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愛子前我不斷想像她的嗓音聽起來是什麼樣子。見到愛子前,我和涵說,不知道作為一個相對陰柔生理男,訪問愛子是合適的嗎?涵說,她好像不會在訪問前思考這種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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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在床上放的歌是 Galdive 的〈Lotus〉,忽然又想起在雜誌上讀到駱以軍的往事,寫他在捷運上看見一陌生正妹,似有不平,但旋即想起自己是個能寫作的人,心裡默默對正妹宣示:「妳知道神有多愛妳嗎?妳是一千輛才會出現一個的美女。但妳不知道,妳對面的這個阿伯,是十萬輛沒有一個的小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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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年後我才明白他描繪的場景,和我們在談論其他所有事情時的預期相同,卻和我夢想的人生相悖:看待事物時,我們最忌去脈絡的觀看,總是試圖以看待拼圖的目光看待任何貌似完整的東西。放回脈絡裡的時候,駱以軍不只是阿伯了,是小說家。那是他的「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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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幾年,我卻常常想,我真的希望自己被放回脈絡觀看嗎?這個希望的反面,暗示了我可能從某個切角看完全沒有任何可見的價值。只要我不拿出我讀過的書,不拿出我寫過的東西,不開口說什麼道理,不拿出脈絡來擺在別人眼前,我就什麼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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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心懷「背後總有脈絡能完整我」的安全感,一不小心就變得對殘破的自己視而不見。彷彿一切都沒關係,別人不懂是因為別人沒有看見全部。可是別人為什麼要看見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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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想成為一個即使被去脈絡觀看、也非常美麗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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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Wiana 的歌聲裡我忽然意識到,我的擔憂正是因為我意識到,我終究還是禁不起這樣觀看的。我所能依靠的一切價值,都是和一個陌生人初見時無法被直接看見的。然後,我忽然又理解為什麼涵說她不會思考這些事的時候我不能同感。畢竟,涵在捷運裡的話完全是個會被視為正妹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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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著前最後一個念頭:為什麼愛子從來不曾在社群上留下自己的嗓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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濾鏡設計師在做什麼呢?可能首先要問,濾鏡的本質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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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認為 IG 濾鏡的美學正在於使一個人有機會迅速地被陌生人去脈絡地觀看。一組跟隨指令而進行的手指動作,一雙長在耳朵旁邊的翅膀,一段接得難聽或過份好聽的歌詞,最終的理想都是給在一個設定相同條件的範圍裡展示自我的契機。光靠歌聲吸睛需要本錢,但在人人都聽過的歌詞裡接唱一段,在共有經驗的基礎之上便能更有效率地建築性格。我認為理想的濾鏡設計師能夠找出那個理想的共同地基究竟是什麼,但又能給予使用者們足夠的範圍去擴張個人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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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因為這樣的理解,去年最讓我印象深刻的濾鏡莫過於時間線濾鏡。當人們說這款濾鏡「常常被玩壞」,意思其實是它成功讓人們能夠一定程度預期這個濾鏡能做到什麼,卻又沒想到使用者的創意竟能夠用這個濾鏡做到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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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愛子創作的濾鏡,有幾款卻呈現更巨大的意義。我最喜歡的作品「mole」,她挪用面相學中標示女性臉部痣之位置、做出性格解釋的女痣圖,這個濾鏡讓使用者瞬間化為滿臉痣字的頭像,面容滿佈各種女性批判,剋夫、妒忌、少子、好色、小人。使用這個濾鏡時,使用者們反而都被同化成一幅幅女痣像,無有個人性格的建立;然而使用這個濾鏡的整個群體,卻共同形成一個對傳統女性批判進行反擊的的態度的群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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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每一張臉物理上都可以套上這個女痣圖;可是,這個濾鏡讓原本以繪畫呈現的死氣圖像、出現在每一張活生生正在做出各種表情的臉上,使那些痣點所暗示的命運斷言都顯得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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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意識地總是把所有人放在同一個脈絡裡觀看,本身就很可笑吧。愛子的作品這樣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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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沒想到那就是閉關前最後一次到萬華了。智賢在當天才說要帶助手來,而我的計程車在抵達店門口前一個街口就停下。偶爾會遇到這樣的司機,說「走過去吧,這樣少轉一圈」。我屬於總是說好的那種乘客,和善良無關,只不過極力避免被陌生人評斷自己的時刻,就算對方暫時處於只能在心裡囉唆的關係位置,我也連動念的機會都不想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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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被喜歡也沒辦法,至少要成為讓別人沒有藉口可以討厭的人。基於這樣的理由說好,也基於同樣的理由說不要和謝謝。沒有脈絡的時候,成為一個用刪去法構成的人,作一個削去「所有可能被討厭的原因」之後所完成的雕像。當然這樣一來討厭我的人還是討厭我,我知道我不過圖一個被討厭的話是別人的錯的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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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那天我甚至是最早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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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自己將愛子描寫為一位創作者。或者至少,先被從一位創作者的脈絡下看待,然後才是其他。專訪發佈隔天,意料之外收到愛子哥哥的私訊:「讀這篇專訪,好像聽到我弟弟在講話一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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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真是一篇訪問最夢寐以求的稱讚了 —— 一篇好的訪問,不是寫得美,而是寫得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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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子本人的嗓音比我想像的更自由。她說她不是藝術家,是個商人,最後標題索性用她在 IG 上的簡介:濾鏡の姫さ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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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 Instagram 帳號下近三十組 AR 濾鏡作品裡,只有一個被母親罵過。那個濾鏡會在人臉套上相框和輓幛,使用者在畫面裡化為一幅遺照,框內則用明體在臉頰上故作鄭重地標示死因 —— 窮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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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就一直說這個濾鏡很不吉利。」母親是埔里一所幼兒園園長,口頭禪是「緣份」,父親是公務員,但夫妻倆的真愛是健行;早在野炊和山女孩等名詞風行前,愛子和兩個哥哥就跟著父母跑遍台灣山林。「到台北之後,朋友會約一起露營,我就回說我家後院就是山,我去後院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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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子萌萌,濾鏡設計者,濾鏡の姫さま。台灣對她而言有點無聊,但她沒有像大學學姊 9m88 一樣離家深造,也沒有像另一位學姊 John Yuyi 一樣赴美闖蕩,「我不像小江那麼有勇氣⋯⋯沒勇氣的背後,可能也因為沒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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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製作以 IG KOL 陳溫蒂(suck_didi)帶起的「遺憾發生了⋯⋯」句型濾鏡、助「遺憾的事」成為 2020 社群流行語之前,剛從實踐服設畢業的愛子為了一個月四萬元的薪水,到中國公司當打版師,做帽款設計。「一方面我那時對打版師這個職業很有興趣,一方面在台灣剛畢業薪水頂多兩萬八?」然而在中國不到一年,她氣沖沖回台,至今也沒再做過其他服設相關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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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就是爛,超爛。」怎麼忽然如此激動?她先是說傳統產業就是觀念保守如何如何,辦公室裡副總討厭她如何如何。最後才說:「而且他們就是無法接受比較怪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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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都在女廁上廁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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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一算那是兩年多前,她還沒用「愛子」這個名字走跳,大家叫她的本名「李茗治」;有些人把她看作男性,或許至今依然,但她早在十五歲就已經試著向別人說明:我是女生,雖然我的身體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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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蛇怨女,漂亮寶貝 ——
專訪愛子萌萌,綻放的濾鏡の姫さま
https://bit.ly/2TwTne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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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訪撰稿_ 蕭詒徽
攝影_ 陳智賢
視覺統籌_ 潘怡帆 Crystal Pan
責任編輯_ 溫若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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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唐可笑意思 在 台灣共識 台灣成真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最近風格越來越不正經
『在戰爭與屈辱面前,你選擇了屈辱!可是,屈辱過後,你仍得面對戰爭!』 / 邱吉爾
歷史的大現場,其實往往跟街角發生的瑣事相去不遠,沒有道理可言,是人類宿命的必然?或者是腦波受到外力控制?我想,這件事也是如此(咦?斗膽抄襲衛斯理的風格)...話說呢,有A和B兩人,由於害怕鄰居大流氓C肚子餓了會生氣,跟班的小流氓D也會跟著不開心,所以叫住旁邊的路人E,要他自願往身上割一塊肉,好拿來孝敬給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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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您以為我在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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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歷史上的今天』專欄中,9月29日,確實記載著這件荒唐事…那就是在距今82年前,西元1938年的9月29日,藉由英國、法國、納粹德國與義大利王國,所謂當年歐洲四大強權領導人的聯合出席下,大家齊聚在德國慕尼黑進行了高峰會議,並於緊張對峙的「民族自決」和「公平待遇」的拉扯下,最後通過決議,正式簽訂《#慕尼黑協定》(Munich Agreement / Münchner Abkommen)…把有近300萬名日耳曼族居住的捷國屬地「蘇台德」地區(Sudetenland),無異議割讓給納粹,以化解可能一觸即發的邊境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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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協定的簽署經緯,我們在西方近代史教科書裡都一定讀過,代表西歐民主政權的兩大指標-大英帝國和法蘭西共和國的首腦:英國首相張伯倫(Arthur Chamberlain,1869-1940)與法國總理達拉第(Édouard Daladier,1884-1970),為避免與崛起一方的納粹德國元首希特勒(Adolf Hitler,1889-1945)爆發正面衝突,同時也不願看見一戰的傷亡再次重演,或許也希望歐陸的和平能長久延續,所以完全相信,毫無保留的採納希特勒於會議上所做出的決心與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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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是我希特勒和納粹德國最後一次對西方世界領土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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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不是張空頭支票?塔羅牌或占星術老師可能只會告訴你,牡羊座的希特勒是天生的行動派,更是絕無僅有的演說家,沒辦法預測幾年之後的發展,所以一心求和(#尋求和平,#沒有不敬的意思!)的張伯倫與達拉第,全力配合著希特勒與義大利王國總理墨索里尼(Benito Mussolini,1883-1945)兩人所提出的條件,用簽字同意的授權方式將蘇台德地區讓渡給納粹…也就是以積極的「綏靖政策」來尋求整體的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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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文是「#綏靖主義」(Appeasement),意味著姑息,若用中文的解釋,則是安撫、平定。辭源可見《左傳.成公十三年》:「文公恐懼,綏靖諸侯,秦師克還無害,則是我大有造於西也。」,是的,不斷退一步、退一步,最後就給他退到海闊天空…跌到腦袋空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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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慕尼黑協定》的脈絡,就誠如文前所寫到的…有A和B兩人,由於害怕鄰居大流氓C肚子餓了會生氣,跟班的小流氓D也會跟著不開心,所以叫住旁邊的路人E,要他自願往身上割一塊肉,好拿來孝敬給C...但慕尼黑會議裡顯得離譜的是,領土被瓜分出去的E,也就是捷克斯洛伐克政府,居然沒有出席這場『自割會議』的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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誇張的是,即便捷克斯洛伐克政府大聲疾呼,也透過各種外交管道與國際呼籲,拜託英、法兩國千萬別做出錯誤的決定,但就在兩位領袖於協議書上簽字之後,A和B兩個天真傻蛋,不,是兩位和平使者,則以民主老大哥的姿態警告捷克當局,要他們以大局為重,#切莫因自私而壞了世界和平的穩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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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話文大概是這樣,『咳!聽好啊!如果你們捷克斯洛伐克不同意割讓蘇台德地區給納粹德國,哼哼!那英國和法國也就從此不再依循《互助條約》,前往干涉和協防捷克國安事宜。換句話說,你們若不願意割地,哪天被希特勒入侵而不幸滅國的時候,我們英法也不會同情你們啦!聽到了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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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泱泱大國竟用著類似地痞無賴的手段,來脅迫無辜的捷克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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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作為英國下議院議員的邱吉爾(Sir Winston Churchill,1874 - 1965),面對張伯倫的簽字,不只強烈表態反對,還直言道「我們已經遭到一次完全、徹底的失敗」!但他的發言卻引來諸多黨員同志的抗議,還曾一度因立場不同而遭到選區內自家黨部的彈劾(最終幸運地以3比2的信任票保住席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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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德國帶回了保持尊嚴的和平…#我相信這就是我們一個時代的長遠和平!』/ 張伯倫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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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歷史上的今天』多半是以諷刺或悲劇收場,這則同樣也不例外,就在張伯倫帶著這份協議,興高采烈地返回英國倫敦,向全體國人保證『我從德國帶回了保持尊嚴的和平…我相信這就是我們一個時代的長遠和平!』之後...不到半年,言猶在耳之餘,西元1939年3月中旬,納粹德國的坦克大軍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口氣併吞捷克斯洛伐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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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笑的是,氣急敗壞的張伯倫,以正式外交信函來向希特勒與納粹德國政府表達最嚴正的抗議時,納粹德國外交部卻憑藉著『缺乏政治、法律與道德的一切基礎』之理由,拒絕對侵略捷克一事作出任何回應,表明英國的求和價值已經被利用完畢,簡單來說,就是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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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理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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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血淋淋的歷史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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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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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在戰爭與屈辱面前,你選擇了屈辱!可是,屈辱過後,你仍得面對戰爭!』這句警世名言之外,二戰落幕後,邱吉爾再次回憶當年的歷史現場,表明這是一場非必然的戰爭,而且可以提前避免或制止悲劇的發生,但就歸咎於英國人的不明智、大意(麻痺)和好心腸,而讓獨裁者(壞人)重新武裝,釀成無法收拾的大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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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上的今天 #德國 #英國 #法國 #義大利 #9月
荒唐可笑意思 在 元毓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陳真醫生對民進黨抹黑造謠的手法與我的記憶和研究所知相同。
例如我之前分享過,資深記者鄭佩芬在其著作「近看兩蔣國事與家事」一書提及1985年陳水扁競選台南縣長,政見發表會故意躺在擔架上由人抬入,並聲稱是「國民黨故意在他的飲料放漏屎藥使其無法發表政見...」。
但演講結束,抬出小學禮堂之外無人處,陳水扁立馬起身快步離去。
(參見該書 P.211)
與陳真醫生不同之處在於,我受過的經濟學訓練讓我看到的是民主制度本質上無效率的根本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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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載
陳真 | 2020.09.04 02:19 | #
厲害了,這個人渣黨!
陳真2020. 09. 04.
忘了是哪一年,只記得台灣第一條高速公路的「台南段」剛蓋好時,我正好小學快畢業。記得有一天,學校說要帶我們去「參觀」高速公路,大家都很緊張很興奮,因為一聽到「高速」二字,以為一定很刺激很可怕。
結果,車子開啊開的,開了很久,「高速公路怎麼還沒到?」同學問我,我也覺得很納悶。為了盡點班長的義務,於是就舉手問老師。老師說,「我們現在就在高速公路上啊!」我回了一聲「蛤?」,同學們一聽都笑了。「哪來高速?跟一般道路開車速度差不多嘛」。
這麼一件小事,不知道為什麼,就這麼深深印在腦海四十多年。
不管怎麼樣,在台灣蓋條高速公路總不是什麼罪大惡極的事吧?但是,當年的黨外人士卻藉著反對高速公路之興建,獲取不少民心;反對的理由是:「有錢人才有汽車,高速公路是給公子哥兒們飆車用的,一般人根本用不到」,因此譴責國民黨「不知民間疾苦」。
這可能不是一個有關詐騙政治的好例子,因為我相信黃信介等人當年應該不是故意要操弄民粹,而只是缺乏長遠眼光。
反對興建台北捷運就不一樣了,那是存心操弄,蓄意欺騙社會。我寫不出當年的操弄盛況,簡單可以這麼說,在各地的民進黨群眾場合,只要演講者大罵台北捷運,保證萬人空巷,歡聲雷動;民進黨人 (例如阿扁和謝長廷),不但把捷運罵得一文不值,而且講得極度危險,彷彿只要一搭上捷運,必死無疑。而且還捏造各種謠言與耳語,讓人們以為國民黨靠著蓋捷運來貪污。
記得當時民進黨捏造了一個數字說,台北捷運上的垃圾桶,平均一個造價要兩萬多元。然後根據這個自己捏造出來的謠言,進一步自我引用,大量引申,在各地群眾演講場合拼命操弄,創造各種充滿諷刺的笑料與指控,比方說故意嘲笑說「捷運車廂裏那些垃圾桶,應該都是18K金打造的」,把國民黨的市長候選人黃大洲給打成無能草包,打成與小市民對立的醜陋權貴。
黃大洲不擅言詞,一說一,二說二,完全不懂民進黨那套含沙射影活靈活現的修辭話術。黃大洲講起話緩慢平實,內容毫無一絲聳動性,溫溫吞吞,甚至沒什麼抑揚頓挫,於是被民進黨打成智障草包,說他連話都說不好。很多人真的相信這套宣傳,真以為黃大洲若非智障,便是草包。
事實上,黃大洲是誰呢?他是類似含冤而死的黃俊英教授那樣一個木訥寡言的學者,康乃爾大學的農經學博士,雄才大略,深具遠見。如今台北人所引以為傲的捷運和大安森林公園,就是他擔任「官派台北市長」時所規劃,卻因此被民進黨抹黑得臭不可聞。
我為什麼會從八零年代的阿扁支持者,來到1990年代卻開始大力痛罵陳水扁是「天下第一大壞蛋」,一部份原因就是因為那場台北市長選舉,太卑鄙了,類似柯文哲當年之抹黑連勝文,完全就是依靠各種醜惡的修辭渲染與數不清的謠言與耳語(那時還沒有網路和網軍),把黃大洲給徹底污名化,把他打成年輕人所厭惡的低能草包迂腐形象,而阿扁則包裝成「年輕有趣、美麗希望與夢想」的實踐者。人們普遍相信了這套宣傳。
選舉期間,台北捷運工程出了點意外,有一節車廂試車時著火。隔天綠營的媒體(若我沒記錯,應該是《自立早報》)的頭版頭條,刊登一張捷運車廂著火的巨幅驚悚照片。我當下一看,心裏就知道,阿扁肯定會當選。這個黨真的太厲害,太會搞選舉了。
我還記得,投票前幾天,民進黨在每個群眾演講會及政見會上拼命炒作這個其實根本只是雞毛蒜皮小事的車廂著火事件(天底下哪個重大工程沒有半點意外事件?)。謝長廷更在群眾演講台上嘲笑說,國民黨居然派一個連話都不會講的無能草包來競選台北市長,把「電車」(指捷運) 蓋成「火」車(現場數萬群眾哈哈大笑),「根本就是在侮辱咱台北人」。
我還記得,謝長廷接著問台下數萬群眾說:「這種『火』車,將來蓋好之後你們敢坐嗎?」群眾狂笑,大聲回應說:「不敢!」
厲害吧,這就是民進黨。不過,這只是牛刀小試。二十幾年來,民進黨不就都是玩弄這一套抹黑造謠與渲染的把戲嗎?玩得出神入化。特別是過去這二十幾年來,花用公帑大量豢養網軍,並且全面控制媒體與教材之後,更是所向無敵。
你看,民進黨過去是怎麼抹黑ECFA的。比方說,透過綠媒與親綠學者,大量散播謠言說,如果ECFA通過,台灣每年將會損失幾千億,會有五百多萬人失業,而且一千多萬個大陸人將會進駐台灣,透過人海戰術贏得每一場選舉;還說台灣人將會被迫淪為大陸人的奴隸。
民進黨還發明當年著名的台語順口溜說,一旦通過ECFA,台灣人將會「查甫找無工,查某找無尪,囝仔要去黑龍江」,意思是說台灣男人將統統失業,女人將找不到老公,而我們台灣人的子女將會被共產黨送往黑龍江進行勞改。
你現在看這些謊話謠言,理當能明白其荒唐可笑低能與無恥,但是,在當年根本不是這樣,整個氣氛剛好相反;這類謊言,幾乎就是全民共識,特別是年輕人的基本信念;誰敢說他支持ECFA,誰就會被打成舔共賣台的台奸。
當時我在某家醫院工作,剛上任不久,院方成立一個由院長及董事會成員和幾位科部主管組成的通訊群組。我不是主管,但不知何故也被納入群組。有一天,有位院方主管轉寄一則網路留言,「揭密」說,「為什麼大學生要拼死反對 ECFA?因為ECFA一旦通過,一千多萬個大陸人將入侵台灣,以人頭數量控制選舉結果,破壞我們的民主,奴役我們」云云。
我馬上公開回應說,「這根本就是胡說八道,為什麼要造謠、散播謠言呢?」對方聽了很生氣,我也很不爽,於是我就馬上退出了主管群組。
我至今仍保留一張當年民進黨在各大報紙刊登的半個版面巨幅廣告,是一張照片,幾個大男人在公園排成一列,以誇張姿勢撒尿。這是民進黨當時的主要宣傳內容之一,說ECFA一旦通過,我們將失去乾淨家園,失去美麗公園,因為「骯髒的中國人將會大舉侵台」,到處當街大小便。
但是,事實上,根據經濟部國貿局的數據,自早收計畫實施以來到今年 (2020年) 三月,台灣對大陸出口因此享受的累積關稅減免共計六十八億多美元(約台幣兩千億),而大陸卻僅有六億美元的減免。日本趨勢大師大前研一曾形容ECFA是台灣經濟的「維他命」,台灣每年至少會有四千億產品免稅銷往大陸。
當年,民進黨誓言,將會透過公投與群眾抗爭等一切手段,廢除ECFA,絕不允許禍國殃民的ECFA把台灣推入萬劫不復的貧窮奴役黑暗深淵。但是,現在卻又呼籲大陸應該理性,不可企圖中止ECFA,彷彿當初的無數抹黑與造謠全無此事。當初不是說一旦ECFA通過,將會有幾千億的損失以及五百五十萬人失業,將會有一兩千萬名大陸人來台灣破壞選舉,並且到處當街大小便嗎?
這些政治操弄真的很醜陋,很卑鄙,講不完各種齷齪細節。二十幾年來的民進黨,就是這樣一個黨。我很難想像一個具有基本正直人品的人,怎麼可能支持這樣一群不擇手段的政治人渣、支持這樣一個無惡不作不擇手段的政治黑幫詐騙集團?
我更難想像,到底是什麼樣的一種素質的選民,居然可以二十幾年來不斷熱烈支持這樣一個貪污犯罪集團,好話說盡,壞事做絕,不斷透過造謠抹黑來傷害社會大眾福祉,以奪取私人權位與暴利。
類似的例子,我可以一直寫下去,寫成一套系列叢書都沒問題。所謂民主,在台灣完全就是一場骯髒醜陋的騙局。
後記:
原諒我必須寫這些難看的東西,寫來滿紙污穢,實非我所願。我的左、右手是分裂的,心和大腦更是一國兩制。今天頭一次看了婁燁的《蘇州河》,一整天心裏全是「美美」、「牡丹」和「馬達」以及那條憂鬱的蘇州河:
shorturl.at/nxE07
https://bit.ly/3gXPTaz
晚上從電影院回到家,迫不及待想告訴小孩這個蘇州河美人魚的故事。她也許是我人生中唯一一個願意聽我說故事的人。我過去常跟上帝請求,求祂許我一個大海之濱的夜晚,能有個人,宛若怒濤般滿懷澎湃熱情地靜靜聽我說故事。如今,這個人總算出現了。
我有能力說故事把她說到哭,但每次在她快要熱淚奪眶甚至嚎啕大哭之際,我就節制了,甚至把故事給改編了,改成陽光些,愉悅些;也許那是因為我希望她不妨多點生活,少些夢,多點剛強,少些柔弱,別步上我的後塵。這麼一點小故事就要哭,如何面對往後人生偌大風雨?
《但丁神曲》說得對:
"Do not weep yet,for soon another wound shall make you weep far more tears than those!"
先別急著為夢哭泣,很快地,生活中將會有各種傷痛能讓你灑下更多熱淚。
窦鹏 - 恍惚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