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的故事](下)
生完兩個孩子後,爸媽都還年輕,且家庭和樂、家中經濟無虞,但媽媽卻不想再生孩子了。
不是因為她不喜歡小孩、也不是覺得兩個孩子就夠了,是因為她再也無法忍受失去任何一個孩子痛苦;如果再懷孕,下一個孩子又有什麼意外,她會無法承受。
因此,她決定去做結紮手術。
又來到了信賴的蘇醫師的診所,媽媽向蘇醫師提出想要結紮的意願,希望蘇醫師為她動手術。
但蘇醫師卻奉勸媽媽不要做輸卵管結紮,因為一旦結紮過後,若想再懷孕,還要再動手術將輸卵管打開,會很麻煩;而且媽媽和爸爸都還年輕,小孩子也很可愛,也許未來會想再有小孩,不如先使用樂普(子宮內避孕器),之後如果還想懷孕,只要取出避孕器即可,是比較方便的做法。
媽媽考慮了一下,決定接受蘇醫師的建議,改裝子宮內避孕器。
使用樂普五年後,媽媽因為陰道不正常出血,再次前往蘇醫師診所檢查,蘇醫師表示是子宮內避孕器裝太久的關係才出血,只要拿出來再重新裝上即可,但要先等到月經來潮後,才能放置,所以蘇醫師請媽媽一個月後再來。
沒想到,在這短短的一個月中,媽媽又產生了孕吐的現象,檢查過後,確認是懷孕無誤。
而當時媽媽腹中的胎兒,正是正在寫著這個故事的我。
爸媽當下就決定要將我拿掉,因此他們又來到蘇醫師的診所,要求做人工流產,但蘇醫師卻拒絕做這個手術。
蘇醫師一貫溫和地微笑著爸媽說:「每個孩子都是上天送的禮物,居然有了孩子,為何要拒絕呢?而且你們的小孩個個都那麼可愛,妳現在肚子裡的孩子,一定也會非常漂亮,妳不生下來很可惜!」(好吧,我承認這句是我硬加的。)
爸媽面面相覷,似是無法做下決定,蘇醫師又道:「這樣吧,我要去美國做個手術,兩個禮拜後回來,如果你們半個月後還是想要拿孩子,到時候再做手術也不遲。」
媽媽回:「可是我一直害喜很痛苦,我想儘快拿掉。」
「為了妳的孩子,兩個禮拜不能忍嗎?」蘇醫師又回。
在蘇醫師的堅持下,爸媽只好佯裝妥協。
離開診所後,爸爸馬上向媽媽提議可以去其他婦科診所做人工流產,不一定要等蘇醫師回來,但媽媽還是覺得找其他醫生不妥當,決定就先等兩個禮拜吧。
在等待蘇醫師回國期間,媽媽有天騎機車去銀行辦事,在路途中發生了車禍,被送進醫院,經急診檢查,所幸只是些皮肉傷,包紮完畢後,醫護人員準備叫她回家,媽媽才道:「我現在懷孕,可以幫我檢查我的小孩有沒有怎麼樣嗎?」
此刻媽媽的心態有些坦然的想著,若是這個孩子流掉了也沒差,反正本來就不打算生。
沒想到醫護人員卻緊張了起來,還怪媽媽怎麼不早說她有身孕的事,即刻替她安排一連串精密的檢查。
當醫生的超音波照出我穩健的心跳,醫生釋然地恭喜媽媽:「妳的小孩沒事,而且心跳很穩定呢!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醫生的一席話,像投入了一顆小石在媽媽的心湖,讓媽媽心裡泛起了異樣的漣漪,也許,這個孩子,真的很想被生下來。
兩個禮拜的期限已到,爸媽依約前往蘇醫師的診所,還是決定拿掉我,但事事難料,蘇醫師的診所竟已被布置成白色的靈堂。
蘇醫師的太太看見是媽媽,上前來與她解釋道:「蘇醫師已經走了。」
原來蘇醫師患了胃癌,兩個禮拜前前往美國,就是要動胃癌的手術,怎料竟手術失敗,蘇醫師也撒手人寰。
蘇醫師的太太知道爸媽是來做人工流產的,進一步說:「每個小孩都很珍貴,居然蘇醫師都走了,就好好生下這個孩子吧,蘇醫師也會很開心的。」
蘇醫師走了,但九個月後,我出生了。
我從未見過這個蘇醫師,但要是沒有他,我的生命不會得以延續,更不會有現在這一刻你們正看著我的故事。
每次聽媽媽講述關於我出生的故事,聽到蘇醫師的離開,我總忍不住一陣鼻酸,因為他是我人生中第一個恩人,也是最重要的恩人。
雖然人生有喜有悲、有哀有樂,不是每一瞬間皆是美好,但能活著體驗這一切,我覺得很幸運、很幸福。
其實每個生命的誕生,又未嘗不是一種奇蹟,需要有多少巧合,我們才能出現在這個地球。
也許我無法當世界上最強的人,可是我仍然很開心可以活在這世上,經營屬於我自己的小小宇宙,因為,每個生命,都是億萬分之一的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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