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古典音樂會要介紹貝多芬第六號交響曲『田園』
一八0八年,三十八歲的貝多芬瘋狂地創作,瘋狂地發表。
那年年底,他開了一場音樂會,全場都是他的作品,
而且全場都是新寫成的作品。
在同一場音樂會上,首演了第五號交響曲和第六號交響曲,
還有第四號鋼琴協奏曲,
以及可以視為第九號交響曲前身的「合唱幻想曲」。
真難想像如果有幸參與聆聽那樣一場音樂會,會是怎樣的感覺?
新鮮雄渾處處創意的音樂,排山倒海而來,讓人喘不過氣來,
更讓人如何在兩三個小時內消化得了這麼多音樂史上的經典?
什麼樣的天才,有辦法同時撰寫同時發表第五號『命運』交響曲,
和第六號『田園』交響曲呢?這兩首作品如此不同!
在貝多芬的交響曲中,『田園』算是個怪胎吧!
這是唯一分成五個樂章的貝多芬交響曲,
這是唯一每個樂章都加上標題的貝多芬交響曲。
而且每個樂章的標題都充滿詩意,
第一樂章是「到達鄉間而被喚醒的快樂感受」,
第二樂章「溪邊的景緻」,第三樂章「鄉人們的歡悅聚會」,
第四樂章「狂風暴雨」,到第五樂章
「牧羊人之歌──暴風雨後快樂與感恩的情緒」。
這種直接對號入座的寫意手法,古典時期罕見,要到三十年後,
李斯特創造的「交響詩」中,才獲得進一步發揚光大。
在貝多芬的九首交響曲中,『田園』只比夾在七號和九號中間,
經常被忽略的八號交響曲長一點點,
比所有其他交響曲都要來得精簡小巧。
八號交響曲因為長度短,規模不夠,很少被演奏,然而奇怪地,
同樣屬於短篇作品的『田園』非但沒有相同的命運,
反而還是貝多芬交響曲中,最常演奏最常錄音的。
造成如此對比,一個原因應該在,『田園』站在結實的小品架構上,
雖短卻不會讓聽者感到不足。
除了『田園』以外,貝多芬其他的交響曲幾乎都是用「衝突」形式來組構的。
主題與主題間迴旋捲紐著,從單純的對話,慢慢升高其緊張程度,
終至進入一種暴力對峙的狀態,然後才逐步鬆解,
新的主體以昂揚的姿態統合也平息了原本的衝突。
這是貝多芬交響曲最大的新創,也是貝多芬帶給聽音樂的人,
最新最奇特的感受。 貝多芬的這種手法,注定了他的交響曲短不了。
那正反合的辯證,需要一定的過程,來回鋪陳,
層層升高,在聽眾心中哄抬出強烈的激動。
規模不夠,沒有音量上的氣派,行不通;長度不夠,
沒有依迴形式上的氣派,一樣行不通。
第八號交響曲,壞就壞在樂思感覺沒有足夠的延展。
『田園』卻不是這樣寫的。
『田園』的第四樂章,表面上聽來,最像其他交響曲會有的激動衝突,
然而那樣的衝突音樂在這裡,明確地寫明是用來刻畫狂風暴雨的,
老子說:「暴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
我們本來就不該期待狂風暴風應該有很多轉折變化不是嗎?
倏忽而來,又倏忽而去,只有一個衝突高潮就夠了。
『田園』的結構,就是這整首曲子的起點。
早在一八0二年,貝多芬在筆記本上記下一小段音樂靈感,
旁邊寫著:「溪澗的低語,溪水越深處,聲響越深。」是了,
整首曲子就是單純地從一個城市居民抵達鄉間,
聽到溪澗水流潺潺泠泠,那聽覺中同時夾入了多少其他感官感動,
這樣建立起來的。
這裡沒有衝突,沒有複雜堆疊的和聲試驗,
只有真誠想讓大自然聲響以人的音樂重現的謙虛用意。
寫『田園』,貝多芬也放棄了自己從第三號交響曲以來新創的方法,
回頭向老師海頓致意學習。
貝多芬學的,不是海頓的交響曲,那對他太簡單了。
他學的是海頓的宗教連篇歌曲集,
海頓的『創世紀』和『四季』這兩部大型作品,
十九世紀開端在歐洲大流行。
光是貝多芬所在的維也納,每年這兩部作品至少要各演出兩三次。
貝多芬明顯地從海頓如何以音樂進行對於大自然景色的描述,
以及季節變化細膩色澤的揣摩,得到了許多靈感。
貝多芬從來不是一個容易被自然或超自然力量感動的人,
他畢生真正的興趣在於人,尤其是人與自然或超自然力量的奮鬥。
只有在『田園』的靈光閃爍片刻,
他記得了自己走在鄉間溪澗邊的領悟,
剛好又有海頓的傑作在眼前耳邊提供音樂工具,
貝多芬才得以一邊寫『命運』的同時,
一邊為後世留下了再美不過,再容易理解不過的精采音樂詩篇。
(以上文章取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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