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短篇小說 ＃窒息 ＃上篇
呼吸不到氧氣，全身好熱。
「你還好嗎？要不先回總部，這邊由我來跟監。」
每當他靠近我，胸口就有一股吐不出的氣息，那使我無法吸進任何氧氣。
二週前，我奉命摘除毒物學院不慎遺漏的有毒藍花。當時，我著有完善的防毒配備，也依照專業程序進行拆除，卻在進行分解中聞到了花粉香味。
事發之後身體並無任何病狀反應，唯獨「他」接近時我會感到窒息。
——此花的花語叫做「為愛窒息」，據說只要接近喜歡的人，便會呼吸不到氧氣，執意和最愛的人相戀，最終會因為窒息而死。
為防止我中了有潛伏期的病症，我主動向毒物學院詢問有關此植物的相關資訊。
為了在執勤任務時發揮正常實力，我與他保持距離。
很難想像我會從熄火的壁爐中大吸一口充滿灰塵的空氣，那是我心裡難以接受對他的感情，以及身體太慢保持距離，以求生本能做出不理想的行徑。
也多虧了這口氣與距離讓我能重獲呼吸。
我阻止了想來關切我的他。
「你留在原地繼續監視，四十分鐘換人。」
上級調派了足足小了我八歲的威廉成為我的搭當，原以為我被上級釘上受到刻意刁難，威廉卻以敏銳的直覺天性在一週內破案。
超過一百零六條的分支選題，威廉都以直覺突破到最正確且唯一的解答，甚至連毫無頭緒的問答題都能精確找出答案，是組裡刊稱為超能力直覺者。
起初，我為他宛如讀心術的直覺能力感到可恥。靠直覺的意思，就是將命運交給幸運之神，我從不相信人能幸運一輩子。
我的想法很快就被接連的案例給否定。不管是拆除炸藥、掌握通緝犯的藏身之處甚至是密碼，威廉都能快速找出答案。我從鄙視他、對他的直覺感興趣以及他總能即時援救我，到最後懷疑他喜歡上我。
可從沒想過是我愛上他啊！
「你會氣喘嗎？」威廉喃喃自語著。
我喜歡親上火線的刺激感，如果被太多人知道我會有失常狀態，可能會丟失這份工作，於是我違背良心地以「因為你太靠近，我覺得噁心」為由，含糊帶過了我的窒息。
只聽見威廉輕嘆了氣，頗具無奈地表示：「我知道前輩一直很不喜歡我，我很抱歉讓您跟我分在同一組。此次任務結束，就請前輩提出『我不適任』，好讓前輩能重新更換搭當。」
我瞪著可能誤會什麼的他，一開始的確有點妒忌他的天資而產生敵意，但約莫從去年他和組員們給我驚喜幫我慶生之後，我便期待每次與他出任務的時候，一直等他向我告白……
原來我這麼表裡不一嗎？
「前輩，106有動靜了。」
我就像要潛入大海前深吸了口氣，走近他。
監視中的套房根本沒有任何動靜，燈依然暗著，也未有任何風吹草動。
正當我以為他的直覺失效時，被稱為106的通緝犯竟然從防火巷出現。
我們趕緊進到廢棄屋旁的租用轎車，我強迫他坐在副駕駛座。
這段距離尚可以吸到一些氧氣，我對窗口吸了大口氣，就像吸足了氧氣繼續潛水。
目標物就近在咫尺，如果這次失敗了，提高警覺的通緝犯會便得更棘手，對方可是連續綁架案的重大罪犯，與對方接觸的被害者皆人間蒸發。
上一組能如此接近對方已經是五年前。
眼看106騎乘的重機就在眼前，我改用自動駕駛，抽出手槍，探出車窗，威廉捉住了我的手，我就像被人從後方突然壓入水中，呼吸不到氧氣一樣地瞪大雙眼，聽著他說：「前輩小心。」從旁邊操控著方向盤。
106通緝犯突然將重機用力甩向分隔島，直接衝撞反向車道的行車，與我們交錯。
我完全感受不到疼痛，拳頭大的黑色火球從車窗掃過我的右耳，耳輪上方瞬間被削掉一塊，沒看到殘缺的肉塊，直接被球體吸到了某個空間。
被害者也是被相同手法殺死的嗎？
我被威廉拉回車內，在前方迴轉道用力甩尾，油門踩到最底，想補回被拉開的距離。
這回換威廉探出車窗，槍口瞄準那台飆速在交流道上的重機。
既然被通緝犯發現我們的行蹤，我便開啟警鈴聲，在車道中飛快蛇行追捕對方。
威廉對106騎乘的重機車輪連續開了幾槍，對方卻依然加速行駛，我們以為對方在做最後掙扎，106的目標卻是讓裝載砂石的連結車箱橫向傾倒。砰的一聲巨響，擋風玻璃被瀰漫的砂石遮住視野，我趕緊打轉方向盤，車子開上分隔島，利用草皮的阻力減緩車速，直到撞上路燈才避免與連結車對撞的意外。
轎車一熄火，威廉馬上下車追捕。
我看著他的背影，明知道碰到他會無法呼吸，卻因為腦中閃現的那個畫面——威廉會被106殺死的畫面——而制止了他。
「不要追了！」
「為什麼？這次是通緝以來最近一次機會，要是放棄的話，有可能再也追捕不到，106的能力……」
「我知道！我有看到他宛如黑洞的特殊能力！就因為知道被他那個黑團打到會人間蒸發，我才不想冒然追捕。」
我痛苦地屏著呼吸說話，讓威廉佇立在已經被打亂交通的交流道中央，讓他看見被波及的路人和撞毀的路燈柵欄。他看了看周圍，此時的106已經走往橋下，往更狹窄的巷道前進，那裡是住宅區。他咬牙轉向我，以為他要繼續和我爭執，他卻摸向我缺了一角而淌出鮮血的右耳。
「我知道了，我會聯絡相關單位把這段道路恢復正常，您先就醫吧。」
＊
最終，讓106逃走的我們被降了一級，但A+以上的組員仍可以和S+的組員參與慶功宴。
在能容納二十人的長桌，我選擇了離威廉最遠的斜對角，只為了呼吸。
慶功宴聚集各地的優秀組員，有許多人是第一次看到擁有直覺超能力的威廉，不難理解大家會想聚在他身邊，把他當作生日派對中的主角，搶著和他拍照的各式發展。
我則默默坐在角落，拿取服務生遞來的金菲士。在挪動目光的剎挪間，威廉正看向我，卻與我四目相接時撇開視線。
接近所愛的人就會窒息，我至今仍無法接受自己得了這個病。但我必須要正視這個問題，如果又像106，在值勤時不慎讓犯人逃走，這個犯人又持續犯罪的話，會有更多無辜的百姓遭受牽連。
在慶功宴接近尾聲，我向上級提出調派到外地的要求。
看著被人群圍繞的威廉，我無法說出：因為我愛上你，才主動離你遠去。
我什麼都沒說，交待完對未來的規劃後，我離開了被警政包場的酒吧。
（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有下篇，很隨筆的短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