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以恐嚇與洩漏個資來攻擊別人的商人,大家敢買他們的美容保養商品嗎?
■美的好朋友團隊聲明:呼籲少數直銷商停止恐嚇與洩漏個資行為,抹黑網站與肉搜個人不代表自己沒問題
各位支持我們的朋友,我是 MedPartner 美的好朋友團隊發起人柳林瑋醫師。今天要跟大家報告一件沈重,但卻不得不說明白的事情。
架設這個網站一開始努力的初衷,就是希望傳遞「知識不必是用來掠奪,可以是用來分享和追求共善」,因為資訊的不對等,我希望能夠透過自己所知的醫學知識,盡自己微薄之力,用一般人淺顯易懂的文字,傳遞給民眾正確的醫美、保養觀念,建立一個醫療媒體平台,免費提供民眾提問,並且檢舉不實廠商透過誇大不實的療效與違法廣告,使一般民眾不要容易受到話術矇騙,除了傷害健康也造成荷包失血。當然,我們寫的內容也都一定有憑有據,除了醫學文獻的考證經過醫師審核,內容也與律師進行確認,我們才將證據及資料公開。希望透過破除偽科學以及各種迷思,避免民眾受騙。對內容我們有絕對的信心,大家看過幾篇,就會知道我們的用心。
然而,在之前一連串踢爆多家廠商的話術、試驗以及誇大不實宣傳之後,團隊持續受到許多壓力,但我們仍想辦法在人身安全尚無過度疑慮的狀況下,堅持持續運作。但這次有人直接傳了訊息,內容是我所有個人資料。包含姓名、電話、電子郵件、住家地址,警告意味濃厚。今天出門時,代步工具也遭破壞,但沒掌握直接證據,目前也只可能向警方備案,以確保暫時性的人身安全。特定直銷商群組正在瘋狂轉傳相關資訊,試圖透過起底個人來抹黑整個網站,來證明自己的產品是沒有問題的,而網站揭露的資訊就是錯的。但我迄今還是相信,有良心的直銷商不在少數,這樣的做法不會是所有直銷商都認同的。在人身安全遭受直接威脅的狀況下,以及可能即將面臨特定業者提出的法律訴訟問題,我不得不違背之前「不宣傳個人」的承諾,讓大家知道團隊目前面臨的危機。
我希望散佈個資跟抹黑網站的人能理解,即便我個人做過任何有爭議的事情,也不會證明某直銷商的產品就是沒有疑慮的,就可以不實宣稱療效和違法廣告,這些確切違法的事證,都不會因為你們起底個人而變成合法。或許「擋人財路」真的如同「殺人父母」,但我仍不願在這樣的攻擊下退縮。我的人生沒有退縮過,只有在必須保護對我重要的人與理想時,我會選擇隱忍。我會在保護相關不願曝光的當事人的狀況下,盡力跟大家說明對方指稱的各種傳言實際狀況,以及為什麼我會願意做現在這些事。雖然我從未想過的是,自己出錢出時間,架設一個醫療媒體平台,傳遞自己所學的醫學知識,其他拋磚引玉、累積能量產生更多正向改變,但終究換來不平靜的生活,也將自己和家人置身於危險之中。
我是一個鄉下小孩,高中到台北唸書,之後因為不想增加家中負擔,考入公費的警察大學。那時候很嚮往李昌鈺博士「有一分證據,說一分話」的精神,因此進入警察大學鑑識科學系。大三那年,因為跟某位校外人士發生糾紛,因此學校要求我自動退學,或者勒令退學,待和這位校外人士的糾紛解決之後,再申訴返校。因為考量自動退學的公費賠償問題,我選擇勒令退學。很遺憾地,後來中天新聞在媒體上找了一個人變音,做出各種荒謬不實陳述。至於實際的糾紛,已是十餘年前的事,當事人已成家立業,就不便多說避免打擾。但當時覺得,也許自己應該追求真正的夢想,不要因為經濟考量而退縮,因此在重考班念了四個月的書後,順利考上高雄醫學大學醫學系。
醫學院求學的前幾年,每週大約要花20小時的時間家教,來賺取自己的學費與生活費。那段時間,我了解到自己對於傳播知識的熱情,也藉由家教的收入,讓自己存了一些錢讓我可以不太需要家中幫助念完醫學院。但影響我最大的,是因為加入了台灣醫學生聯合會。我在醫聯會從大一開始,一直到大六,做了六年的幹部。這段時間因為處理與外國醫學生的交流,增加了自己國際的視野,也爭取到一些補助,得以在這段期間,在不花什麼錢的狀況下去夏威夷大學、德國漢堡大學、英國倫敦大學、北京大學等學校參訪或見實習。西方國家的醫學院,實事求是,追求真理的精神,深深影響了我的價值觀。其中夏威夷大學給畢業生的十大期許中的一句 ’’ Be the light in their darkest hours. ‘’ ,「成為他人最黑暗時刻的光」成為我的座右銘。
在升上大五那年,歐盟東擴,因為政府法令漏洞,開始承認波蘭、捷克、斯洛伐克等東歐國家的醫學學歷,導致許多台灣家長花費數百萬元讓孩子在東歐拿學歷,而這些家長有許多是醫界前輩,整個狀況就像一場階級世襲。而當時的政策寬鬆,也等於置國人的健康安全於未知的風險之中。因此醫學生聯合會發起了一場大遊行,我比較憨膽就成了總指揮,要求外國醫事學歷一律認證。但最後在特定立委的杯葛下,經過兩年的奮鬥,始終無法修法成功。這讓我了解到現實政治的黑暗,與不良制度對國家造成的影響有多大。
畢業之後,我在陸軍服醫官役,在眾多阻力下成立了戒菸班,協助許多士官兵戒菸成效良好,因此登上國軍奮鬥雜誌。退伍前剛好發生洪仲丘事件。當下義憤難平,因此就在BBS上發起了後來大家可能聽過的「白衫軍運動」,和一群同志一起修改了違憲十多年的軍事審判法,但也因此意外站上了檯面。隨後因為一連串的後續修法受阻,讓我們更加理解,國家的根本問題在於國會,而我所承接到的政治能量必須透過某種形式發展下去,成為改革的助力。因此於同年底,在幾位前輩的金援下,我們成立獨立媒體「沃草」,努力推動國會監督,倡議透過關心國會來改變社會。因為眾多網友的努力,兩年後的現在國會監督已經成為主流,許多媒體都已經陸續投入國會議事直播的工作,這件事情也意外促成2014年的,國民黨立委張慶忠在三十秒內通過服貿事件,讓我們快速掌握狀況完整報導,成為318國會佔領運動的眾多主要運動團體中的一員。
但沃草的工作,是我30多年人生最大的挫敗。沃草的成立,具有遠大的理想,然而當時的我同時還在台大擔任住院醫師,也從未有過公司管理的經驗,因此從沃草創辦開始,到我離職前,許多行政、人事、財務等等狀況,我都處理得亂七八糟。顧著往前衝的我,把後勤工作搞得一塌糊塗。在公司聘請正職行政之前,財務狀況由我自己處理,為了方便,從一開始公司有不少帳目就在我台大醫院的帳戶中進出,我再憑單據從沃草的公司戶補回。這在許多草創的公司也許很常見,但在一個受到高度關注的獨立媒體,這是一件很嚴重的事。在去年五月底,我自北美台灣人公共事務協會演講回國後,爆發我將公司戶中的兩百萬元,以及沃草先前國會無雙群眾募資相關費用在我個人帳戶的事件。雖然錢根本沒被動用,且相關單據都齊全,而與公司股東討論結果,決定由公司將我解職,等待司法調查。而在隨後的司法調查過程,證明並無款項被私人挪用,因此由檢察官直接簽結。
在沃草正式成立之前,我向沃草的股東募了三十萬元,但後並未直接支出此筆款項,而是與後續個人參與的行動流用。之後遭檢舉涉及侵佔。當時和律師評估,若是堅持到底,可能纏訟一到兩年,有機會爭取無罪判決。但那時已經進入選舉,考量後續選舉可能引起對許多理念相同同志造成的衝擊,加上我並無繼續在檯面上參與政治的打算,因此我們向檢察官認罪換取緩起訴。檢察官見相關金流,應也知無明確犯罪之故意,也同意予以緩起訴。對這件事情我深感懊悔,也負起完整法律責任,包含支付公庫40萬元,與60小時的義診等勞動服務。
而在沃草擔任執行長期間,也顯示我對人事管理上的弱處。一些內部人事爭議,後來我自行檢討,不能單單怪罪員工,我應負起最大責任。只是有離職員工,在那段法律訴訟期間,接連向外爆料,例如說我利用民眾捐款開名車,但其實車是從我個人薪資扣除,以公司名義租用。或將公司之前內部處理不完整的勞健保問題,說成是我個人拿走差額,但在內部調查後,證實其實並非這麼一回事。但無論如何,作為公司的執行長,相關行政責任,我責無旁貸。
個人在當時就已經離開沃草團隊,除了提供內部調查所需相關資料外,再無介入團隊運作。但沃草是由一群非常具理想性的年輕人共同組成的團隊,兩年來為國會的透明化付出許多努力。當時爭議皆應由我承擔,希望大家能夠繼續支持「沃草」、「報導者」這樣的獨立媒體。
當時我也擔任台北市政府公民參與委員會的委員(無給職,只有每次會議出席費 2000 元)。但因事情短時間內無法講清楚,怕給我的老師,同時也是市長添麻煩,因此我立即向市長請辭獲准。因此在沃草期間的狀況,我個人負起完全的行政與法律上的責任,也自此正式退出政治圈。
因為長期投入菸害防制,2015 年初我因不滿菸害防制倡議團體要求課徵「菸稅」而非增加「菸捐」,卻遭國民健康署長阻擋,在臉書怒批時任國民健康署長的邱淑媞,並指國健署堅持推「菸品健康福利捐」是因為菸捐是由國民健康署自行運用,而不像菸稅是由國庫統籌支出,難以監督,會淪為選舉的小金庫,特別是在邱競選宜蘭縣長時,國民健康署突然在宜蘭地區大量投放相關廣告,且都提到邱的名字,且在多名該黨政治人物的活動中,都獲菸捐補助。但邱署長腦羞,因此我被國健署提告侮辱公署;但一年多後,地檢署調查完畢,認為我是針對政策評論,且證據充足,沒有侮辱公署犯意,因而獲不起訴處分。
以上的詳情,在當時事件爆發後,因為不希望因爲自己,而影響許多獻身社運,力拼進入體制內改革的候選人,我並未對外發言。但也因此讓報導都只有負面,沒有我的說法。但今日遭特定人士以抹黑、人身攻擊、洩漏個資、威脅人身安全等方式攻擊,我只能在一年多後的現在選擇說出。
在那段最低迷的時間,多虧許多師長、學長姐、同學、朋友們的支持,讓我繼續在醫療工作上持續精進,也開始學習醫美相關技術,生活漸漸穩定下來。但也在同時,我發現醫美、化妝品、美容產業的種種亂象,已經呈現劣幣逐良幣的態勢,因此期待有一天,我可以用一個新的方式改變它。
在去年底,幾位院長、副院長級退休的老師,以及幾位知名作家、作曲家、牧師等人,有感於醫療崩壞,希望做些事情,增加醫病之間的溝通,降低醫病糾紛的機會,因此成立了一個「醫病平台」的組織,在一群赫赫有名的前輩中,我有幸成為其中最年輕、也最資淺的一員。老師們在報章雜誌上投書,我則另做一些規劃以報答師恩。
因此我開始在 PTT 寫文,希望透過講些真實的狀況,幫助網友理解醫美、保養品、化妝品體系是如何運作,後來得到不少網友支持。因為我還沒有妻小、物質慾望也不高(常常一個月花不到一萬元),因此索性找了兩名優秀的設計師和一名工程師,每個月從自己的收入拿出超過一半,設置了大家看到的這個網站。目標是希望拋磚引玉,找到更多醫師加入書寫。可惜目前大家都太忙,雖有許多醫師加入顧問行列,但書寫的部分還是以我為主,再由多位各科資深醫師一起校閱。我們整理最新最正確的的相關知識,結合多位顧問醫師的臨床經驗,加上設計師的認真製圖,就是大家看到的這些內容。
為了不要重蹈當初行政問題的覆轍,我成立了一間公司作為這個網站的主體,讓它在財務及法律上都有所依據。我也記取以前管理上的失敗,用更進步的方式來落實團隊治理。公司的名字是「雪谷網路有限公司」。「雪谷」是我精神上的導師,日治時期以文化抗日的醫師蔣渭水先生的字。他在我這個年紀,辦了台灣民報,隨後透過知識、文化、理念的傳播,在日本殖民的 1920 年代,掀起了一陣風起雲湧。雖然他的人生短短只有 41 年的時間,我也期許這間公司能像蔣渭水先生一樣,用最正確的知識、以及堅定的信念,傳播我們對產業、對社會的「共善」理念。
這是這十幾年來的我。後來的故事,就是大家這段日子所見到的了。
之前常常會有網友留言一些過譽的讚美。其實我很心虛。因為我知道自己不是這麼好。我就是一個普通人,有各種小奸小惡,只是年輕的熱血理想還未死去,希望在軀體真正死去的當下,如果能證明自己沒有白來這個世界一遭,沒有辜負台灣這塊土地對我的栽培,那便無憾。
接下來對手勢必會用人身安全的威脅,以及對我人格上的謀殺,來抹滅這個團隊這些日子以來的努力。我只能希望這些人,要就衝著我來,不要對我的家人和團隊做出不理性的行為。這個團隊雖不是我一個人,還有多名醫師、設計師、工程師。但我對外負完全責任。也許網友們有些人的政治與信仰認同和我不同,但我只能說,我做出的各種行動與價值選擇,是本著科學與邏輯,和站在弱勢的角度去做出判斷,持續堅持。這一點,自我成年以來,從未變過。看我目前一生所做的一切選擇,你會知道,個人利益從未是我最優先的選項,共善是我信仰的價值。我太清楚自己安穩當個醫生就能過得很好,但如果更努力些,我們也許可以一起成就更好的社會。即便我們可能立場上有些不同,但我相信科學跟邏輯,還有對台灣的愛與認同,會是我們可以溝通的交會點。
提供正確知識,讓知識不再是掠奪,而能分享、共善,這樣的浪漫理想,現在已經讓我自己陷入險境。在我還沒倒下之前,我會繼續用僅有的財力與時間,繼續現在的工作。如果有更有能力、更具理想的人願意加入或接手,期許更多人的努力,可以帶來更多的改變。我會繼續堅持設立的四大目標:
1. 儘可能傳遞正確的醫美、整形、保養相關知識與資訊
2. 揭露市場的黑幕與亂象
3. 傳達我們的醫美、醫療、社會的理念
4. 集結理念與我們相同的人一起努力
誰給你力量,你就聽誰的話,這很無奈,但也很有道理。媒體收廣告主的錢,就難免被影響。我們能堅持至今,就是因為我們拒絕了所有置入邀約,無論金額多高。而我們能夠始終無愧於支持者,正是因為給我們力量的就是看這篇文章的所有你和妳。如果得到足夠的支持,我們會繼續撐下去。如果沒能成功,至少我們自始至終無愧於心。我們會在不背初衷的原則下,努力去取得資源、擴大團隊、發揮更正面的影響力。
最後我想分享一首詩。在高醫求學期間,影響我最大的一首詩。高醫的自由學風,和台灣史上為什麼高醫人會前仆後繼投入改革、捍衛人權,跟阿米巴詩社這個異議性社團有很大的關係:
如果因為你是一位阿米巴社員,有感於四遭的排擠和辱罵而有所畏懼和退縮,則你只是一隻柔軟的懦夫。
如果因為你是一位阿米巴社員,無視於四遭的建議和批評而獨步於天地之間,則你只是一隻麻木的勇夫。
唯有無視於四遭的排擠和辱罵,唯有正視四遭的建議和批評, 你才配和他們去度那阿米巴的生活;阿米巴的生活是原始的、生命的、赤裸的。
阿米巴詩社是選擇挑戰的路線,昨日是篳路藍縷,今日四面楚歌,明日是荊棘坎坷。
我們需要的不是懦夫,也不是勇夫,我們需要懂得哭、懂得笑、懂得跨開步子去尋找生活的智者。
這個世界少有人煙,已是一樁由來已久的事實。
如果你徒是悲憤的在阿米巴詩社裡搖旗吶喊,對不起,請站開去!我們有權利去保護自己的鼓膜使免於震裂。
而阿米巴的社員有其艱鉅的歷史使命:
鑄造自己確實的人格,進而參與這一項「造人」的過程。
(1972年4月28日 阿米巴詩社創刊號)
21歲那年讀完這首詩的我,就已知道,此生我不管在哪,終將度那阿米巴的生活。
無論旁人的喜惡,用科學和邏輯追求真理、關懷弱勢,是我選擇將度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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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dPartner 美的好朋友團隊共同聲明:
團隊關於此人身攻擊事件聲明與回應就到此為止。接下來我們只會對我們產製的內容問題有所回應,一切請依理性與邏輯討論。我們將重整隊伍,繼續未完成的理想。還請所有網友繼續給予支持、肯定或建設性的批判。
詩社競答 在 每天為你讀一首詩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我要問你公理與正義的問題〉◎#洪崇德
── 324 行政院血腥鎮暴有感
我要問你公理與正義的問題
寫在一張蒼白的紙條上頭
簽署系級、學號和真實姓名,
從教室尾端遞經靜坐的學生群
(黑筆帶出紅色的字跡:打擾了
瞌睡、私談以及跨性別,寒流還未過去
密閉的空間內氣壓漸低
一盞未修理的燈明滅不定……)
教授憲法與人權的老教授放下麥克風
和點名簿,數算空乏的座位
滯留學院的人群
下課將轉向別的航站
我要問你公理與正義的問題
若非揭露那就從自我揭露起:學生就讀中文系……
一個不夠規矩的書生,搖擺於文青
與憤青(得過幾個文學獎,直同志
曾參與大埔農民抗議,追隨良知
而非政治正確)這聽來,何其荒謬——
一個文不對題的學生,不務正業、
未知藍綠,專業在中文(或不夠專業)
心懷社會運動,畢業後不考公務員
有沒有 22K?「沒有競爭力。」我也想知道
寫不寫作我的同學都一樣愛國,一樣適用
這句話是議論我或者國家?教授
我想問:是否公民的參與只在投票時有所制裁
一個人既是學生就不需理會公民的責任?
請容我問及一個問題,這關乎
公理與正義:「如何將所學奉獻於社會?」
四年修過的學分從律法到國際視野(熟讀三民主義
分得清 ECFA 和 FTA)經濟學和行政程序談不上專業
對服貿的利弊仍有遲疑(本會期通過否則黨紀處分——)
教授,我想問:外交協議能否先做再評估
我們的公民課程能不能課外實習?
當聲稱不看懶人包的同學拿新聞取代條文
當「你在反什麼」成為口號,教授
我不懂,怎樣的水平才足以參與社會
且不讓知識的有無成為體制下
新的階級和暴力?
親愛的教授,噤聲的自保
法則流淌你同輩人的血液。我仍要問
公理與正義的問題,請帶我從人權課程回歸
歷史:一個書生的筆會不會成為美麗島?
警備總部抓不抓課堂上一張小紙條?像我的父母
你們從不談這些就像三十年前
站在思想警察的目光下,一個比一個純潔,不受汙染、
不談政治,是否讓我們的社會學模型變得完整?
為何此刻我們的血液代替靜坐的人
躺在行政院的廣場上凝結、發黑,
還要沉默的受水柱刷去?
教授,請容我問公理與正義的問題:
假如那晚你在行政院,假如你學無所成
那樣無知、軟弱地面對一個時代
的法律、經濟和國家定位。兩院的分別
其實並不太懂,孤獨和冷漠環伺在側(武裝的部隊和拒馬
拍拍肩膀一句謝謝指教。)
假如渺小的此刻你放棄提問
假如在保安大隊的盾牆裡你發盡所有的聲音──
卻不能占領一個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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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洪崇德,嘉義人,然詩社社員,耕莘青年寫作幹事會成員,淡江大學微光現代詩社創社社長,目前負笈淡江大學中文所,與友人一起經營粉絲專頁:每天為你讀一首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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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提供:小葵
圖像設計:小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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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cendalirit.blogspot.com/2015/03/20150324.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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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賞析
楊牧的〈有人問我公理和正義的問題〉像在詩海裡投下一塊不沈的巨岩。每當潮水湧起,憤懣難平,就有人去看看它,興許便留下了自己的石塊。有感嘆香港現況的〈又有人問我公理和正義的問題〉◎廖偉棠;有緬懷陳文成教授的〈有人教我公理和正義的答案〉◎林欣曄;這首〈我要問你公理與正義的問題〉則是關於去年三月的石塊,那時的餘波仍持續至今,或許你還記得,也或許你忘了;那麼,一週年的此刻,是重新記起那種感覺的好時機。
文字上呼應了楊牧原詩淺白易懂的風格,任何經過那段時間的人都能輕易進入;結構上也呼應楊牧原詩,只是鏡頭轉向學生那側。老教授在講台上如平靜的孤島,繼續講述學理上的憲法與人權——而學生早已陷入了更為切身的危機:三十秒強行過關的黑箱協議、未經妥善的討論與談判亦無視所有反對聲音、以為能用政治權力強行輾過民意的政府,終於被民意狠狠地打臉。這種大敘述說來有種過於簡明的爽快,卻無法還原那時的環境:雜音紛飛、各方論述交雜、真假情報難辨,乃至參與在其中的所有人,也不會是毫無疑慮的。總是有太多的問題,太少的答案⋯⋯那為什麼要跳入洪流、盡力發聲?為什麼不能躲在安全處冷眼旁觀等答案揭曉就好?
因為那就不是還能安穩待著的處境。無數意識形態的激烈衝突化為針刺般的口號,逼得學生們從書桌前跳起,站上了街頭,坐在陰暗小巷裏等候不知何時會來的突襲清場,在結了晨露的塑膠袋上睡睡醒醒——乃至這首詩提到的,324警察的棍棒盾牆與鎮暴水車之前。「沒有競爭力」?競爭力是什麼?又值得為它犧牲到多少生活?如果運動現場一萬人就有一萬種信仰,那麼最大公約數或許就只有一種:為了守護自己所珍愛的某物。勇往直前者、跟隨者、猶豫者乃至妨礙者,或許在這個基準上都沒有分別。
「他單薄的胸膛鼓脹如風爐/一顆心在高溫裡溶化/透明,流動,虛無」楊牧那時刻劃的社運青年印象直到今日依然妥貼。在這首詩裡依舊存在有兩方對抗,而問出的問題將註定沒有回音,因為這首詩裡並不存在有像楊牧詩裡般友善的長者。對於324鎮暴警察使用武力過當,至今還是找不到所謂「少數個案」的施暴警察。怪的是對於抗爭學生倒是找得快又齊全,傳票也都一一直送到府了,也仍會不乏有人對此冷哼說活該、自找。「你在反什麼?」是啊,為當權者辯護是多舒服的事,肯定有好沒壞——只可惜站在拳頭大的一方這種行為實在稱不上什麼智慧。真的。這種事猴子也會。如果說人類發展出了什麼不同於野獸的智慧,那或許就是對於公理與正義的堅持,且不讓這堅持的基準隨著任一方的力量強弱而變動。
這首詩問了很多問題,關於學生的公民責任,關於知識論述的霸權,關於過往威權時代造成的冷眼⋯⋯眾多大哉問,但作者或許不期待有任何一個得到解答。因為行動本身就會是解答——選擇到現場的人們,與選擇遠遠旁觀的人們,不會有比這個更誠實的了。衝到現場的人到底能得到什麼呢?理想的實現?人格的完整?事實上,很可能除了傷口之外什麼也沒有。「假如在保安大隊的盾牆裡你發盡所有的聲音──/卻不能占領一個鏡頭」,社運的高風險不僅是司法追殺,還有所謂的運動傷害——感覺付出被投到海裡,相信的一切都不再真實或無法實現,或者更多敵意的聲音,變成虛無是一種抵抗的有效姿態,卻也是另一種傷害最赤裸的呈現形式。
確實,去除英雄式的大敘述,人入洪流其實就如泥沙入海,投入了所有,可能連撲通一聲也聽不見。但我們不妨把視點拉遠一點吧。一年後的此刻,我們已經知道了若沒有那次運動,某人就會開心地跑去跟對岸領導人手牽手,尋求他想要的歷史定位;而手牽手之後可預見的種種發展,正是那次運動拼命抵抗的力量根源。而它也確實阻止了這條路徑。這是個明確存在的因果,由一群勇敢而脆弱的人一起做到了。並不是什麼都沒留下,總會留下些什麼的。而留下了什麼,就會決定我們將會活在怎樣的一個國家吧。去年燃起的那道火焰,仍是我能深深以身為這塊土地上的人民自豪的重要原因。沒有火焰能燒到永遠,但它能被延續,只要我們依舊記得;只要我們不只記得,還帶著它繼續走下去,那些好的、壞的、複雜難解的,關於公理與正義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