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麻雀誤入人類的房間 ◎孫維民
在搖動的吊燈和灰白的牆壁之間
在灰白的牆壁和窗戶的花紋之間
在窗戶的花紋和舞蹈的灰塵之間
在舞蹈的灰塵和禁錮的天空之間
在禁錮的天空和燦亮的壁飾之間
在燦亮的壁飾和碰撞的聲響之間
在碰撞的聲響和甦醒的恐懼之間
在甦醒的恐懼和微笑的照片之間
在微笑的照片和光束的腐味之間
在光束的腐味和記憶的碎片之間
在記憶的碎片和沉寂的電視之間
在沉寂的電視和遙遠的林木之間
在遙遠的林木和枯死的盆栽之間
在枯死的盆栽和黃昏的槍聲之間
在黃昏的槍聲和損壞的玩具之間
在損壞的玩具和攤開的報紙之間
在攤開的報紙和猩紅的領帶之間
在猩紅的領帶和稻草人的臉之間
在稻草人的臉和凶殺的戰爭之間
在凶殺的戰爭和鍍金的獎牌之間
在鍍金的獎牌和藥瓶和酒杯之間
在藥瓶和酒杯和黑色的褻衣之間
在黑色的褻衣和床單的皺褶之間
在床單的皺褶和格列佛遊記之間
在格列佛遊記和深秋的田野之間
在深秋的田野和地毯的毛髮之間
它撲動著雜亂的,絕望的雙翅
(一九八七・八)
——孫維民,《拜波之塔:孫維民詩集》(台北市:現代詩季刊社,1991.10),頁133-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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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孫維民
一九五九年生。輔大英文所碩士、成大外文所博士。曾獲優秀青年詩人獎、臺北文學獎新詩獎、藍星詩刊屈原詩獎、中國時報新詩獎及散文獎、梁實秋文學獎散文獎等。著有詩集《拜波之塔》、《麒麟》、《日子》、《地表上》,散文集《所羅門與百合花》、《格子舖》。
十五歲便開始寫詩,文字內斂簡潔,既具現代感又富含靈性,題材多取自日常生活,看似隨興實則細節與布局嚴謹,質地精純,關注音樂性,在低調淡漠中流露深刻情感和不與世故妥協的純真。
(摘自孫維民,《異形》(新北市:聯合文學,2020.10)作者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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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鋼筆人賞析
〈一隻麻雀誤入人類的房間〉(以下簡稱〈人〉)收錄在孫維民第一本詩集《拜波之塔》中,這本詩集收錄孫維民1980-1988年間所書寫的詩。有趣的是,在同一本詩集中,還有一首詩叫做〈一隻麻雀誤入我的房間〉(以下簡稱〈我〉),正好排在這首詩之前,在此先引用全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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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枝麻雀誤入我的房間
它知道如何進來
卻找不到出去的路——驚慌地
在灰白的牆壁與漆黑的恐懼之間
來回碰撞。我撿起飄落的羽毛
想像它的處境彷彿人類
當他脫離同伴終於迷失
並且掉進野獸,或是魔鬼,的陷阱
它在牆壁和窗玻璃的天空假象之間
來回碰撞。一隻糊塗的麻雀
它應該跟隨同伴
遠離人類的住處——
或許相互推擠的高樓終於使它
失去了機警與追逐的曠野
它可以飛過城市的上空
飛過公路,汽車,天線,鐵窗
它可以飛過議會,法院,靶場
甚至可以降落在銅像的頭頂
歌唱排泄——不過,進入人類的房間
這是危險的遊戲
致命的錯誤
我檢起飄落的羽毛,聽到
它顫抖的,恐懼的叫聲
絕望如一雙中彈的花鹿
或是游進網罟裏的魚群——
在越來越瘋狂的碰撞中
我想像它終於了解自己的處境
我想像它終於知道:它,已經掉進
一種可怕的動物,人類,的陷阱
我憐憫地拉開窗子
讓它逃離我的房間
(一九八七・七)
——孫維民,《拜波之塔:孫維民詩集》(台北市:現代詩季刊社,1991.10),頁130-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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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首詩並不是同時發表在同一本詩刊上(〈我〉發表在《中外文學》,而〈人〉發表在《現代詩季刊》),不過有些共通點,首先是他們發表時間點相當接近,位於解嚴前後(解嚴為1987年7月15日)。然而完成於解嚴前的〈我〉和解嚴後的〈人〉在整體氛圍上都相當森嚴,我們大致上可以想像書寫這兩首詩時,詩人的心態仍在某種高壓的政治之中,而這兩首詩以不同的方式來描寫這種高壓。
然而,這兩首詩的敘事者並不同,在〈我〉之中,敘事者我看著掉落羽毛、絕望的麻雀,主體是我,看著客體麻雀並有所感慨,這是較有距離、較疏離的角度。麻雀原本是自由、甚至可以嘲諷各種政治的(它可以停在議會、法院、靶場甚至是銅像的頭頂),然而一旦落入人類的房間,等於踏入陷阱,這幾乎是明白說出,人類塑造了一種能使自由者恐懼的環境(甚至是政治環境),當無法離開時,在其中的主體甚至會感受到面臨死亡的恐懼。
然而,同樣是對人類、政治的惡意的感慨,到〈人〉時,敘事角度變成以麻雀為主體,作者不斷「以在……和……之間」的句法連接兩樣物品,麻雀在無序的空間中慌張地飛翔,而那些物品隱隱指出當代政治的殘酷,這樣的無序也隱隱呼應著,當時人們一旦不小心踏入政治事件時,經常是求助無門而到處碰壁的;更加殘酷的是,麻雀最後只能「撲動著雜亂的,絕望的雙翅」而沒有任何離開的可能。
雖然照詩集給的時間,〈我〉寫於〈人〉之前,甚至是寫於解嚴之前,〈人〉一詩中以秩序顯現出麻雀的慌張與無序,更顯出奇殘酷的本質。即便蔣經國於1987年7月宣布解嚴,但當時人的心理還沒真正解嚴,政治的禁忌猶在生活之中。對當時的人而言,大家都可能是那隻麻雀,一旦踏入陷阱,便再也沒有離開的可能,只能絕望於彼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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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術設計:佳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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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cendalirit.blogspot.com/2021/08/20210822.html
#每天為你讀一首詩 #奇怪 #孫維民 #一隻麻雀誤入人類的房間
同時也有1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1,790的網紅李基銘漢聲廣播電台-節目主持人-影音頻道,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本集主題:「原泉滾滾:臺師大噴泉詩社50周年詩選」新書介紹 專訪:顧蕙倩老師、康書恩同學、曾映泰同學 內容簡介: 民國54年師大國文系進來了一批新鮮人,這些文學青年雖來自四面八方,沒多久就發現有一個共同的興趣:耍弄文筆。其中年紀最大的是退伍老兵秦嶽(貴修),因為比較年長,且已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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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管管昨(5/1)病逝,享年九十三歲。兩年前訪問詩人時,問他活這麼大歲數,還有什麼遺憾?他說身為蒲松齡同鄉沒看過鬼,也沒裸奔,很可惜啊。
那時候,詩人能走能跑,還能去景美看二輪戲院,日子仍很自在快樂,晚年能如此瀟灑漂亮,這一生自然是帥氣得不得了。
《老年維特的煩惱/管管》
時間是端午節前一週,地點是台東鐵花村,本名管運龍的詩人管管剛出新書《燙一首詩送嘴,趁熱》,他在台東詩歌節的舞台上唸了一首〈生日派對〉,90歲的詩人規劃百歲生日壽誕:「裝死躺在棺材裡/聽吾那些好朋友罵我的壞話/譬如張默罵我小氣等等/聽那些老女人罵我薄情,罵我不識抬舉,笨!/當年他們是漂亮的,那時我也瀟灑/等他們罵完/我再從棺材跳出來嚇唬他們。」
作家寫作風格即人格,率性而自在,主持人提醒他控制時間,他說:「你提醒你的,我唸我的。」台下觀眾發問什麼是愛?他岔題說:「愛是LOVE,拉夫,我是49年被國民黨拉夫拉到台灣來的。」好奇追問經過,他卻聊起少年時,在故鄉青島和大姑娘們玩撲克牌,輸了被彈鼻子的往事,詩人90歲高齡,還像19歲少年一樣做跳躍性思考。
小班一年、中班一年、大班一年/國中三年、高中三年、大學四年、碩士二年、博士二年/還好,俺統統都沒念完
詩人思考像少年,行徑也跟年輕男孩子一樣熱情。我們在詩歌節舞台旁做訪問,天氣太熱了,轉戰公園另一邊的小亭子,臨走時他雙掌圍成一圈,對舞台前方座位區大喊:「親愛的,我們往那邊去啦。」詩人對誰喊親愛的?他對坐在椅子上、小他36歲的妻子梁幼菁喊親愛的。訪問一半,工作人員過來請他吃飯,他劈頭問:「我老婆咧?」工作人員說已在餐廳,他笑言:「這樣漂亮的老婆有一天被拐走怎麼辦囉。」老詩人比台東的天氣還熱情,34度的高溫下,他一直在曬恩愛。
梁幼菁1997年去誠品書局聽管管朗讀詩歌,詩人送了簽名書給她,2人開始通信,「我覺得寫信的魔力很大,尤其管管的信又畫又詩又寫的,又貼花弄草,很容易打動人。」後來,梁幼菁嫁給了這個大36歲的男人,婚後,受先生的影響,這個本業廣告設計的太太也開始寫詩,筆名黑芽。
他是妻子寫詩的老師,但他20歲被國民黨抓來台灣,50歲退伍,軍人何以變成詩人?「我那時候迷寫詩,迷得一塌糊塗,睡覺到一半都會跳起來寫詩,那時候《中央日報》副刊會刊載余光中、郭楓的詩,我當小軍官,住桃園,放假跑圖書館勤讀詩,你現在要從系統調出來民國四十幾年的報紙,副刊被刀片割小方塊,都是我割的,一件事情要成功一定要走火入魔。」
當兵幾年/吃糧幾年,就是沒有作戰/在人生的戰場上,曾經小勝數次,免戰牌也掛了若干
他在金門當兵結交前輩詩人阮囊,阮囊提點他寫詩,功力突飛猛進,一首〈放星的人〉被刊載《藍星詩刊》深受鼓勵。後來調訓鳳山,又結識瘂弦、張默等詩人,加入《創世紀》詩刊,「我從《藍星》轉到《創世紀》,因為那邊水土好,刊登的都是超現實的,很新的概念,跟《藍星》那種朦朧的彎月派不一樣。當年我們如果不滿現實,牽涉到政治,都用象徵詩表達,過幾年聊天發現大家都這樣,我們不得不灰色,因為都穿軍衣服的。」
詩人寫超現實的詩就脫離了現實,「我內心深處很叛逆,你要走的路我不走,我當兵,管吃管住,不打仗、不打死,這輩子沒事,兵是當定了,你們寫小說,我偏不走這條路,我寫詩,奇奇怪怪的詩,就這樣。」已故詩人辛鬱曾回憶他與管管等一群軍旅詩人在金門談詩論藝,管管一個人住碉堡,收拾得像神仙洞府一樣,大夥坐在碉堡外的草皮野餐,小黃花插在高粱瓶子裡,管管慷慨,始終變得出四菜一湯。詩人說:「是啊,那是我一生最甜蜜的日子。」
不羈的個性在部隊可遭到麻煩?詩人委屈地說:「我待軍中電台待很久,少尉本該升中尉,但軍防部司令官說管運龍這孩子嘻嘻哈哈,不要讓他升,想起來還是有點酸吶。」但紀律嚴明的軍旅生涯某種程度可以不為五斗米折腰,也保全赤子之心。「我母親就我一個小孩,吃奶吃到9歲,某一方面我不該是個男人吧,我喜歡花花綠綠的,是女生喜歡的東西。你說我詩裡都是蜜蜂蝴蝶,赤子之心沒被汙染,我想是現實與我腦海想的全然沒有分開。」
「吃奶到9歲是怎麼一回事啊?」
「喝母奶很過癮啊!我9歲還吵著我母親要吃奶,她沒奶水,沒辦法,只好拿著一個大碗挨家挨戶討奶水。我輩分很高,卻出生晚,姪女已經出嫁了,還喝到她的奶。」
「女人給你奶水,不管現實或者創作都是吧?」
「應該是吧,除了媽媽、妻子、女兒,我對女生的看法很崇高,這個世界沒有女人寒冷而蒼白。女人就是詩。」
詩歌節後3天,我們來到詩人花園新城的家中採訪,梁幼菁說一回有雜誌社來家裡訪,管管被要求當場寫詩作畫,因為她感冒,管管就寫了一首〈咳嗽的花瓣〉:「美麗的人是不能咳嗽的/一咳嗽就會有花瓣從身上落下來」。她要管管把那張畫找出來給我看,臉色是羞赧又是得意。
是了,詩人前妻袁瓊瓊受訪曾說,她年輕時兩頰雀斑,管管與她初認識時,特地送了她一盆滿天星,在他眼裡,女人都像花、像詩,是世界上一切美好的事物。袁瓊瓊嫁給管管是1970年,那時候她20歲,管家藏書很多,她一邊帶孩子,一邊讀書,在文字中找到自己的天空,她說若非管管,她也不會變成小說家。
五次戀愛/二個情人/一個妻子/三個兒女/幾個仇人/二三知已,數家親戚
管管與袁瓊瓊結婚15年,生有一女管綠冬和一子管大滌,後和梁幼菁結婚,70歲又得子管領風,我們問詩人:「60歲撰〈邋遢自述〉,至70歲〈管管自述〉, 戀愛的次數從『5次戀愛,2個情人』變成『9次戀愛,6個情人』是怎麼一回事啊?」
「我有一個禁忌,有婚姻關係就不敢做這些事,但有些不是我去找人家啊,是人家來認識你,她就喜歡你啊。」
「你是不是自命風流啊?」
「我我我我我,」老詩人突然結巴,連說5個我,「我不敢傷害她們。」
「你寫『情詩是螞蟻,不能寫,寫出來爬得滿身都是』,是怎樣的心情寫的?」
「你想一個女生,想跟她認識,想跟她聊天,想要更親密,但種種問題限制又不能夠,晚上朝思暮想,輾轉反側,渾身癢啊,那不是螞蟻啊?」
「這首詩啥時候寫的?」
「最近這幾年吧。」
「所以你八十幾歲還有少年維特的煩惱欸。」
「老年維特吧。」他呵呵笑了兩聲,更正我們的說法。
老年維特近年迷戀章子怡,「我就看她的戲,我好迷她!她在我這個老頭子心目中應該是女神!我說妳即使跟我戀愛甚至結婚,我都不會跟妳發生一點關係,因為妳是女神姐姐、觀音大師,是我拜的,我最多牽牽妳的手,親親妳的腮幫子,還不能親妳的嘴。這有點犯禁,這是糟蹋人家。」
維特半生風流,大女兒管綠冬補充說,父親風流卻不下流,「我父親在愛情中似乎有光源氏計畫,他喜歡找純白如紙的女生,把她們教導成他理想中的女人,他也許是在愛情中找女兒吧,像我後來也有點在愛情中找爸爸。我父親太迷人了,做人有自信,又拿得起放得下,是他讓我懂得欣賞壞男人的好,但他和我媽的離婚,那個記憶對我而言是詛咒也是禮物,又讓我懂得在情感中趨吉避凶。」
幾場虛驚,幾場變故,小病數場挨過去/坐在夕陽裏抱著膝蓋費思量
老年維特至今仍愛看電影,每到夏天會花65元,到景美來來戲院吹冷氣看二輪電影,「這一廳看完,看那一廳,累了,就閉上眼睛休息,餓了,外面有東西吃,吃完再進來看。」詩人去年腰椎開刀,手術後問老婆第一件事是還能不能去看電影。他愛看電影,也拍電影,50歲退伍,受導演王菊金邀請寫電影劇本《六朝怪談》,第一次寫劇本就得金馬獎,也在其中演個高僧。他陸續參與28部電影的演出,大概形象過於道骨仙風,大家都找他演和尚,他說 :「我已演了兩回和尚,第3次再演我都不好意思不出家了,但我已經成家啦。」
他追求一種清爽的生活,其實蠻想出家的,偏偏又結了婚。他的畫與詩呈現的童趣放浪又不同,明朝散髮弄扁舟,有禪意,問他畫畫跟寫詩追求不同的境界嗎?「我畫的就是心裡想的。我要畫的東西雖然筆不是筆,墨不是墨,但一定要跟別人不一樣。」「你曾說寫詩消愁,演戲忘憂,畫畫洩憤,你還恨這個世界嗎?」
「這個世界我一點也不恨,我恨兩條腿的動物。這一點我有點天真,舉個例子,國共戰爭,你要當皇帝,很過癮啊,三宮六院我不反對你們,但非要戰爭不可嗎?坐下來談不行嗎?你想一戰二戰死了多少人,多少才子,天啊。」
這是九十年的歲月麼/就換來這一本爛帳/嗨!說熱鬧又他娘的荒唐/說是荒唐,又他媽的輝煌
1949年國共內戰,青島外圍是解放軍,裡面是中央軍,他被國民黨強拉去當軍伕,關在一個宅院裡,「我母親聞訊跑來,村莊對面是梯田,我看見纏足的老太太從梯田那邊用屁股往下滑,我哭喊說我娘來了,我要去,門口站衛兵的馬上用槍一擋,說不成;我母親就一路跌、一路爬、一路哭到了眼前。我拚命騙我母親說,我跟他們講好了,就是給他們挑東西、挑行李,挑完行李就回家,我母親給我一個小手帕,包著一塊大洋,要我買路回家,那時候我們家窮到只剩二塊大洋,一塊我父親拿去做生意,另一塊我娘就給了我。」追憶往事,老詩人泫然欲泣,問他那一塊大洋跑去哪裡了?他又淡然說道:「我在海南島肚子餓買東西吃掉了。」
他對母親說馬上回來,但生離就是死別。他走後,父母又過繼個兒子,後來他返鄉探親,這個小哥跟他講了,每年過年,家鄉習俗每天晚上10點後吃餃子,母親就拿個破碗,把大門打開,敲著碗,喊他的名叫魂,要他回家。20歲來台後,他在高雄穿著便衣照過一張相,寫過一封信,寄回故鄉,但這封信父母有沒有收到,兩岸開放探親後,他回家也不得而知,因為兩個人都走了。
「恨國民黨嗎?相信命運嗎?」
「我又恨它,又……不能說愛它……就感謝吧,如果國民黨不抓我,我留在那邊,我們家成分不好,我父親在北伐當過村長,我可能被共產黨抓去抗美援朝,一定當炮灰。國民黨把我抓來,我在海南島沒死掉,我當一個小軍官當一輩子,這就是命運吧。」
故鄉已經是一件陳舊的古董,台灣才是它的本土,一轉眼他也快成了百歲人瑞,長壽的祕訣為何?「我沒忌口,不要吃飽吧。」「你睡覺好睡嗎?」「前二天我們從花蓮回來,那天我8點開始睡,睡到第二天8點。今早上做了一個夢,場景人物我都不認識,現在記不起來了。」
管管牛仔褲破洞裡的花布,是他自己縫上的。
問他還有什麼遺憾,他說身為蒲松齡的山東老鄉,至今沒看過鬼,也沒真正裸奔過,蠻遺憾的,「我想裸奔,但不可能了,我跟你講,你去給我拉廣告,愈多愈好,錢我不要,捐給孤兒院,我去裸奔,90歲了,出個名了。」
「我都90啦,再活也沒幾年,跟我一道的人都走啦,難免會被影響。」他的新詩〈生日派對〉裡說要買個棺材放家裡,躺在裏頭睡覺冬暖夏涼,要是真的死了,直接就可以處理掉,他是認真的,但妻子小孩罵他發神經,他想想也對,「爸媽都死了,但我得為了妻子、小孩拚命活著,能活多久就活多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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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的青鳥:#蓉子詩作特輯※
蓉子〈藝術家〉
我們藉著你的翅膀飛翔
升起於一片雲海之上
緩緩地浮過萬重山崗
有時它自己便是那萬重山崗
沒有人知道這山嶽中的高峰和低谷
恰似為萬年積雪掩覆的深山一樣
往往它是廣闊的草原 無邊無際
牧羊人在淺草深水的牧場上
輕輕地點著他的手杖 點著群羊
咳,雲是天際取之不竭的白石哪!
雕鏤了多少人間形象
請讓我知道那雕刻家的名字
難道他不肯留下名字?
他不斷創造又不停摧毀他底傑作
難道他竟如此地無視於永恆?
其實他也是善於用色的畫家
最長於潑墨山水 以及繪
較正午光芒更奇麗的夕陽
你看見白晝和夜在天邊交接的偉象
沿著整個海岸垂落鮮紅茜金的桌巾
──黃昏是被命定了的監交人
於是 他用整瓶墨汁
把殘留的絳紅與金黃一古腦塗沒
我遂拉上窗帘沉入椅座中的睡鄉
〆〆〆〆〆〆〆〆
#蓉子 創作
#林蘅 選篇
#李傑 手寫,粉專 Jie′s 療癒.修行路徑
※本篇選自《#台灣詩人選集 11 #蓉子集》(#國立台灣文學館出版,蓉子著,#吳達芸 主編,2008年12月)
※蓉子(1922-2021.01.09)
原名 #王蓉芷,江蘇省揚州人。1949年隨國民政府遷臺,50年代開始創作。在1955年與詩人 #羅門 結褵;並曾加入 #藍星詩社,執行《#藍星詩刊》編務工作。
早期詩作抒情雋永,受到現代主義影響後,更為知性,作品塑造現代婦女的新形象,也表現充滿生命力的大自然及豐盈的人生觀。創作以詩歌為主,亦有散文和兒童文學作品。著有《#青鳥集》、《#七月的南方》、《#維納麗沙組曲》等詩集。
在文學界,蓉子常被雅稱為「永遠的青鳥」,又被譽為「現代李清照」、「不凋的青蓮」。曾獲頒國際婦女年國際婦女文學獎、中國青年寫作協會第一屆文學成就金鑰獎、英國國際學院榮譽人文碩士、世界文化藝術學院榮譽文學博士、國際詩人獎及國家文藝獎等重要獎項。
※編按:手寫原為一張,省略六、七兩段,小編自行後製為三張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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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集主題:「原泉滾滾:臺師大噴泉詩社50周年詩選」新書介紹
專訪:顧蕙倩老師、康書恩同學、曾映泰同學
內容簡介:
民國54年師大國文系進來了一批新鮮人,這些文學青年雖來自四面八方,沒多久就發現有一個共同的興趣:耍弄文筆。其中年紀最大的是退伍老兵秦嶽(貴修),因為比較年長,且已有社團經驗,就帶動了同班及校內同學一起籌組詩社:同班的凡有林秀燕、古添洪、黃癸楠及李弦(豐楙);而英文系陳慧樺(鵬翔)、美術系藍影(建廷)等,也都惠然肯來。校內課外活動雖有文藝社,大家也會參加,但組詩社的意義卻不一樣:既能因應臺北詩壇的文學氣氛,也可以和其他大學的詩社交誼,如文化大學的華崗詩社。大學詩社不像「創世紀」、「藍星」等,強調文學主張的一致性,而較重以文會友的創作活動。當時臺北的大詩社、詩刋均已沒落,唯街頭奇景的周夢蝶詩攤猶在明星咖啡屋前。詩壇後生既不畏一切,當時政治氛圍雖則嚴峻,在校內只要和課外活動組溝通,仍可召兵湊齊人數籌組社團,通過時間正是民國56年,到今年(106年)剛好正滿50年。
詩社成立後的第一目標:出詩刊?窮學生的辦法就是大家湊錢、出力,《噴泉》詩刊創刊號就是這樣出爐的。當初取名「噴泉」,既因紅樓前圓環有此一景,也謙喻只是滴水成泉而期待將來的巨流。創刊號所訂的黃道吉日:民國57年1月1日,指導老師當然搬請「藍星」名星:余光中先生,秦貴修當社長、美編則靠梁建廷,我們這一小群都在噴泉中匯成一股湧泉。社長就代表大家寫了〈創刊的話〉,其中有些話現在不容易體會,當時卻有諸多真實感受:如強調不躭心「蔑視的眼光」、不畏懼「冷冷的譏嘲」,就曲達了中文系未能正視新詩、現代詩;而關鍵句的「難懂、費解」,乃至不標榜主義、不依附流派,則是反映當時詩壇的困境:「創世紀」提倡的現代主義、「笠」刊登的圖像詩……,都曾被文學界所批評。當此之際,噴泉湧現的涓涓細流,既實踐於早期的詩刋中,也在畢業後持續噴湧,如成立「大地」詩社,和「龍族」、「主流」等彼此呼應,印證了大學詩社就是搖籃的作用。
在大學詩社的文化生態中,與噴泉相前後的詩社、詩刊也不少,為什麼只有噴泉竟然延續了五十年?縱使其間頓挫起伏,仍能持續迄今。期間和噴泉結緣的,後來離開校園後也續有發展,既有詩壇長青樹如陳黎,也有從社會到學院持續播種如陳義芝;最關鍵的則將新詩從大學帶入中學。在文學素養的培育中,新詩詮釋的方式愈來愈多樣化,從文本細讀到音聲朗誦,都能曲盡現代詩之美。記得林秀燕在新竹高中期間,從課內到課外,既詮釋新詩也帶動朗誦,如此播下種子而引發學子的興趣,在政大曾有學生提起:他對新詩有興趣閱讀、創作,就是在竹中被林老師啓發的,這樣的例證比比皆是。此即噴泉詩杜的創社目標,既對彼此的創作形成激盪效應,也將新詩的愛好帶入中學、大學及社會。五十年,整整半個世紀,今天文學世界早已被改變:中小學有朗誦詩比賽、臺北捷運上貼掛新詩獎作品,絕不會出現蔑視的眼光!這就表示臺灣的師範教育不「保守」,文學和社會也非斷裂。相信噴泉還會連噴五十年,這樣的精神從創社持續至今,願大家共同禱祝:噴泉精神永在。
主編簡介:
康書恩
1995年生,臺灣花蓮人。逐漸明白生活是為不斷辯證,時刻擁有更新穎的說詞與假設。國立花蓮高中畢業,臺師大國文學系百六級。曾任師大噴泉詩社第48屆社長、第49屆顧問長;《詩生活》現代詩報創辦人暨發行人。現為太平洋文藝營營隊總籌及授課講師。曾獲臺積電文學獎、師大紅樓現代文學獎,並著有詩集《潮海印象》。
曾映泰
1987年生。噴泉詩社第48屆社員,49屆創作股股長,50屆社長。曾任教於國中,現就讀於國立臺灣師範大學臺灣語文學系碩士班。多向人類以外的事物學寫詩,但沒得過幾個獎。習慣寫給愛情,寫給人類社會,寫給身邊的人類,希望他們重新成為人。曾經編過幾本書,目前努力將文學結合桌遊中。
策畫簡介:
顧蕙倩
噴泉詩社第19屆創作組組長。1965年生。國立臺灣師範大學國文系學士、淡江大學中文所碩士,佛光大學文學系博士。曾任中央日報副刊編輯、國立師大附中教師、現任臺灣師大及銘傳大學兼任助理教授。曾獲師大噴泉詩獎、臺北詩人節新詩即席創作首獎、2014教育部特色課程特優獎、2016國家文藝基金會文學類創作補助、第51屆廣播金鐘獎「單元節目獎」。
許碧華
1966年生。噴泉詩社19屆副社長、20屆社長。師大國文系畢業、師大國文系研究所結業、輔大宗教系在職專班碩士畢業。板橋高中專任教師、導師、國文科召、訓育組長、社團活動組組長、教師會理事長、退休教師聯誼會會長(現任)。曾任全國高級中等學校教育產業工會教學部主任和新北市分會副會長、台北市公私立中等學校詩歌朗誦比賽評審委員。
藍星詩刊 在 藍星詩社出版時間:民國47年5月初版裝幀 - Facebook 的推薦與評價
藍星 詩社曾幾度以詩社之名,出版發行相關書籍,最早是1960年前後所出版的「藍星詩叢」,這批詩刊包括周夢蝶《孤獨國》、葉珊《水之湄》、蓉子《七月的南方》、覃子豪《詩的 ... ... <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