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書有靈魂的話,我會想跟它們說說話。
那簡直不能叫做書店,建國菜市場的盡頭,紅磚道旁的階梯走上去,一階二階三階,鐵皮加蓋的三角形空間;本來是醬菜舖子旁邊閒置的一塊畸零地,裡頭擺放了幾個鐵製層架,被統一漆上灰藍色,如同傳統雜貨店的貨架長年積著灰塵,又像是戍守邊防的衛兵,一動也不動守護著書冊的靈魂。
假如書有靈魂的話,我會想跟它們說說話。
鐵製書架的邊緣有些鏽蝕的痕跡,不知為何我總喜歡用小手去觸摸那些褐紅色的鏽斑,它凹凸不平,卻有著奇妙的觸感和冰涼的溫度;
許多別人看過的二手書被送來這裡,參差不齊的排列在架上,這些書籍沒有特定的分類,放學後一有空,我會一個人來到這間書店,尋找有插圖的故事書。
像是水牛出版社的歐茲國系列叢書,字小小的,排版密密麻麻,但我知道裡面藏著秘密,好喜歡魔法師與女巫的故事。
我可以待在那裡二小時,每本書都翻開來看個幾頁,找到想讀的段落渾然忘我的把整本故事書一口氣讀完,我喜歡嗅聞舊書的氣味,每本書的氣味都不同,個性也不一樣。
逼仄的店面,像三角形狀的起司蛋糕,屬於尖角的部分,有個戴黑框眼鏡的先生坐在櫃台後方,每次去他總是在看報紙。
他坐在一張木椅上,座墊是有孔眼的竹編物,夏天時很透氣,習慣蹺起二郎腿的他,嘴裡叼著香菸,歪著頭沉浸在社會新聞版和地方新聞版之間,他閱讀的時候,有種知識分子特有的氣度和優雅。
穿著白色的襯衫,彷彿很仔細的用熨斗燙得十分平整,沒有絲毫皺折,他梳著烏亮的油頭,感覺也是個很有品味的人。
雖然那時的我,還不太懂品味這兩個字的意思,或許我會用優雅來形容,畢竟小學生懂的詞彙並不多。
有幾種人常出現在書店裡,我仔細為此觀察過。
比方像是退休老人,他們會戴著老花眼鏡,像是偵探一樣不放過架上任何一本書的細節,彷彿有著堅定的信仰,這裡頭一定藏著某本我命中註定要相遇的書,我得把它給找出來帶回家慢慢賞讀,泡一杯老人茶,或許坐在籐椅上,靜享閱讀時光。
也有附近上班的公務員趁著空檔溜出來,來到書店淘書,準是些什麼政治、歷史掌故、武俠小說、小道消息雜誌;還有主婦會提著菜籃走進來挑本傅培梅的食譜,穿著制服的學生來買國高中的參考書。
有收破爛的拉著三輪車載了一些不知哪兒回收的書冊,探頭進來問書店老闆要不要,看來熟門熟路的,稱斤掂兩的算好大概的數字,我看見老闆從長褲的口袋掏皮夾,抽出一張綠色的百元鈔上頭印有國父的畫像,就這樣遞給對方。
整車的書換得一張百元鈔,當時的錢一定很大,雖然我不知道該如何換算,總覺得好厲害,一整車的書耶,整理起來肯定要花不少時間。
我個子很小,有些層架很高,我的手搆不著,角落放著矮凳,站上去勉強可以拿到放在高處的書,那些通常不是給小朋友看的,也不是什麼限制級的書。
對任何書都感到新奇,那裡是我私密的遊園地,我甚至不會找同學陪我一起逛,我很享受這種獨自的樂趣,每一本書都是低調而華麗的冒險,我站在書本的入口,就像是通往異世界的知識通道;
我曉得有些未來在另一端等我,呼喚我,誘惑我,進入類似格列佛的小人國,某本故事書的封面還真的畫著一個躺在地上的人,身上穿著類似十八世紀英國上流社會的服飾,卻被一群迷你的小人們用繩索綁起來,釘在地上。
連頭髮也一束一束呈放射狀被釘在原地,我好喜歡這封面,故事也很精采,情節引人入勝,當然二話不說,馬上從口袋掏出零用錢拿去櫃台
——老闆,我想買這本(踮起腳尖)
——這本沒有注音喔,你確定要買?
——沒關係,我看得懂。請問多少錢?
——這本算你十五元,要常來喔。
書本的世界如此迷人,我幾乎忘了要回家,天黑時,老闆會走到門口晃一下,抽根菸看看街道和天空,不忘提醒我該回家了,我總是依依不捨的回望那些架上的書,好希望把它們全部都帶回家;
我會一次看個過癮,有空時再重複回味那些精采的冒險故事,主人公的奇幻經歷,跟著想像去旅行,小小年紀已經在腦海裡編織了遠方的風景:
有煙囪的房子,斜斜的屋頂,教堂的高塔和鐘聲,廣場上的白色鴿子,香氣四溢的麵包店,神秘的道具工坊,還有馱著貨物的馬匹,有馬伕舉起鞭子拉著繮繩,大聲喊著:架!架!從青石鋪的街道上疾駛而過,
我隨著那些畫面,也跟著奔跑了起來,快樂的吹著口哨,踢著路上的小石子,那年我七歲,就讀中正國小一年級,我愛上了閱讀,無法自拔。
到處都塞滿了書,二手書店真的是很奇妙的空間,不同年代的書雜亂的堆放在一起,好像坐在同一艘船上的難民,等待海上有人能夠拯救它們。
有時會有嗆鼻的氣味,據說是書本接觸了空氣中的水分,散發出特有的潮霉味,但有的人並不介意,反倒覺得浪漫,可以想像成古老貴族的後花園,當雨後乍晴時草地上的潮濕氣味跑進你的鼻子裡,就是那種感覺,
微風吹拂時,門前風鈴會左右搖晃,發出悅耳的聲響,我會聽見賣冰淇淋的小車叭噗叭噗在附近叫賣,夏天的氣息就在涼鞋和冰淇淋之間蕩漾開來,好想念那樣的日子,沒有什麼好煩惱的事,只想著時間該如何打發,看完書或許可以找鄰居小朋友打棒球,
我知道上禮拜小明他爸爸買了全新的棒球手套,皮革的味道很特別,聞過一次就很難忘記,好想戴上棒球手套實際體驗一次接殺好球的瞬間,那一定非常酷!
打完球差不多傍晚六點,可以回家等著看卡通無敵鐵金剛。
我不會說自己是鑰匙兒,打從很小的時候母親早已賦予我相當程度的自主權,放課後中正國小的鐘聲響起,總是獨自一人返家的途中,我想做什麼都行,
住在小康的幸福社區裡,我們這兒的生活機能便捷,鄰居會互相照應,孩子們的生活圈頂多就是學校附近的商店,還有同學們的家中,我們沒有安親班,街道就是我們樂園,只要不發生危險,可以盡情地探索玩耍,只是天黑要記得回家,
童年沿著熟悉的馬路散步,背著書包和水壺,進行各種巷弄間的冒險,採集別人家的桑葉和水果,去信箱搜刮廣告傳單,還不知外面世界的遊戲規則,
小屁孩懂得如何找樂子,創造新的遊戲,去結交陌生的朋友,懂得以物易物的法則,換許多自己想要的怪獸模型超人力霸王玩具和軍事武器集卡冊。
啟蒙讀物是一本插畫版的《格林童話》以及東方出版社的《居禮夫人傳》,那是小一的月考全科滿分,母親送給我的第一份禮物,
她會在睡前朗讀故事給我聽,我睡在自己的房間,有小小的書桌和簡單的書架,除了學校課本以外,我會把圖書館借來的書和從書店買來的書分開放,我喜歡整理書架的感覺,應該是從小學就養成的習慣,
母親是我人生最初的選書師,我有問她為何會挑選這兩本書給我,她說我的想像力很豐富,《格林童話》蒐集了許多不可思議的故事,幾乎沒有小朋友不喜歡格林童話吧,我很喜歡這份人生禮物。
我記得最後一個故事,是講一個在河邊擺渡的老人,有一位少年意外的來到河邊,老人划船載著他渡到對岸,跟他說如果你到了巨人的國度,可以小心翼翼的拔取他頭上的三根金毛,你就會變成一個超級富有的人;
少年經歷了挑戰和難關,總算完成任務,不過他並沒有離開河邊,他接手老人的職業,在河邊成為擺渡人。
這故事竟然預言了我現在的職業,運用思考工具為別人的人生擺渡,說不出的神奇;
一則童話故事,就是一顆小小的種子,什麼時候會在成長的階段發芽,你完全估算不出正確的時間
總之,我在意的這個故事,現在變成了我的職業,至於我是如何拔到巨人頭上的三根金毛,請容我暫且保守這個秘密,有機會的話,我會跟你私下慢慢說。
散文作家林文月編譯的《居禮夫人傳》東方出版社印行。
記得書中描寫到冬天瑪莉˙史克多絲卡(居禮夫人本名 Marie Sklodowsdka,波蘭人,1867年生。後來與夫婿法國人皮耶居禮結婚,才成了居禮夫人。)
為了節省金錢的開支,每日工作結束就泡在公共圖書館直到熄燈為止,省去電費和暖氣,窮到沒有錢買暖被,只好把衣物、甚至椅子拿出來壓在自己的身體上,企圖以重量換取溫度,
有個週末她身上的錢僅足夠買一塊長長的法國麵包或是一本文辭優美的詩集,她選擇餓著肚子買詩集回家慢慢讀,如此艱苦自學終於她考取夢寐以求的大學,拿到獎學金解決生活上的困境。
《居禮夫人傳》它影響了我對於知識無止盡的渴求以及在困境中仍不放棄自己,努力尋找邁向光明之路。
如今,我是個挑選書籍給讀者的專業選書師,回到最初的原點,我深知是因為生命中有個始終相信我的潛能和天賦,並默默推動著我前進的支持力量,
都要感謝我的母親,在寒冷的冬至迎接我來到這個溫暖的家,並持續供給我可以閱讀的環境,若沒有這位選書師,我的人生無從開啟,也許沒機會從書中領略這世界的新奇美好,
書本是我的奇異恩典,我希望有機會把這份禮物也送到讀者的心中,成為指引你通往奧茲國仙境的黃金大道。
我人生最初的選書師
文 / 銀色快手(Silverquick)
20190524 AM 03:36
初發表於 生鮮時書
原始網址 https://newsveg.tw/blog/12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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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1:顛倒世界 第十四章 鏡子中的鏡子(單篇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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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處是一棟遭到嚴重破壞傾圮的水泥建築,周遭的牆面全都剝落不堪,幾條梁柱甚至能見到斷裂殘缺的鋼筋,所見之處也全是掉落的水泥碎塊與塵屑,抬頭望上去的二樓地面坍落了九成,再上頭的三四樓也都是處處缺口,外頭的陽光滲進了無數大小縫隙,透進了佈滿細小灰塵的白色光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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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間密布塵沙,協伊身上裹著上一次見面時的深藍色風衣,戴上了衣帽以及掩住了純鼻的圍領,陰影之下的雙眼正俯視著我們,而他身邊也站著那名只到他肩膀高的紅髮女孩,她睜著一雙骨碌碌的慧黠大眼,在漆黑之下微爍著淡淡的桃紅色螢光,滿富興趣般地揚著嘴角睨著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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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協伊!你為什麼……」我開口叫著,但話還沒說完,紅髮女孩的身影便向後一縱,拉著協伊沒入了後方的陰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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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佔住!」裘娜雅吼了一聲,踩著一旁的牆面飛簷走壁跳到了二樓的斷層處,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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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裘娜雅!」我當下也心急了,情急之下甩著腦袋發現了一處沿著壁面向上的殘破階梯,跨過了幾階斷處也到了二樓,踩著佈滿石灰的水泥地衝入了那後方無門的漆黑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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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映入眼簾的是不同的景色,我進到了一處沒有車輛停放的黯淡停車場,整個寬廣的空間還有幾處角落坍塌,成了一堆碎裂的鋼筋水泥塊,而裘娜雅的身影就在一側轉角處轉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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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時間停下思考,忍住心中不斷湧出的恐懼,拔起雙腿盡速衝了過去,轉進了停車場轉角的另一處地方,進入了前方無門的走道口──雙眼一反射到周遭存在的光線後,前方場景又一次離奇地切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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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個與停車場完全不會有關聯的狹窄廚房,兩側堆疊了許多骯髒的鍋碗瓢盆以及一些廚具,上頭爬著一些噁心的蚊蟲,我只一眼掃過了這些,趕緊衝出了廚房的門口,這次又回到了剛才的那棟水泥建築,只不過出來的地方正好與當時從機房進去的地方相反,而機房那處的景象已經轉換成了一條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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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驚不已地大力喘著氣,只感到頭暈目眩,好似做了場離奇至極的夢,裘娜雅就在我前方抬頭望著二樓處斷層的兩人……不對,整個空間並不一樣,與一開始到來的那處地方左右完全顛倒了,簡直就像鏡子裡反射出來的世界一樣,而非我是從另一端進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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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是什麼意思?……那些空間是什麼?!為什麼要繞過那些地方又回到這裡?」無知讓我感到無比的恐懼,我在剛才連連穿過了幾個不能夠串在一起的空間,我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樣的詭異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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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為了變一點魔術的小手段。」模樣看似才十四歲左右的紅髮女孩這次沒有遮住她的面容,她的肌膚皓白如牛奶,幾乎要與透射進來的熾白光線融為一體,十分標緻的五官再加上一雙紅眼睛,有種存在於異世界的脫俗感,那張粉白稚嫩的臉蛋與裘娜雅有著些微相似的神韻。裘娜雅說過她也是艾薩斯家族的,名為芭辣依卡的十六歲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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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術?」我愣愣地複誦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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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會你就會知道了。」芭辣依卡笑眼如彎月,對著裘娜雅甜聲說:「才一天不見,姊姊就受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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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芭辣依卡,妳應該知道,他是罪人。」身旁的裘娜雅面沉如水地開口,毫不理會方才的怪異情形,抬頭瞪著站在二樓可立足之邊緣處的兩人。她面無表情,但隱約透漏著我從未感受過的壓迫感,令我暗暗心慌著。就算面對前來奪命的武裝部隊,她也沒有絲毫認真的殺意與憤恨,但為何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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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如何?我喜歡協伊。」芭辣依卡眨了眨眼。「我本來就對家族的一切以及長老會沒有興趣,也多虧協伊造成了艾薩斯的派系分離,我才能夠逃出那個討厭的體制,自由地過活。裘娜雅姊姊,我跟妳不一樣,妳是棄子,也是培養出來的實驗機器,妳甚至連這個世界上或許存在著的一些魅力都無法感受。妳為什麼要追隨臺獨?妳真的知道嗎?」她彎起了眼眉,嫵媚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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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我不需要知道,協伊是艾薩斯的罪人、是『滷肉飯』的敵人,所以我必須殺他。」裘娜雅手速飛快地自腰間抽出三把小刀,我只聽見幾聲鏗鏘,芭辣依卡的手緩緩放下,小刀已經在協伊身前迸出了火光後彈開,嵌入了附近的牆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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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講理的機器。」芭辣依卡撇了下嘴,「勸妳別輕舉妄動了,妳的同伴現在都被困住了,或許他們的生死就掌握在你們的手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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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意思?」裘娜雅皺了皺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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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協伊!為什麼你在這裡,還要困住我們!」這時我回過神來,朝協伊大喊著,但腦中已是一片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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協伊看向我,頓了片刻,「我也沒想到才過一天而已,就得在這樣子的情況下見面,只能說,時間安排得太不巧妙了。」他嘆了口氣,舉起雙手迅速在空中擺動,馬上就造出了一片不小的「鏡子」,鏡面竟映出了畫面,小鵲杏及其他人、甚至是任申文隊長他們都在裡頭,正聚在一處狹小空間抵抗著兩側排山倒海而來的武裝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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協伊繼續說:「阿鏡……這現在是你的稱呼吧?這是屬於『鏡遊者』的另一個能力效果,除了自已窺視,也能夠讓其他人看到某一處地方的景象。『鏡遊者』一樣是異能者,對於同樣的體質會有擁有不同特色與強處的區別,我的強處則是『速度』與『距離』。你也必須盡快找到自己的強處,將其加強。你已經沒有時間成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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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把我們騙入這個工廠的是你嗎?你到底要做什麼!」我疑惑地大聲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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協伊看似有些糾結地伸手緊抓了下他那一頭的柔軟白髮,片刻後說:「總之,我現在是站在『統藝』這裡的,有很多事情對剛來到這個世界的你太過複雜……不,就算是裘娜雅也無法明白吧?抱歉,我只能說你們現在是我們的街下囚,我必須拖住你們……這是為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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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鏡,他們想讓我們全部人葬身於死,徹底剷除掉『滷肉飯』的最強戰力。」裘娜雅語畢向一旁的牆壁衝了過去,騰空踩著牆面就這麼跳到了二樓的斷層處,朝兩人連連開了好幾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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芭辣依卡咬著牙自披風內轉出了一柄沒有劍萼的雙刃劍,擋在協伊面前彈開了幾發子彈,接著將雙刃劍一分為二,以狹長的雙劍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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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娜雅奮力將手上的手槍砸了過去,飛舞的槍身被芭辣依卡的劍身給拍走,跟著她抽出了一柄相較之下顯得弱不禁風的黑亮匕首,在二樓距離狹窄的斷面上與對方交手,一時間兩人的雙手成了看不清的殘影,只有時不時瞬間照亮周遭的火光乍現,一刀擋雙劍,誰也沒有離開原地超過一步,也沒有人佔了上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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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娜雅姊姊,妳可真強,受了傷、只憑一把匕首還能有這等戰力,但是妳也傷不到我,時間一直拖下去,妳該怎麼辦呢?」芭辣依卡連連揮舞雙劍,不斷劃著華麗的弧形軌道,泰然自若地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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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鏡,快點造出『鏡子』救出他們!再這樣下去他們會被殺掉的!」打鬥中的裘娜雅大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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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怔了怔,隨即蹲下來開始在空中急切地組合起那些光片。沒、沒錯!我們被困在這個地方,逃不出去也無法趕到他們身邊去救他們,眼下的唯一辦法就只能造一面「鏡子」讓他們逃到這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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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沒用了,『鏡子』在空間構成也得遵循一些定理,進入這地方的生成結構可與你之前見到的那種『純粹轉換空間』的概念不一樣,你在這裡是造不出來的!」芭辣依卡用雙劍擋住了裘娜雅的刺擊,反手抓著劍柄夾住了匕首,趁著裘娜雅的動作停滯的瞬間,扯住了匕首以一記抬腳側踢重創了她腰際上的流血傷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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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娜雅痛苦地悶哼一聲,腳下踉蹌,隨即又被頂了膝窩處,身子軟了下來。她放開匕首單手扣住芭辣依卡的右腳,矮身躲掉了橫掃而過的劍鋒,向前一頂使對方失去了重心,在地面上嘗試封鎖住她的四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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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什麼意思?與轉換空間的概念不一樣?我造不出「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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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慌地看著空中隨處飄移的無數光片,無暇去關心裘娜雅那處的情形,心想要是自己都沒辦法造出任何一面「鏡子」,那陷入危機的他們該怎麼辦?現在是我該出力派上用場的時候啊!而且是只有我能夠出手的關鍵時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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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手忙腳亂地開始組起那些不安分的光片,同時不斷朝著這些被拼湊起來的光片注入我所賦予的「意義」與「想法」,就向上一次成功的那樣。上一次成功造出「鏡子」的情形依舊很模糊,我只是一直保持著我腦中所想的目的,「鏡子」造好後就順利到達了腦中所想的地方,所以這次應該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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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裘娜雅與芭辣依卡的打鬥聲很快就意識不到,我全神貫注地拼好了能通過人身的鏡面,趕緊伸手穿過了那淡藍色的漣漪光幕,接著是頭部──詭異的是,穿過頭部後的我,所見到的景色依舊沒有改變!鏡面就像個漂浮在空中的詭異雲團般,「鏡子」存在了,卻什麼都沒有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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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這、這是怎麼回事?」我縮回了身體,走到「鏡子」的側面,用手從一旁穿過了我眼前那因為角度而詭異地成了一條狹長細線的「東西」,手在我眼前穿過了側面的「鏡子」,並沒有消失。「為什麼……突然沒用了?……是因為剛才那一連串的空間轉換嗎?魔術……指的就是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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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因為空間的維度不一樣……真正的原理我也解釋不清楚,只知道個大概。簡單來說,這個空間是被用『鏡子』建立在『鏡子』的世界裡頭的,剛才的一連串變化造成了這種現象,也就好比用了一層不一樣的『鏡子』將這個空間的定義推到了更深一層的地方,此處不能夠用平常的『鏡子』到達。」在二樓的協伊開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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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鏡子』到底該怎麼造!……協伊,你趕快造一個啊!快點變回來!不然他們會被殺死啊!」我腦袋混亂地大吼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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協伊搖搖頭,沉聲說:「抱歉,我辦不到……你只能透過自己的力量來拯救他們了,你已經沒有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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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怔了怔,看著協伊身前的「映像鏡片」腦中閃過了什麼,再次踏著一邊牆上的階梯上了二樓,想用那面「鏡子」做點什麼,但我的身體只是穿了過去,那面「鏡子」好比一層投射影像,而我也沒辦法用雙手去控制它、拆解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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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影像中的克魯斯大叔身上全被鮮血給染紅了,小倉奈奈一臉痛苦地蜷縮在一處角落,她的腿下淌了一灘血,那個壯碩的林木咖赫也依靠在牆面上垂著頭,一動也不動,其餘人身上也都是血跡斑斑,正在一間控制室內做最後的掙扎,而敵人的數量與子彈仍是源源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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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該怎麼做啊?協伊,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做這種事……他們、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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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全都是被你害死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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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沒聽過的聲音深深衝撞了一下我的心臟,我無力地抬頭一看,三樓的斷面處一端放著一個暗紅色的氣派沙發,旁邊一個乾淨的玻璃小桌上擺了一瓶開封的洋酒,根本就不是這個空間該出現的東西,而一名西裝筆挺的褐髮中年男子就翹著腳坐在沙發上,優雅地舉著裝了紅酒的高腳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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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子有著西方的深邃五官,臉上洋溢著有些僵硬的詭異笑容,身材高挑,從臉上的些許皺紋判斷大概有四十多歲。讓我無比震驚的是,他是否在我們一進來時就存在了?如果是這樣,為何裘娜雅甚至是芭辣依卡他們都沒能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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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2,為什麼你會在這裡!你是怎麼進來的!」協伊的表情顯得十分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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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我到不了的地方,就算這個世界充滿了無法解釋的異能者,但是現象是可以用科學來分析的,一旦是科學能夠解釋的事情,我都能夠辦到。」被稱為K2的男子開口微笑著說,聲音濃厚且低沉,「另一個世界的協伊啊,嗯,聽說你的新名字是阿鏡,這裡還是不方便稱呼你的本名吧?你身邊的兄弟可是讓你殺害了你的新同伴唷!怎麼辦?他們可都會死光光的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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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名……我的本名?」我望著K2喃喃自語著,腦神經突然在微微抽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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協伊瞠大了眼,開始對K2咆嘯:「等一下!K2!原本不是說只需要讓他們失去反抗能力,沒有真的要殺死他們的嗎!我只是要順便在這種情況下讓阿鏡激發出他的潛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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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2擺出了一副輕浮的譏笑嘴臉,「嗯?這麼天真的要求我可辦不到啊,通通殺光不是很好嗎?如果他們真的沒有能力逃過這一劫,死了也無妨,往後的世界只需要真正的強者呢,這可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啊!我可是來監督你的啊,想反抗嗎?……噗!就算想反抗也做不到呢,是你,讓阿鏡殺死他們麼喔!阿鏡,你是殺人兇手啊!你害死自己的新夥伴們啊!真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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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口!」協伊大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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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怔,轉動著僵硬的脖子,呆滯地望向協伊,自嘲般地傻笑一下,「對啊,你怎麼可能會救他們嘛,跟你又沒關係,我到底在幹什麼啊?……剛才那一連串的『鏡子』就是要讓我造不出『轉換空間』用的『鏡子』啊,如此將我們引過來,我們就真的手無縛雞之力了對吧?……呵呵,你說你現在站在『統藝』那邊,而這一連串的計畫本來就是你策畫的嘛,在外頭時的那群士兵也是你放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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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不是你自己說要我加入他們的嗎!現在我跟著他們,你卻又要殺死他們,搞得好像真正的兇手才是我啊!是我沒辦法造出『鏡子』才害他們死的……沒錯,我曾經是有機會的……」我失神地看著自己的雙手,眼前漸漸迷離,腦中一片空白,內心也開始被一些莫名其妙的強烈罪惡感給填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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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阿鏡,該怎麼辦啊?要怎麼阻止協伊呢?」K2的濃厚聲音帶著戲謔般的笑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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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該怎麼做?……」腦袋裡全是與小鵲杏他們相處的回憶,雖然才短短一天的遭遇而已,但是那些都是人命啊……他們想幫助我的啊!我就這麼被突然安排進來,然後拖累他們、害他們葬送於死地,或許、或許協伊跟「統藝」就是因為我的到來才瞬間安排了這個計畫,要是沒有我的出現他們或許都不會死了啊!他們、他們都活過了許多歲數,未來也還有許多年歲在等著他們,而他們的回憶、家人、努力、經歷及一切的一切,全都因為我這個廢物葬送一時了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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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我這個被父母拋棄、被繼父母當工具、人生無目的的渣土,他們每個人都是身懷使命要在這個世界建立新秩序的存在啊,現在全因為我要死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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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造下『鏡子』的人要是不在了,『鏡子』不就會理所當然地消失了嗎?這個空間就會瓦解掉,我也可以馬上造出新的『鏡子』趕緊去解救他們了吧?沒錯……還不遲,還有機會!」我緊抓著自己的腦袋,雙眼被淚水模糊了,神志恍惚地喃喃推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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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這個辦法可行呢!阿鏡,你是好孩子啊!哈哈哈哈哈!」K2的笑聲在上方狂妄地盪著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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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協伊!快點消失吧!我要去救他們!都是你的錯啊!」我的雙眼只剩下眼前一頭白髮的協伊,心中湧現了讓我混亂的莫名恨意與憤怒。我撲向了協伊,緊咬著牙根雙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心裡只想著要盡速終結著這一切,不然任申文隊長、克魯斯大叔、小鵲杏他們就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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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協伊!」、「阿鏡!冷靜下來!」、「Bravo!哈哈哈哈!有趣……欣賞戲劇的同時再搭上一杯美酒,沒有比這個更加愜意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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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雙手緊掐著面色痛苦的協伊,他臉上掩住鼻唇的圍領掉了下來,當我見到那與自己一模一樣的面孔的時候,我的心中瞬間被更加龐大的恐懼以及憤恨給取代,腦中一片雜亂,伴隨了一些曾經失去的片段、閃過了無數混亂的記憶以及許多人窸窸窣窣的話語,所有的一切無一不讓我感到失去理智的惱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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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我要殺了你!快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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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lilkrake227.pixnet.net/blog/post/1131372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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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顛倒世界》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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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裡,人們靠著契機擁有無限的可能性;在鏡子的另一面,人們則因自身無限的可能性而打造屬於自己的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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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過某個恐怖視頻之前,我只是個被生父母遺棄的孤兒、一個投資工具;在穿過鏡子後,我才發現,我是個很不一樣的存在。我是被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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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事情都一定有它的起因與目的性,生父母、平行世界、另一個世界的「我的存在」、「鏡遊者」……不知是偶發還是命運操弄而成的各種際遇,我找到了屬於自己的歸屬、加入了名字超可笑行事風格卻凌厲無比的黑幫組織「滷肉飯」,跟隨「臺獨」摧毀「統藝」以及其餘盯著這個國家的組織的各種陰險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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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面追隨組織一面追殺著「另一個自己」的詭異節奏之中,我們要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引發一場腥風血雨的變革,建立此處第一個「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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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大長篇:■顛倒世界(目前主力)■奪心嶼 ■特務第七感 ■當殺手遇上魔法師 ■你...是外星人?!■具現王子 ■米加爾之墜■愛芙洛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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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得開就是轉念透過理解皈依三寶自性三寶本自俱足從增上心、出離心,到菩提心,讓我們幸福自在,感謝一切因緣。 金光明寺住持 覺培法師 ,於2021年9月4 ... ... <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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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光山人間佛教,自利利他, 覺培法師 2021.04.10於佛光山金光明寺開示《法華經》佛學講座,闡述生活快樂自在要義,法身遍滿虛空,見法,即見佛。 ... <看更多>
覺培法師本名 在 佛光山- 【師資介紹】覺培法師現任:人間佛教研究院院長 的推薦與評價
【師資介紹】覺培法師現任:人間佛教研究院院長、金光明寺住持、人間佛教讀書會執行長、南華大學宗研所副教授學歷:阿根廷Buenes Aires 大學建築系、南華大學佛教學 ... ... <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