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新世界」導讀（節錄）】
我們的美麗新世界／白水＠好青年荼毒室
每看一本書之前，我們都該問為甚麼要看這本書。如果你看《美麗新世界》是為了預知未來，那恐怕你將不會如願以償。我們過往以為這本書是關於未來的，但原來它是關於現在的。其實可能我們沒有弄錯，只是它說的未來太早來。
在 2019 年，世界各地出現示威浪潮，包括智利、印尼、泰國、美國、加泰隆尼亞、白羅斯和香港等地，似乎這世界出了點問題，雖然各地要面對的問題有所不同，但彷彿民主倒退、極權臨近成了世界發展的主調。雖然世界很壞，可是不少地方又未至於水深火熱得每天要掙扎求存。很多人還是每天上班上學，拍拖吃飯。這既不是太平盛世，但又不是人間地獄，反而似乎徘徊於兩者之間，一方面受到種種壓迫，但另一方面又可以如常生活。我們少了點人權、自由，但卻換來了所謂的穩定和諧。世界當然不是發展成跟美麗新世界一模一樣，但如果說美麗新世界可以給現今的我們一點啟示，也許就在於它呈現出自由與和諧的張力。
《美麗新世界》一般就被視為「反烏托邦小說」，站於烏托邦的對立面。若簡單區分，其對立至少可以有兩種意思，一種就是指烏托邦的反面。假如烏托邦是美好而不存在的地方構想，那反烏托邦就是最可怕而不存在的地方構想，如果前者是天堂，後者就是地獄般的地方。對立的另一種意思就是指，烏托邦看似美好，但其實它的表面美好正是最危險而且可怕的地方，小說就陳構出一個所謂的理想世界，然後透顯這種理想的可怕之處，呈現出理想的吊詭之處。
《美麗新世界》若站於烏托邦的對立面，它到底是何種對立呢？這一點其實從《美麗新世界》的書名已經透露一二。《美麗新世界》其實出自莎士比亞的《暴風雨》。劇中女主角出生於遠離文明的島嶼，第一次看見有來自外界穿著華麗的人來到島上，她興奮的說：「人類有多麼美！啊！美麗的新世界，有這樣的人在裡頭！（How beauteous mankind is! O brave new world, that has such people in it.）」這句說話貌似讚美，但實則帶有諷刺意味，因為劇中女主角其實只見他們外表光鮮，但根本不知道這些人內心的醜惡。赫胥黎用這句台詞來命名他的書，當然亦帶有諷刺意味，所謂的《美麗新世界》，同樣亦是只表面美麗，實情不堪入目。它跟烏托邦的對立正在於：烏托邦只力陳理想的美好，它卻要指出美好理想其實帶刺。
《美麗新世界》最有趣的地方不在於指出美麗但又醜惡的吊詭，反而在於展現出兩者的張力。若從日常世界的角度看來，這美麗新世界確是最可怕又邪惡的世界，但它確實帶來快樂、和諧，這不一直是我們最想要的東西嗎？那麼，這樣的世界又有甚麼問題？
如果兩類價值只能二擇其一，那我們該如何選擇？如果我們要自由，那可能意味不穩，因人不再是一式一樣，不同的想法可能會互相衝突。如果我們要求穩定和諧，那就可能抹殺了個體的獨特和每一個人的自由，到底我們該怎樣選擇呢？
有時現實比小說更離奇。相信這一年來我們都有深刻的體會。時代很壞，所以我們更應該思考。一個人的肉身死去是物理意義上的死亡，一個人不再思考，卻是精神意義上的死亡。有時一本好書給我們的不是答案，而是一個問題，一個值得我們細思慎審的問題。而《美麗新世界》帶出的問題，正是這時代的人需要思考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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