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泛泛之交 #不如學內向人 #精準社交
「討厭與人打交道」這件事,一直困擾著我。
像是參加親友的婚禮,對我來說很麻煩,連換上西裝都提不起勁。因為領帶和白襯衫會讓我想到,出門與人見面時的必要穿著。一旦穿上了,就很難在中途換下,一想到我必須這樣在場合上和許多人交談,我就不想脫掉身上的T恤和卡其褲。
不過,對方都特地邀請我了,不參加又說不過去。抱著這樣的想法,我穿著T恤和卡其褲前往婚禮會場,然後在大廳等宴會結束,向從會場走出來的親友悄悄傳遞祝福,便回家了。
雖然我也有和見過幾次面的平輩父母打招呼,對方卻明顯表現出對我的不滿。現在回想起來,我還真的非常失禮。
當我把這件事告訴別人,經常會得到這樣的回應:「你是不是很內向?」
回想起我在大學時,一個月會參加三、四次聚餐或聯誼,看起來,我應該屬於社交型學生。但對我來說,那也只是與朋友社交的延伸,我並不是很想去。
其實,我是喜歡獨處的「內向人」,整天待在不明亮的房間裡足不出戶,沉浸在書海之中,這是我學生時代的樂趣。外出時,我也是傾向一個人漫步街上,想想事情,這比較符合我原本的個性。
由於生性內向,讓我想要從事與出版相關的工作,因此在大學畢業後,我成為了《朝日新聞》的記者。
但記者的工作經常要與人見面,無論是諾貝爾獎得獎者等世界級名人,還是為了凶殺案而突然按電鈴採訪市民,幾乎所有人都是我採訪的對象。
在十四年的新聞記者生涯裡,我曾與上千人見面,並獲得他們寶貴的時間,我也盡全力採訪。
即使如此,建立「人脈」仍是讓我煩惱不已的事。
二○一六年,我辭掉《朝日新聞》的工作,當時的公司員工人數有四千五百人。
然後,我到網路媒體公司《哈芬登郵報》(Huff Post)日本版擔任總編輯,這裡的員工人數不到三十人,我認為這裡比較適合討厭與人打交道的我。
不過,我在《哈芬登郵報》擔任總編輯時,才注意到建立「人脈」和擔任記者時相比,反而變得更加重要。
在採訪或企業專訪時,「人脈」不可或缺。像是工作上,我常受邀參加「人脈拓展派對」(Networking Party)。各行各業的人會聚集在一起交換名片、互相介紹,這對媒體人來說是非常重要的場合。
但無論我如何與初次見面的人談笑風生,我們之間的交談也不會留下深刻印象。
雖然大腦想著必須建立人脈,心裡卻想要早點回家洗澡,暢飲在便利商店買的高尾酒(Highball)。
另一方面,媒體業有一種人,我稱為「#人脈怪獸」。
某媒體的總編輯,不停地和剛見面的創業家或廣告代理業者交換名片、聊天,名片夾越塞越蓬,派對結束後會再一起上街喝酒,建立「人脈」。在深夜一點,他還會在臉書(Facebook)發表和幾個朋友一起唱歌的照片,他們看起來都喝醉了。
此外,時常出入警局的記者前輩會掛著名牌,上頭大字寫著自己的名字,由於自己的名字已經讓警局的人記得,也跟警局關係不錯,偶爾還能打聽到不少祕密情報。這種傳聞不限媒體業,我想在任何商務場合都屢見不鮮吧?
有人每天晚上都安排聚餐、無差別交換名片、把主管的聯絡人名單變成自己的人脈,或者單方面想和「高層」建立關係,看著這些人的所作所為,我都會語帶嘲諷地說出:「做得真好。」
與此同時,我卻焦慮地覺得自己「必須改善討厭和人往來的個性」、「必須成為更有交際手腕的人」。
但無論經過多久,我都無法克服這個課題。
不過,最近我發現,因為時代的變化,「人脈怪獸」活躍的時代終於要結束了,這有兩個理由:
第一個是,隨著推特(Twitter)和臉書等社群媒體的發展,就算不依賴組織,自己也能輕而易舉和「真正想見的人」建立人脈。
過去,建立人脈就要像「人脈怪獸」,要和好多人聚餐、打高爾夫球,花時間贏得對方信任,然後透過引介才能接觸到自己「真正想見的人」。
而且,以前要知道誰和誰之間有聯繫是很難的,因為人脈是「不透明的」,所以得要透過對方不經意說出口,才能得知意想不到的連結,這種事經常發生。為了不錯過任何不經意的「一句話」,聽說我認識的廣告公司業務部長,會一直陪對方喝酒直到末班車時間。
但現在只要透過社群或私人信件發送訊息,就能直接聯絡到「想見的人」。臉書的朋友頁面也能看見他人的連結,這大大縮短距離、以最快的方式聯繫上自己「真正想見的人」。
第二個是,因為網際網路的誕生和科技革新,一個人能辦到的事驟增。
舉例來說,過去為了開發新商品,除了技術人員和行銷人員,還要加入業務和宣傳的同事,更要經過和多位主管及顧客的溝通和調整,必須借助很多人的力量才能使企畫順利推動。
雖然現在商業模式大同小異,但只要有了推特帳號,任何人都可以在網路上進行宣傳,也能透過募資平台籌措資金,也有人因為從事副業,讓自己工作擅長的領域增加兩、三項。
換句話說,就算不和許多人產生連結,只要一個人或少數人組成的小團隊也能進行工作。
所以,與其成為「人脈怪獸」,不如和對自己重要的人締結「深厚關係」,不需要泛泛之交,在享受工作與生活的同時,還能讓人脈產生良好的成果。
在這種時代的社交形式,我稱為「#關鍵人脈」。
我討厭和人打交道,這點我已無法改變。
但像我這樣擅長獨處的「內向人」,也會有好幾個「親近的人」。也許是因為內向人與自己相處的時間很長,才能更直覺地知道自己「親近的人」是誰。就算不社交,只要靠「關鍵人脈」也能與人相處、拓展人際。
不只交際,現在也是要認真對待家人的時代了。
傳統新聞報社的女記者人數只占二〇%,但我現在服務的單位《哈芬登郵報》日本版,女記者人數已經超過半數。無論男女,都想達到工作與家庭的平衡。
這讓我重新檢視,過去總認為應該長時間工作的媒體產業與生存方式,澈底思考該如何與人相處。我想這不僅限於記者或編輯,就算是上班族或技術人員也是一樣。
我珍惜在家和家人相處的時間,也把時間留給「內向的」自己,平靜度過每一天。
你可能不擅長社交。
就算現在有社群媒體可以聯絡任何人,也不必和每個人聯絡。
與其追求膚淺的「人脈」,不如認真面對自己的內心。
我相信,只要和關鍵少數且喜歡的人精準社交,就會很順利。
這種「關鍵人脈術」和日本建立人際關係的方式不同,是我三十歲到美國史丹佛大學留學時的個人經驗,對我有遠大的影響。
我將在第一章詳述「為什麼關鍵人脈術能讓內向人變得活躍」。第二章會介紹「我在史丹佛學到建立關鍵人脈的七種方法」。第三章將提到「關鍵人脈術」應用於商務場合的方法和「三個好處」。最後第四章是實踐篇,如何找到值得你「親近的人」,並與他交流,甚至把關鍵人脈變成團隊。
認為「好像很合拍」的人。
打從心底值得親近的人。
只有給你這種感覺的人,才能建立深厚且精準的人脈關係。
最後,讀完本書,若能得到「沒錯,我想和那個人建立關係」這種想法,將是我最開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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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竹下隆一郎,曾任經濟現記者、史丹佛大學客座講師,2016年起擔任世界最大的新聞媒體《哈芬登郵報》日本版總編輯。本文引用自《不善社交的內向人,怎麼打造好人脈?:矽谷人不聚會、少出門,也能與人高效連結的「關鍵人脈術」》(内向的な人のための スタンフォード流 ピンポイント人脈術)之前言,由 采實文化 出版,閱讀更多: https://tinyurl.com/y6lvng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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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曼102歲誕辰】兩年前費曼百歲誕辰時,我寫了這篇文章,內容全靠我自己多年重讀N次所有費曼的書和傳記而寫成(加上後來一點fact check)。我大致把他最有趣和最有意義的生平事跡都寫過了,我想暫時也難再寫另一篇了。
立場link:http://thestandnews.com/cosmos/百年華誕紀念-繼續鬧吧-費曼先生/
//一百年前今天,理查.費曼 (Richard Feynman, 1918–1988) 在美國紐約出生。他的父親梅爾維爾.費曼 (Melville Feynman) 移民自白俄羅斯猶太家庭;母親露西樂.菲利普 (Lucille Phillips) 則來自波蘭猶太家庭。費曼五歲時,父母誕下了第二個兒子。不幸地,這個孩子在四週大時夭折。費曼的妹妹喬安.費曼 (Joan Feynman) 在他九歲時出生。
費曼是誰?他是理論物理學家、諾貝爾奬得主、開創量子電動力學、發明費曼圖;他亦傳奇無數,曾偷偷打開放有原子彈機密的夾萬、為脫衣舞廳老闆出庭作證、在皇室面前邊抽煙邊講爛笑話、身為物理系教授跑到生物系與學生一起上課做功課、飛到巴西參加音樂表演等。費曼從不介意別人目光,他甚至寫自傳細說這些離經叛道的行徑,使他可能成為物理學界裡比愛因斯坦更有名的物理學家。
父親啟蒙費曼踏上科學路
費曼與愛因斯坦一樣,很遲才開口說話。費曼從不認為自己是天才,他把對科學的啟蒙與熱情歸於他的父親。費曼憶述,雖然他父親是個賣制服的商人,但他從父親處學到了如何學習。有一天,費曼在玩一輛玩具貨車。他在玩具貨車上放了一個球,然後他發現當他把玩具貨車向前拉時,球會向後滾。
費曼覺得很奇怪,為什麼玩具貨車明明向前跑,但球卻向後滾?他跑去問父親,父親對他說,「其實球並沒有向後滾,你試試水平看著玩具貨車,就會發現這只是錯覺。」費曼照做,果真發現球其實是向前滾的。他再問父親,為什麼?父親的答案影響他一生往後看待宇宙萬物的態度:「那是個神秘的現象,沒有人知道為什麼。普遍的原理是,運動中的東西會繼續運動,靜止的東西會繼續靜止。科學家們叫這做慣性,但事實上,沒有人知道為什麼有慣性。這只是一個稱呼。」費曼的父親教會費曼「知道東西的名字 (Know-what) 」和「知道東西 (Know-how) 」的分別。費曼的父親雖不是科學家,但他有科學家的態度:誠實地說不知道。
我希望分享另一個關於費曼與父親的故事。話說城鎮裡的家庭都會在暑假期間一起到郊外度假。男人們會在週中回城工作,在週末回到度假區陪伴家庭。一天,費曼與其他小孩一起郊遊,他們發現了一隻特別的鳥。其他孩子就比賽誰知道那隻鳥的名字。他們問費曼,費曼說他不知道。他們就嘲笑費曼:「難道你爸爸什麼都沒教你嗎?」
其實,費曼與父親早就見過同一種鳥。費曼父親當時對他說:「理查,我可以告訴你這隻鳥在世界上每種語言裡的名字。可是,到最後除了世界各地的人如何稱呼牠。關於牠的一切,其實你什麼都不知道。你要觀察這隻鳥,試著理解牠在做什麼。」費曼父親教會他名稱只是人類的創造,與大自然真實的知識毫無關係。
費曼回憶,他父親很喜歡與他一起閱讀大英百科全書 (Encyclopaedia Britannica) 。當他們讀到一個段落,例如恐龍,他父親就會停下來,圖像化地解釋:「暴龍身高二十五尺,頭闊六呎,我們來看看這是什麼意思。這代表如果有一頭暴龍站在窗外,牠能從這裡的二樓窗外看見我們。不過牠的頭太大了,穿不過窗戶。」
這影響了費曼日後做物理研究時,往往喜愛從圖像化方式入手把問題簡化。費曼曾說過,如果我們無法把一個理論簡化至大學一年級的程度,我們就不算真正理解這個理論。他發明的費曼圖,大大簡化了量子力學的計算方式,就是明證。費曼圖幫助費曼推導出光與物質的互動——量子電動力學,費曼因而獲頒 1965 年諾貝爾物理學獎。
厭惡權威的費曼
費曼厭惡權威,這點與愛因斯坦相似。費曼的父親是個制服商人,看盡世上各種制服行業的虛偽。他曾對費曼說:「教宗衣服下的那個人,也只不過與我們一樣,需要吃飯。」後來,當費曼知道他要從瑞典國王手上領取諾貝爾獎,他仍十分抗拒穿上西裝。
費曼不喜歡榮譽。他在學校的時候,被邀請加入了一個叫做「Arista Honor Society」的精英學生團體。費曼說他不喜歡這個團體,因為他們開會時做的唯一事情就是討論「誰有資格加入我們」。當費曼成為了有名的科學家後,他又被選為美國國家科學院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 院士。費曼非常反感每次開會都在討論「誰有資格加入我們」。最終,費曼忍受不住這些沒有養份的會議,不得不請辭。此後,費曼再也沒有加入過任何榮譽團體。
費曼母親:不怕炸了整間屋 更怕扼殺了費曼的好奇心
費曼的科學家性格可能培養於學生時代。他曾在家裡建立了一個小實驗室,製作一些電路和做些電學實驗,有時候更會發生一些小意外。費曼的母親邀請朋友來家裡時,朋友們問她,妳不怕費曼炸了整間屋嗎?她回答說,她更怕扼殺了費曼的好奇心。
費曼喜歡把電器拆開,研究內部結構再重組。有一次,鎮上一個人找費曼幫忙修理一部收音機。費曼簡單檢查了一下,就看著收音機沉思,思考解決方法。那人看了,就問費曼為何還不動手?費曼就說:「我正在修!」最後果真給他想出問題根源,修好了收音機。那人就周圍幫費曼宣傳:「他用想的就能修好收音機!」
與妹妹的約定
有一晚半夜時分,費曼把妹妹叫醒,說有東西要給她看。費曼帶她到外面空地,喬安抬頭看到美麗的極光。喬安問費曼,這是什麼?費曼說「這叫極光,但沒有人知道為什麼會出現極光。」喬安覺得極光很有趣,便說日後也要成為科學家,研究極光。他們就約定,費曼可以研究世上任何現象,除了極光要留給她。最終,喬安真的成為了一位天體物理學家,一生都在研究她與哥哥約定的極光。
費曼成名後,有一位物理學家想請教費曼對極光成因的想法。費曼說他是有一點想法的,但是他必須先打一個電話。費曼當場向學校借用電話,「喬安,我可以說我對極光的想法嗎?」然後回頭向那位物理學家說:「對不起,我跟妹妹有個約定,這世上所有現象我都可以研究,除了極光要留給她,所以我不能夠回答你的問題。」
精於數學 自創符號
費曼對數學很感興趣,很早就自學超越學校程度的數學了。他想學習微積分,就去圖書館借相關的教科書。可是,圖書館管理員竟然因為費曼只是個小孩而不借給他。費曼要說謊稱書是幫他父親借的,才能得到他想學習的知識。
由於費曼的數學知識大多靠自學,他自己發明了很多數學符號。他也不喜歡記著科學實驗或理論的名稱,他認為只需要知道內容就可以了。這導致他教導同學、寫筆記和交功課時,有時會不自覺用了自創的符號,以致沒有人明白他在說什麼!他後來笑稱,他父親忘記了告訴他名字是跟其他人溝通的重要工具。費曼的數學功力十分深厚,他於高中最後一年贏得了紐約大學數學冠軍賽。
輕視人文哲學題目 卻愛上素描、邦哥鼓藝術
費曼曾認為「真正的男人不會對詩詞和類似的東西感興趣」,這與他後來沉醉於素描和邦哥鼓等藝術相映成趣。由於中學時代的費曼的人文科目成績不太理想,而且他來自於一個猶太家庭,即使他的數學和物理成績都十分優異,這些都使他在升讀大學時碰到不少困難。他曾經試過考哥倫比亞大學 (Columbia University) 入學試,但並沒有被錄取。最後,麻省理工學院 (Massachusetts Institute of Technology) 錄取了他。
費曼進入麻省理工學院修讀物理學,成績優異。不過,他有時候還是會用了自己發明的數學符號,使他的同學們一頭霧水。費曼很不喜歡人文學科,可是麻省理工要求學生必須修讀人文課程才能畢業,費曼就勉強選了哲學,因為他覺得這是最接近科學的科目了。
在英國文學課裡,教授要求同學們寫一篇文章,費曼絞盡腦汁也寫不出來。最後,費曼把自己正在研究的物理題目亂寫一通,竟然獲得教授稱讚,並在課堂上朗讀出來!這使費曼從此輕視某些人文和哲學題目。
調皮搗蛋的費曼
費曼也愛捉弄人。在大學裡有間房間,很多同學都會在裡面溫習。每當有人進去問問題後,裡面的人都會大叫「請關門! (Please shut the door!) 」有一天清晨,費曼睡不著,散步經過那房間。他發現兩扇門的其中一扇不見了,只留了一個牌子,寫著「Please shut the door」。
費曼認為應該是有人很煩厭這句話,所以惡作劇拿走了門。費曼覺得很有趣,就偷偷把另一扇門也拿走藏起來。沒有人找到那兩扇門。後來,學生聚餐時就討論該怎麼辦。費曼發言說:「我建議拿走了門的人,可以匿名留下字條,寫出門的藏處。」學生們並未認真考慮費曼的建議。高年級的學長認為事態嚴重,於是對在場的每個人逐一問話:「門是你拿走的嗎?」每個人都說不是。
輪到費曼時,學長問:「門是你拿走的嗎?」費曼回答:「是的,門是我拿走的。」學長就說:「費曼!這是很認真的,不要開玩笑!」然後就去問下一位學生了。之後,門被還回來了。直到幾個月以後,他們才發現原來其中一扇門真是費曼拿走的。他們就很生氣,說費曼不應該說謊。費曼說,可是他明明有誠實回答啊!
別鬧了,費曼先生!
費曼大學畢業後,報考了普林斯頓大學 (Princeton University) 的研究生課程,並在物理入學試中取得滿分。他的數學成績也非常出色,可是英文和歷史科卻考得很差。這令普林斯頓物理系主任非常擔心。不過,原來他並不擔心費曼的成績,而是費曼的猶太人身分。因為歧視,大學分配給猶太人的學位很少。費曼最終被取錄,跟隨約翰.惠勒 (John Wheeler) 進行理論物理學的研究。
費曼第一天進入普林斯頓,去了參加院長的茶會。費曼從未參與過這種社交茶會,不知道原來有很多禮儀。茶會上,院長夫人問費曼:「費曼先生,請問你想要加檸檬或是奶油?」不懂如何選擇的費曼說:「都要。」院長夫人就笑說:「嘻、嘻、嘻、嘻、嘻。別鬧了,費曼先生!」費曼後來才知道,每當院長夫人「嘻、嘻、嘻、嘻、嘻。」地笑,就即是有人犯了社交錯誤。後來,費曼第一本自傳的書名就叫做《別鬧了,費曼先生!(Surely You’re Joking, Mr. Feynman!)》。
費曼打算在他的首個研討會上報告他與惠勒共同研究的一個結合量子力學與電動力學的構想。惠勒竟然邀請了大名鼎鼎的愛因斯坦;現代電腦和博弈論之父、數學家約翰.馮諾曼 (John von Neumann) ;以及提出量子力學效應「鮑利不相容原理 (Pauli Exclusion Principle) 」的華夫岡.鮑利 (Wolfgang Pauli) 等人出席!
知道了這些科學巨人將會來聽自己第一次的研究報告,費曼當然非常緊張。研討會當天,費曼很早就到課室準備。怎料愛因斯坦剛進課室,向費曼說的第一句話是:「請問茶點放在哪裡?」想必費曼當時不會知道,未來自己會成為跟愛因斯坦等人一樣有名的科學巨人吧!結果,當費曼開始講解物理的時候,就完全忘記了聽眾是誰,完全不緊張了。
加入曼哈頓計劃 偷走夾萬文件
1942年,正在寫博士論文的費曼,被羅拔.奧本海默 (Robert Oppenheimer) 招募進入極機密的原子彈研發計劃「曼哈頓計劃 (Manhattan Project) 」。研究部門設於新默墨西哥州洛斯阿拉莫斯 (Los Alamos, New Mexico) ,費曼與其他科學家都必須搬到建於當地的研究所居住。
洛斯阿拉莫斯研究區是軍事重地,保安非常嚴密。進入時必須在入口閘門經過冗長的安全檢查,然而離開卻只需出示證件就可以了。費曼發現圍籬上有個大洞,可以避開安全檢查進入研究所。費曼認為軍隊安全意識不足,然而他愛玩的性格又驅使他不直接報告,而是跟軍隊開個玩笑。費曼利用籬上的洞進入,然後在閘門出示證件離開,如是者不斷地重複進進出出。負責檢查的軍人覺得奇怪,為什麼這同一個人沒有進入過,卻不斷離開?結果他們竟然拘捕了費曼,而不是去正視問題。
大家可能聽說過費曼的開鎖傳奇。研究所內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夾萬。費曼研究了夾萬運作方式,發現很多人選的密碼都很容易猜到。結果,他練成了能在短時間內打開研究所內任何人夾萬的技術,經常偷走其他人夾萬內的重要文件,放在他們的辦公桌上,希望提高他們的安全意識。每個人都非常害怕費曼,他的開鎖技術連真正的鎖匠也為之景仰。結果,將軍竟然不是要求眾人更改密碼,而是叫所有人提防費曼。
研發平行運算 改變運算方式
研究所訂了一部當年最新的 IBM 打卡式電腦(即是用打有孔的卡片進行計算的最早期的電腦),足足有一個房間那麼大,用來計算提煉鈾元素的方程式。費曼領導一隊從全國挑選出來的精英中學生,要在幾個月內算出結果。由於計算複雜,而人手更換卡片的速度又慢,進度落後很多。最終費曼與學生們發現,如果分開幾隊人手同時計算不同的部分再整合結果,速度會快很多。這使費曼成為平行運算 (parallel computation) 的創始人,而且是在現代電腦被發明出來之前的人力平行運算!
物理學家的愛情故事
費曼第一任妻子叫做阿琳 (Arline Greenbaum) 。他倆從學校讀書時已相識,是對青梅竹馬,而且亦認定對方為終身伴侶。1996 年的電影《無限 (Infinity) 》描述的就是費曼與阿琳的愛情故事。可惜,天意總弄人,正當一切都看似美好時——費曼是物理學界的明日之星,仍未博士畢業就參與了曼哈頓計劃——阿琳被診斷出患有肺癆,當時這是不治之症。阿琳剛出現症狀時,醫生以為阿琳患的是小病。費曼卻不同意,他自己一個在圖書館裡尋找資料,對比阿琳的病徵。最後是他向醫生建議,阿琳患的可能是絕症。多麼動人、又多麼令人心碎。
費曼在普林斯頓的博士奬學金有一附帶條件,就是受獎人不能已婚。1942 年,費曼取得博士學位後,就立刻向阿琳求婚。雖然費曼的父母反對,費曼與阿琳仍然在紐約史丹頓島 (Staten Island) 的市政廳結婚。由於肺癆會透過接吻傳染,費曼只能在婚禮親吻阿琳的臉頰。沒有親人和朋友來他倆的婚禮,只有一對陌生人見證。
因為曼哈頓計劃是機密,阿琳不可以隨費曼搬到洛斯阿拉莫斯的研究所居住。而且,她因病情嚴重,必須廿四小時住院。費曼於奧本海默的協助下,在新默墨西哥州阿布奎基 (Albuquerque) 找到一間療養院供阿琳入住,以便費曼能於週末駕駛幾個小時的車程穿過沙漠去探望她。
費曼和阿琳喜歡以書信通訊。在戰時的軍事重地都有一個不明文規定,軍隊負責人會拆開所有信件,確保軍事機密沒有外洩,而且會擅自刪改內容。為了不讓其他人明白信件內容,費曼和阿琳就發明了一種只有他倆明白的密碼。但亦因為這個原因,他們的信件常常通過不了軍隊審查,因為軍隊想要知道他們的密碼有沒有洩漏機密!不過費曼和阿琳很享受寫這些密碼去刺激軍隊,軍隊花時間解碼後發現密碼內容只是日常購物清單之類!
當時,費曼因為介意其他人對自己的看法而苦惱。阿琳告訴他,不用介意別人的評價,要忠於自己。阿琳在療養院對費曼說:「你管別人怎麼想? (What do you care what other people think?)」阿琳過世後,費曼寫了兩本自傳(都是他口述然後朋友幫他寫出來)。費曼第二本自傳的書名,就是以這句話命名。
當阿琳快不行的時候,醫院打電話給費曼,叫他快來醫院。費曼就借了朋友的車(他們後來才發現這個借車的朋友是間諜),極速向醫院開去,但在途中車子又壞了幾次,幾經波折才趕到醫院,可惜已經來不及見阿琳最後一面。費曼回憶說,他當時很傷心,可是卻沒有哭出來。他看到阿琳床邊放著阿琳送給他的手錶,錶面時間竟然停在阿琳的死亡時間!費曼初時覺得這是阿琳留給他的訊息,然而理性告訴他這不太可能。這手錶曾經壞過幾次,每次都是費曼把它修好。所以,費曼知道應該是護士拿起手錶記錄阿琳的死亡時間時,不小心再次弄停了它。
費曼回憶說,直到很多個月後,他在街上看見一間時裝店的一條裙,心想阿琳一定會喜歡,終於才淚流不止。阿琳生前很喜歡與費曼寫信。阿琳死後一年半,費曼寫了一封最後的信給他的太太。費曼自己一直收藏著這封信,直到他 1988 年離世後人們才把信打開。信中充滿費曼對阿琳的愛,在最後一句,費曼寫道:「附注:請原諒我沒有把信寄出。我不知道你的新地址啊。」
“PS Please excuse my not mailing this — but I don’t know your new address.”
原子彈試爆
史上第一個原子彈試爆時(試爆計劃代號是「三位一體 (Trinity) 」),所有研究人員都被安排在遠處觀看。由於核反應會釋放出極大量的高能量輻射,包括伽瑪射線、X射線和紫外線,每個人都分配有護目鏡。只有費曼沒有戴上護目鏡,他選擇於車內觀看試爆,因為他知道紫外線並不能穿透車輛的擋風玻璃。試爆成功,所有人都非常興奮,因為他們的研究終於成功了。只有三位一體計劃負責人肯尼.班布里奇 (Kenneth Bainbridge) 對奧本海默說:「現在我們都是婊子養的。 (Now we are all sons of bitches.) 」
費曼回憶道,當日本的廣島和長崎被原子彈毀滅時,他們還未意識到自己究竟做了什麼事。直到後來,興奮感褪去了,費曼才意識到,這將是世界末日的開端。戰後很長一段時間,當費曼看見街上有工人在建設房屋和橋樑時,他都會想:「這些全都沒有意義;這一切都將被摧毀。為什麼還要建設?」的確,當年不少科學家認為世界即將發生第三次世界大戰,而且人類會因核戰而滅絕。
隨心研究 由餐碟擺動到量子電動力學
戰後,費曼在康奈爾大學 (Cornell University) 當物理學教授。他曾有一段時間因為想不出新的物理構思而非常苦惱。費曼覺得自己不值得大學高薪聘請,他走去跟物理系主任說:「我想不到重要的問題去研究。」系主任就跟他說:「別擔心,聘人是我們應該承擔的風險,你儘管做自己感興趣的東西就好。」從此,費曼就真的不管任何人,只做自己感興趣的事。
有一天,費曼在餐廳看到幾個學生在拋餐碟。餐碟上印有學校的標誌。費曼發現標誌旋轉和擺動的頻率似乎有著某個數學關係。他覺得這個現象很有趣,於是立即埋首計算。他把計算結果交給系主任看,主任問他:「這很有趣,可是有什麼用?」費曼回答:「我只是覺得這很有趣,我不管它有什麼用!」
世事難料。費曼在 1965 年獲頒諾貝爾物理學獎,原因是他成功推導出電磁輻射與物質的交互作用的一個完整理論,稱為量子電動力學 (quantum electrodynamics) 。費曼對其中電子自旋的計算靈感就是來自於當年餐碟標誌的計算。
費曼與朝永振一郎 (Shin’itirō Tomonaga) 以及朱利安.施溫格 (Julian Schwinger) 共同獲得 1965 年諾貝爾物理學獎。他們三人各得 1/3 獎金,因為他們各自使用不同方法推導出相同結論。其中,費曼的方法與別不同,他用圖象方法代替繁瑣的代數運算,使整個物理過程能表達得更清晰。我們現在稱之為費曼圖 (Feynman diagram) ,是粒子物理學計算不可或缺的工具。或許費曼擅長把物理問題圖象化,是因為他父親的教導。
有一次,工作人員帶費曼去看巨大的粒子對撞機。費曼問:「這些機器用來做什麼的?」工作人員說:「費曼教授,這些機器是用來驗證你的理論的!」「花了多少錢?」「3 千 7 百萬美元。」費曼笑說:「你們這麼不相信我的理論嗎?」
熱愛邦哥鼓 街頭巡遊表演
費曼的父親在 1946 年離世,費曼因此受抑鬱症狀困擾。也是於同時期,費曼寫了上述給阿琳的最後情信。1951 至 1952 年,費曼使用他的研究休假(sabbatical,研究員可在休假的情況下自由進行研究)到巴西授課。
費曼很愛打邦哥鼓 (bongo) ,他甚至因為作為愛打邦哥鼓的物理學家而為人所識。在巴西,費曼深深受森巴音樂所打動,他學習了一種叫「frigideira」的巴西獨有的樂器。他參加了一個地道樂團,而且更被選拔進入街頭巡遊表演!
表演那天,費曼入住的酒店一個相熟的侍應生知道費曼熱愛森巴音樂,就跟費曼說:「教授,今天街上有森巴音樂巡遊表演,你一定會喜歡!」費曼就說:「今天我有事要做。」結果,當費曼的樂團經過費曼的酒店時,那侍應驚喜地發現費曼竟然是表演者之一!他就大叫:「那是教授!那是教授啊!」費曼在巴西歷險之後,沒有再回到康奈爾大學,轉到加州理工大學 (California Institute of Technology) 任教直到 1988 年離世。
以科學角度欣賞花朵之美
費曼最值得我們學習的地方,可能並非他的科學成就,而是他對知識的態度。費曼的藝術家朋友 Jirayr Zorthian 對他說:「科學拿走了花朵之美,令花朵變得枯燥乏味。」費曼回答道:「我也可以感受到花朵之美。但同時我看到其他人並不一定能立即看出的更深刻的美麗。我能看見花朵之中複雜的互動之美。花是紅色的。這代表花朵演化出顏色去吸引昆蟲嗎?這帶出另一個問題:昆蟲能看見顏色嗎?牠們會審美嗎?如此類推。我看不出研究花朵何以拿走它的美麗。這只會加深。我不明白這如何減少。」
“The beauty that is there for you is also available for me, too. But I see a deeper beauty that isn’t so readily available to others. I can see the complicated interactions of the flower. The color of the flower is red. Does the fact that the plant has color mean that it evolved to attract insects? This adds a further question. Can insects see color? Do they have an aesthetic sense? And so on. I don’t see how studying a flower ever detracts from its beauty. It only adds. I don’t understand how it subtracts.”
費曼認為,世界的美麗是每個人都可以看見的。但透過科學,除了世界外表上的美,我們更可以看見大自然運作的美麗。後來費曼跟 Jirayr 約定,每隔週末輪流教導對方自己擅長的事。這個禮拜,費曼會教他物理學;下個禮拜,他會教費曼畫畫。最終費曼學會了素描,舉辦了(匿名)個人畫展,更有人以高價買他的作品。費曼說, Jirayr 卻學得不太好。
沒有架子的科學巨人 為脫衣俱樂部辯護
費曼從不擺教授的架子。他試過在休假年走到生物學系上課,因為他對生物學感興趣。生物系的教授就說:「你可以跟其他學生一起上課和實習,條件是你要跟他們一樣交齊功課和報告。」結果費曼真的照做了。
費曼喜歡光顧一家脫衣舞酒吧,他會點一支可樂(他在巴西時戒了酒,從此他未有再喝過一滴酒精),然後計算一些物理問題,或是練習素描。酒吧顧客也不乏其他專業人士,有律師、老師等等。後來,這家酒吧被人告上法院,說他們破壞社區形象之類的。酒吧老闆請求常客們幫他辯護,可是那些專業人士們一個也沒答應,除了費曼。費曼想,我喜歡這裡,而且也沒有做什麼違法的事情,怕什麼?費曼就出庭作證了。結果,第二天報紙就刊登了「物理學教授經常光顧脫衣舞酒吧」。
費曼走出失去阿琳的極度傷痛後,曾兩次再婚。他與第二任妻子 Mary Louise Bell 去度蜜月的時候,竟然同時沉迷於破解古馬雅文明的文字,這一點各位男士最好不要學,除非得到了太太的批准……
疼愛子女 遺憾未能見證女兒長大成人
費曼與第三任妻子 Gweneth 於 1962 年誕下了卡爾 (Carl Feynman) ,然後他們於 1968 年領養了米雪 (Michelle Feynman)。費曼曾嘗試使用他父親當年教育他的方式,跟卡爾和米雪一起讀大英百科全書。可是費曼發現這只對卡爾有效。卡爾後來成為了電腦科學系教授,而米雪則成為了著名的攝影師。
費曼很愛他的兩個子女。費曼於 1978 年被診斷出患有脂肪肉瘤(癌症的一種),可能是由於當年曼哈頓計劃時接觸太多放射性物質(他們每天都會用手摸一個放射性物質造成的球)。《費曼的彩虹 (Feynman’s Rainbow) 》作者倫納.姆沃迪瑙 (Leonard Mlodinow) 曾經問費曼有沒有什麼遺憾。姆沃迪瑙本來以為費曼會回答他在理論物理上遇到的難題。然而,費曼眼泛淚光地說:「我最大的遺憾是我可能不能親眼看見我的女兒米雪長大成人。」
關心教育 啟發下一代
費曼也關心教育。他在加州理工學院曾講了一次為期兩年的物理學課程,對象是全校所有新入學的學生。費曼講課生動,深受學生喜愛。結果,很多教授和研究生每堂都會來旁聽,使得座無虛席,連地板和樓梯都坐或站滿了人。這套講義被完整記錄了下來,編成了著名的《費曼物理學講義 (The Feynman Lectures on Physics) 》。這一套三冊紅色硬皮教科書,時至今天依然風行於物理系學生之間。加州理工學院現已把所有《費曼物理學講義》放在網上,使所有人也可以免費讀到費曼教的物理學。
費曼曾經幫助政府審查中學科學和數學課程用的課本。他非常認真的逐書逐頁看完,寫下了很多感想和意見,希望出版社和作者能夠改善。可是根本沒有人理會費曼的意見。費曼也發現,委員之中只有他細心看過這些課本。此後,費曼決定不再幫助政府做任何事。
不以為意諾貝爾獎 發現自然定律便是最大榮譽
費曼並不喜歡諾貝爾獎或任何其他榮譽。他認為榮譽只會為他帶來煩惱。1965 年,當諾貝爾獎委員會於美國半夜時間從斯德哥爾摩打電話給費曼時,他生氣地說:「現在什麼時候?明天早上再打來!」就掛了電話。很多記者一個接一個打電話給費曼,使得他要把電話線拔掉。費曼苦惱地問妻子,他應不應接受這個獎。他妻子就說:「如果你不接受這個獎,你會更加出名。」於是,他無可奈何地就接受了諾貝爾獎。
諾貝爾獎是瑞典國王頒授的,諾貝爾獎得主需要走到台中間從國王手中接過獎項(只有一次例外,就是 2009 年諾貝爾物理學獎得主高錕因患阿茲海默症,瑞典國王親自走到高錕前)。費曼以為離開時不能背著國王,於是就練習倒後行。後來有人告訴他瑞典沒有這個規定,他才鬆一口氣。
費曼在諾貝爾獎晚宴上看見丹麥公主,他就問可否坐在旁邊,公主說:「可以,你不是其中一位得主嗎?你是做什麼領域的?」費曼回答:「我做物理的。」公主就說:「噢!我們不能談論物理,因為那是沒有人明白的領域。」費曼卻說:「正正相反。正是沒有人明白的東西,我們才要去討論。人人都明白的東西,就不需要討論了。」費曼說得雖然很對,但公主眼睜睜地看著他,面上頓時結冰。
費曼認為能夠發現自然定律,就已經是最大的榮譽。他享受找尋大自然定律的樂趣 (the pleasure of finding things out) ,認為成就不應該由獎項去量度。費曼說,他知道其他科學家會運用他的研究結果,就是他的成就。費曼得到諾貝爾獎後,他以前的一個學生 Koichi Mano 寫信祝賀他。費曼回信問 Mano 現在做些什麼研究, Mano 回覆說自己的研究是「卑微」的。費曼看了,就回信說:「那些你能解決、能幫助解決、能夠出力的問題,就是值得花時間研究的問題。……如果我們能夠做些東西,這問題就不小、不瑣碎。你說你名不見經傳?對你妻兒來說,沒有這回事。」
重回政府助調查穿梭機爆炸慘劇
1986 年,美國太空穿梭機挑戰者號 (Challenger) 升空時發生爆炸, 7 名太空人全部罹難。政府邀請費曼成為事故調查委員會的成員,他本來是拒絕的。可是,費曼的妻子對他說:「如果你不去做,就永遠沒有人能夠發現這意外的真相。」最終,費曼調查出了事故原因:升空當天氣溫很低,不幸地穿梭機的 O 型環在低溫下會失去彈性,導致燃料洩漏並引發爆炸。費曼在聽證會上突然公開做實驗,證明 O 型環在低溫下的確會失去彈性。不過,這其實是委員會中的一位軍隊將領故意暗示,引導費曼找出答案。費曼知道後曾一度非常生氣,不過最後他倆成為了好朋友。
費曼公開展示美國太空總署的失誤,不單令全世界嘩然,美國政府對費曼的擅自行動也非常不高興。費曼獨自寫了一篇報告,可是委員會卻不肯把費曼的報告加入到最終要總統簽署的報告書之中。費曼就說,如果不加入我寫的報告,我就不會在報告書上簽名。這樣的話,調查就永遠不能結束。最後雙方妥協,費曼寫的報告被放在報告書附錄裡。費曼在裡面寫的最後一句話,當為所有人引以為鑑:「對於一項成功的技術,真相必須置於公共關係之前,因為大自然是不可能被欺騙的。」
“For a successful technology, reality must take precedence over public relation, for Nature cannot be fooled.”
晚年醉心研究克孜勒文化
費曼晚年時,曾與好友 Ralph Leighton 打賭世界上有個地方叫做唐努‧圖雅 (Tannu Tuva) ,其首府叫做克孜勒 (Kyzyl) 。費曼覺得這個地方一定很有趣,因為這個地方的拼音裡完全沒有響音。圖雅人也有著唱喉音的傳統,費曼非常希望親身去感受這個地方的文化。可是,圖雅是當時蘇聯的一部分,由於美蘇冷戰,一般美國人是很難得到簽證前往蘇聯的。蘇聯政府提出,如果費曼以諾貝爾獎得主身分去蘇聯的大學演講,就可以獲得特權去克孜勒。可是,費曼一生謹記他父親的說話,非常討厭特權,拒絕用這個方法得到簽證。他們花了很長時間研究克孜勒的文化,並以一般人的身分與很多研究圖雅的專家和教授交流。他們在美國舉辦巡迴展覽,介紹圖雅文化,希望以此換取簽證去克孜勒。
1988 年 2 月 18 日,能夠前往圖雅的簽證終於送到了費曼的家。可惜的是,費曼已經在 3 天前與世長辭。費曼清楚知道自己未必能夠等到簽證去完成他這最後心願。可他仍然堅持原則,不使用任何特權。費曼在人生最後的歷險之中學到了圖雅的文化,他已經達到了他的目的了。
不死的好奇心
費曼對世界的看法,很簡單,也很深刻。他接受大自然就是我們觀察到的樣子,無論我們喜不喜歡。他覺得,知道自己並不知道,比起以為自己知道但卻是錯的答案,更有趣。他曾說:「我可以與懷疑、不確定、不知道共存。我覺得比起知道可能是錯的答案,不知道反而更加有趣。」
“I can live with doubt, and uncertainty, and not knowing. I think it is much more interesting to live not knowing than have answers which might be wrong.”
費曼一生都覺得世界是有趣的,以純真的好奇心去看這個宇宙。他臨終前的最後一句說話,也許亦是他這一生歷險的最佳結語:「死亡很沉悶。我會討厭死兩次。」
“I’d hate to die twice. It’s so boring.”
謹以此文紀念費曼。希望在下個 100 週年,費曼的歷險傳奇和科學態度,仍會繼續啟發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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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師生情:我和我的中文系爺爺(上)〉
#鳥、番薯和豬腰#
老師一句話沒說完突然停下,我們在等。
他悠悠地:「你們聽,外面有小鳥在叫。」說完就開始模擬它們之間的對話,滿頭白髮瞬間不見。
「今天有比較熱喔?唧唧唧。」
「對啊,這個天氣是這樣啦,齁。唧唧喳。」
「在樹枝上站站我也要去接我家小鬼啦。」
「嘰喳喳。起風了。」
繼續上課。
老師講啊講到一半,想起什麼便停住了,忽然,像是對我們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孔子有個弟子通鳥語呢。真妙。」
中文系的老師詞彙量都很驚艷,經常迸出一些讓人耳目一新的典故或比喻,每每這時,頓感渾身清爽。
因為我從廣東來,老師很愛逗我說粵語。有一次發言,我說:「當時世界的目光並未曾注視過台灣,這一滴眼淚。」
聽到後半句,老師的眼睛瞬間眯彎了,瞧瞧這小妹妹,好大的能耐!他在嘴裡重復默念「一滴眼淚」,好多次。
繼而打斷我說:
「台灣是一顆蕃薯。」
好吧,一顆眼淚確實矯情,
改為「一彎月亮」好了。
他不,堅持道:「一顆蕃薯。」
番薯可以,但老師怎麼也接受不了課本里有關芒果的注釋是「豬腰狀」,他一邊給我們講解一邊碎碎念,豬腰,嗯?豬腰!豬腰...唔,好吧豬腰。
#傲氣與孤獨#
悄悄觀察我發現,老師會忍不住把眼睛飄向窗外,我知道了,大約是惦記著鳥。
入夏的午後困意襲來,認真聽課的人並不總是那麼多,但老師絲毫不在意,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與文字為鄰的人總有些不可言說的傲氣與孤獨。
普遍散漫的學風下,遇到不遷就、不討好學生的老師,我都打心底里佩服,這位老師便是,一敲鐘就上課,講課有自己的節奏和水平,學生聽不懂就多做功課去!
這樣的課堂混是混不下去的,但認真的學生就自然收穫滿滿。可謂是你若盛開,蝴蝶自來,山河不足重,重在遇知己呀。我超喜歡。嗯,喜歡得不得了。
第二次上課的時候,我就和老師熟起來了,下課後被叫去吃飯喝東西,同行的還有助教學長和幫忙照顧老師日常生活的看護姐姐。
老師突然問我:你覺得台灣有什麼不好?嚯,果然没跟我客套的!
我也就老實交代了,我說我是覺得台灣的課堂腦電波共振不是很夠,大家會神遊太虛。
對了老師你上課到一半冒出一句「孔子的弟子通鳥語」更像是自言自語,他聽了大喜,說:「對啊我上課其實都是在自言自語欸!」
接下來的聊天過程中,老師一不小心以「爺爺」自稱,我反應迅速,把對他的稱呼順勢從老師改為爺爺,立刻親切多了!
但說來也奇怪,從那天起,
我們的師生緣分,
確實也越來越深了。
#隨時考試#
我們幾個在世新的食堂吃飯,
另外一位老師跟爺爺打招呼,
坐下來一起聊天。
爺爺斜傾身子,眼珠子咕嚕轉:「考考你,你和這位老師身上共有的非漢族血統是什麼?」非漢族?什麼是漢族血統我其實都搞不太清楚,瞎蒙很久才答出來是鼻子。
接著,爺爺又出了好多題,「那存在主義在這裡的表現是?」「你猜他的姓氏是什麼?線索就在剛才的談話里哦。」結果我都答錯!
爺爺搖搖頭,
說你都沒看書,
你要多看書。
是啊!嗚嗚嗚,我都沒看書!
啊啊啊啊啊!
爺爺說他喜歡隨時考試。
我說那我喜歡隨時考零分。
爺爺哈哈哈哈哈哈。
爺爺說你這樣沒有資格做我孫女啦!
我說所以我才要當你孫女啊!
爺爺哈哈哈笑說這鬼丫頭嘴巴很甜。
話說回來,
被長輩叮該多看點書的感覺居然是
很!幸!福!
#彌勒佛和算命道長#
我說爺爺你笑起來好像彌勒佛哦!他哈哈哈哈哈哈,跟旁邊的老師說:「我一個基督徒,她卻說我像彌勒佛。哈哈哈哈哈哈。」
那位老師卻沒能領會這份幽默,一本正經地說:「所以說她缺乏社會經驗嘛。」哼。所以同為老師,我喜歡爺爺多過喜歡你嘛。爺爺看向我,我倆默契地眨了眨眼。
爺爺是耶穌的信徒,卻喜歡解說手相,有模有樣的,又像個算命道長。
只見他看了看我的掌紋,便說道:「這世界上有一部分人的成功是因為天份,但你今天得到的一切,都是你努力的成果。」
我不服,反問道:「所以我是個沒有天份的人嗎?」他說不是,天份對你來說只是起點。我哈哈哈笑說爺爺講話也很甜。
爺爺噘起嘴巴,像在思考,他問我在家裡說話有人聽嗎。我說我以前是個在家裡不怎麼說話的人。
他說他看出來了。「但我已經意識到了,所以決定要多開口說話了。」爺爺說:「嗯,這很好。」
那一整個學期,我每天都特別期待禮拜四,因為聽完爺爺的課以後,就可以和大家一起吃晚餐。
有時候學生多,坐滿一圈,我們從西式吃到中式吃到日式,話題從天南到地北,邊吃邊聊,我看啊,爺爺那一節課的工資大概全用來付餐費了!
爺爺和學生之間的互動總是非常溫馨,平日還會給我傳來徵稿信息,鼓勵我多參加,印象最深的一次是聯合報的瓊瑤讀者心得徵文,我還因此回顧了一下從前在大陸看過的瓊瑤劇。
爺爺對校園裡的課外活動很感興趣,我曾在校運會啦啦隊比賽上偶遇爺爺,那天是週末,他卻特別趕回學校看學生表演,真有活力呀!
因為跟著爺爺的緣故,我還混了一個觀影體驗不錯的前排位置!學期末段的時候,我跟爺爺一起去學校附近的文藝空間看傳播學院學生辦的攝影展,他說有從前的學生邀請他,我倆便利用中午時間去捧捧場!
#台灣師生情:我和我的中文系爺爺老師(下)
#爺爺的研究室#
看完啦啦隊表演,爺爺問我要不要一起吃飯,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他便打電話邀請助教學長買便當到研究室來,我們幾個一起吃。
爺爺的研究室在世新大學舍我樓的十一樓,所謂高處不勝寒,來往的人不多,很安靜,適合沈下心來看書或小憩。
我對爺爺研究室的第一感受是:哇,好多書。除了書架上黑洞般裡裡外外好多層,還有的書都堆到地上去了,一摞一摞的。
除了現代文本,爺爺這裡更多的是文言文和古書。隨手抓起一本,都有一堆有趣的事可以講。
例如這本《說文解字》,爺爺告訴我裡頭注釋中的「切」是什麼,一般來說是指用幾個字共同輔助表某個單字發音的音標規則,類似我們今天使用的注音或拼音波潑墨佛。
有趣的是,古代人們常將「切」應用於黑話接頭,例如兩個匪徒到了一座茶館裡,佯裝用餐,實則觀察適合打劫的對象,找到目標後,兩人當然不可明目張膽地說「打劫他咋樣?」,這時候,他們就會利用切來給彼此傳遞信號。
研究室一進去便有一扇屏風,上頭貼滿了學生親筆的賀卡和信件,有祝福,有思念,有感謝,爺爺十分珍惜。
牆壁上的筆墨作品掛得滿滿當當,有各種各樣的漢字字形,我只知道上面有很多我看都看不懂的書法作品,其中一幅的字特別像一隻頭上有三道痕的老虎!
漢字是通行至今的世上最古老的文字,從先秦、秦、漢、唐時期、宋元時期、明清到現代,文字的發展經過了甲骨文、金文、大篆、小篆、隸書、草書、楷書、行書等書體演變。我看啊,在爺爺這裡也有一部中國文字發展史!
爺爺指指一幅對聯墨寶,說是學生送的,讓我猜猜這是什麼意思,我一看,「屈子當年投水去,徐師今日駕雲來。」
爺爺見我文學素養捉襟見肘,
只好自己破梗:
「我的生日是端午節!」
我恍然大悟,噢!端午是屈原投江的日子,而爺爺正好在那天呱呱墜地。
「白底黑字,我當時還以為自己收的是輓聯呢,他好像在咒我仙逝歸西!哈哈哈哈!」雖然爺爺這麼說,但顯然他很滿意學生這份別出心裁的生日禮物啊!
那天,爺爺準備寫一首詩悼念往生的友人,我看了,說其中「乘鯤」二字用得好,爺爺說這是有來由的,這位友人生前研究《莊子》,所以用乘鯤向他致敬。
鯤在古代文獻中,記載最早的當屬《列子·湯問》,「終北之北有溟海者,天池也,有魚焉,其廣數千里,其長稱焉,其名為鯤。」
鯤,傳說中的大魚,生活在北邊幽深的大海,而台灣本身就是一座海島,大魚海棠,蓬萊仙境,鯤生於斯,長於斯,最後沈寂於斯,飛升於斯,如此說來,這「鯤」字便實在是匠心獨運,好玩好玩!
高中語文老師曾在課堂上告訴我們,有機會的話,讀中文要去找台灣人取取經,學繁體中文,學傳統文化,趣味無窮,可不嘛!
訓詁學多有趣啊,說文解字多好玩啊,以前真不曉得中文這麼過癮,嘗到甜頭以後,我有事沒事就往舍我樓十一樓跑。
#文學華山論劍#
當有人問到董卿為什麼要開創一檔古今中外經典文學的大型朗讀節目《朗讀者》的時候,她說:「因為文章在那裡。作為人類文明的重要組成部分,這些文字被忽略了,被遺忘了,被淡漠了,甚至被丟棄了,是很可惜的事。」
爺爺專門開了一門課,帶學生研讀《史記》,他曾在課堂上跟我們開玩笑說:「讀書當然要讀經典啊!人生這麼短,哪有時間讀有的沒有的。」
爺爺的聲音和語氣像古時候的說書人,聽他念文言文特別過癮。曹丕有言:文章,經國之大業,不朽之盛事。經典的文章,更是我們生命不可或缺的養分。
但爺爺也無奈地說,我們沒有可能讓其他系來承擔傳揚傳統文化的責任,因為現在的國語教育,讓年輕一代看不懂古文。
在我的印象中,常有一個男同學來找爺爺討論自己作的詩,每當這時,他們二人會自成結界,以譬喻為弓弩,以聲韻為矛盾,以意象為劍戟,小試牛刀,平平仄仄一來二去,好似華山煮酒論英雄,不亦樂乎!
只是爺爺這裡沒有酒,只有我自己帶的珍珠奶茶。當他們有不同意見時,爺爺還會時不時對我說,來!你來評評理。我會說我喜歡這聯,丹、血、桂集中出現,場面飛花般目不暇接、凜冽銳利又氣勢磅礡,贊!我喜歡!
又過了一會兒,爺爺嘖嘖稱奇,說這聯中「下天狼」的「下」字用得極妙,我一看,認同!班門弄斧分析道,下字可謂一箭雙雕!
天狼星在空中,若原來的射天狼只是張弓,而下天狼則直接包含中射之結果,不言而喻,「下」字重讀,元音發音更是讓人痛快。
爺爺說正是此意!師生多人擠在這小小的空間里,以文會友,比劃推敲,動情處還會大力地拍大腿,高聲感嘆一句:「水啊!」
可能是珍珠奶茶糖分過高,
外加便當的澱粉衝擊,
很快我就困了。
爺爺的研究室雖小,卻藏了好多神奇寶貝!我最愛的就是那張可以支開的折疊躺椅,帶一小枕頭,睡起來還不會硬邦邦的。
大家幫我支開躺椅,用小毛毯子把我蓋得嚴嚴實實的。我就這樣伴著四溢書香,在他們思想碰撞的電光火石中甜滋滋睡去。
朦朦朧朧,隱約感覺有人把燈關了,讓我好睡。耳畔還是那鏗鏘又唯美的中文辭藻,疏繁、風晚清、定無雙...不久,沒聲了,不知道是我睡熟了,還是大家也被困意傳染了...
#苦難是化了妝的祝福#
我有好長一段時間跟著爺爺、助教學長、看護姐姐還有其他學生一起去參加爺爺所在教會小分隊的「小排愛宴」,每次我們乘坐交通工具前往的時候,隊伍總是那麼浩浩蕩蕩。
舉辦愛宴的兄弟姊妹是從香港來台定居多年的一對夫妻,手藝一絕!我在他們家又認識了好多可愛的朋友,但這又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期末考試的時候,我還低著頭奮筆疾書,忽然助教在我桌子上放了一顆糖,我抬起頭看向爺爺,他對我笑笑。
到了第二學期,因課程和時間的緣故,我沒能再和爺爺他們一同聚餐,但每每想起那段日子,總覺得十分快樂難忘,讓人捧腹和拍案叫絕的小片段在眼前不斷湧現。
說起爺爺,其實他是個很了不起的人,我也是很久很久之後才聽別人說起他的往事,因為一些變故,爺爺讀高中時就需借助輪椅生活,一直到現在。
即使手腳行動不便,
書寫有困難,
他依然立志報考台大,
並不負眾望實現了這個目標。
也許是因為這些生命經歷,當爺爺成為一名教師時,他堅持自己的學者風範和教學要求,對學生學業嚴苛、課堂規則多、考試門檻高等等,這些便是他對於畢生所追求和熱愛的中文傳承事業的責任與擔當吧。
爺爺成長過程中充滿挫折,但他從來不提這些過往,更不以悲傷的口吻詮釋人生和未來,他只跟我們分享在中文文學領域探索時挖掘深海遺珠的喜悅以及許多年以後遇到主耶穌時重生的美好。
爺爺總是跟我說:「海珊啊,你相信嗎,主耶穌真的存在!」我會對他用力點頭,回以鄭重的肯定,笑著說嗯!我信!爺爺我信!
經典上說,苦難是化了妝的祝福,這大概,就是我這位爺爺的人生寫照和啓示吧。
2020.0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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