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不管在哪裡,都會遇到緊急醫療事件,譬如說我@@
今天上午幫住院醫師上了三個多小時的整形外傷課程,腦力消耗殆盡,於是決定開車去海岸邊兜風放空,重新吸收日月精華,補腦補眼一番。
方才找個美麗的點停車下來,一個老年婦人立刻衝上前道:
「小姐,妳有水嗎?我跟你買一罐!」
「您怎麼了嗎?是口渴嗎?我這邊一罐送您,不用買啊!」我說。
「不是我,是我兒子和媳婦中暑了!」婦人急道。
「在哪裡?」我驚訝道!
「就在下面的山壁下,爬不上來!」婦人道。
「我跟您去看看!」
從公路往岩岸邊走的小徑十分陡峭,下午三點的海岸,陽光實在烈得眼睛都快張不開,皮膚也被曬得有些灼熱感,今天的氣溫是36度!
山崖邊兩個滿臉通紅的人,癱軟在毫無遮蔭的砂石上,一男一女,兩頰發紅,女性精神和力氣已恢復,男性完全攤倒在長了稀疏矮草的山崖上,虛弱地無法動彈,體溫摸起來稍熱。
我和那位病患的母親拿了水,稍微餵他喝下了幾口,幸好他意識還尚存,可以成功吞嚥,只是手虛弱地連水瓶都無法握緊。
由於我們無法將病患抬到陰涼處,我們拿了一把大傘,作為遮蔭。
「我是醫師,讓我看看您唷!」我一邊說,一邊摸起他的脈搏,雖然有些微弱略快,但是還算清楚。旁邊有一個病患兒子扛下來的冰桶,裡面雖然沒有飲用水,但是至少有冰塊和融化而來的水。
「有沒有毛巾或衣物,沾冰水幫他擦身體降溫!」我問。
病患母親拿出了濕紙巾,聊勝於無。
我和朋友評估這位病患無法起身走路,山崖又太陡峭,不可能自行徒手運送,於是說服家屬們叫救護車,家屬們很快地同意。
由於海岸地點不易描述,於是我的可靠隊友去叫救護車,並在公路旁等待準備指引EMT,我留下繼續照護。
不一會兒的光景,病人意識逐漸不清,忽然開始全身僵硬抽搐,頭部胡亂搖動,甚至撞上旁邊的山壁!我立馬用手扶住病患頭部,避免頭部撞上尖銳的岩石,不得以也把病患口罩拉下來,確認呼吸道通暢。
正當我如火如荼地快速思考著,如何在毫無設備的海邊讓病患在痙攣的情況下,更安全地保護他時,忽然間病患母親拿起包包裡的符咒和葉子,浸到水杯裡,一邊撒著他的身體,一邊大叫
「快離開他的身體!快離開!」
「給我離開,快走,快快走!」病患的妻子也開始大吼了起來。
病患的兒子瘋狂地壓制著父親僵硬的四肢....
「他中邪了!」病患母親對我說。
@@這..................不是中暑嗎,這位太太,為什麼變成中邪惹~😓🙄
我繼續保護病患搖晃的頭部和維持呼吸道暢通,無暇解釋這一切的學理。當發生熱中暑情況時,由於中樞體溫調節異常,無法正常排汗散熱,很可能會以抽搐、休克、意識不清等等症狀表現,加上電解質失衡,我大概初步先排除「純中邪」的可能性🤪
不過看他們除了對病患大叫,和灑符水之外,好像沒有什麼違背醫療處理原則,我就繼續讓他們對著病患撒符水,順便達到降溫的效果😙
撐了15分鐘,EMT終於出現了,我瞬間感動地淚都快流出來了!
EMT一來就先把病患的口罩拉了起來,血壓脈搏雖然正常,但血氧濃度只有90%略低。我和EMT表示自己是醫師,並要求給予病患氧氣。他們說氧氣無法送下來,必須把病患抬上山崖的公路,看起來崖壁陡峭,無法人力抬起,必須請求支援。
「讓病人把口罩拿下來吧!」我對EMT說。
「他拿下來的話,你們所有人都先不要靠近,因為情況不明。」EMT關心地說。幸好他們戴著N95。
「好,沒問題!」
我看到有人接手,鬆了一口大氣。決定起身將後續交給專業救援的團隊處理。一位年輕帥氣的警察也到場協助。
家屬對我們一再表示感謝,並且愧疚著我為了保護病患頭部,手腳在地上磨地全是擦傷。
爬上山壁回到停車處,正看見兩台巨大的消防車駛近,支援已到,真是萬幸。希望這位病患,能夠很快速地送醫,否則後果真的不堪設想。
夏日炎炎,中暑真的時有所聞。中暑時請記得遵循這個口訣
「涼 脫 散 補 送」
陰涼 > 脫衣 > 散熱 > 補水 > 送醫
希望大家不論居家旅行,都必須注意水分補充和察覺身體狀況,一有不適,請立刻求助,否則萬一在無人處發作,就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啊!
#原本想去放空結果變更緊張😓
#到底是中暑還是中邪
#究竟是符有效還是水有效😂
#運氣好的話,山邊海邊都會遇到醫師相助^^
#中暑要注意: 陰涼 > 脫衣 > 散熱 > 補水 > 送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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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印度數據(來源:約翰霍普金斯大學):
截至5月15日中午,印度確診2404萬6809人,死亡26萬2317人。
2)莫迪民調:
根據美國數據公司 Morning Consult 統計,隨著印度第二波疫情失控,總理莫迪(Narendra Modi)的支持率從今年三月的74%跌至63%,是該機構自2019年8月開始追蹤莫迪的支持率以來最低紀錄;同時,莫迪的反對率也從20%上升至31%。
新加坡南亞研究學會(Institute of South Asian Studies) 資深研究員 Ronojoy Sen 指出,莫迪一向擅長形象管理,這是他首次出現公關上的失誤。為了佈局2024年的大選,莫迪所屬的印度人民黨(Bharatiya Janata Party)在近期的地方選舉,仍舉辦大型選舉造勢,而執政黨不顧疫情的舉動,也招來許多批評。但莫迪政府卻意圖將疫情失控怪罪給地方政府,批評是地方政府管理失敗造成民眾不遵守防疫規定等;印度衛生部長哈什•瓦爾丹(Harsh Vardhan)更企圖以數據表示印度新冠肺炎(COVID-19)的死亡率不如其他國家高。
{內文}
恆河是印度的聖河之一,西起喜馬拉雅山脈,東至孟加拉灣,蜿蜒超過2500公里,沿岸有數以百萬計居民,她被視為是印度人的母親河,他們喝恆河水,也在恆河沐浴。但是恆河,也是印度污染最嚴重的河流。
今年5月,印度東北部比哈爾邦(Bihar)的人們,突然在焦薩(Chausa)河段看到死屍,要麼漂浮在水上,要麼攔淺在河岸。數量從一具,兩具,增加到數十具,慢慢,慢慢地,變成了數百具。
比哈爾邦印度教祭司 Buxar:
在疫情前,我們偶爾會在恆河邊看到1-2具屍體,但現在這太多了,我都守在這叫大家不要燒屍體。
他一直阻止人們將屍體棄置在河中,但是人們拒絶聽從。因為火化太貴了,而且「一位難求」。
新聞旁白:
太陽尚未升起,火化已經開始。工人們還在清理著,前一晚送走的「人」。在恆河河岸的瓦拉納西,是印度濕婆神創造的聖城。但是聖城也沒能倖免,在可怕的第二波新冠疫情之外。天剛亮,Choudhary Matru等著「早高峰」到來。Matru一家世世代代,在這裡做著火葬的生意,但他說連他都沒見過這樣子的場景。
火葬業者 Matru Chowdary:
一天大概會送來140-150具遺體,每5分鐘10分鐘,救護車就又送來一具新屍體。
新聞旁白:
不過當地官方說法,這裡一天只有8-10個人,死於新冠病毒。但是我們確信,死的人肯定比這個數字多很多。
聲音來源:ABC News(Australia)記者 Yogita Lamaye:
在不到一小時的時間裡,我們目睹了13場「葬禮」,但是當地政府說,今天一天只有7場葬禮。
新聞旁白:
究竟印度有多少人死於新冠病毒,我們永遠不會知道。
能火化的都算是家境好些的,英國BBC報導稱,如果請救護車運遺體來火化,要收2000盧比(近28美元)。木頭也貴。
新聞旁白:
這裡的新冠疫情糟糕到,連火化用的木材,都快斷貨了。他是木材商人Deepak Choudary,他說木材的需求量爆增了4倍。
這是當然的啊。5月14日,印度確診人數突破2400萬,也就是短短14天內,印度就增加480萬名確診病例。死亡人數已累計至26萬人,並且以每天三四千人的速度增加。此時,一個新的危機襲來。印度部分新冠患者身上出現真菌感染,這種真菌可以造成毀容甚至死亡。這種俗稱黑木耳感染的「毛黴菌病」,好發於ICU病房久治不癒的患者。
新聞片段:這種真菌感染致死率高,且眾多患者失去了眼睛,切除鼻子或切除上顎。這是印度新冠患者的最新併發症。
醫院氧氣不足的問題,也一樣沒有解決。
新聞片段:
在星期一(5月10日)晚上,安德拉邦這家醫院氧氣罐車運送不及,斷供了5分鐘氧氣,導致11人死亡。
這樣的畫面天天上演,其實印度並不缺氧氣。
新聞片段:
印度日產至少7000噸氧氣,足夠其13億人口所需。只是液態氧必須以極低溫儲存,必須透過槽車保持其低溫,但是印度的槽車並不足夠,只好向別國調派槽車,例如向新加坡借調。同時出於安全考量,氧氣只能用車或火車運送,是不可以空運的,這也是為什麼各城鎮還等不到氧氣。
Indirapuram Gurdwara主席 Gurpreet Singh Rummy:
我認為沒有人應該因為缺氧而死,氧氣是那麼基本的東西,但現在人們把氧氣當神一樣供著。
新聞片段:
一名男子告訴我們,說他花了4萬5000盧比買了一瓶氧氣,大約是600美金,這是原來價格的9倍。
印度WION主播 Palki Sharma:
讓我跟各位分享幾個數據,印度在私人和公共在內的醫療支出,在過去6年約占印度GDP的3.6%左右,是在已開發及開發中國家最低的。美國的醫療支出占GDP的16.9%,德國醫療支出占11.2%,金磚五國的巴西9.2%,也是金磚五國的南非醫療支出占8.1%,(金磚五國的)俄羅斯醫療支出占5.3%,就連泰國也比我們高,其醫療支出占GDP的3.79%。
印度政府不僅氧氣分配上嚴重失職,連救命的呼吸器也是。
India Today新聞片段(2021.5.12):
事實是,一些能救很多很多人性命的儀器,居然在印度各個角落放著沒人用。你沒有聽錯,本台在印度多處發現令人震驚的案例,用莫迪「PM-Care」基金買的呼吸器,放在印度多個醫院生灰塵。想要眼見為憑嗎?我們就讓你看看。這是印度Firozabad的國立醫療大學,這裡是印度第二波新冠疫情,最慘重的地方之一,但是在這間醫院裡,有67個呼吸器,就這樣堆在角落放了一整年!這就是用莫迪「PM Care」基金買的,院方說他們用不到這些呼吸器。
而政府做不好,還不許人說。
新聞片段:
這些醫護人員不僅要為救人奮鬥,還要為了說出真相而奮鬥。每一位送進來的新冠患者,都為了一口氧氣而掙扎著,然而說氧氣告急的醫護人員,面臨被政府依國家安全法控他們造謠,隨時都有可能被警察帶走。
政府有沒有失職,數據會說話。
印度WION主播 Palki Sharma:
4月在Haridwar舉行的大壺節,有480萬,超過480萬人參加,沒有人戴口罩,也沒人保持社交距離。結果是自4月10日至14日,有近2000人確診新冠病毒。在大壺節舉行前,該邦的日新增確診為500人左右,到了4月17日,每日新璔確診暴增超過2700人。另外在中央邦(Madhya Pradesh),大家仔細聲好了,從大壺節回來的人有99%都確診,99%的人!
印度總理莫迪的另一個錯誤,就是堅持舉行大選。雖然他多次撇清,疫情擴散與選舉有關,但是老話一句,數字會說話。
印度WION主播 Palki Sharma:
以泰米爾納德邦(Tamil Nadu)為例,單日確診從選前474人,這是3月1日的數字。到了4月16日的8500人。再來是喀拉拉邦(Kerala),單日確診從4月2日的2500人,激增至4月16日的單日確診一萬人。
若以比例算,3月各邦大致的確診比例相差無幾。
印度WION主播 Palki Sharma:
到了4月15日,大家看看圖表的變化,沒有舉行大選的地區,日確診率還下降到3.01%。辦了選舉的地區,就是舉辦了大型造勢的那些地方,確診率增至7.99%,各位看出差異在哪裡了嗎?
更可惡的是,正是莫迪的一意孤行,已經害死了至少700名老師。
新聞片段:
這是Sarita Singh在北方邦(Uttar Pradesh)大選日,當選委人員時拍的自拍照片,她是全印度數百名被政府徵召,去當選委人員的老師之一,要是敢拒絕,他們被威脅會丟掉工作。這些照片是老師提供給我們的,可以看到選舉當天人潮有多麼擁擠,其實在那個時候,印度的疫情已經在全球名列前茅了。在選舉過後一個星期,Sarita病倒了,而且不能呼吸。我們專程到她所在的村子,她的家人正在為她的死而傷痛著。當我們終於到她家的時刻,她們家是封鎖著的。Sarita的兒子刻意與我們保持距離,告訴我們他的父親和弟弟,都已經感染新冠病毒了。家裡頭其他成員,也都開始出現新冠症狀了。村子裡頭瀰漫著恐懼。離村子最近的醫院有兩小時路程,這還是以開車來算,但這裡多數村民沒有車。Sarita的家人當初有叫她別去,但是Sarita說政府警告老師,誰敢不去就會被警察逮捕。
Sarita女兒 Divya Singh:
我希望她還活著,今天我們就不用給她辦喪事了。今天是媽媽的生日,還是母親節,本來我們人今天可以給她好好慶祝的,可是...現在我們只能不斷問自己,為什麼媽媽會離開我們。今天是她的生日...哥...
Sarita兒子:
別哭別哭,我們明年來再慶祝媽咪的生日吧。好嗎。
最痛心的,莫過於白髮人送黑髮人的老媽媽。
Sarita的母親 Kamla Singh:
我一直跟她說叫她別去,我跟她說好多次了...別去啊有病毒啊寶貝。但是她告訴我,政府會叫警察來捉我,說我沒盡我應盡的義務。
英國Sky News特派記者:
這個是Sarita新冠測檢的報告,檢測結果為陽性,但此前她已經被病情折磨痛苦了7天,而這個陽性的結果,在她死後一天才送來。所以她永遠不會,列入新冠死亡名單。
世界就是如此荒謬,就為了一場選舉,把新冠病毒,帶進了原本沒有疫情的農村。
面對疫情的失控,印度35個地方政府宣布封城,首都新德里延長封鎖至5月17日,這已經是第三次延長。怎奈為時已晚。印度平均每1萬人當中,醫生不到10個,在一些貧困地方,這個數字甚至低於五個(BBC)。《柳葉刀》在最新刊發的一篇社論中,援引華盛頓大學的最新推算,指到了今年8月1日,印度新冠死亡人數,可能達到驚人的100萬人。
新聞片段:
印度13億人口有七成都不在大城市裡,新冠病毒已開始在這些地方擴散。醫院不堪負荷,民眾只好在戶外就地治療。但是在印度首都,政府似乎更在意的是新國會大樓翻新,以及修建新總理官邸計畫。就在印度的大小醫院,連最基本的醫療物資都沒有的此刻,莫迪這項18億美金的改建國會和官邸計畫,引發批評。
新聞片段:數世紀來尋求解脫往生的人們,都會來到瓦拉納西,人們來這裡等待死亡。印度教經文說在這裡死去,並在神聖的恆河岸邊火化,能讓他們的靈魂達到解脫(Moksha),意即打破輪迴的循環獲得救贖。但是這激增的數量讓所有人都震驚了。
父親死於新冠 Deepika:
我們現在的情況非常糟糕,每家每戶都...我不覺得有哪個家庭能倖免於難。
當太陽西沉,誦經聲又在煙霧繚繞中響起。
下一批要火化的人已經送來了,靈魂從肉身解脫的輪迴重新開始...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A8F9Z55mEo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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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一段時期,對遙遠武漢前線的想像/理解中,討論得最離奇和偏差,甚至奇譚怪論到讓我覺得略欠人性、近乎磽薄的揣想,大概就是關於由體育館和會展中心改造而來,主要用來收治輕症級別的確診感染者的「方艙醫院」了。
至今復盤,或許大批量興建方艙醫院,讓輕症確診患者有地方可去、有一對多的基本醫療人力照護,且一旦病情惡化,能更有序地後送到正式醫院病房,大概是使武漢抗疫戰爭從醫護資源瀕臨斷線,到逐步拉回軌道、穩定住局面的轉捩點。
這一舉,扭轉了更多家庭因為起初隔離病房不足、醫院整體床位不足的狀況下,許多輕症患者自我居家隔離,但事實上很難做好居家隔離、反而造成全家多人交叉感染的悲劇繼續擴大。只可惜,這一決策來得太晚了。
用同事的話說,一些病人稱,方艙醫院是武漢在經歷十多天殘忍和混亂的自然選擇過程中,唯一讓人感受到安慰的地方。
是的,在這裡,除了醫護之外大家都染病了,都是輕症病人。不少人的家人還在重症醫院裡救治,甚至病逝。但與此同時,六七百張病床加上醫護同處一室的社區感和團結感,也成為病人們的心理支撐。
戰地醫院在壓力、情緒和生死交關、別無出路的多重壓力型塑下,竟也迸發了濃濃的社區感。康復情況較好的患者組成了志願者隊;醫護為了給病患“將一直與病人同在”的信心,挑選病況較好一起分組分隊辦起競賽;有的患者為了怕自己組建起來的患者志工隊一旦自己出院就散了,想著辦法讓自己多待幾天。有的正歷經喪親之痛的患者,不願意回到熟悉卻再也不同的家裡面對傷痛,而想一個人待在方艙醫院裡舔舐傷口。
同事們歷經四次進出方艙醫院採訪後,作出了下面這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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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艙醫院裡的愛與怕
文|財新記者 蕭輝 包志明 高昱
攝影記者 丁剛(發自武漢)
張兵沒有想到,在武漢客廳方艙醫院住了16天,2月23日醫生通知他可以出艙了,竟然有些不舍。他對財新記者說:“原來在新聞上看到有人說捨不得離開方艙,我覺得有點假,輪到自己出院,也捨不得。”
毗鄰武漢市金銀潭醫院的武漢客廳,原本是座占地面積1800畝的集會展、商貿、文化、服務於一體的超大型城市綜合體,2011年動工,之後分期陸續竣工開放,曾舉辦過中國金雞百花電影節、中國藝術雙年展等重大文化活動。2月3日,武漢客廳與洪山體育館、武漢國際會展中心一起,被選定興建首批“方艙醫院”,專門收治輕症確診新冠肺炎病人,設計容納2000張床位的武漢客廳方艙醫院是其中最大的一個。與此同時,在中央指導組的推動下,武漢及全國各方救援力量連夜行動,緊急抽調20個省份的醫療救援隊充實方艙醫院醫護力量。
之後武漢推進“應收盡收”,作為新冠病人最大的收治地,方艙醫院數量和床位迅猛增加。截至2月22日,包括在建和規劃中的武漢方艙醫院已達32家,總床位數達35529張,到2月23日,已建成的16家方艙醫院累計收治患者1萬余人,很大程度上緩解了床位緊張的局面。
02.2月21日下午,武漢客廳方艙醫院,收治在此的患者下床活動。2月3日,武漢客廳與洪山體育館、武漢國際會展中心一起,被選定興建首批“方艙醫院”,專門收治輕症確診新冠肺炎病人。
這是我國第一次在疫情中大規模建設方艙醫院。“方艙醫院是解決收治主要矛盾的現實之策。”作為方艙醫院的主要倡議者,中國工程院副院長、中國醫學科學院院長王辰表示,大容量的方艙醫院既可以讓病人得到系統的醫學管理,讓大量輕症患者通過必要的救治獲得康復,又能起到批量病患集中隔離作用,防止疫情進一步擴散。
另外一個還少人關注的意味在於,記者在方艙醫院觀察到,或許是一種劫難餘生的心理,又或許因為免費治療、免費食宿的公益性和“按需分配”醫療資源的平等性,千百人集體生活在同一屋頂下,曾被視為痼疾的醫患關係空前良好,身份與財富的鴻溝似乎也在同樣的病毒和口罩面前消失了。
“這是整個武漢失魂落魄的一個多月裡,我惟一感受到溫馨的地方。”張兵說,“就像一個夢。”
初入方艙
1月中旬,張兵的父親高燒,住進武漢大學中南醫院,1月23日確診為新冠肺炎,當天轉送到武漢市第七醫院,第二天也就是除夕的早上就去世了。張兵的母親、妻子和他本人在醫院陪護父親,自己確診,母親和妻子則是高度疑似,核酸檢測沒有呈陽性,但是雙肺病變嚴重。妻子的症狀最重,一度呼吸衰竭。1月底2月初正是武漢各家醫院床位最緊張的時候,作為中學教師的張兵動員了所有社會關係給妻子到處找床位,“每天打幾十個求助電話,瘋了一樣。”依然沒能求到床位。
每天早上,張兵拎著小板凳,陪妻子去門診打吊針,醫院裡人山人海塞滿病患,到晚上才能排隊打完吊針,拖著疲憊虛弱的身體回家。
張兵一度恐懼會失去妻子,幸好妻子熬到2月初,等來了“應收盡收”的政策,全國醫療資源緊急援助武漢,醫院的床位逐漸多了,張兵的妻子住進武昌醫院,病情得到控制。
新冠病毒在身強力壯的張兵身上沒有明顯體現,他一直“居家隔離”。2月7日傍晚,張兵接到社區電話,要他到東西湖的武漢客廳方艙醫院隔離。他匆匆吃了一片麵包,就坐上了轉運病人的大巴。張兵記得那天晚上天氣陰冷,下著瓢潑大雨,大巴車停在距離方艙醫院後門病人進口通道還有幾十米遠的地方,開不動了。
當天是武漢客廳方艙醫院第一天接收病人,場面有些混亂,十幾輛轉運患者的巴士擁擠在進出口,前面的車很難掉頭出來,後面的車很難進去。警察張銀銀在大雨中往返走動,指揮清出了一條專門進車的道和專門出車的道。
張兵在晚上八點多抵達方艙醫院,在寒冷的登記大廳等了四個多小時,淩晨12點半,張兵終於進入艙內,他被分到A艙266號床位。病床很簡陋,一層褥子、一床被子,旁邊還有一個簡陋的床頭櫃。周邊床鋪已經住進了病人,神情淡漠地躺著,沒有人跟他打招呼。
張兵默默整理床鋪,一名男護士走過來問他是否吃過晚飯,給他端過來一份熱氣騰騰的飯菜。又冷又餓的張兵吃飯的時候,男護士又陪他閒聊,說自己來自福建莆田,家中的孩子才三個多月大,醫院號召大家志願支援武漢,男護士沒有多想就報名隨隊出征了。看到外地來的醫療隊,張兵覺得自己沉到冰水裡的心又熱了起來。
方艙醫院條件簡陋,對張兵來說,最難熬的是晚上睡覺時間,方艙內24小時不熄燈,頭頂明晃晃的大燈開著,換氣扇噪音很大,張兵感覺自己坐在飛機機翼下,嗡嗡的噪音在他耳邊不停轟炸。在方艙的第一夜,張兵失眠了。第二天晚上,他洗漱回來,發現床頭擺著一副眼罩和耳塞。又過了兩個晚上,張兵能安然入睡了。
對張兵來說,最大的安慰來自方艙裡的醫務人員。在武漢客廳方艙醫院,聚集了從廣東、寧夏和新疆生產建設兵團來的三支國家緊急醫學救援隊,和從福建、甘肅、安徽等過來的醫療護理隊,武大中南醫院負責管理,數百名醫護人員細緻的護理逐漸化解了病人們的恐懼不適。醫護人員定點給病人送來早、中、晚餐和藥物,分發水果和點心——這些東西都是這些醫護人員穿著厚密的防護服,從艙外經過三重緩衝門,一點點搬進方艙。
從醫院變成社區
在經歷長達十天的自然選擇式混亂後,2月2日中午,武漢市新冠肺炎防控指揮部發佈第10號通告,要求對新冠肺炎確診、疑似、發熱及密切接觸者“四類人員”進行集中收治和隔離,其中要求對確診的新冠肺炎患者必須實行集中收治,重症患者須送定點醫院入院治療,輕症患者無法全部進入定點醫院治療的,須徵用其他醫院或酒店作為臨時治療區集中收治。然而這些臨時治療區究竟是哪些,人們並不知曉,更重要的是,醫院床位本就無比緊缺,收治重症病人都捉襟見肘,酒店隔離點則不具備治療條件,如何安置數量更為龐大的確診輕症患者,成為當務之急。
一位武漢政府官員向財新記者透露,興建專門收治新冠肺炎輕症患者的方艙醫院,是2月3日上午一次會議上,由王辰提出的——整個會議為此暫停,當天下午,武漢政府官員陪著王辰考察選址,最終緊急徵用了洪山體育館、武漢客廳和武漢國際會展中心三座面積較大、空間開闊的公共場館,建設總計可容納3800張床位的方艙醫院。
方艙醫院是一種以醫療方艙為載體、醫療與醫技保障功能綜合集成的可快速部署的成套野外移動醫療平臺,一般由醫療功能單元、病房單元、後勤保障單元等模塊構成,其中醫療功能模塊又包括緊急救治、臨床檢驗等設施功能。由於它機動性好、展開部署快速、環境適應性強等諸多優點,從戰爭急救到突發災害、應急救援獲得了越來越廣泛的應用。
武大中南醫院宣傳部部長高翔對財新記者介紹,2月4日淩晨三點,設計師團隊開始設計武漢客廳改建方案,中午12點拿出方案,下午開工,2月6日改造完畢,又花了一天安排設備,即交付中南醫院管理團隊運營。2月6日財新記者在武漢客廳方艙醫院看到,來自武漢建工的施工工人還在接拉電路管線,身著環衛和城管服裝的人在佈置床鋪,一群後勤人員和保安圍成一個圈,拿著手機拍攝一名護士演示防護服的穿脫程序。
陳小豔是中南醫院外科的總護士長,此次擔任武漢客廳方艙醫院A區護理總負責人。她介紹,武漢客廳方艙醫院分為ABC三個艙,A艙614張床位,BC艙各400多張床位,一共有1461張床位。艙內每12個床位隔開成一個小艙,除了床位,還有治療室、採樣室、搶救室等醫療功能模塊,還設置了圖書角和公共活動區域。
1500張床位的醫院一天選址設計,兩天建設,一天調試,2月7日接收病人,前期難免簡陋。陳小豔告訴財新記者,她從中南醫院病區剛換到方艙醫院,幾百張床位鋪天蓋地進入眼前,她的頭有點暈,心裡咯噔一聲,“這麼多張床位,如何管理,我心中並沒有底”。
張銀銀負責武漢客廳方艙醫院的秩序,他告訴財新記者,初進方艙看到600多張床位,他也覺得“震撼”。張銀銀2003年在北京當新兵第一年就遇到SARS,他被臨時抽調協助轉運SARS病人到小湯山醫院。“小湯山醫院是單間病房的,這次在武漢客廳,突然看到1萬多平方米的一個大廳擺滿了床位,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張銀銀第一天上班時間是排在下午2點至8點,一個班六小時,每天只有一套防護服,值班期間不能吃喝上廁所。方艙醫院按照傳染病醫院的結構,分為三區兩通道,工作人員從前門通道進出,病人從後門通道進出。
第一天的任務是接待病人入艙,張銀銀接近淩晨才出艙。脫防護服必須嚴格按照防護要求,光用酒精洗手都有十次,全套流程走下來又大概要花30分鐘。儘管又累又餓,張銀銀讓護士們先脫防護服出艙。等待出艙時,兩名護士扶著一個護士走了過來,被扶著的護士渾身軟弱無力,幾乎要暈過去了。張銀銀打聽,才知道她連續在艙內工作了20多個小時,從6日下午就進艙安排床鋪,到7日接待病人,一刻沒有休息。
剛住進來的病人愁眉苦臉,幾乎每個人都會拉著醫護人員問個不停:要在方艙醫院住多久?艙裡醫療條件如何,有沒有醫生,有沒有氧氣瓶、呼吸機,都發什麼藥,病重了能不能順利轉院,什麼時候能出院。還有病人心情不好,抱怨伙食差,抱怨沒有熱水,抱怨廁所髒。陳小豔帶著護士們儘量幫助病人改善居住條件,怕冷的添棉絮、加電熱毯,醫護人員掏錢從艙外帶東西給病人吃,安撫病人情緒。
“硬件條件差,我們就用服務來改善。”陳小豔說。
有一次,陳小豔例行查房,一個病人突然很傷心哭了,說自己很痛。陳小豔立即給病人測血氧、測心率,都是正常的,病人也說不上來哪裡疼,最後說是心慌,對這個病恐懼,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治好,不知道治好後會不會有後遺症。
一次查房中,有個老婦人突然撕心裂肺號啕大哭——她剛得到老伴在醫院去世的消息。“這個時候說什麼話都是蒼白的。”陳小豔只能默默地陪著她。陳小豔告訴財新記者,剛開始進艙,面對傳染病人,她有點緊張,刻意保持距離,但很快就不再顧忌,會拉著病人的手,拍拍他們的背,安撫他們。
新疆生產建設兵團石河子大學附屬第一醫院重症醫學科醫生程青虹,是國家緊急醫學救援隊(新疆生產建設兵團)的領隊——他總是驕傲地自稱是國家隊。作為重症醫學科醫生,程青虹的本行在方艙醫院使用並不多,有一次,一個正在登記入院的病人突然血氧降低,心跳也不好,程青虹給病人進行了緊急救治,隨後將病人轉入武漢客廳馬路對面的金銀潭醫院。
在方艙醫院,程青虹做得更多的是安撫病人的工作。一次查房中,程青虹發現一個老人坐在床邊不停搓手,口中念念有詞:我不出門玩,我不紮堆,我怎麼會得這病?程青虹打聽到老人得病把家人也傳染了,始終很自責。程青虹告訴老人,“千萬不要反復探究自己為何會得病,武漢病了,你身處的環境很容易得病,偶然因素你被感染了,那不是你的錯。”
陳小豔察覺,剛住進來的幾天,天氣陰冷,病人們普遍情緒低落,大多躺在床上不動。為了活躍氣氛,護士們動員病人下床走動,由護士們領著做呼吸操,新疆來的女護士們還跳了新疆舞,引來很多病人圍觀。醫護人員和病人以及病人之間的互動逐漸多起來,方艙醫院的氣氛逐漸活躍起來。
方艙醫院剛啟動的前幾日,護士給病人們挨個發飯、發藥,A艙30多名護士服務600多名病人,每頓飯要一個多小時才能發完。終於有一天,一名年輕的男病人走過來說:“我能幫你發飯嗎?”
在小夥子的帶動下,A艙成立了病人志願服務隊,協助護士送餐,工作任務大大縮小,半個小時就能送完餐。
張銀銀告訴財新記者,他最感動的一件事也是來自病人的幫助。艙裡的飲用水由他和四名安保人員運輸,他每天要搬30多桶桶裝純淨水,由於穿著厚厚的防護服,搬運比較費勁。有一天,他獨自在搬運純淨水,蹲下抱起桶裝水,突然覺得桶裝水變輕了,一個沒穿防護服的人幫忙扶住桶裝水的另一側,張銀銀錯愕了幾秒鐘,意識到這是個病人。“那是一個20多歲的年輕患者,他說了句‘我來’,就默默地幫著我搬運剩下的桶裝水。”張銀銀對病人說了句“謝謝”。說出口,張銀銀覺得這聲“謝謝”很特別,“以前都是病人對我說‘謝謝’,現在我對病人說‘謝謝’,很感慨,病人主動參與醫院管理服務,醫院成為了社區”。
2月23日,武漢客廳方艙醫院組織醫護人員和患者舉辦“同舟共濟,大愛永存”歌唱比賽。中南醫院、新疆生產建設兵團的國家緊急醫學救援隊以及廣東醫療隊、甘肅醫療隊、福建醫療隊、安徽醫療隊一起合唱《讓世界充滿愛》,病人們也列隊合唱《歌唱祖國》,然後大家一起高喊“武漢加油”。程青虹告訴財新記者,病人們準備得很認真,精神飽滿列隊表演,看得他一度熱淚盈眶。
這些艙內的娛樂活動曾受到艙外人員質疑,認為唱歌跳舞會增加病毒傳播,加重患者病情。程青虹說,舉辦活動前,充分考慮了病人的身體狀況,謹慎選擇了身體恢復比較好的病人,對活動時長、唱歌時人與人的距離也做了要求。“我們想通過這個活動,給病人傳達一種信念,病人不好,我們醫護人員不會走。讓病人安心地對抗疾病。”
在方艙醫院“復活”
那個首先提出來幫護士發飯的病人叫楊信,28歲,是一家保險公司的推銷員,這是他第一次做志願者。
1月26日,楊信突然發燒,拉肚子,一連幾天高燒38度多。他在新聞上看到,病人一床難求,害怕交叉感染,就在家裡隔離昏睡。2月4日,楊信覺得實在熬不住了,自己開了一輛電瓶車到東西湖區人民醫院看病,CT顯示雙肺感染,醫生告訴他基本判斷是新冠肺炎。楊信的手發抖,想到了之前做生意欠下的70多萬元小額貸款,想到了在新聞上看到的有人跳橋跳樓,在回去的路上,他一度想到了自殺,只是再想到出生才三個多月的女兒,他選擇給社區打了一個電話“自首”。
當天晚上10點,楊信住進了社區安排的隔離酒店。他仍然在發燒,等了一晚上沒有醫生來,他心裡很害怕,哭了一晚。2月5日早上燒退了,他又收到保險公司的文件,一旦確診可以理賠19萬元。被每個月3萬多元小額信貸還款壓得有點喘不過氣來的楊信,這次反而希望自己能確診,拿到這筆賠償。
在隔離酒店,楊信身體逐漸好轉,2月9日核酸檢測,2月10日出了結果——陽性。“陽性是我期待的結果,確診了能拿19萬元,這是我賭命換來的,小百姓生活不容易。”
2月11日,楊信領到了保險公司理賠的19萬元,也進了方艙醫院。身體狀態不錯,心情也還可以,從來不讀書的他主動到閱覽區選了一本托爾斯泰的小說《復活》。“就是看著這個書名挑的,我希望我會在方艙醫院復活。我跟我的同事打趣,‘富人靠離異,窮人靠變異’。我開玩笑說,我變異產生抗體,拿我去做實驗,掙他100萬元”。
讓楊信感到自己確實在復活的,還有他在方艙做志願者的經歷。進方艙的頭兩天,楊信覺得有點新奇,在方艙到處走走看看,拍照片發微信朋友圈。他拍護士們長時間穿著隔離衣,眼罩上起了一層厚厚的水霧;他拍護士們做的“愛心樹”、溫馨的彩繪圖和“武漢加油”字眼;他拍新疆護士領跳的新疆舞,他拍一個高三的小妹妹在複習功課。
2月14日早上,楊信收到單位工會主席的短信,工會給每個確診的員工發1萬元慰問金,用微信轉發。看到1萬元的那瞬間,楊信突然手顫抖了,沒有點擊接收按鈕。“我一下子被感動到了,之前保險理賠給我的19萬元解了我的生活之困,我得到社會的幫助已經很多,這1萬元不是我應得的。”楊信最終決定捐出這1萬元,他首先想到的是買方便面給病友吃,通過外面的朋友買了178箱方便面,送到方艙醫院。
2月14日,西方的情人節,護士們給艙內的夫妻病患贈送了玫瑰花。楊信想到了家中的妻子和三個月的女兒,他突然悟出來,情人節是“有情人”的節日。他想給遠道而來的護士們做點什麼。中午,護士們到病床旁發午餐,楊信一衝動,搶過了護士的飯盒,說:“放心,我不是搶飯的,你們太辛苦了,我能幫你們發飯嗎?”護士很開心地歡迎他加入發飯的隊伍。
2月15日早上六點,楊信起床了,在家隔離的那段時間他每天昏睡到中午,現在有了早上發早餐的任務,也就有了起床的動力。他七點就跑到護士站幫著取早餐,七點半分發早餐。一個人的力量有限,楊信又想了個辦法,拿著一張紙寫上“願意和我一起發飯嗎?”然後挨個床位遊說。中午,讀高中的楊陽和中學老師張兵加入了進來;到晚上,發飯的志願者隊伍就有十多人了。
楊信的領導能力被激發出來了,第二天他又跟醫護人員商量,成立了方艙醫院A艙志願服務隊,楊信任隊長,隊員們分工幫著發放飯、發點心、搬運桶裝水、打掃艙內衛生。
志願者還成立了一個監督清理廁所的小分隊,楊信捐出自己的一個盆子,在廁所外守著,他會用自己特有的幽默方式叮囑上廁所的人:“我們都是神槍手,拉便對著小洞口,大號以後沖盆水。”有志願者監督,病人也不好意思亂拉亂撒,上完廁所後主動沖水,廁所髒亂的問題得到改善。
楊信贏得了醫護人員的尊重,每天都有護士從艙外給他帶吃的東西,一包糖、一盒餅乾、一個蘋果,楊信把吃的分給志願隊的夥伴們,又會從病友那裡得到更多吃的東西。在楊信看來,方艙的生活不像是在醫院,也不像是在監獄,反而讓他想到了中學時的夏令營,大家集體勞動,互相分東西吃,充實而溫馨。
方艙醫院的生活設施和服務也在不斷完善:有了WiFi,以及各地捐助的食品、飲料、書籍、生活用品、影音設備。
相比其他醫院,方艙醫院不需要佔用過多醫護人員,也不需要太多高端搶救設備。2月16日,國家發改委宣佈安排中央預算內投資2.3億元,支持武漢方艙醫院完善設施、增添必要的醫療設備。據介紹,每個方艙醫院都要求CT設備全覆蓋,增加供氧設備和心電監測儀等。
在很多方艙醫院裡的病人看來,住院的日子固然難挨,但相比1月底2月初那十幾天在醫院和家之間無望奔波的經歷,方艙醫院像一處平靜的避風港。這裡所有人都是同一種疾病,住著一樣的床位,吃著一樣的飯菜,醫療服務平等對待——即使有區別也是根據病情輕重,身份、財富、階層,在這裡都暫時不存在了。
最後的庇護所
不過,方艙醫院畢竟是醫院,這裡有繞不過的悲傷。
張桂青是石河子大學第一附屬醫院心理科主任,2月5日隨國家緊急醫學救援隊(新疆生產建設兵團)出征援助武漢,她和另兩名心理醫生承擔武漢客廳方艙A艙的心理輔導工作。
一天結束值班後剛回到賓館,張桂青又被緊急呼叫回艙內,另一位60多歲的女性,今天得到消息,老伴在醫院去世了。病人木然坐在床頭,不吃不喝不說話。張桂青走到病人的面前,輕輕地拍她的背,和她說話,病人眼眶裡含著淚,沒有任何回應。張桂青默默站在她床前良久,病人的手機響起,連續打了三次,病人沒有反應。
張桂青問她,電話是誰打來的。病人呆呆地說:“兒子打過來的。”張桂青勸她,“一定要接電話,要讓家人放心。活人生活要繼續下去。”病人在張桂青的勸說下接了電話,號啕大哭。
“我這幾天遇到五六起這樣的事,都是女性病人收到丈夫的死訊崩潰了。”張桂青對財新記者說,“病人在受到極度刺激時,壓抑自己的痛苦,對身體更不利,哭出來是一種釋放。”
中年男人也會有崩潰的時候。2月19日,鄧淼在方艙醫院度過了40歲的生日,沒有蛋糕、沒有祝福,妻子在身邊陪著他默默流淚。他們一家四口都確診了,五天前,鄧淼的父親在火神山醫院去世,他覺得世界塌陷了。
鄧淼和父親住了40年,從來沒有分離過。父親每天早上會給他熬小米粥喝,會幫他把衣服洗乾淨疊好放在床頭,偶爾父子倆也會拌個嘴,但第二天就和好了。鄧淼以淚洗面,經常在午夜半夢半醒間看到父親的身影,都是這些日常的場景。
鄧淼蜷縮在病床上,不想面對任何人,任何事。住在他對床的楊信會時不時給他塞一個橘子或者蘋果,醫護人員也對他特別照顧,在分配飯菜、點心時會多給他一些。鄧淼吃不下,醫護人員會勸他多吃。鄧淼告訴記者,在整個疫情期間,他感受到的溫暖就來自方艙醫院的醫護人員和病友們。
按照武漢市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指揮部醫療救治組制定的《方艙醫院管理規則》,方艙醫院原則上收治已確診且未在定點醫院隔離治療的輕症患者,要求有生活自理能力,年齡在18-65周歲之間,無呼吸系統、心腦血管系統等基礎性疾病及精神疾病。患者住院治療過程中,以口服藥物為主,必要時可輸液、吸氧。根據治療過程中的病情演進情況,轉為重症的將送往定點醫院接受救治,治癒的可就地檢測,符合出院標準即可出院。
楊信告訴財新記者,他不想出院,為此還故意逃掉了一次核酸檢測。據醫生程青虹介紹,病人連續兩次核酸檢測為陰性,肺部吸收好,經過方艙醫院醫療隊專家組綜合評估達到出院條件,就能出院。楊信知道自己身體狀態恢復不錯,第一次核酸檢測為陰性,他故意漏掉了第二次核酸檢測,“我還想在方艙醫院多待一段時間,我擔心我出去了,志願隊就散了”。
護士專門來做楊信的思想工作,“你首先還是個病人,方艙醫院以治病救人為主,你出去了,可以騰出一個位置給新的病人”。志願隊的小夥伴們也向他保證,新的志願者會補充上來,志願活動會持續到方艙醫院結束的那一天。
2月26日,楊信出院了,相熟的醫護人員和志願隊的夥伴都來送他。“在方艙醫院我經歷兩次復活,一次是身體上的康復,一次是精神上的康復。”出院後住在隔離點的楊信每天最大的樂趣是在方艙醫院志願者群裡聊天,小夥伴們會拍照給他分享方艙的生活,“第一次留戀一個醫院,就是家的感覺”。
鄧淼也不想回家,家中有父親的點點滴滴印記;他不想回到社會,不想面對親友和同事的關心。他就想在方艙安安靜靜待著,獨自吞咽失去父親的痛苦。
同一個小艙的病友張兵、楊信等陸續出院了,方艙的床位逐漸空出來,又有新的病人住進來。陳小豔告訴財新記者,現在武漢客廳方艙醫院A艙每天平均有二三十名病人達到出院標準出院了,更多病人的CT影像顯示明顯好轉,出院在望。
“終有一天所有病人會治癒出院,方艙醫院會結束它的使命。我們不會忘記,全國醫護人員共同營造的方艙醫院,曾經給病人們一個港灣。”但張桂青也告訴財新記者,新冠疫情帶給武漢人的災難記憶會是極為深刻的,即使治癒了病人的身體,災後對病人及家屬的心理支持也必須持續很長一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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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不是說歐吐板,我不是要神人!
而是真正的氧氣!!
是這樣,
卡比我從小有氣喘,近來空氣每況愈下,
所以我就買了個小氧氣筒放房間,
呼吸不順暢時來個幾口,感覺舒服許多。
不過,氧氣筒容量有限,總是需要補充。
本來打算週六去一趟我購買的店家(在中和),
但他們說選舉日公休,而週日也休息。因為我平日上班沒空去,
想問問看新店何處有『能幫我補充醫療用氧氣瓶的店家』
或是專賣化工用氣體的店家也可。
我有搜尋到一間『新店氣體號』,說是在寶橋路巷子內,
但電話是空號,不知道這間是否還在?
有沒有版友能提供一下呢?謝謝各位!
卡比我的呼吸就靠你們的幫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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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14.32.60.1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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