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磁王福音——關於被壓迫者的故事】
「有趣的是大家總是解讀出比我原本放進去的還要多很多的新意涵。」剛剛過世的漫威之父Stan Lee曾在受訪時表示。
無論上個月底(按:本文完成於2018年11月)美國發生猶太會堂遭人開槍掃射的史上最嚴重反猶太事件,或是這個月台灣宗教界發起的反婚姻平權公投爭論,我們仍會下意識地在新聞畫面之間隱約見到Stan Lee創造出來的某個漫畫人物的飄渺身影:
「這世界上根本不會有一個包容的國度。根本不會有和平的機會。在這裡不會有,在那些僅因和掌權者長得不一樣就男女老幼慘遭滅族的地方也更不會有。」1963年就出現在X-Men漫畫中的反派人物萬磁王(Magneto),半世紀後仍在我們耳邊散播他那個仍舊非常應景的被壓迫者福音。
21世紀的種族歧視、性別歧視、性傾向歧視的受害者仍然忍不住懷疑:萬一萬磁王是對的怎麼辦?
▇ 不斷打磨翻新的萬磁王
Stan Lee和Jack Kirby在1963年創造X-Men漫畫時的動機原本很單純,就是懶得再編造超級蜘蛛咬人或其他各種違反實驗室安全守則的意外來解釋超能力的來源,所以才會一口氣創造一群與生俱來就有超能力的超級英雄。
作為一個猶太人、愛國的二戰退伍老兵、身處社會激烈對抗的1960年代、正在一個剛剛經歷保守政治勢力公審圍剿的漫畫產業工作,Stan Lee的這些背景仍然有意或無意地滲透進X-Men的蛛絲馬跡裡。
接下來半世紀,新的編劇、漫畫家、編輯、電影創作者和新的讀者、觀眾輪番上陣,把這些蛛絲馬跡擴散成為更自由派、反法西斯、反種族主義、反性別霸權的觀點。他們的新觀點讓X-Men日漸承載美國社會中各種少數族群的情感經驗——黑人、猶太人、LGBT性少數讀者開始能在這些生下來就與眾不同的超級英雄中找到情感投射所在。
漫畫研究者Ramzi Fawaz用政治學名詞「基進民主Radical Democracy」來解釋這種漫畫經過無止盡的連載、作者的更迭而不斷打磨、翻新觀點的歷程。
以萬磁王為例,一開始在1963年的漫畫登場時是個單純的反派人物。1975年接手漫畫編劇工作的Chris Claremont開始把他和當年讀者共同經歷過的1960年代黑人民權運動經驗摻入X-Men中,此外萬磁王的二戰集中營童年創傷也是在這個時候被加進入。起初還曾設定他是吉卜賽人(納粹同樣在集中營中關押並屠殺了大量吉卜賽人),後來又改弦易轍改為猶太人。
多年後電影導演Bryan Singer則為了誘引Ian McKellen答應演出萬磁王角色,形容他要演的角色是「同志平權運動中兩個理念對立的領導人之一。」支持平權運動的Ian McKellen立刻興沖沖地戴上頭盔和紅色披風向劇組報到。
至此,萬磁王集合美國黑人、猶太人、LGBT性少數三位一體的敘事脈絡算是終於到齊。
▇ 變種人矯正治療
「你說要我治好你的兒子,但突變不是一種病啊!」電影《X-Men 2 X戰警2》中X教授(Professor X)對William Stryker上校這麼說。
編劇Chris Claremont最早在漫畫中創造Stryker這個角色時,他已經從軍隊退伍成為福音派牧師。牧師角色的靈感來源是惡名昭彰的福音派電視傳教人Jerry Falwell。Falwell曾帶領信眾在佛州和加州參與所謂「護兒行動(Save Our Children)」,成功以公投推翻地方政府實施的禁止性傾向歧視法令。他在演說中向群眾警告:「這些同性戀光看你一眼就足以殺死你!」
漫畫中他發現自己的兒子是變種人之後就在羞愧和憤怒中手刃親生兒子和妻子。電影中他祈求X教授治療他的兒子不成,索性利用兒子和X教授的超能力試圖滅絕所有變種人。
「治療」的議題在《X-Men : The Last Stand X戰警:最後戰役》中變成故事主軸。「這太荒謬了。你不可能治療『變種人』這個身份。什麼時候這變成是一種疾病了?」暴風女Storm說。
好萊塢名編劇Joss Whedon 在2004年為X-Men漫畫加入了一個絕妙的元素——「解藥」。這個可以徹底消滅變種基因、讓變種人恢復「正常」的解藥替這個社群帶來了一次認同危機。飾演萬磁王的Ian McKellen說:「作為一個同性戀者會有很多人覺得你應該要接受治療以便恢復成一個正常人,我覺得這個說法就好像說某個人應該因為膚色不同而接受治療一樣令人作噁。」
現實世界中由基督教團體推動的「走出埃及運動」則企圖透過勸導、祈禱以及其他治療方法「治療」同性戀者。耶穌說愛你的鄰人,但他的信徒這種近乎迫害的「愛」令人難以消受。性傾向治療在美國超過四十幾個州仍然合法。台灣的衛福部剛剛於今年2月在宗教團體抗議聲中發佈命令禁止,香港和中國醫療衛生主管機關則尚未明確表態。
▇ 兩個平權的夢
「治療」的議題正是X-Men兩位核心人物X教授和萬磁王理念之爭的關鍵議題。X教授認為變種人和非變種人是平等的,應該努力找出和平共存的方法。但壓迫者跟被壓迫者共存,通常是被壓迫者必須做出必要的改變才能共存,「走出埃及運動」鼓吹的就是這個邏輯。
而萬磁王的主張是:明明變種人才是更高等的生物,沒有道理繼續忍受人類的暴力欺壓。如果可以用暴力阻止暴力,為何不?
以下這些幾乎同時發生的社會事件和漫畫之間的平行線可能是巧合,也可能不是:關於血統壓迫的《X戰警》漫畫推出於Martin Luther King Jr.金恩博士的伯明罕抗爭和「我有一個夢」演說的同一年,以黑人超級英雄為主角的《Black Panther 黑豹》則推出於激進黑人民權團體「黑豹黨」成立的同一年。
另外一個巧合是X這個字母。同屬激進黑人民權團體的「伊斯蘭國度NOI(Nation of Islam)」要求成員用字母X來取代他們原本的姓氏,因為原本的姓氏經常根本屬於他們祖先的白人奴隸主。NOI的創辦人Malcolm X的X就是這麼來的。
「如果你能為我找到一個非暴力的種族歧視者,以及一個非暴力的種族隔離主義者,我就願意變成非暴力的人。在你教會這些混蛋什麼是非暴力之前,別來教我什麼是非暴力。」Malcom X曾說。
毫無疑問地他正是萬磁王的原型人物。在X教授跟金恩博士有一個和平共存的夢的時候,萬磁王和Malcom X有另外一個目標一樣但手段激進很多的夢。
21世紀萬磁王的這個激進論點變成了一種網路迷因(Meme),叫做「萬磁王是對的(Magneto was right)」。還有粉絲成立了以此為名的網站,在裡頭辯證:歷史告訴我們從來沒有哪個種族比較優勢、哪個種族比較次等的問題,只有輸家跟贏家,存活者跟消亡者而已。他認為漫畫編劇Chris Claremont會把黑人民權議題放進漫畫裡,正是因為黑人抗爭者贏了,黑人民權運動用血和膽識和電視傳播力量重塑了美國的種族權力結構。所以金剛狼角色的創作者Gerry Conway才會說「漫畫是被社會帶領前進,漫畫從來沒有帶領社會前進。」
▇ Never Again永不再現!
X教授:「殺戮不會帶給你和平。」
萬磁王:「和平從來都不是選項。我的命運曾讓那些所謂奉命行事的人任意擺佈。不要再讓它發生了(Never Again)!」
據說《X-Men : First Class X戰警:第一戰》這場戲在以色列戲院中引發觀眾席的喧騰。不僅因為這段對話隱含了對以色列的批判,還因為Never Again是一句對猶太人來說意義重大的句子。
在萬磁王於1962年古巴危機中說出這句話之前,1943年被希特勒用鐵絲網包圍的華沙猶太起義事件也用了同一句標語。1968年正統派拉比Meir Kahane成立的激進組織「猶太保衛聯盟JDL(Jewish Defense League)」還把這句話印在宣傳手冊封面上,配上猶太兒童在納粹槍口下高舉雙手的照片。這句話因此在猶太人社群中開始廣泛流行。
「Never again這句誓言並不意味著它(大屠殺)真的不會再發生。這麼認為就太荒唐了。它的真意是如果再發生一次,這次一定不會像上次那樣。上次猶太人就像乖巧的綿羊一樣被屠宰。」Meir Kahane說。
在奧許維茲集中營裡必須爬過父母的屍體求生的萬磁王,就是變種人版的Meir Kahane拉比。萬磁王的JDL就是他集合變種人組成的「邪惡變種人兄弟會Brotherhood of Evil Mutants」(電影從來沒用過這個荒謬的團名,因為世界上到底有哪個創辦人會覺得我們的社團名稱要放「邪惡」一詞?)。
就像萬磁王從來不畏於以暴力先發制人,Kahane的JDL成員以暗殺手法鎖定了他們心目中猶太敵人,比如反猶太主義者、新納粹、蘇聯人、阿拉伯人等等。18件有猶太人涉入的恐怖主義活動中JDL成員就佔了15件。
1994年一名JDL的成員闖入約旦河西岸猶太教聖城希伯崙的清真寺中持槍掃射,造成29名巴勒斯坦人當場死亡,基本上就是上個月發生在美國的猶太會堂慘案的翻版。萬磁王是對的嗎?歷史給我們的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 1990年萬磁王之死
納粹大屠殺是整個20世紀地球上的所有人一起經歷的重大創傷,最後這個創傷帶來的恐懼心理和精神壓力還進一步成為整個猶太民族精神上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因此還出現了所謂大屠殺神學——
歷史學者和宗教思想家Irving Greenberg拉比提出了一個著名的提問:「當奧許維茲集中營事件發生時,上帝在哪裡?」他公開反對JDL的暴力手段,認為在挫折感中用盡所有力氣排除那些擋在我們路上的人只會讓猶太人的處境更加惡化。猶太人應該代替上帝負起責任修復這個世界,或者換句X教授的話:「別放棄對他們的希望!」
令人雞皮疙瘩的是這位猶太版的X教授本人2003年投書猶太報紙The Forward,親自回顧了他和被比作萬磁王的Meir Kahane之間亦敵亦友的親密關係,對讀者來說簡直就像電影畫面一樣鮮明而怵目驚心:
「就像X教授和萬磁王一樣,Meir Kahane和我從一開始就是非常親密的朋友。中學時代我們就是同學,還一起加入社團表演我們一起寫作的橋段。當時我們都意識到猶太歷史正在經歷一次重大的變化(雖然我得承認我確實不記得我們當年有像後來那樣那麼聚焦在大屠殺議題的重要性上)。我們經常辯論,尤其經常針對1940年代猶太人在巴勒斯坦動用武力的議題上辯論。」
他回顧到一段完全可以放進《X戰警》電影的情節:「1972年我在紐約城市學院教書的時候,我的學生因為在超級娛樂經紀人Sol Hurok辦公室放置炸彈而被逮捕,他們的犯案動機是要懲罰他贊助蘇聯藝人在美國的巡迴演出。那枚炸彈殺死了一名秘書。我和那名學生對談的過程中,發現他的作為很顯然是受到Meir Kahane的啟發,甚至明確指稱我的這位老友鼓勵他們的炸彈計畫,即便後來FBI始終沒有辦法證明他的涉入。後來有一次我遇到Kahane,我當面指控他對於那個秘書之死很可能有責任,他的辯解是『Never Again永不再現』的完整意思是『Never Again at all costs 不計任何代價確保它永不再現』——而代價包含了使用武力和暴力。」
1990年11月Kahane在紐約對猶太人演說,催促猶太人儘速移民到以色列以策安全,因為美國隨時會發生反猶太種族屠殺。當天稍晚他在曼哈頓的旅館遭阿拉伯槍手暗殺。
詭異的是這名槍手後來被證實與賓拉登的蓋達組織有所關聯,使得這位萬磁王的原型人物很可能是蓋達組織的第一位受害者。11年後蓋達組織攻擊了紐約世貿大樓,萬磁王的被壓迫者福音——「Never Again永不再現」實際上變成了一場永劫回歸、沒有終點的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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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記 ] X教授的報紙投書補遺
這篇文章的搜集資料過程中最令人激動的一刻,是發現被比為猶太版X教授的Irving Greenberg拉比本人投書猶太報紙The Forward的文章。他用文中充滿感傷的細節回顧他和被比作萬磁王的激進派猶太拉比Meir Kahane之間亦敵亦友的親密關係。
節譯如下:
Greenberg描繪了曾就暴力與和平路線之爭與他的好友公開辯論的經歷——
「他呼籲把阿拉伯人口強制遷徙到以色列西岸。我記得他的說法是用卡車把那些人聚集起來——不分男女老幼——然後通通丟包在西岸的約旦。現場記者問他說萬一他們拒絕配合怎麼辦,Kahane回答說:他們要是反抗的話我們就開槍。」
「我把他當時那些可怕的話語念給他聽,衷心希望那是記者曲解之下的產物。他的回答是語帶嘲弄地說他百分之百支持那些發言內容,而只有多愁善感的左派蠢蛋會反對這些話。他說這些話的時候,他那群年輕、幼稚的支持者開始在台下瘋狂鼓譟拍手,刺激他做出更激烈的演出。」
「這一刻我大感震驚並覺得全身毛骨悚然。我立刻提醒他說這些話聽起來像是出自一個大屠殺的腳本裡。他反而以猶太大屠殺的議題推演至他口中猶太人的天賦權力來作結,並贏得他的支持者如雷的掌聲。就像我當時在辯論會上說的:聽到一個猶太人的領袖以大屠殺為名說出這些不道德的、邪惡的計畫時,我心裡只想像一個送葬者那樣哭濕我的衣裳。那次辯論之後,我就發誓此生不再與他同台。我們的友誼自此告終。」
「他忽略了普世不變的真理、我們對其他人的道德義務以及我們應有的自我節制,任由他的洞察力推向理性的邊緣,而把大屠殺扭曲成為侵犯別人的力量來源。他低估了猶太人民忍受挫折、苦難而不失去道德方向感的偉大能力,他低估猶太人堅守希望直到贏得真正和平的擇善固執。」
這篇文情並茂的投書真的讓人眼眶泛淚、激動不已。X戰警中的萬磁王和X教授是否也經歷這一切?萬磁王在某個平行宇宙中是否也和Kahane拉比一樣在激進的演說中遭狙殺?X教授是否也和Greenberg拉比一樣對於中學老友的陌路/末路感到無限唏噓.......
#有一種取消文化是取消一整個族群
#HappyValentinesDay
#葉郎電影徵信社 #舊文重貼
(原載於端傳媒並經部分改寫:https://theinitium.com/)
華沙起義電影 在 搖搖晃晃的海角天涯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對華沙的唯一印象,來自2002年、獲得坎城影展最高榮譽金棕梠獎的電影戰地琴人(The Pianist);描述二次世戰納粹入侵波蘭期間,一位德軍上校因暗夜琴音結緣、而偷偷援救一位波蘭鋼琴師的故事。對比戰爭的殘酷,這份看似單薄的憐憫與施捨、卻顯得格外珍貴!這麼多年來仍在我心頭揮之不去。
當我決定前往中歐獨旅,波蘭是唯一我全然陌生、卻第一個決定造訪的城市!沒別的,全因電影。冬天由柏林搭上歐洲洲際列車抵達華沙,天早已黑,擺好行李外出漫無目的亂逛;濕冷的天氣,讓這個彩度不高的前共產統治的波蘭首都、更顯灰暗,仍是我電影裡頭看到的色調。
喝了杯咖啡走了一小時,站在耶路撒冷大道上等路面輕軌回飯店,雨雖停了,不過零下2度的冷風吹得我直打哆嗦。七十四年前的華沙起義,波蘭人犧牲了生命、毀了家園,可腰桿沒彎過。我想像整個超過90%全毀的華沙,歷經三十多年不斷修築恢復舊觀,光這毅力就夠震撼人心。
而今的華沙,到處都是博物館、紀念碑、銅像,以及各種歷史紀錄展示,散發帶著酸楚的風霜與固執,努力不讓世人遺忘這段慘痛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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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沙起義電影 在 BIOS monthly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 《以你的名字呼喚我》:以配樂說一段悸動疼痛的夏日戀曲 ▏
當艾里歐拿起桃子自慰的時候,電台正放著 Franco Battiato 1982 年的歌曲〈RADIO VARSAVIA〉,他無心去聽其中的歌詞,卻將這首前奏富有情調的音樂當作調劑。其實歌詞裡不但描寫了中國也提及衣索比亞,更使用革命志願者、罪犯與商人,和華沙電台等暗喻。這種種都讓人想起二戰時期華沙起義的失敗,莫斯科電台的煽動與事後不理,加上當時英美兩國的聲援,流亡政府過於自信的結果,起義最終造成 20 萬波蘭人慘滅於德軍手下。
然而,當一個少年拿起多汁的杏桃開始自慰,那音樂歌詞的內容,以及音樂的表現形式,都不是令他在意的事。他沈溺在此刻,浸淫在自己的世界,用身體留下自己對奧利佛的愛。可是或許,那些汁液與果實,被煽動革命者,就像是他的心境,及對兩人未來的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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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留聲機】
電影裡,存在一種看不見的敘事。畫面之外,一首首配樂帶著自己的故事走入電影,打造第三維度的呼應可能。電影留聲機,汲取黑盒子裡如同空氣粒子一般無所不在的旋律,為不輕易現身的要角留下故事,讓記憶無限輪播。
#BIOS電影|#以你的名字呼喚我|#新專欄
http://www.biosmonthly.com/columnist_topic/9573
華沙起義電影 在 近代煙雲- 1944華沙起義 - Facebook 的推薦與評價
影片為電影《浴血華沙》中,哥利亞遙控炸彈出現的片段。1944年,哥利亞曾用於鎮壓波蘭「華沙起義」,德軍往往先以遙控的「歌利亞」爆破起義者的街壘 ... ... <看更多>
華沙起義電影 在 浴血華沙電影| 電影解說| 蘇德戰爭| 战争有多残酷?一个“镜头”就 ... 的推薦與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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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镜头”就能告诉你,电影《浴血华沙》《浴血華沙》,又譯《華沙44》(波蘭語:Miasto 44、英語:Warsaw 44)是 ... 電影於華沙起義70周年之際在波蘭國. ... <看更多>
華沙起義電影 在 [好無雷] Miasto 44 浴血華沙,無聲的地獄之旅- 精華區movie 的推薦與評價
近年經濟越來越好的波蘭,在藝術片馳名全球多年後,也開始出現一些緊追好萊塢的大製作商業電影。這二十幾年波蘭行銷國家的方式,往往與苦難歷史脫不了關係,因此大製作的戰爭電影一部接一部拍,尤其是首都華沙, 2010 才拍過《戰火烈愛》1920 Bitwa Warszawska 迎接華沙保衛戰 90 週年,2014 又拍了《浴血華沙》 Miasto 44 迎接 1944 華沙起義 70 週年。
本片成功地引起波蘭本國的一片好評,得了一大堆獎項,票房更狂電 2014 年一眾好萊塢大片,背後想必有波蘭人沈潛多年苦盡甘來的愛國心支持。在 IMDb 上得到了 6.8分,有三篇影評的一面倒惡評,以及十篇影迷 9/10-10/10 的極好評,很極端。影評多半批評其故事太沒頭沒尾、角色刻劃不夠深、戲劇表現時常太誇張;影迷則多半評本片製作紮實而寫實、鉅細靡遺,更有幾位自稱「起義軍子女」或「戰史迷」的影迷稱讚本片考據精準,整體感覺如身歷其境,尤其戰地場面更是現實恐怖如地獄一般,從頭到尾彷若雷恩大兵那第一場戲,只差用真實城市的全彩色調而已。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qr2xzv4k5v4
我自己看了本片後,覺得影評與影迷的兩種評論都有其根據,本片的確值得放鬆心情用感官體驗,而先別去深思劇情與故事,別去抓劇情合理性與漏洞,也別太認真推敲其故事訊息。因為劇情相當簡單,就是一群少年熱血參加起義,還有兩女一男三角戀情,一開始很樂觀,後來每況愈下,經歷一個個血腥的戰場地獄,只剩男女主角兩人奇蹟似地歷劫重逢... 超直線中二的劇情,不用太在意。
畢竟,本片雖有男女主角還都有名字,但他們貢獻的與其說是面孔不如說是眼睛,他們自己的故事只是將包羅萬象的起義日記故事簡化為兩三個代表,他們的奇幻旅程才見證起義戰場的芸芸眾生與荒謬奇景,殘忍得誇張卻又是寫實,有考究全面的服裝、道具、場景、殘肢等等製作,大多都是中遠距離鏡頭帶過,很少用近鏡頭特寫強調多血腥多恐怖,反而像是恍神地靜看這不可思議的荒唐景觀。
本片就像是一本滿滿的地獄剪影,這裡是日常生活的城市,現在市民全都成了戰士或靶子。 63 天的華沙起義日記檔案中,記載了數不清的交戰、後勤、生活、避難、醫療、勝利、失敗、慶祝、絕望的故事,本片非常有野心地企圖包容進最多的片段,讓各種熟知華沙起義戰史的觀眾能如數家珍。我們能看到軍民逃難穿越下水道、贏了一小戰就歡欣慶祝跳舞遊街、小朋友負責地上打飯樹上觀望、爆炸後天降血肉大雨、躲在地窖被丟手榴彈、醫院裡護士給小朋友講故事、存活了一天趕快趁有空結個婚、士兵偷偷出逃丟下民眾... 等等。
(本片相較好萊塢戰爭片,最有誠意的一點是在鏡頭前殺小孩不手軟,因為這就是現實)
相較之下,男女主角們更像是見證人。本來就是反抗軍的女二招募了老實養家的男主,又灑狗血耍浪漫讓男主遇見無聲的女一,三個人與朋友手牽手起義去,陰錯陽差大家走散各自經歷一段或逃亡或奮戰的旅程,見識超乎想像的人間地獄。從明亮樂觀的日常生活開始,一路經歷雀躍的理想、興奮的初嚐、血腥的震撼、強抑驚懼的堅持、行走地獄的創傷、暗暗萌生的仇恨、行屍走肉的壓抑、到茫然無神的抉擇。
https://miasto44.pl/img/plakaty/plakat0.jpg
這個經歷的階段,男主和女一都有,華沙每一區也都有,但每區面對殘酷現實的階段不同,因此劇情讓男主和女一一路穿越各區,往往從一區死亡煉獄到另一區,那邊還在慶祝勝利遊行跳舞、甚至再到下一區還過著天真的日常生活。這是個亂七八糟的華沙,沒有英雄只有平民(甚至女一還是個罪該萬死的逃兵)、只看見砲火看不見敵軍、沒有計畫只有且戰且走、沒有行事原則只有直覺。所有戰火下的黑暗面都毫不遮掩,不只德軍形象是惡魔,華沙自己起義軍也有很多自大殘忍的惡行,逃難的民眾更往往自掃門前雪,甚至面露醜惡嘴臉互相壓迫。
本片最受爭議的,也是我個人認為最有趣的,是對這經歷階段的表現手法。在波蘭上映後,最受爭議的一場戲是男主和女一在槍林彈雨正中央接起吻來,慢動作子彈全部跳過他們,甚至還會為他們轉彎繞圈圈,像放煙火一樣火樹銀花,甚至整段吻戲用 MV 拍法搭配浪漫情歌... 不論影評還是影迷,幾乎都批評這段實在太浪漫、太不寫實,與全片其他寫實又紮實考據的部分太不相容。
事實上,這種突然讓人出戲的 MV 縱貫全片總共出現了六次以上。我猜這算是一種超現實的幻想片段,用 MV 來表達少年們心理把戰爭浪漫化的心境,當然有時候也會像拍鬼片一樣恐怖化,而定睛一看其實血流成河的一天一樣風光明媚。用九成的寫實拍現實,用一成的 MV 拍幻想,許多傳統影迷尤其是老反抗軍們很難接受,不過這就是年輕導演 Jan Komasa 大膽選擇的表現方式,一般的戰爭片不常看見,對我來說也很新鮮而驚奇。
本片就讓男主與女一,各自和反抗軍同黨走失後,聚了又散散了又聚,經歷一大堆血腥與驚駭,回到初相遇的河中島上,片初風光明媚的夏日游泳時光,已經變成片尾一片火海的華沙天際線。這樣巧遇是灑狗血的主角大絕,不過這就是本片,沒有明顯劇情與主題、甚至談論戰爭政治與人性的台詞也沒有幾句,就靜靜地看,可以在奇幻中悲憤而在現實中抽離,也可以在現實中悲憤而在奇幻中抽離,到底看完後能在心裡留下什麼,就交給觀眾自己了。
最後,本片三位主角都很可口,而且表現紮實打動人心,有動靜皆宜而入世的女二、有沉默野性而出世的女一、有少年懵懂的小人物男主角。男主角從承平時期到片中乍逢劇變,一個個階段表現分明漸進;不過劇變後舞台就轉到沉默女一,面對一切驚愕不需台詞言語,只需眼神和肢體,栩栩如生表達了六神無主到堅毅勇氣等多層次,更是精采。
這位女一 Zofia Wichlacz 是初出茅廬的 19 歲波蘭新星,其他角色也都是由二十出頭的低知名度波蘭年輕演員擔綱,充滿少年的青澀愛戀甚至性幻想,當然遭到很多老反抗軍與衛道人士的批評... 節省大明星成本下來製作寫實細節之餘,導演就硬是要讓今日波蘭少年想像一下歷史戰火,想像在充滿浪漫理想的樂觀少年心境下,遇到了超乎想像的危難挑戰,能怎麼自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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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171.163.64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movie/M.1427426478.A.F7F.html
※ 編輯: mysmalllamb (1.171.163.64), 03/27/2015 14:0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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