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生活］
我們為何要學重覆的歷史？
前陣子上歷史課講清朝，雖然時間緊逼，只能在鴨背上飛過水滴，但我忍不住插了好幾次說，其實現下不少情況，根本就清朝沒有兩樣，事件只是重重覆覆。有頑皮的學生叫問，既然學歷史只是學重覆的事件，哪為什麼要學？
當下我懶得說教解釋，只是以戲言打發了他。
這兩天在Facebook 看新聞，有報道提及巴西亞馬遜區，原來有個與世隔絕的原住民部落，叫作Yanomani。由本來無人知曉至突然受到注目，總不是甚麼好事情。亞馬遜地區資源豐原，城市人一直虎視眈眈，歐美企業首批開發這個處女地，由淘金至油礦，為建設城市生活，儲肥自己袋口，而破壞亞馬遜生態及原住民生活。新的世代，中國大陸是新金主，帶來大把金錢，跟當地官商勾結，誓要進一步開採當地資源。記得兩年前身在厄瓜多爾，當地亞馬遜Yasuni 區正值危亡之秋，在首都牆上，不難看見對此事的抗議塗鴉。兩年後的今天，相信工程應該在Yasuni如火如荼了。
說回巴西Yanomani，原來有大量非法淘金者在該村落附近駐紮，甚至愈來愈逼近當地村民，酋長帶頭抗議，本來與世無爭的小村落，被逼展現公眾面前，請求政府介入並阻止入侵者。
外來者破壞的，除了是當地寧靜，更因為淘金過程，要加入有毒物質如水銀，這會污染水源。水源是大自然榮休的起點，一旦水源有毒，整個森林必定遭殃。另一方面，城市人身上附有城市的病毒，對原住民來說，毫無招架之力，一個小小的感冒菌足以致命。因此非法淘金者愈接近原住民，原住民的性命愈堪虞。
其實這個故事一點都不陌生，由哥倫布發現拉美一刻開始，打從一四九二年至今，不斷又不斷重演，利用細菌槍炮加上齷齪手段，佔領和傷害他人之地。一如同學所說，歷史不斷重覆，為何要讀？
這則報道引來不少人留言，其中有人說：其實我們這種想法，還不是由所謂文明人的無知和自大角度，來審視並作出判決？誰說原住民生活，就得與生隔絕？為何不讓他們看看外頭的文明世界，再讓他們決定？說不定這不是破壞，是為他們打開 一扇窗。如果他們來到城市，身體抵抗不了城市病菌，打預防針就好了。
當然，他這番留言，惹來不少人回罵，當中有兩則回應，特別引人注目。其中一則，是報導者本人，他斬釘截鐵的回應，根據他親身跟原住民交涉，原住民根本不希望有外人侵入，只想保持簡單生活，更遑論是城市的所謂文明。而另外一則，留言者說，他是個人類學學生，他的教授曾到Yanomani研究，並生活了一段長時間，更娶當地女子作妻。後來妻子隨他回到城市，不過後來離婚了，因為她想念家鄉，所以放棄丈夫兒子，獨自回到村落了。
如果文明進步，不是由自身演化，又或是自發尋求改變，而是由其他文化引入，坦白說，這種進步大多是橫蠻的侵略，再以「文明進步」作為包裝，自欺自人。誰說城市生活就是文明生活？城市為了建設，不惜破壞大自然，難道這就是文明？原住民與大自然共存，不才是真正的文明嗎？
歷史不斷重覆，是因為人類沒有吸取教訓，知古鑑今。我們不是不知道歷史故事的來龍去脈，只是人類的劣根性，自私和自利，不願正視故事裡的衰亡。歷史要學的，也許是在重覆又重覆的興亡裡，人類的道德、正義和同理心，如何化解和拯救，一次次水深火熱的困局，我們當下才可享受，這片刻得來不易的穩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