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和好年冬 ◎詹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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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蝴蝶,黃蝴蝶,
在菜園遊蕩。
絲絲的稀光,
隨蝶翅上下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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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田園風光,
這彩色的波浪。
彷彿春在喧嚷,
彷彿春波蕩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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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不是,這已不是「美」,
這是農家的災難。
蝴蝶下蛋在菜葉,
白菜甘藍要遭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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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五天噴一回,
為了殺虫日夜忙。
吊絲蟲的「天威」,
使菜心菜面成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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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放學補蝴蝶;
看見蟲兒用手捏。
人力不足的農家,
不得不用好年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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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生態自然,
不捕捉蝴蝶?
為了生產,
連蛋都要消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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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蔬菜白又胖,
為了消費者的肚囊,
為了短視的中間商,
不得不用好年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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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蝴蝶,黃蝴蝶,
在菜園遊蕩。
好年冬,好年冬,
殘毒在血液裏汙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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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每年春夏,全國菜葉類都會被吊絲蟲嚴重侵害,平均三天五天要噴一次農藥,有些缺德的農民,為了省時省力,用含劇毒,殘留時間長的好年冬對付吊絲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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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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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澈,本名詹朝立(1954年10月3日-)彰化縣溪州鄉人。曾擔任《草根》、《春風》等詩刊同仁,曾任《夏潮》雜誌主編、《春風》雜誌發行人、臺灣藝文作家協會理事長。
他長年從事農權運動,曾任台灣農民聯盟副主席、農漁會自救會辦公室主任,於2002年1123與農共生大遊行時擔任總指揮。著有詩集《西瓜寮詩輯》、《海浪和河流的隊伍》及報導文學作品《天黑黑嘜落雨:十二萬農漁民大遊行傳真》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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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 #林宇軒 @number053 賞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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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詩以八節四聯句形式完成,口語而易於閱讀。在詩作的前兩節中,詩人呈現出一幅自然生態具有豐沛生命力的景象,而這種氛圍持續到了第三節詩人直言這「不是美」,「這是農家的災難」時方急轉直下。這些在一般民眾眼裡看似美麗的蝴蝶,對以作物為生的農家來說,卻換了一個角色,成為一種不得不消滅的害蟲,詩作情節的張力於是在此顯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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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三到第七節中,詩人以農家的角度進行紀錄,寫下他們是如何面對害蟲以及用什麼方法處理,生動且詳細。這些近似紀實方式的寫作手法到了最後一節,終於回到一開始「白蝴蝶,黃蝴蝶」的視角為他們發聲;農藥「好年冬」的雙關讓整個社會現實更顯得諷刺。面對這些不得不,詩人在作品最後為這些美麗卻無法說話、乃至無法決定自己生命的蝴蝶,譜寫出牠們的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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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這種批判性的議題,詩人選擇以類似童謠或順口溜的方式書寫,除了降低閱讀門檻,更使得詩句便於記憶與傳誦。其中,在開頭所使用的ㄤ韻隨著詩行的進行,也變得越來越紛雜,這種形式結合內容的隱喻或許正預視了農家的困境:不是你被毒死,就是我被餓死。詩人真切而深刻地寫出了農家的苦衷,同時映照出蝴蝶的慘況,可以說是一首帶有社會性的生態小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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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編:泱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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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態詩 #詹澈 #農民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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諷刺寫作手法 在 每天為你讀一首詩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大雪山林場 ◎劉克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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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聽到了藪眉的鳴叫
劃破殘留的林場
清亮,深遠
夾雜著,透明和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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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進入森林時
才會鉅細靡遺的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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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止是一隻鳥的生態習性
一種生命跟宇宙的對話
還有持續警示的吶喊
甚至是,森林最後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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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滿懷愧疚地進去
站在一片空曠的林心
瞭望著荒廢的伐木現場
試圖憑弔那些仍殘留在地底的根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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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死了
以屠殺很久之後的死去
繼續在現場腐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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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現場,在旅人的歡笑中
繼續被忽視
被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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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山林場,戰後早期台灣林場之一,完全使用林道運輸,改變了以往鐵路、索道為主的運輸型態。林業沒落後,轉型為現今的森林遊樂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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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劉克襄,生態系自然人。日行性,習於晨間慢跑。棲息於台北或台中,喜出沒於山徑、鄉鎮、菜市場。勇於嚐百草,知覺敏銳。擅長在城市感受自然端倪,在日常發掘溫情興致。寫作不輟,熱衷繪圖。現職中央通訊社董事長,窗口鳥友為麻雀、斑鳩和八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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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 @number053 賞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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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然寫作的成就太高了,以致於我們時常會忘了他是詩人出身。」唐捐在臺大現代詩課堂上,曾對劉克襄有如此評論。劉克襄在現代詩的寫作上,除了我們先前賞析過的政治詩,在生態方面更是有著他獨特的眼界。這首詩出自於2006年出版的詩集《巡山》,是劉克襄在投身自然書寫後,回頭關照現代詩的具體實踐,在語言的力道上較他前期的生態詩舒緩。從作品來探悉,屬於臺灣特有種的黃胸藪眉在這首詩中,成了為森林發聲的主體;而這種「發聲」是憑藉著我「一個人進入森林」才「鉅細靡遺地聽見」。在劉克襄筆下,這裡的森林是只有他一個人所看見、聽見的,他把感官給全數交給了自然,感受這些最原始、真誠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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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期在政治局勢與社會安全的考量下,政府為了避免共匪、叛亂犯窩藏山區,所以延續《戒嚴法》的《國家安全法》規定:登山必須申請入山證。這種「封山」的舊習即便民主化之後都仍然存在,國家公園或林務局動輒以淨山、路況差等名義禁止民眾入山,一封就是十多年。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山林」也幾乎成為專門供給木材的區域,人與自然的連結僅止於經濟上的剝削。「那不止是一隻鳥的生態習性/一種生命跟宇宙的對話/還有持續警示的吶喊/甚至是,森林最後的呻吟」這節中,劉克襄藉著藪眉的叫聲來引入他想要呈示的主題,並藉由轉化修辭的擬人手法書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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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而易見地,這個「持續警示」是給予濫伐山林的人類。從詩題「大雪山林場」切入,這座位於臺中的林場戰後開始被開採,在臺灣林業沒落後轉型為如今的「大雪山國家森林遊樂區」。也因此,劉克襄「站在一片空曠的林心」時才會「滿懷歉疚」,憑弔那些過往人類對自然做過不堪的歷史,而如今「它們死了」——或者說早已死去,並「以屠殺很久之後的死去/繼續在現場腐壞」。劉克襄寫出了如此的場景並營造出人類生命消逝的氛圍:「屠殺」、「死了」、「憑弔」等詞,更進一步地拉近了人類與自然生態的距離——沒有誰比較高級,沒有誰有權力屠殺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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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人類的歷史演進來觀察,1949年頒布的戒嚴令明訂集會結社、入山和圖資皆受管制,普通民眾的途徑只剩透過山岳協會、救國團這類特許組織,才能從事登山活動;1968年後,警備總部和林務局逐漸放寬山地管制,最終於2001年取消了高山嚮導證制度和至少3人的機關/團體申請要求,讓登山真正地成為了全民運動。在這首詩中,雖然沒有明確提及運動性質的「登山」,但卻從「林場」的定位為讀者帶來時間與空間性的延伸思考——不只是從單純山林生態被砍伐的角度,更從人類歷史共業的角度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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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克襄在現代詩中除了書寫政治記憶、為社會歷史的正義發聲,同時也關注自然生態的處境,可以說很全面地對於世界的事物懷有一份愛與關懷。這首詩最後一節文句跨節的跳接「在現場,在旅人的歡笑中/繼續被忽視/被遺忘」顯示出這段被「屠殺」而後「腐爛」的悲劇,在「國家森林遊樂區」之名下,成為一個「歡笑的場合」,林木的死亡在人類無視的情緒下,顯現出極大的張力。劉克襄在抒情中結合一條清楚的敘事線,同時以多種層次的諷刺,對於人類的健忘予以深層的譴責。森林對於我們究竟是什麼?對於一個「生態系」,我們應該如何定位並看待?無論是對於過去發生的歷史或是無法逃避的未來,這都是我們必須直面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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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編:李昱賢 IG:https://www.instagram.com/ahhsien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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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態詩 #劉克襄 #巡山 #大雪山 #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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