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俠義風骨阿富汗,生活可以平靜下來嗎? | 盧斯達 | 立場新聞】
塔利班重新奪取阿富汗,一名戰地記者感觸良多。自然先要批判西方國家扶植的北方聯盟亦相當殘暴、貪腐,即使內戰再燃,「但一般阿富汗人卻認為,不用面對北方聯盟統治期間的姦淫擄掠,兵荒馬亂,至少生活可以平靜下來,有一種久違的安全感。」新成立的阿富汗酋長國如果用這種邏輯去搞公關就很妙,好向國內外表示阿富汗重新出發,迎來重定繁榮。人民接受酋長國安排的訪問時,表示「感覺良好」、「我們最幸福」、「已經恢復正常」,而進食瀨尿牛丸之後,連成績都變好了。
但阿富汗變天之後,恐怕食瀨尿牛丸也不會成績好,因為連讀書的機會也相當少。
The National 消息指,塔利班攻入首都之後,已經開始強娶 13 歲少女,有年輕女兒的家庭要漏夜逃走。有聖戰士在各地清真寺公告,命令所有人都要「申報」家中有多少個女人。塔利班所到之處,女人的待遇也一夜變天,現在需要包頭而且有男人陪同才可以外出。阿富汗一些產業的女員工,也已經被勒令回家,不准工作。
基於美國佔領之前阿富汗已經受過塔利班神權統治,女人待遇基本可以預料到。女人讀書都好大罪。巴基斯坦也有人成立了塔利班組織,於是巴基斯坦部份人口也要面對塔利班統治和那一種法律。2014 年,諾貝爾和平獎頒給了巴基斯坦小學生馬拉拉。馬拉拉因為在家鄉發聲反對塔利班禁止女孩上學,遭報復槍擊,聖戰子彈打入頭部。馬拉拉在祖國做手術治療之後,又去了英國繼續治療,這才幸好撿回性命。
究竟獲得平靜和安全感的「一般阿富汗人」是甚麼阿富汗人?阿富汗女人是不是「一般阿富汗人」?這位滿懷感概的女士,反美還是排行最頭,忘記了物傷其類的本能,第一感嘆似乎未想到中東女人的命運。
在敘利亞的伊斯蘭國,還會直接推基佬落樓處死,拍成處決影片。在伊斯蘭國的佔領區,的確有很多地方經歷了無政府狀態到有政府狀態,與外界印象不同,聖戰士在那裡了建立精密有效的稅收、生產和統治,但他們的恐怖統治也變得更有組織力。這一刻就算有「平靜」,恐怕也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可能之後有慘叫聲都傳不出來,鎖國了,mute 了聲。可能有人覺得自己入到去才是正經,就是對外開放,互相溝通,但途中人民的奇觀式慘狀也可以成為好材料,到時又是表達人文關懷的素材。
當你養一頭貓久了,牠每次抬起尾巴你都知道裡面的小心思,雖然反過來說亦是一樣。美軍匆忙撤走的畫面,對全球反美人士和競爭國家都似乎是喜事,因為這可能說明了帝國主義是紙老虎,美軍也仆倒在帝國的墳場。但阿富汗對美國的價值沒有高到美國要繼續接濟,是很多年前已經決定的吧,當然拜登政府具體上為甚麼要搞到這樣,是力有不逮,還是根本 don’t care?阿富汗現在的人間悲劇,是大國政治的無情一幕。看來美軍早就把人力、情報和錢都移到了東方,於是拜登才剛說到情況沒有問題,幾日之間連首都也投降了。整個阿富汗的西式民主建國實驗,因為美方選擇「節約預算」而遭火速放棄。
美國進入阿富汗二十年,對習慣和開始信奉西式人權觀念的(可能是少數)該國人來說,命運充滿殘暴和嘲諷。我想像那些十幾至三十歲幾的阿富汗青年一代,可能是他們的父輩祖輩經歷過神學士統治,他們長大了,又輪到神學士再度回歸,大地上又有一套全新的生殺法則。對於任何人來說,一時要你信資本主義,一時要你信社會主義,錯亂和痛苦極了。如果那些年輕人相信神權那一套,那現在就喜迎了,但習慣了美國來臨之後的那個阿富汗,就會很痛苦。
這其實都不太難以想像。在大海或高山的另一邊,中南半島、日本、韓國、南海諸國,包括香港,都籠罩在英美輸出的後二戰秩序,西方文化、制度、器物和意識早就進駐。以前我們學到那套是學英文、出國讀書或移民,就是提升了層次,因為這些行為幫助第三世界人口擠進文明中心、文明上遊。越南人在法殖時,學法文就好有用。中國以前都有一些人學俄語,因為在困難時期會跟蘇聯經商。在很多地方,學英文肯定有助出人頭地、貧脫貧窮。以前江澤民跟華萊士談笑風生,也要說幾句英文證明自己有國際感。現在你不卻容易找到補習英文的機會,你的世界觀面對晴天霹靂的巨變。
曾有網友提起「Cargo cult」(貨物崇拜)的歷史,說二戰期間美軍曾經在一些太平洋小島部署軍備,土著看見戰艦和美軍,以為遇到神,於是開始敬拜外星人以求風調雨順。土人以為「天人」會帶領他們進入魔法和文明的新時代,但有一天二戰打完了,美軍飛走,土人們見不到活神的面,只好將神跡流傳下去,繼續敬拜美軍留下的設施、裝備甚至美國國旗。在土人角度而言,「天人」從來不到凡間,還是到過一次比較殘忍?上天有好生之德,一場無意的降雨可能令很多新物種茁壯成長,但雨就這麼下一次,新物種又十分自然地煙滅無跡。
今晚美國國務卿才說阿富汗政府軍要重振士氣,翌日就連首都的飛龍兵也聞風而降。就是這樣的狀態。他鐵了心要撤走,顧不上被視為敗軍之將、承擔「阿富汗戰爭徹底失敗」的責任,也要執行到底。美國有多大決心結束阿富汗這盤蝕本生意,同時也是顯示她有多大決心進行「戰略轉移」。
雖然政權無論在哪一方手中,很多阿富汗人還是一樣要依靠種鴉片來開飯。據路透社報道,美國阿富汗重建特別督察長辦公室(SIGAR)曾在 2018年發表報告,指美國雖然在 2000 年代撥款超過 86 億美元試圖減少阿富汗的鴉片生產和貿易,但禁之不絕,阿富汗鴉片產量從 2002 年的 3,400 噸,增加到 2017 年的 9,000 噸,這還只是在美國「任內」的數字。這可能都側面展示了美國對阿富汗的控制有多鬆散,有很多勢力在美國的禁毒政策之下繼續賺了大錢,這些錢肯定不會不用在軍火之上。美軍在那裡二十年,現在如此,證明那裡的「地方勢力」隱藏地活得好好的。
有人問點解會搞成咁。用最簡單的表達方式來說:這一方面是因為美國無心戀戰,另一方面是因為大部份「現代文明」都低估神學士深入到每一個鄉村的組織力、那一套在千萬人口中的意識形態權威,以及長老對教法和日常事務的解釋力。人心向背,就像美國多支持那時的中華民國,還是迅速瓦解。有人會固執認為可以分開「阿富汗人」和阿富汗神權意識形態,或者認為經濟發展起來之後,阿富汗聖戰士就不會再有平民支持。可惜經濟就沒有搞好,政府很爛,神學士政權都變了這一刻的 lesser evil,而新世界的人已經認不得古老的宗教,低估了人們「信仰」的組織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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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阿富汗變天之後,恐怕食瀨尿牛丸也不會成績好,因為連讀書的機會也相當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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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於美國佔領之前阿富汗已經受過塔利班神權統治,女人待遇基本可以預料到。女人讀書都好大罪。巴基斯坦也有人成立了塔利班組織,於是巴基斯坦部份人口也要面對塔利班統治和那一種法律。2014 年,諾貝爾和平獎頒給了巴基斯坦小學生馬拉拉。馬拉拉因為在家鄉發聲反對塔利班禁止女孩上學,遭報復槍擊,聖戰子彈打入頭部。馬拉拉在祖國做手術治療之後,又去了英國繼續治療,這才幸好撿回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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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敘利亞的伊斯蘭國,還會直接推基佬落樓處死,拍成處決影片。在伊斯蘭國的佔領區,的確有很多地方經歷了無政府狀態到有政府狀態,與外界印象不同,聖戰士在那裡了建立精密有效的稅收、生產和統治,但他們的恐怖統治也變得更有組織力。這一刻就算有「平靜」,恐怕也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可能之後有慘叫聲都傳不出來,鎖國了,mute 了聲。可能有人覺得自己入到去才是正經,就是對外開放,互相溝通,但途中人民的奇觀式慘狀也可以成為好材料,到時又是表達人文關懷的素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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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進入阿富汗二十年,對習慣和開始信奉西式人權觀念的(可能是少數)該國人來說,命運充滿殘暴和嘲諷。我想像那些十幾至三十歲幾的阿富汗青年一代,可能是他們的父輩祖輩經歷過神學士統治,他們長大了,又輪到神學士再度回歸,大地上又有一套全新的生殺法則。對於任何人來說,一時要你信資本主義,一時要你信社會主義,錯亂和痛苦極了。如果那些年輕人相信神權那一套,那現在就喜迎了,但習慣了美國來臨之後的那個阿富汗,就會很痛苦。
這其實都不太難以想像。在大海或高山的另一邊,中南半島、日本、韓國、南海諸國,包括香港,都籠罩在英美輸出的後二戰秩序,西方文化、制度、器物和意識早就進駐。以前我們學到那套是學英文、出國讀書或移民,就是提升了層次,因為這些行為幫助第三世界人口擠進文明中心、文明上遊。越南人在法殖時,學法文就好有用。中國以前都有一些人學俄語,因為在困難時期會跟蘇聯經商。在很多地方,學英文肯定有助出人頭地、貧脫貧窮。以前江澤民跟華萊士談笑風生,也要說幾句英文證明自己有國際感。現在你不卻容易找到補習英文的機會,你的世界觀面對晴天霹靂的巨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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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西貢、喀布爾:最怕兩軍一家親】
喀布爾的民主政府陷落了,塔利班先前在城外止步,就是等著喀布爾自動投降,不費一兵一卒,輕鬆接管政府,甚至還任命了前政府官員暫時維持秩序。
這離美國完全撤出阿富汗的時程,還有十餘天,甚至離拜登政府放話增兵喀布爾,只有幾小時。華盛頓也沒料到,花了數十億美元訓練的阿富汗政府軍,竟然在緊要關頭上完全崩潰。
當美軍的CH-47在大使館上頻繁起降,許多人都想起46年前,降落在南越首都西貢美國大使館樓上的直昇機身影。有人說,美軍恐怕不可靠,會背棄盟友;甚至有人就此過度延伸,要台灣不要相信美國。
但在這簡單的望圖生義之前,我們要先知道,台灣怕的不是美國不來救,怕的是錯把敵軍當「同國人」,把對敵國的抗戰,當作自己人互打的內戰。
這,才是中國國民黨、南越政府、和今日阿富汗民主政府快速淪亡的關鍵。反正只是換另一黨執政,大家都是中國/越南/阿富汗人,有什麼差呢?
2019年12月,台南地檢署破獲一起共諜案,中共福建省官員收買我軍鄭智文中校,要他同意遵守「#北平模式」,萬一共軍犯台時採「#不抵抗策略」。新北地檢署也破獲中國「中央軍事委員會」收買空軍退役中校杜永心,杜男再用現金、禮品拉攏現役蔡姓中校,希望蔡中校在台海發生戰事時「#消極不抵抗」,所幸蔡中校嚴詞拒絕,並錄音自保,因此只有杜男被捕起訴。
什麼是北平模式? 這要從另一位中國國民黨將軍傅作義說起。
傅作義曾參加反清革命、對日戰爭,還曾獲得國民政府次高榮譽「青天白日勳章」。並在國共內戰中多次擊敗共軍,還曾經在國民黨黨報上撰文痛罵毛澤東與中共,隨著情勢不利,蔣介石任命傅作義統一指揮華北國軍,擔任華北剿匪總司令部司令,最重要任務之一就是防衛北平。
然而,早在國共內戰開始,傅作義身邊就已經有部下被中共滲透,包含文黨閻又文等三位少將潛伏在指揮部中間刺探情報,讓傅作義在內戰中屢次奇襲共軍的情報被解放軍破獲而失敗;連女兒傅冬菊都是共產黨員,在1948年被中共派回傅作義身邊洗腦傅作義,建立聯絡共黨渠道,並讓他覺得抵抗共產黨是徒然的,早點投降反而避免「中國人自相殘殺」。
在1949年初,傅作義和中共接觸,答應「裡應外合,不抵抗共軍」,中共則「赦免其戰犯罪,並保存其部屬」,於是傅作義一面敷衍前來督軍的國防部長徐永昌,一方面和中共達成《關於和平解決北平問題的協議》,而在1月23日開城投降。20多萬守城部隊不管願不願意,都被政治整訓後分散編入解放軍,日後在韓戰中被大量派赴前線當砲灰。
當年相信共產黨這套而投降的,還有很多中低階將領,但國共內戰一結束,就遭到清算。超過50位以上國民黨投共將軍被槍斃或虐殺,數百人關押於牢中受苦,若僥倖不死,也要二、三十年後才能釋放,平反。連具有政治象徵意義的高級將領,如一級上將唐生智、二級上將黃紹竑、曾經是蔣介石親信的二級上將張治中,之後在文革中也被殘酷迫害,均死於文革時期。
歷史上,透過內戰來進行政權輪替的軍權國家,分封自己人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還會重用舊將?
然而,當今的台灣,還有許多甘於舔共的退將,為何他們甘於做共產黨的馬前卒呢?最大的原因,恐怕不只是太貪財,而是他們還有「#內戰史觀」,還認為台灣中國一家親,還認為台灣也是中國的一部分。
因為是「內戰」,所以對方是自己人,既然打不過就加入,面子上也沒那麼難看,心理上都是貢獻祖國,比較能說服自己不是「叛徒」。而且既然都是同一國,雙方的目標都是「愛中國」,對軍人來說,哪種制度武力比較強就比較好,民主自由算什麼?
然而,和越南與阿富汗不同,今日我們面對的敵國完全是制度、法律、甚至文化都不同的異國,若是台灣淪陷,將會被外邦征服,如同東突一樣,不聽話的男女老幼被送進集中營,被殺的天翻地覆。
如果不把「兩岸一家親」的「內戰史觀」從台灣剷除,建立以台灣為主體性,保衛台灣國土、保衛台灣國民、保衛台灣立國的民主與基本人權制的意志,那麼,越南和阿富汗的教訓,就可能重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