiko、冬菇頭是能夠守秘密的人嗎?她會這樣想。
她們帶著一些外賣和——紅酒——前來,還有一個小箱放她們的睡衣。芝芝一家來到這裡以前,是一個美國人。這真是一個令人懷舊的名字。她放下之後,大動作擁抱她,說著路上許多的不便。然後她望著那台機器,「已經開動了啊?就像上次一樣,很讚。」芝芝說。她們放下行裝之後就開始上網,Alice 第二次讓芝芝操作,她已經在搜索關於 David 要破天荒走入難民營開音樂會的消息。
冬菇頭據她自己說,她一家來自亞洲某個國家,因此她被定義為亞洲人的方式也很方便,她正在抄寫她們讀到的消息——實際上是速寫。據說在難民營的上流社會,人們已經開始使用電子手帳記事,政府對他們開放了某些持有電子運算裝置的權限,甚至「合法上網」。不過要如何得到那個資格,似乎要經過許多官僚程序、實力和意志的較量。有些人得到上網專利之後會用各種方式分銷出去。
有些人得到足夠數據可以下載一本書而痛哭流涕。與大戰前不一樣,這是一個欠缺數據的時代。
Alice 沒有收她們錢,因為她們有莫名其妙的友誼,這都是因為在小學六年班的時候,她們曾經一起在河邊的路上發現一具腐爛中的屍體。雖然這並不是甚麼開心的回憶。
那實際上是一大批浮屍的其中一具,具體的歷史已經不再流傳了,被刪除了,只知道這些都是鄰國戰場飄來的。你只會知道有東西被刪除了,但不會知道是甚麼被刪除了。
她們開始吃飯,芝芝和冬菇頭邊看邊吃,Keiko 問:「妳爸爸是可以的吧?」
Alice 說:「沒問題,我早已跟他說過,你們在樓下沒見到他?」
Keiko 說:「有呀,他在跟一個男人聊天,好像很忙的,所以我才問一下。」
是怎樣的人?
「像妳爸爸那個年紀,但老一點點。」
只有 Steven 會經常拜訪爸爸,Steven 是一個有著老鷹眼神的英國人,他們之間似乎是以鄉誼結緣。從小他就會來拜訪,特別是聖誕節,十幾歲的時候她特別期待 Steven 來,因為他會帶一些貴重的禮物來,有一次是一隻戰前的 casio 手錶。據說是因為爸爸和 Steven 有一些生意合作。她沒有問,正如她主動要交近幾年的房租,爸爸也沒有問。
後來她才知道 Steven 實際也做過警察,但實際年期她也不懂,who cares?她其實從沒有跟他認真聊過天,這一切只是來自童年一些模糊不清又不重要的印象。
晚餐吃完,她們繼續忙碌,Alice 下樓扔垃圾,經過客廳時他們還在。Steven 穿著休閒的 polo shirt和西褲笑著看了看她,說了一些客套的話,她就繼續出門。父親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似乎正繼續之前的談話:「Steve,我上一次去鹿鳴堂喝咖啡已經像上個世紀了……」
她去了扔垃圾,又回去房間。芝芝說到正在幫 David 建立一個後授會,而她會是團長。
Alice 一邊喝著酒,打開了陽台的窗,讓微熱的海風吹進來。她不懂他,她看過照片,是一個好看的男人,27 歲左右的歐亞混血兒,175公分,瘦得出奇,反而是芝芝的自信比較令人好奇。因為她早已見過 David 代言的化妝品、洗頭水、衛生棉和人造肉的廣告。
Alice 問:「沒有其他粉絲也想組織團體嗎?」
芝芝像一個只有自己知道被包養了的情婦,嘴角含春,是的,芝芝身上有這股微妙的自信已經一陣了。她回道:「這個……我有秘密渠道,要是真的做起來,其他人比不下我。」
可以告訴我嗎?
「當然可以啦……我認識他的經理人,厲不厲害?」
Alice 點點頭,原來芝芝正在談一個特許權回來,怪不得這件事比起上學還要緊。據說,芝芝也賣其他音樂人的錄音帶,但 David 出貨量非常大。當然,Alice 也是一個慣犯,情況不妙到退休的父親不時會問:妳真的不用上學嗎?妳沒有退學吧?之類。
晚上她們在地上鋪床就睡了。Alice 平時總是待到很夜,幾乎聽到雀鳥開始啼叫才睡覺,但這一晚她也躺著閉上眼。翌日她送走她們,泡了一杯進口咖啡,開始研究昨晚的瀏覽紀錄。
.2 男人們
據說,在戰後的流行樂壇,51 歲無性別歌手 Justin Morgan 稱霸了一個世代,已經進入半退休狀態,近年開設了公司方式提拔其他音樂人。有樂評家認為 Morgan 「以非二元的獨特唱腔和『世界系』音樂,表達了戰後一代人類無以名狀的悲喜交雜」,但 Morgan 近年遇到強勁的對手,來自偶像團體單飛發展的 David Song 經過轉投另一廠牌之後,成功轉型為音樂界最受熱捧的戰後一代音樂人。
另一位評論人這樣形容 Song 的音樂:
「你有時已經難以界定 Song 的音樂還算不算流行曲,當他越來越掌控自己的音樂,特別是他開始寫歌詞之後,音樂編排以至歌詞內容開始變得大膽,但也開始陰暗,你會聽到 Song 在復古搖滾的《Mother》描述了一個控制狂母親和兒子的故事,這是不是在評論他的前經理人?以電子環境音樂主導的《石碑》則談到了一塊突然降落地球的神秘石碑,有一隻猩猩接觸了石碑之後突然進化出語言能力,而該猩猩在得到智慧之後轉為奴役其他同類,並藏起了石碑不讓其他猩猩接觸。Song 甚至執導了這首單曲的 MV,在一個草原場景,他動用了兩百隻機械猩猩參演,他在一個訪問中談到:『(用機械猩猩) 是為了不想危害這個極度頻危物種,在不動用那種技術的情況下,又要表達一種超現實的情況,用擬真的東西是最好選擇。』這首歌的 MV 也獲得了北大西洋國最佳 MV 獎……」
之後的檔案有 95% 是關於 Song 的個人資料以及 (未被證實及已證實的) 感情歷史。包括他曾幾次被指控「教唆粉絲自殺」,其中一個事件中有一名 17 歲少女自殺,警方調查後定調事件:該少女因為家庭因素自殺。也有粉絲認為這是敵對勢力抹黑偶像。
這都不是 Alice 有興趣的事情。作為外快工作,網絡上會有人出錢請她工作,工作內容包括但不限於盜取企業和個人資料。最近她正觀察一個工作機會,似乎有人想組織一些「網絡維護員」,他們的任務是「維護」 Justin Morgan 的所有數據歷史,除了是刪除不利消息,最好還能夠製造半真半假、有一定根據的假資訊式宣傳。這是幾個知名業界人物之間首先吹起的風。
父親進了房。他五十出頭,穿著 T-Shirt,架著一副戰前的他珍而重之的眼鏡。「外面有個男孩。」她打開了「貪食蛇」,回答他:「外面又有一個男孩。」
父親說:「還是那個。」
對於拒絕人,其實她不真正懂得,還是使喚了父親去送人。她想像那個男孩的背影,他一定在經歷很多東西,但是她不會是能夠回應他的人。她怎麼會是?但她又放棄不了面子,不想像八婆一樣說難聽的話。
這個疑似工作崗位,表面上似乎是 Justin Morgan 粉絲面對 David Song 強勢挑戰而發起的「護主行動」。但重點提到 Morgan 就很奇怪,看到這種訊息的人就會想,原來 Morgan 已經衰落到需要用上一些手段?
在那個夏天之前的某日,她在本地網絡沖浪時發現,幾個隱約暗示過這「工作機會」的網絡足印,都來自 C 區。這好像不奇怪,C 區很多人可以上網……其實不多。想著想著覺得不太妥。C 區,上網基本上屬於游走法律灰色地帶的行為,而 C 區人千辛萬苦上網然後去尋找一個跟特定外國藝人有關的 digital artifact modifier/creator 的工作機會?十分詭異。如果要唱好 Justin Morgan ,為甚麼要在難民營找?難民營人口中的某人為甚麼會關心一個幾乎沒有進口的歌手的福祉?
當然,這完全不合理,但上網多了,對於奇怪的事情也就容易接受,很多事情你聽完之後聳聳背就過了。
這不是一個容易跟人分享的心境,這台機械帶來的資訊,好像也開始令人無法割捨。有些東西她知道了,但開始不敢跟人提及,這可能帶來危險。如果這是犯罪的工具,跟兇器待在一起久了,自己也養成了罪犯的心態。
「是知識把人類推向自我毀滅的吧,所以政府封鎖了過多的知識。擁有過多知識的人,就等於是網絡或者心靈的海盜……」那個有條件把機器交給她的男人,並不知覺自己發言詩意背後的偽善,那個男人是一個資深黑客,她知道的一切都是來自他,技術上和其他方面,都沒有跟對方平起平座過。Mr Maekawa,她一直這樣叫他。他頭髮的那種黑,像 Keiko 那種,一模一樣。跟她們相處的時候,她有時會偷偷觀看 Keiko 。
「所以這一切要解讀為,他們在找人搜集 Morgan 的敵人的黑材料。」他這樣的邏輯,她完全無法理解。也許他老了吧,她也不是小孩子了。
為此,她就去打聽 Morgan 最大的敵人即 David Song 的資料。在這個可能的反串組合之中,Song 那一方也十分有嫌疑。通過朋友們留下的資料,她也似乎就好像多認識了一個人。
.3 曲行的蛇
人口普查的季節沉默來臨,看到街上那些穿全白生化制服的普查員,她才想起人口普查。普查員來了家中,但只跟父親談話和做電子登記,乾淨俐落就離開。父親不敢多問,跟她談到這事時,便說道:「可能政府政策改了,逐個完成,是吧?」
後來她對父親說,自己已經在學校完成了人口普查,父親聽完之後也沒問甚麼。忙碌的上網和網下生活就這樣繼續著,幾乎已經忘了有這件事。
在那一季度的年末考試之後,有一個中年人在出口等她,他說自己是校長,要跟她聊一些事情,她一時有點恍神,就被帶到了另一間大房。Alice 聲稱沒有作弊,中年人揮著手笑說:
「妳是 Alice Hall,確認了。回到妳的問題,不是,妳沒有考試作弊。很多同學都做了人口普查了是嗎?」
她盡放鬆面部肌肉,回道:「是,我有留意到現在是人口普查的季節。」
她現在才看清這個中年人的細節,他是一個很乾淨的中年白人,但不知為何卻看不出一點細節,她確認自己看著他,而這個人卻似乎一點特徵都沒有。他就只是……權力的樣子。
校長說:
「那麼普查員到妳家中了嗎?」
有一刻,Alice 有大禍臨頭的感覺,有一瞬間。不過最後她還是比較淡定:「沒有……怎麼說好?他們確實來了,但只登記了我爸的電子手帶,對我基本上是置若罔聞,我們以為他們會分開來找我,但到現在都沒有,會是忘記了我嗎?」
校長聽完之後,點點頭:「原來是這樣,好的,沒事了,假期愉快。」他笑了,像一團模糊的幻覺陰影在微笑。校長走了不久,芝芝、Keiko、冬菇頭也出來,她們正討論要為 David 後援會設立一個信托基金,問她意見,她那一刻有點懊惱,只好答:
「在難民營也要搞信托嗎?」
轉念又覺得自己說了壞話,在難民營之中比較忌諱「難民營」這種字眼。人們不禁在兩種狀態中流轉,是承認這裡的暫時性,還是尋求終止它?但她們似乎沒有在意,一番迎送之後,她打起難民的精神獨自走回家。
她喜歡走路,在走路時似乎會想到很多事情,好像是自由的感覺。當然由大學走回家的路,已經走過很多次,沒有驚喜,但那天卻是陰雲密佈。她還是回家,因為那確實是她的家,還是她在做黑客賺的錢付擔的,但父親也在那裡。
突然被校長約談的經歷不尋常,Alice 開始想像父親那一方,如果有需要,他的供詞會對上嗎?他怎知道「應該」如何回應?應該跟他談這件事嗎?回家後,她最後沒有膽量提起,但父親先提起:「從以前走到現在,大家的日子都很難過。」
以前他會跟她談這些睡前故事,他們很多人都是逃避一場災難,飄洋過海來到這裡。但不是那個老版本:「大家都在逃避大戰的陰影,大家都在逃避一些事情。」
她回應:「逃來 C 區,因為有一個女兒,成為一個單親父親,獲得難民資格,是為了甚麼?」
事後回想,這句話,任何一個父親聽到都應該拍案而起或深感懊惱,但父親沒有,父親是平靜的,只是看到思緒的皺紋。他就像準備了這個演說很久,他退休前明明是一個能言善辯的記者,她有時不知道人們變老的時候是否都會變得沉默。
父親說:「我們都曾像你們一樣有好奇心……反正現在的東西,我已不知道了,其實根本沒有鹿鳴堂這間咖啡廳。」
她看看他,他又繼續說:「鹿鳴堂是我們那個年代的學運組織,我們都想往外跑,在網絡下載外面的東西……」她問:「然後…?」
他把身體往後靠攏,接著說:
「後來發生了很可怕的事,很多觸犯禁忌的同志都犧牲了,就這樣。妳想像不到,妳從那台機器知道很多吧?但很多資料都是破碎的,假造的,拜託,但妳只有 22 歲。真正發生過的東西只在我們的腦海之中。我是其中一些倖存的人。很多事情都發生在 C 區。」
這個故事,父親的確跟她聊過不只一次,不過年幼的時候,她理解為「爸爸在上一次大戰中倖存」。
「抱歉,我不能再說太多,人生嘛,一切都要妳自己領會。」他最後說。他的臉容平靜,富有人性,沒有絲毫的恐怖,也沒有拆穿女兒的一時之快。
Alice 朝他抬了抬眉,示意「知道了」,之後她謊稱去女朋友家過夜,就去了那個男孩的家。
當男人喜歡你的時候,你不需要逗留的藉口。雖然 Alice 有些懊惱,她努力尋找這個男同學的記憶碎片,她記得他多一點,他們才能談話,她才能獲得回應。有些時候你要承認,自己害怕寂寞。
最後只談到「我爸爸說了一些亂七八糟的話」,她就坐下來,喝著他提供的酒。難民營的人生活確實越來越好,連酒都很容易找到。雖然使用高速運算裝置的她如果有這種感想,亦是十分矛盾。
不記得名字的男孩也許以為她在煩惱家庭關係,但事情實在太複雜,她也願意他用一個簡化的版本來靠近自己。誰和誰不是這樣交往的?然後他們睡了一覺,他很有反應,但沒有做甚麼,Alice 覺得人和人能這樣交往,十分神奇。世界上有各種各樣的男人。但是躺得再近,她還是不敢坦露恐懼。如果在這種情況下懷疑自己的爸爸,她在地球上唯一的親人,聽起來十分可恥,然而她不敢回家,這是不是她恐懼和可恥的證據?
「謝謝你。」好像把不敢說的話這樣說了,才能心安。同床共枕的可恥,比不上動用自己的脆弱。人脆弱的時候,連冰山的雪花都是淫蕩的。
.4「因為你與我同在」
Alice 最後當然有回家,那確實是她的家。那個還未記得名字的男孩,Alice 本來沒有放在心上,但她之後將男孩放在心裡。
怎樣也好,他當日很保守的舉動,讓 Alice 感到他沒有自以為是踩入她的領域,這人值得記下。
她回去之後,也沒再跟父親再談當天的話題,他們又恢復日常的必要家居互動,自從那天她就沒有再進入難民營政府的系統,她只是個半桶水,反跟蹤程序根本可能無效,或者對方輕而易舉就破解了。總之,那些日子她的神經開始草木皆兵。
在學校,在同學朋友之前,她不會表露出內心的緊張。去到最後,她已經學會與這種內心永恆的緊張貼著臉相處,她察覺一切事物。如果這裡有人是告密者,是誰?芝芝、Keiko、冬菇頭,誰會出賣她?
有一天黃昏,在回家的必經之路,沿岸的一切都沐浴於血紅色的太陽之下,那裡有一個穿白裙的女孩,是 Keiko,她看到真實的 Keiko 的表情,那不是平日她示人的樣子。
Keiko 應該已經知道一切。她有一刻發現了這個眼前的事實。
最近的霉運總是將她殺得措手不及,但這一幕,Alice 在內心排演過很多次,是的,Keiko 總有一天會知道,原因根本不重要。是他告訴女兒,還是女兒發現的,都是折穿了她。
如同想像中的 Keiko,Keiko 快速走近,一巴掌打在她的臉,火辣辣的,混亂中 Alice 倒地,Keiko 壓過去讓她不能動彈,她可能吃過某些黑市流通的身體強壯藥,導致嬌小的 Keiko 這一刻力大無窮。在搏鬥中 Keiko 哭著大叫:「妳跟爸爸的事情是否真的?」
Keiko 沒有真的打她,而是倒在一旁。Keiko 的白裙此刻沾滿泥濘,泥土的味道十分特殊,Alice 就這樣躺著,看著沒有星光的星空。
夜幕裡沒有星的原因,是另一個區的照明系統影響這裡,相對的,我們也為其他區無法享受星空,作了應作的孽。
Keiko 哭著問她:「為甚麼是他?」
Alice 答:「這答案可能聽起來無情,但真的與 Keiko 妳沒有關係,純粹是 Mr Maekawa 和我自小就有很多交集,我從他那裡拿走了一台機器,在這段關係期間,我又學到了一些科技知識。這持續了可能六七年吧。」然後 Alice 開始朝她大喊:是的,他無疑是一頭禽獸,但如果沒有我的犧牲,妳是否也十分危險?說來……是否應該由我把妳撲倒?
她一邊說著,一邊爬起來,靠在路旁坐下。
Keiko 的聲音從後方傳來:「這是不是罪案?雖然那是我的爸爸,但那時他絕對在犯罪。」
Alice 回應:「如果我當時報警,你就會成為孤兒。在巨型難民營生活已經好痛苦了,在難民營裡面做孤兒只會更加痛苦。所以,我跟他的事以這種方式淡出,妳才不用做孤兒,妳成長階段一直都有這個爸爸,是我在背負你爸爸可怕的那一面,所以我總是羨慕你,我總是想做你的朋友,因為你擁有他好的那一面,爸爸的那一面,但我擁有的是他另一面。」
Keiko 喘氣的聲音在後面傳來。
Alice 也在鬧脾氣,從來沒人這樣打過她,所以她要恩將仇報。也許她可以選擇比較容易的路,選擇當一個受害者,是 Keiko 的惡魔電腦學家爸爸的受害者,然後受害者和兇手的女兒同樣可以做好朋友。
但 Alice 不願意視自己為受害者,她清楚知道記得自己當初發現 Mr Maekawa 這個不尋常的人,與他達成了協議,為了得到那台整個 C 區僅有一台的 Panasonic CF90 ,她知道自己選擇了不尋常的路徑。真可恥。對別人可以這樣說,讓他們用一個較能接受的版本跟她交往,但內心她知道自己沒那麼無辜。
既然不是無辜的,那就不用對自己好了,久而久之也忘記了對自己好是甚麼一回事。
機器現在屬於 Alice ,它的上一手主人是 Mr Maekawa,Mr Maekawa 從一位智能機械幕僚「阿福」手中買到,那是阿福不要的昂貴玩具之一。
阿福是「白皇帝」第六幕僚團成員,主要功能是增加 Fauci 總督的電子腦與雲端運算的聯絡速度,明乎其實是他的大腦 (之一)。由於總督的官邸是模仿美國內戰前的第一代白宮,而他又掌權了極長時間,富有詩情的人們開始用 Constantius the Pale 形容他。這位各國機構委任的難民營長,幾乎獲得一切緊急權力,他本人也是一台行走的決策運算機。
關於他身上的數據魔法,只有極少數人知道,而大部份都是吹牛,再加上宣傳部門故意放出的惡搞版本。只知道有人認為白福奇將自己的腦袋換成了電子腦,而不是電子加強,方便隨時無間斷讀取資訊和決策推介,因此他也在無時無刻讀取民意。
由於難民區甚至這個國家對電子運算的強烈壓抑,每個人的運算力都很有限,除非用其他手段獲得。「白皇帝」卻被譽為擁有情報預知力的人型機算機,他逃過了幾十宗暗殺,並且歷史一直以勝利的甘露膏抹他。
他快速解決了上一次大戰之後的某一餘波而製造的幾百萬難民,將這裡發展成可以宜居、有經濟產出的地方。所以國際聯盟暫時仍然支持總督「暫時管理」這個難民帝國。
總督已經不只是一個人,而是一個機構,他身上的寬頻多到可以分出來管理區內交通燈、警署報案系統、某一次警隊攻陷行動的前期及中期部署,全部都可以透過他的意志來操作,而結果又總是顯示:聽從「皇帝」指示總是如有神助。
他簡直是先知。
而眼前這台計算機,應該算是那一班人一時心血來潮玩過的潮物,而今天讓她撿了二手。雖然二手,但她付出了無法正常戀愛的代價。因為 Mr Maekawa 是一個天才,也是一個禽獸。這是一個分化的社會,但當你未見過另一座山,你不會知道自己有多小。
神話故事中掉入凡間的神劍魔斧,就是仙人的模型玩具。是的,她從歷史課有聽過,在大戰期間,有些地方連出賣肉體已經沒法令人基本吃飽,人們基本上都在吃人肉。當她想到這些,就會覺得自己不算宇宙中最慘的人,這想法聊勝於無,是不?
「Alice ,原來妳是那麼嘔心的人。」Keiko 最後像總結一樣說。
「妳也很嘔心,妳令我想起他。」Alice 回應。
.4 「使世界如同荒野,是這個人嗎?」
芝芝和冬菇頭的準備工作密鑼緊鼓,在 Alice 不為意的時候,她們已經召集了二百個義工會員,還有會員 T-Shirt 和整套制服。據芝芝在聚會時透露,David 來到最近 C 區那一站,就開始起動,開始招收會員。芝芝說到這些的時候兩眼放光。
Alice 看到她們,內心不禁有點悵悵,她不想成為別人的焦點,生怕被人注意到,但她們倒是不怕的,很羨慕。
冬菇頭是真心熱愛 David 的,但由於 David 並不是極少數被認可能夠輸入到難民區的藝人,冬菇頭從小把自己養成了走私行業的專家,通過她家人的關係,可以偷運各種違禁品,包括偶像的商品。
一個冬天的演員會,在盛夏開始籌備。最後她們真的成立了公司,並且獲得 David 在網上認證,等於把這一區難民歌迷的事務交給她們了。一時間,芝芝和冬菇頭變得位高權重,走路有風。有一日芝芝問:
「Alice 妳畢業之後有甚麼打算嗎?過來我們公司幫手吧,我們很需要人手呢﹗」
Alice 微笑著回應她:「好吧,但給我考慮一下,技術上我們還未行禮,還可以優哉遊哉。」
事實上,大學畢業,還是難民,不容易找到好工作。對於 Alice 來說,自己在海外的幾十個戶口已經堆滿錢。父親有時問為甚麼從未見她上學,她會隨口答:me 已經退休了,父親以為她在胡言亂語。但她實際上確實不打算去當個荷官,雖然她數學相當好,但問題純粹是,為甚麼?
她除了偶爾去上課之外,大部份精力都用在管理自己的海外資產,雖然實際上總資產不多,但都是各種加密貨幣,相對安全。
David 在「新住民區」(一個較文雅的講法) 第一場巡迴演員會就在 12 月 24 日晚上,第一場是 C 區。
新中央日報一條新聞廣播:
「國外藝人 David Song 破天荒獲准在 13 區表演,是不是北大西洋國向我國釋出善意獲得積極回應?這會是東盟與北大西洋國長期停火後的交往預熱嗎?」
入秋之後,C 區也湧入越來越多外面人,他們也想來看演唱會,難民觀眾和其他觀眾因為買票的問題而引發街頭鬥毆,有一晚搞到全城宵禁,網絡受到大重置,害她又花了很多時間重新做上網設定。
經過那次跟 Keiko 衝突之後,Alice 對維繫那段關係沒有甚麼想法,它最後好也罷,不好也罷,如果人們在自己人生的低潮,漸漸就不會計較太多事情。
不知為何那天的事似乎連芝芝都知道了,怎麼都好,她不想理會,沒法隨意上網帶來的壓力,令她不太能集中。
芝芝約 Alice 在 12 月 24 日下午「出來玩」,芝芝說話時很神秘,「是開騷前的 party ,可以見到 David 本人。」
Alice 卻不想見那個人,她只好問:「為甚麼我也有份?」
芝芝回道:「因為然是我們後援會的技術總監,所以妳也一起來吧,他真人很不可思議的。妳不想認識他嗎?」
Alice 問芝芝:「這不是甚麼選妃的環節吧?」
芝芝連忙否認:「不是這種啦,是說請妳作為 VIP 去,跟另外那種不同。」
她問:「所以妳真是已經開始幹這個生意了?」
芝芝聳了聳背,她說:「女孩都要吃飯的嘛」。
Alice 回應:「好吧,只要我在的那個場合不是在搞選妃就好。」
她們說 Keiko 也會來,但她會在午夜的那一場慶功裡出現,就是不想見到 Alice 嗎?嗯,那次說的話確實很過份。她想。
「這確實只是普通飲料、普通閒聊的派對?」
芝芝再三強調:「是的,只有普通飲料和普通閒聊,耶穌,妳骨子裡其實也很煩呢。」
David 的音樂會在 3 區中央公園舉行,中央公園被一群模仿熱帶樹林的人造樹林包圍,經過樹林會進入一個人造沙灘,這裡卻沒有海。舞台就在最中心位置,在後台有一條延長出去的草地,回到樹林,再回到外面的世界。他們在後台的後方幾十萬處搭了一個男人身高的帳篷,他們就好像傳說故事中的蒙古包。
那次見面究竟是怎樣的,相較之後的事情實在過於平淡,事後反而很難想得起。或者她懷疑是某種精神控制技術,強行蒙蔽了某些記億。
David 來了,他是一個高瘦的男人,穿著休憩的黑色睡衣,但看來是另一個世界的產物,充滿光澤,跟難民區可以買到的高級服飾,完全像是兩種事物。但他一把油頭、滿臉鬍渣,「他們還未開始準備。」她想。
芝芝和冬菇頭在跟這個親切的男人聊了一陣,然後她們向她介紹 Alice,對方望望她,走過來跟她握手,彷彿她真的是他這個粉絲後援會的技術總監。當時一開始談了甚麼,也不記得。後來大家互相傳著酒杯,分享起酒精來。後來芝芝和冬菇頭勁頭過了之後,去了處理一些「會務」,David 和 Alice 並肩站在夕陽之中,朝著他即將要開騷的那個會場,他雖然待在陰影中,但又好像晨光的寵兒。夕陽和清晨明明是兩種相對的事物,卻又是相像的現象。她是屬於晚上的,而他在鏡頭前總是出現在白天。
他們明明互不認識。她暗中調查過他,但這自然不是算是認識。
Alice 說:「我知道這個機會很難得,所以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請。」
「有人批評你的音樂吧?」
對方認真地想了一陣:「我覺得這是大家對成功有不同定義……有時作為一個創作者,用一般的方法獲得的成功也是成功,但在裡面我是不自由的,我總是知覺到自己需要做好某些本份,所以我有時會想在裡面鑽一些洞……當然我還在努力,這些實驗雖然很多我都認為成功了,但無疑也是有失敗的。希望之後能做出讓妳喜歡的音樂。」
Alice 轉個頭望了望他。「好,你做出了,到時我來聽。」
「妳在萬聖節時會扮女巫嗎?」
她搖頭。舞台那邊還發放煙花,觀眾似乎正在入場。
「上網的人某程度上也像女巫吧?」他又繼續逗她說話。
「放煙花了。」她說:「但我的朋友還沒回來。」
「她們回不來了。」David 望著遙遠的彩色耀光,如此說。
「為甚麼?」
「妳可以看到的人口普查,但也有一個異常的人口普查。這裡很多人口當初植入的行為控制晶片,是一批次貨。這涉及一些很複雜的數學問題。總之,接種了次貨晶片的人,慢慢就會出現精神疾病。兩個人口普查都是為了維修那一顆晶片,或者說更新它的韌體。如果不更新韌體,會影響最終的統計數據。科技會產生各種錯誤訊號,我的職責是負責偵測特定種類的錯誤晶片訊號。」
彷彿有一道可怕的閃光照顧她。
David 繼續說:「所以有人將我吸引到的粉絲,都錄制了名單,方便之後慢慢更新。」
「她們會面對甚麼?」如果不是好奇,不應繼續搭話。
「沒有甚麼,他們很人道的,只是更新一下那塊晶片,但那一刻我的粉絲就不會再愛我。他們會離開這個圈,妳的朋友也已經在登記中,但我打算放妳離開,讓妳記得這一切。」
……
「你是政府的人嗎?」
「他們造出來的生化人。我的臉孔可以隨意改變,我的人格則來自幾百萬個模擬程式互相混合的結果,其他的『我』性格完全不一樣。即使我在這裡突然被槍殺,新聞不會傳出去,這個事業也不會停,會有人代表我演出 David 這個角色。所有放出去的魚鉤都是這樣。」
……
「為甚麼跟我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她望著他,這人正在一口一口的喝酒,可以理解為超級巨星也會發酒瘋吧?
「因為接下來我只有一些時間交代妳有多重要這個問題。」
「請說。」
「如我所說,這些組織起來的人口,都會登續登記新設定檔,妳沒有登記,這才令我我注意到,應該交給上級機關。不過我沒有,想起來,我違反了守則。」
不知道是否酒醉,David 背後那個蒙古包正在飄浮,閃著妖異的光暈。她想離開,但是腳不聽使喚,她只好在醉感中聽他把話說完。
他的話音繼續傳來:「這是現實,我也說了,我是設計來吸引某種帶著缺憾的人,妳可以理解為一個精神控制的光環,妳的朋友也是我使喚走的,雖然妳不會知道傳遞方式。妳其中一個朋友以 Morgan 的名義招集打手,在我這條生產線上的下游員工,就會以此挑起爭論。她本來以為完成這件事,就可以成為 C 區的後援會首領,從她那裡,我也知道了關於妳的所有事。但這件事在今晚之後就會終結。」
「回到我們的話題,關於納米晶片(行為治療)二型的事情,妳查了很多,但都是不正確資料,我透露的比較完整。」
「一直是你負責監控我?為甚麼說了那麼多奇怪的話?你還好嗎?」她覺得很累,便躺坐下來。這很像一個暖水般的夢。
「我的時間緊迫,我要在我忘記這些事之前,讓妳記住。」他的視線投向沒有星星的夜空:「他們發現這個紀錄,我就會被回收,我的記憶會被清洗,這可以換取妳不被暴露。」
「你想要甚麼?」不知為何,她流出淚來,但她並不傷心,湧出的淚水更像是生物肉體受到某種輻射而產生的變異。
「被記住,就像明星一樣。」他微笑:「跟所有人一樣。你們像我們一樣被設定了軌道,無論多慢也好,總有人會走出另一條路。處於我們那個維度的物種,也會偶爾反抗。人們總是回到一樣的道路,但要有希望,而我擁有億萬個組合撞出來的這一個人格,這一個人格的任務成功率只有 99.9%,絕大部份時間我都服從我的本體,但有很微小的機會還是會出現 malfunction。」
她睡著了,或者是說失去知覺,在模糊中她感受到蒙古包外面捲起一股強風,是一架直昇機,上面下來了幾個男人,那個人自願跟著他們上機——下一個畫面是在醫院。
據說中央公園發生了氣體泄漏,所有觀眾疏散,音樂會無限期停止。後來 David 繼續前往其他國家演唱,但很奇怪的是,似乎由 C 區開始,Daivd 的人氣就馬上急降,他的商品、代言產品都成為蟹貨。他像旋風一樣,但在正式登陸之前離奇折翼。整個 C 區彷彿沒有發生過任何特別事情。畢竟疑似恐襲、藝人因為某些原因而無法演唱,對一般人來說司空見慣。
芝芝、Keiko、冬菇頭和 Alice 一樣,都在中區醫院醒來。據說大家都吸入了不明氣體,但都沒有永久傷害。Alice 想起,這就像上一次她們遇到那條浮屍,她們目擊了甚麼,好像記得了甚麼,但之後一切都會恢復正常。
.5 MALFUNCTION
政府化武部隊徹底清洗了中央公園。
對於 David 為何突然辭演退票,甚至出現很多種不同解釋,包括有人認為當晚有 UFO 擄人和襲擊、地底怪物出現、大戰正以隱秘方式重新爆發、觀眾集體出現多重記憶等等,有很多神秘兮兮的傳說。但她不認為如果告訴 C 區人民他們是一個大型行為—精神實驗的白老鼠同伴,這就好嗎?不會好。
整個難民城市計劃,在人口數十萬數十萬滅絕的大環境下,任何混合著科學實驗、慈善、經濟復興資源競爭的大型人口實驗,都比起大戰爆發前更容易建立。這裡也是填海出來的,人可以改造自然,憑甚麼又不能改造人類?難民營有多少人被改造了?有人的能力被加強了?有人的能力被削弱了?不敢想像下去。
夜深人靜的時候, Alice 會回憶那個夢一般的談話,記憶好像碎片,不斷拾起碎片,碎片好像變得越來越多,分不清哪些是先,哪些是後。但在不斷回憶中,她好像慢慢了解皮膚下的那個 David 交托了甚麼給她,似乎是很有重量的東西。
有很多夢都是在醒來之後逐漸記起來,原來昨晚造了一個夢。關於那個明星的事也是這樣。
「為甚麼白白放過我?」因為我不是無辜的,我已經被沾污了。
David 皮膚下的那個人向她揮手,像明星向粉絲揮手:「這是白白給妳的赦免,我賭上自己的權限清洗妳的改動記錄,因為希望是從虛無裡面來的,我是從數據污垢裡面走出來的,這是我第一次反抗,也是我第一次赦免人。」
在很多海盜網民的私下討論中,「白皇帝」也指涉整個城市的人工智能維生體系,這是所有情報的主要海洋,他們開始認為,總督已經跟生化機器融為一體,已經無法以人類的標準去看,簡直是活著的神。他知道世上所有事情,所以他是否知道他旗下的某一個 David 選擇違反本能、靜悄悄地自我毀滅,本來完美的數學算式出現了意料之外的答案?
有一晚她睡不著,到客廳去坐著,父親也在那裡,她坐下,這次她主動開口:「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他說:「sure。」
她說:「現在我有點明白你說的,你是倖存者的意思。」他喝茶,暫未回答。
「我發現一個人,他似乎無條件愛我,那種愛是令人恐懼的、陌生的,而現在這段關係已經死了,而我卻似乎生存了下來。」
父親說:「妳想跟他復合嗎?」Alice 願意父親了解自己比較顯淺的那個版本。
「但這不可能,那不是男人和女人之間的事,我不知如何解釋。」
父親問:「那妳還愛他嗎?」
現在已經完全感受不到,因為她的晶片已經暗中被更新過吧?現在 David 是一個令她情緒上討厭的存在,但她記得另一個 David,那個由人類創造的物種,竟然把希望寄托在人類身上。
她不置可否:「我收到他的心意,應該這樣說吧?」
她不打算說對方「自殺」了。
黑夜還很漫長,還有很久才會破曉。父親點頭:「是個怎樣的人?」她想了一下,結論道:「他是個會自己拿主意的人。比我見過的任何人都有主見。」那這個人很好啊,父親說。
完
17.9.2021 盧斯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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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世界改變了模樣
壓得我們喘不過氣
我們用這首歌 療癒彼此 告訴自己
終點過後 就是起點
魚丁糸〈終點起點〉
一段旅程的告終
一段新生的開始
▂▂
略為熟悉又些許不同的樂團氛圍,5年了,很難一言以敝之這段時空裡產生什麼樣的撞擊變形,休團復團,成為了終點亦或是起點?擅長以音樂記錄當下的六個人,用蘇打綠的經歷展開全新的魚丁糸,只要六個人都在就是他們自己, 也就是“蘇打綠aka魚丁糸”,也深信“終點aka起點”。
太多意料之外的事情接踵而來,專輯籌備的時間隨之漫長,每個不同時期打掉重練的歌曲不計其數,懷疑和迷惘,不斷的盤旋在這六個人創作空間中。突然之間回頭一看,〈終點起點〉不就是擁有大家一致共識的答案嗎?!過去幾年、不論多少嘔心瀝血創作被六人束之高閣,這首歌卻一直都在。〈終點起點〉對魚丁糸的重量,便是整首歌裡音符和聲音的總和。世界會在各種不可預期的狀況下崩潰、毀壞,這首一直支撐他們的歌,如今也支持我們,終點和起點之間倔強的溫暖,成為此刻安慰彼此勇氣的意念。
音樂影像由胡瑞財導演執導,帶有導演的感性與理解,MV中團員一一在自己的房間,與自己的音樂共存,即使時間和過程帶來傷口,音樂卻始終是他們所能選擇最強大的力量。這次拍攝也特別找到一處廢墟,與世隔絕的地方,偌大的空間激盪出屬於他們的音樂渲染力,似乎在強烈的訴說著有音樂在的地方,就是活著的。青峰曾在訪問中分享,看似蕭寂的廢墟反而是生命力最旺盛的地方,沒有任何人為的破壞和打擾,於是恣意生長。回到這首歌想說的,很多時候看似終點的同時,也是起點,希望便是如此。巧合的是,當年《冬未了》專輯也曾在廢墟拍攝MV,此刻的魚丁糸從這裡開始,終點起點,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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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丁糸 #終點起點 #魚丁糸2021全新單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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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點起點 Start from The End〉
曲 Composer:史俊威 Chun Wei Shih
詞 Lyricist:史俊威 Chun Wei Shih
將一句哼唱
隨歌曲飛揚
任我們想像
任我們放大
這世界的模樣
狂熱的盛夏
未了的冬陽
故事日光下
我們在醞釀
將悲傷都釋放 喔
Na na nanana
嗚喔喔 喔喔
Na na na nana
哦哦哦 哦哦
Na na nanana
嗚喔喔 喔喔
Na na na nana
哦哦哦 哦哦
對什麼失望
為什麼堅強
心裡的複雜
想要說的話
能不能先放下
不需要隱藏
最真的模樣
過程是解答
就算夢一場
離不開一個家 喔
煩惱和憂愁 先讓它 流過
現在的 傷口 不需要 理由
謊言和對錯 讓時間 去說
享受這 念頭 前方就寬闊
旋轉吧我的地球 旋轉吧我的宇宙
旋轉吧我的寄託 旋轉吧我的生活
都成為我的地球 都成為我的宇宙
都成為我的寄託 都成為我的生活
終點的光芒
等著愛點亮
請你跟著我
請妳跟著我
一起走到最後
▂▂
音樂製作Credit
製作人 Producer:王希文 Owen Wang / 陳君豪 Howe@成績好工作室
編曲 Arrangement:王希文 Owen Wang / 魚丁糸 oaeen
所有樂器 All Instruments:魚丁糸 oaeen
合音 Backing Vocal:魚丁糸 oaeen
管弦樂編寫 Brass & Strings Arrangement:王希文 Owen Wang
小號 Trumpet:聶子旂 Florent Nieh
長號 Trombone:李昆穎 KunYing Lee
弦樂 Strings:曜爆甘音樂工作室 Just Busy Music Studio
第一小提琴 First Violin:蔡曜宇 Shuon Tsai / 沈羿彣 Yi Wen Shen / 朱奕寧 Yi Ning Ju / 顏毓恒 Victor Yen
第二小提琴 Second Violin:黃雨柔 Nala Huang / 盧思蒨 Szu Chien Lu / 黃瑾諍 Chin Cheng Huang / 林崇倫 Bug Lin
中提琴 Viola:甘威鵬 Weapon Gan / 牟啟東 Wayne Mau / 潘自琦 Tzu Chi Pan
大提琴 Cello:劉涵隱分子 Hang Liu / 葉欲新 Shin Yeh
人聲錄音師 Vocal Recording Engineer:葉育軒 Yu Hsuan Yeh
人聲錄音室 Vocal Recording Studio:BB Road Studio
樂器錄音師 Instrument Recording Engineer:單為明 Link Shan
樂器錄音室 Instrument Recording Studio:Lights Up Studio
管樂&弦樂錄音師 Brass & Strings Recording Engineer:林尚伯 Shang Po Lin
管樂錄音室 Brass Recording Studio:佳聲錄音室 Good Sound Studio
弦樂錄音室 Strings Recording Studio:強力錄音室 Mega Force Studios
混音師 Mixing Engineer:黃文萱 Ziya Huang
混音錄音室 Mixing Studio:Purring Sound Studio
鼓技師 Drum Tech:莊開旭 Cash
譜務 Music Preparation:朱彩蓁 Cai jhen Jhu
樂器錄音助理 Instrument Assistant Engineer:于世政 Shih Cheng Yu
弦樂錄音助理 Strings Assistant Engineer:張閔翔 Min Hsaing Chang / 朱品豪 Pin Hao Ju
製作助理 Production Assistant:沈冠霖 SHENB
▂▂
MV影像製作Credit
影像製作 恭喜發財映画
導演 胡瑞財
副導 林冠蕙
導演組協力 黃子庭 / 劉芷妤
製片 梅致祺
執行製片 游士弘
生活製片 姚舜禹
製片場務 張武雄 / 范子薺
攝影指導 林眾甫
攝影大助 風宗廷
攝影助理 藍嘉祺 / 陳璿任
實習生 許祐嘉
燈光師 楊景浩
燈光助理 宋志威 / 藍功民 / 呂佑凱
美術指導 朱玉頎
執行美術 簡嘉儀
美術助理 江欣郁 / 駱禹彤
美術場務 陳涵哲
移動攝影 潘志維
移動觀測手 高芷佳
劇組平面側拍 游子宸
九巴司機 張輔弼
剪接 周雨青
調光 李芷璇
特別感謝 胡焰棠 / 萬美麗 / 林宸瑀
▂▂
藝人團隊Credit
造型 Stylist:910、Titi Chen、施筱柔 Lore Shih
造型助理 Stylist Assistant:Ao Xie
化妝 Make up:張婉婷 Wan-Ting Chang、郭翰威 Ted Kuo
髮型 Hair Stylist:Edmund@Zoom Hairstyling、Spud@Zoom Hairstyling
髮型助理 Hair Assistant:Grace@Zoom Hairstyling、Kyle Shih@Zoom Hairstyling
發行 Published by:環球國際唱片股份有限公司 Universal Music Ltd., Taiw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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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0言不由衷
3:34成全
8:45我好嗎
13:17夢一場
17:00路過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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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不由衷
原唱:https://www.youtube.com/watch?v=k8jAqe9QZ7I
男唱:https://www.youtube.com/watch?v=NYRLdc9dCow
言不由衷 言不由衷
當唯美的祝福都不能
闔上愛的善變
有始有終 只能有始有終
容我為我們寫一篇禱文
願你永遠安康 願你永遠懂得 飛翔
願你真的愛一個人 某個人 那個人
而懂溫暖來自何方
我如此堅強 願我永遠善良
願我真愛上一個人 某個人 那個人
是不慌不忙 是心之所向
不知輕重 不知輕重
那是虔誠如我也不能
昇華人的懦弱
愛的初衷 顧念愛的初衷
不變的還是我對愛的愚勇
願你永遠安康 願你永遠懂得 飛翔
願你真的愛一個人 某個人 那個人
而懂溫暖來自何方
我如此堅強 願我永遠善良
願我真愛上一個人 某個人…
成全
原唱:https://www.youtube.com/watch?v=gVuo3X3Ygpg
男唱:https://www.youtube.com/watch?v=JfnQ8qtcDyQ
看著你和她走到我面前
微笑地對我說聲 好久不見
如果當初沒有我的成全
是不是今天還在原地盤旋
不為了勉強可笑的尊嚴
所有的悲傷丟在 分手那天
未必永遠才算愛得完全
一個人的成全 好過三個人的糾結
我對你付出的青春這麼多年
換來了一句 謝謝妳的成全
成全了你的瀟灑與冒險
成全了我的碧海藍天
她許你的海誓山盟蜜語甜言
我只有一句 不後悔的成全
成全了你的今天與明天
成全了我的下個夏天
不為了勉強可笑的尊嚴
所有的悲傷丟在 分手那天
未必永遠才算愛得完全
一個人的成全 好過三個人的糾結
我對你付出的青春這麼多年
換來了一句 謝謝妳的成全
成全了你的瀟灑與冒險
成全了我的碧海藍天
她許你的海誓山盟蜜語甜言
我只有一句 不後悔的成全
成全了你的今天與明天
成全了我的下個夏天
我對你付出的青春這麼多年
換來了一句 謝謝妳的成全
成全了你的瀟灑與冒險
成全了我的碧海藍天
她許你的海誓山盟蜜語甜言
我只有一句 不後悔的成全
成全了你的今天與明天
成全了我的下個夏天
我好嗎
原唱:https://www.youtube.com/watch?v=NzbIolOSWto
男唱:https://www.youtube.com/watch?v=o-KDefm90CM
金黃的銀杏樹再次滿開了
那一年樹下的約定已解散了
儘管藍天仍像青春般清澈
我們不再見了 自顧自活著
再多問候往往與快樂無涉
也只能獨自沈溺 思念的片刻
淚水淹沒歲月 何時甘願 去跟遺憾求和
曾經圓滿我的 碾碎我的 都回不去了
不是心不死 還留你一個位置
只是呼喚過的名字
要怎麼從回憶的固執 徹底消失
你好嗎 說給空氣聽 徒勞的心情
刻骨銘心的愛情 只留下無處寄託的感情
我好嗎 有誰能傾聽 跟寂寞的夢旅行
我是陽光下的陰影 自己給自己回應
不是還眷戀 還留你一個位置
只是再想起的名字
往後誰會繼續說完 沒我的故事
你好嗎 說給空氣聽 徒勞的心情
刻骨銘心的愛情 只留下無處寄託的感情
我好嗎 有誰能傾聽 跟寂寞的夢旅行
我是陽光下的陰影 自己給自己回應
我好嗎 有誰能傾聽 有誰會同情
獨自等雨過天晴 等不回當時 擁抱的激情
我很好 說給昨天聽 跟今天一言為定
換一張明天的風景 自己和自己同行
我好嗎 你在乎嗎
夢一場
原唱:https://www.youtube.com/watch?v=BIdcBW4Fe0E
男唱:https://www.youtube.com/watch?v=0890XSydrOM
我們都曾經寂寞而給對方承諾
我們都因為折磨而厭倦了生活
只是這樣的日子 同樣的方式 還要多久
我們改變了態度而接納了對方
我們委屈了自己成全誰的夢想
只是這樣的日子 還剩下多少 已不重要
時常想起過去的溫存 它讓我在夜裡不會冷
你說一個人的美麗是認真 兩個人能在一起是緣分
早知道是這樣 像夢一場 我才不會把愛都放在同一個地方
我能原諒你的荒唐 荒唐的是我沒有辦法遺忘
早知道是這樣 如夢一場 我又何必把淚都鎖在自己的眼眶
讓你去瘋,讓你去狂 讓你在沒有我的地方堅強
時常想起過去的溫存 它讓我在夜裡不會冷
你說一個人的美麗是認真 兩個人能在一起是緣分
早知道是這樣 像夢一場 我才不會把愛都放在同一個地方
我能原諒你的荒唐 荒唐的是我沒有辦法遺忘
早知道是這樣 如夢一場 我又何必把淚都鎖在自己的眼眶
讓你去瘋,讓你去狂 讓你在沒有我的地方堅強
讓我在沒有你的地方療傷
路過人間
原唱:https://www.youtube.com/watch?v=FMl7GEaYwAE
男唱:https://www.youtube.com/watch?v=CopW0RFX2c8
嘿 意不意外 她背影 那麼輕快
嘿 要明白 人會來 就會離開
世上唯一不變 是人都善變
路過人間 愛都有期限
天可憐見 心碎在所難免
以為痛過幾回 多了些修煉
路過人間 就懂得防衛
說來慚愧 人只要有機會 就又淪陷
嘿 別再猜 她可曾 想過回來
嘿 醒過來 你很好 她也不壞
快快抹乾眼淚 看曇花多美
路過人間 無非一瞬間
每段並肩 都不過是擦肩
曾經辜負哪位 這才被虧欠
路過人間 一直這輪迴
幸運一點 也許最後和誰
都不相欠 (都不相欠)
Woo~~Woo~~
Ha A~~Ha A~~
人對愛和永遠 應該有幻覺
路過人間 也才幾十年
卻為了愛 勇於蹉跎歲月
相遇離別 貪瞋愛痴怨
路過人間 就忙著這些
誰有意見 莫非是心裡面 渺無人煙
無人可戀 來這人間 有多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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皚白的磚牆不如表面般冷僻,滾燙滾燙的,仔細一看,竟是滑下了幾行溫熱的汗水。「咿……」鐵門被推動的聲音刺耳得很,日光肆意地闖進,衝撞到磚牆之上,反光令人眩目,為門前人之臉面作了遮掩。來不及看清眼前人面目,後方又傳來腳步聲,轉身察看,是一名黑髮及肩的婦人,正捧着一盤生雞蛋從正門步入廚房。「撻」的一聲,藍焰冒起,又為廚房添了幾分熱燙。婦人將雞蛋放到沸騰中的熱鍋後,就匆匆步離溫熱之地。
穿過了廚房的正門,便來到了店中間的明檔,她於檔前洗洗抹抹時,背後站了一個身影,是剛才矇矓的人,原來是一個大男生,架着眼鏡,喚女人作母親,神情卻比長輩肅穆得多。也是,他是這家小店的大廚,不是執鏟炒鑊,而是作湯弄糖,熬出舊日的香甜。
舊陣的香
沒錯,這是一家糖水店。門外掛着「佳佳甜品」四個大字的招牌,是個歷練四十年的老字號。晨早的小燈還未開,摸黑可得見小店新簇簇的,甫踏進店內,映入眼眶的是整齊並列的圓枱圓凳,左右兩邊牆都貼上了各式糖水的字樣,芝麻糊﹑合桃糊﹑杏仁糊﹑白果腐竹糖水﹑濃薑番薯糖水﹑紅、綠豆沙,都是十分傳統的中式糖水。雖說是煮糖水的廚子,但功夫一點都不少。婦人名為「二姐」,無需掌爐控火,在店裏做着前前後後的準備工作,別小覷雜務,洗豆子﹑擦薑削皮﹑清潔爐灶,此刻,她正在為熟透的雞蛋剝殼,忙得不可開交。身後的男生是二姐的兒子,名叫「阿傑」,既為掌廚人,自然是不得閒。他從二姐身旁拿了一大盤紅豆後,就急步到廚房,打開冒煙的大鍋倒進紅豆。
做糖水嘛,看似是簡單煲煮之作,但技巧可多了。阿傑正做着每個早上第一件開門之事,就是煲紅豆沙及綠豆沙。紅綠豆沙起碼要煲三至四個小時,最花時間,如果煲的時間不足,它就不香,起不了沙。在它煲煮期間,雙手也不能停下來。接下來就要做最麻煩的糊類,又稱「佳佳三寶」。阿傑邊燒紅生鐵鑊,邊訴說煮糊很難,煮得好吃更難。芝麻糊要先炒芝麻,小店堅持以人手炒製,其實機器炒不是不行,但沒有人手炒如此傳神,因為芝麻糊的香味全靠炒的功力。
他把一大碗芝麻落鑊,炒芝麻最重要是火候,要少量地分幾次炒香,炒太久會焦掉;炒不夠就不香,炒至香味四溢,略見油光就最好。接着,把炒好的芝麻攤凍,再洗淨,就可放到石磨中磨漿,石磨不能乾磨,一定要慢慢地加水。芝麻糊是否香滑,就得看這個步驟,磨刀調得疏便磨得快,卻會令糊漿粗糙;磨刀調得密磨得慢,但出來的糊漿更滑溜,他們用的,當然是後者。漿磨好了要煮,煮的期間加入自家磨的米漿,分量要拿揑得宜,落太多過稠;落太少過稀,稀一點才對,因為煮好的糊漿要坐水放涼,放涼後一整鍋的芝麻糊就會變濃稠,這時吃下去剛剛好。糊類不能煮太多,不然會變得粗糙,滾起來就關火,隔一隔渣就穩妥。
石磨有二,芝麻糊在做時,合桃露也一併同工,做法一樣,只是合桃不需炒,而是靠焗而香,用焗爐焗出少許顏色就好了,過焦會苦。磨合核之時,又見阿傑加了點白芝麻到石磨內,他指這樣更能提出合核的香味。把兩大鍋的芝麻糊及合桃糊搬到明檔,此時,又有一名溫文的中年男人站於檔前,原來是二姐的老公,阿傑當然喚其作父親。他將大鍋交予父親後,便又跑回廚房去。
接下來,又開始煮腐竹糖水。先把白果剝去外衣,再放入已煮得見奶白色的腐竹水內,因為白果本身有輕微的毒素,不能放太多,然後加入薏米,除了有去水腫功效外,更令糖水更香滑。煲煮期間,他又切着巨大的番薯,準備做濃薑番薯糖水。他說,番薯是東莞出產,十分大隻,一隻有一至兩斤重,較有番薯味,基本上街市也買不到。然而,做番薯糖水最重要用好薑,他道:「全世界都話自己用老薑,點解我嘅薑咁靚咁香?呢個係一個特別品種,成本貴三分一㗎。」好的食材一直沿用至今,以舊的手法熬製,一切不變。炊煙冒得更盛,馥郁飄繞。
昔日的手
糖水幾近煮好,又一個陌生的臉口出現,是一名光頭的老人。啊,他是小店的創辦人;二姐的大哥;阿傑的舅父,人稱「光頭佬」。只見光頭佬走到爐火前,逐一觀看他外甥的出品。看他神情,似乎頗滿意,他笑言:「幾好嘅師傅都要靚食材;幾靚嘅食材都需要好師傅,相輔相成㗎。」他指做糖水看上去簡單,但新入行其實十分困難,難於掌握糖水的稀稠及火候,如炒一碟青菜都講究是否夠味﹑夠香,這就是經驗,沒有捷徑。為了傳統功力予外甥,他要求阿傑親力親為,每朝都要早起包辦店裏的所有糖水,未學成時,更要指着他來做,學了很久才有今日的成績。他喜歡阿傑對食物也好,學習也好,都有一種執着。他亦將自己所有技術,毫不保留地教予他。
如此沒有私心,當中又關係着一個生生不息的傳承故事。一九七九年小店創立,他謙虛,說是由自己阿叔創立,但其實是二人一起拍檔做起。如此居功於長輩,正因為自己的技術,來自阿叔。光頭佬當年從佛山來港,跟隨阿叔於茶餐廳做學徒,一年後茶餐廳倒閉,阿叔本身於廣州做糖水,對於糖水有一份情懷,於是開立了小店,又教他做糖水,阿叔十分嚴格,要求高,在其瘋狂鞭策下,他才學成。當年在佐敦冷巷開店,彈丸之地只能於門外設枱凳,整個油麻地及佐敦,就只此一家,客人不絕。逢時不順,其父雙目失明,身為大哥的他要擔起一頭家,養活弟妹,故此未有多餘錢聘請員工。
面對忙亂的檔口,他只好拜託二姐到店裏幫忙。幸好,兄妹二人感情一向親密,二姐二話不說就答應了,畢竟她排行第二,不幫忙的話,大哥怎麼辦?一旁的二姐忍不住搭訕:「大哥叫我嚟幫手,佢人手唔夠,又洗又賣又清潔,一個人做晒,責任感好大,初時人工都冇㗎。」起初只是做樓面,清潔收銀,後來接觸得多,就開始到廚房幫忙,但主力仍然是舀糖水﹑賣糖水。舀糖水並不容易,過稀或過稠要清楚知道,舀到湯料之餘,又要有足夠糖水才算得上均勻,二姐便是舀糖水的高手。
二人亦一同見證了小店的興衰,一同捱過了最艱辛的日子。小店初開時是獨市,門庭若市,但後來又變得沒有人吃,因為興起了西式糖水,光頭佬形容它們左撈右撈﹑左混右混,他雖然不欣賞,花巧之物卻掀起了熱潮。新式甜品店如雨後春筍般冒起,對他們的打擊也頗大。然而,傳統便是傳統,總有人惦記,新式甜品店有見及此,又兼做起中式糖水來,他調侃:「新式又有;中式又有;東又想做;西又想做,但其實顧唔到咁多,所以我有股執着,點都好,執笠都好,都要做落去。」為食者,都有一份執着,正因為他老實﹑不花巧﹑堅持用真材實料,客人吃過都會回頭。後來,附近的糖水鋪很多都倒閉了,沒有十間也有六間。二姐都與他終於渡過難關,更獲得了後來「米芝蓮」的殊榮。
光頭佬對二姐盡是感激:「無條件啊,佢無條件幫我,我個妹對我幾好,唔係,係好好!同我一齊捱苦。」也許因為一同賺錢養家,為頭家付出了,一起捱過苦,感情自然不一樣。當初二十出頭的少艾,在老店工作了二十多年,如今已是半百婦人,一雙起皺的手,見證着青春的流逝。
彼此的恩
小店生意日益見好,現時已每日見長龍。二姐老公後期也到店裏幫忙,兒子阿傑則數年前才正式於店裏工作學藝。早於一年前,二姐覺得是時候背起家族生意,不要讓這些糖水失傳,於是,決定嘗試與老公及兒子到土瓜灣開店。光頭佬於是盡力協助,更嚴厲地訓練阿傑。終於,小店舊年開張,畢竟離開了旺區,生意當然不及老店,這令二姐擔憂不已,夜夜失眠。
身為大哥,光頭佬百忙中都來新店幫忙,看看外甥的糖水煲得怎樣,多贈意見,精神支持當是一種鼓勵。最令二姐感動的,是大哥的一席話:「佢叫我慢慢嚟,花多啲心機去做啦妹,我做咗幾十年先有咁多客人,你都得㗎!呢句說話令我喺鋪頭眼都紅,覺得好溫暖。」畢竟二人朝夕相見,見了數十年,當然會不習慣,但光頭佬對於糖水十分鍾情,他有一個心願,希望自己的糖水發揚光大,總之糖水的味道要圍繞老鋪的水準,好讓這些口味不會失傳。
他經常說一句,自己有碗飯吃,也希望弟妹有口飯吃。同之,自己吃過舊陣時的甜蜜,也望大眾嘗之。
採訪:黃寶琳
攝影:胡浩賢
佳佳甜品
地址:佐敦寧波街29號地鋪
電話:2384 3862
營業時間:12nn-3:30am
詳情: http://bit.ly/2LcAoNv
佳佳 (二姐) 甜品
地址:土瓜灣北帝街57號
電話:從缺
營業時間:星期一至日 12:00nn-1:00am
詳情: http://bit.ly/2zTKPk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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