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評】《藍色恐懼：數位修復版》Perfect Blue | ★★★★☆
誰有權力劃定道德的界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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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到今敏，他的首部動畫長片作品《藍色恐懼》，絕對是人生必看的重要經典：它道盡了人生百態，人類構築的社會是多麼冷漠無情；相信在不同的人生階段欣賞這部電影，都會有不同的感受。
《千年女優》是我入門今敏的作品：他在透過記者採訪一位資深女星的過程，帶出了日本影視業在戰後的復甦與發展，同時也透過女星的自白，追求愛情的心路歷程，側寫了日本女權意識抬頭的演進。今敏令人驚艷無比的剪輯手法，天衣無縫的轉場編排，一幕幕極具張力和震撼力的畫面，讓人清楚感受到時間的流逝，劇中角色的心境變化；那是一種非常飽滿、幸福的滋味。
《藍色恐懼》則是我入門今敏的第二部作品，特別是再看完《千年女優》後的落差感，從天堂墮入地獄般地難受；令我驚訝的是，今敏在《千年女優》之中細膩的敘事口吻，同樣套用到《藍色恐懼》中卻顯得赤裸又寫實；另類說明了有關「人」最私密的告白，攤在陽光下供大眾檢視，會是一件非常殘酷的事。
換句話說，今敏一貫的口吻、一貫的畫風、一貫的節奏，卻在不同的故事調性與探討的議題上，做出截然不同且深刻的感受。
《藍色恐懼》的故事，描述一位原本是偶像歌手的未麻，在經紀人的安排之下轉型成為演員；為了製造話題，經紀人透過不同手段與電視台溝通，甚至要求演出的編劇能夠安排更「驚世駭俗」的劇情，要求拍攝寫真集的攝影師能夠拍出更「挑戰道德」的照片，讓未麻不知所措。隨著工作量增加，難以負荷的壓力也伴隨而來種種無法解釋的異象，還有令人感到不安的連續謀殺案，未麻也在網路上發現了一個冒用未麻本人名義發布的網站，讓未麻走向崩潰邊緣。
劇情就這樣一步步地退縮未麻的道德底線與原則，讓觀眾感受到坐立不安又越陷越深的恐懼；特別是片中關鍵的「強暴戲」，加上殘忍的兇殺案互相交錯，「現實」與「虛幻」之間的界線也開始逐漸模糊，順勢拋出了一個問題：「何謂現實？何謂虛假？」
我們試著想像《藍色恐懼》所設定的1998年，網路剛流行、人們頻繁使用電視媒體接收資訊的年代；許多生活上的細節逐漸受到資訊產品的爆炸性發展，而出現了不少變化。那就更甭提如今2020年，手機普及、社群網絡發達的時代，我們有因為這些生活上的便利，而有所進步嗎？當虛擬的網路世界充斥在我們的生活各個角落，我們又怎麼明確地分辨是真是假？
當未麻透過電視劇展現自我的同時，也另類地透過攝影機鏡頭，提供給大眾最赤裸的檢視機會；對照到今天人人可能是網紅的年代，那個窺探公眾人物的隱私界線該如何拿捏？我想，經過這些年的演化，界線一直往鏡頭下的人物方進攻，似乎沒有辦法防守。
「公眾人物，就該要有自覺」，是啊，這句話時常掛在一般大眾的嘴邊；但什麼才叫做「公眾人物」？沒有一個人能在明確的時間點告訴你，「你就是一個公眾人物」；那些大眾認為的「應該」與「不應該」，只能操控在大眾輿論手上；那種活在他人掌聲、毀也在他人嘴上的生活，要說演藝圈病態？要說公眾人物就該受到公審？這不也是大眾先捧、造神後，再將之推倒、摧毀的嗎？說起來諷刺、可悲、無奈啊！
電影中段劇情將虛實交錯剪輯，描繪了未麻參與電視劇演出已分不清現實虛幻；一連串的影像彙整出「打破界線」的具像化表現，我想是所有觀眾印象最深的地方。進展到結局，神來一筆的巧妙收尾，端看觀眾們不同的人生經歷，而有不同解釋；而我個人傾向未麻在這一連串的震撼教育，昇華到另一個成熟的樣貌：「我，是真的唷。」當他有自信地走出病院，我想她學到了成為演員的第一堂課：如何將自己抽離角色，和分辨現實。
正如同《全面啟動》的陀螺分辨虛實，陀螺「圖騰」只是一個象徵，代表著每個人對自己生活在公與私之間的拿捏；這段學習的過程，在《藍色恐懼》中看到了留美和未麻兩個截然不同的結果，但我們又怎能用悲劇結果來評斷一個人的好與壞呢？
每個人都有過崩潰、壞掉的時刻，也有過風光、榮耀的巔峰；《藍色恐懼》讓我們看到了一個人逐漸被推向崩壞邊緣的歷程，也看到了人在承受莫大壓力、面對無法預測的未知，所引發的焦慮、不安、恐懼。藍色代表著「憂鬱」，「恐懼」說明了未知、無法掌握的不安全感，不論是「Perfect Blue」還是「藍色恐懼」，這取名絕妙無比，道破了無法言語的憂鬱而致的情緒風暴。
正當觀眾們解析劇中留美和未麻兩人的彼此消長、變化，最終那場將情緒推向最高潮的的追逐戲，我們是否也是用另一種方式，用我們自己的觀點去檢視著他人的人生？劇情所提及的人格分裂也好，角色經過時間的萃煉出現解離也罷：我看到的則是這個社會本來就是有人能夠成功，有人努力過後總是失敗。而大眾也只看到成功、變紅的那面，又有誰在意那些回到家後那種完全無法逃離不安的恐懼呢？
而又有誰能夠有權力去劃定名為「道德」的界線呢？
相信《藍色恐懼》帶給我們的絕對不只是今敏精彩的敘事技巧，而是他對這個被資本、階級、輿論所控制的社會提出的大哉問：界線並非是界定黑與白，而是界定一個人的行為，是否被大眾能夠接受的行為罷了。「我，是真的唷。」什麼才是真的？也許，你認為的真就是真，沒人能夠打破或推翻，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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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色恐懼：數位修復版》Perfect Blue
台灣上映日期：2020-0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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