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一時興起,
想要把在車上跟彼得一起聽過的老歌,
跟他曾經說過的荒謬言論整理成一篇。
1.
一首一首來,
先從我覺得有點煩的,
關於雞雞的事。
有一陣子彼得很喜歡竄改歌詞,
把正常的歌曲變得很下流。
彼得:
我跟你講有很多雞雞的歌都很好笑。
我:
什麼雞雞的歌......
彼得樂:
就是歌詞裏面有雞雞的啊!
我:
哪有這種歌啦。
彼得高唱起來:
只有雞雞,愛上你的夜裡,我不知所措~
讓妳輕易地,把我的心帶走~~~~
我露出你五歲小孩嗎的表情看著彼得,
然後他又立刻唱了下一首:
只怕我雞雞會愛上你,
不敢讓雞雞靠得太近~~~~
接著彼得說:
我最喜歡這首~~
如果能夠,
把雞雞放在你左右,
讓我擁有,
讓我擁有,
一點真實的感受~~
#楊烈大哥不要氣
2.
接著是周杰倫的情歌對唱<珊瑚海>,
這是比較早期的,海龍王的故事--
''轉身離開,有話說不出來,
海鳥和魚相愛,只是一場意外,
我們的愛,差異一直存在,
風中塵埃,竟累積成傷害.......''
我問彼得:
說真的這個歌詞到底什麼意思?
彼得:
什麼東西什麼意思?
我:
這首歌啊,
你說說看,
這兩個人到底有沒有愛對方?
彼得:
大概有吧⋯⋯
我:
真的嗎?你覺得他們不想分手嗎?
彼得:
就是很無奈啊。
平常跟彼得很難聊到感情這個話題,
所以我興致勃勃地想要多聊一點。
我:
可是你看,
當初彼此不夠成熟坦白,
熱情不在,笑容勉強不來,
這些都很明顯他們不想再相愛了嘛⋯⋯
彼得揮手:
不是不是,
妳沒聽到嗎,
歌詞有說他們是海鳥跟魚相愛!
我:
所以咧?
彼得:
我跟妳講,
海鳥跟魚沒辦法相愛,
這很麻煩。
我:
為什麼?
彼得:
因為這種事情海龍王不會允許的。
(理所當然的口氣)
我:啊?
彼得:
海龍王主管海裡面的所有事情,
這個誰都知道。
這時彼得轉過來慎重的看著我,他說:
所以妳問錯問題了,
重點不是他們相不相愛想不想分手。
我:
所以重點是什麼?
彼得:
重點是,海鳥跟魚到底是怎麼遇到的啊。
真奇怪,海龍王怎麼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天公伯都讓你這傢伙順利誕生在世界上了
#感覺神明是挺寬鬆的啊
3.
再來,
另外一首老歌,
是古巨基的「喜歡」。
“喜歡你的頭髮,喜歡你的臉頰......
喜歡你微笑的時候眼裡藏不住的光.......”
彼得:
妳覺得這首歌在講什麼?
我:
少男少女的愛情啊。
彼得摸著臉很狐疑:
我覺得不是......
我:
那你覺得是什麼?
彼得斬釘截鐵表示:
我覺得是下降頭!
我:
啊?什麼!
彼得:
歌詞都講了啊,
他喜歡你的頭髮,
又喜歡趁你沒有防備的時候偷襲你的手指甲!
我:.......
彼得:
妳不要太天真,
任何人對你的頭髮跟指甲有興趣的,
一定是想要下降頭!
#居然被彼得說我天真
#相信這世上有海龍王的明明是你
4.
某個周末在車上,
聽的是戴佩妮的<怎樣>。
"如果我們現在還在一起會是怎樣,
我們是不是還是深愛著對方,
像開始時那樣,握著手就算天快亮~~~"
我說:
我覺得這首歌真的很好聽。
彼得沒說什麼。
戴佩妮繼續唱著:
"我們現在還在一起會是怎樣,
我們是不是還是隱瞞著對方,
像結束時那樣,
明知道你沒有錯,
還硬要我原諒.....”
我:
只是這個歌詞我真的是聽不懂,
那個男生到底做了什麼?
才會讓女生在歌詞裡面說,
明知道你沒有錯,
還硬要我原諒.....
彼得回:
你重頭再放一次,我聽聽看。
我們又重頭聽了一次。
歌唱到最後,
"明知道你沒有錯,還硬要我原諒。"
歌的後面還接著最後一段悲傷的喃喃自語:
"我不會原諒,我怎麼原諒.....”
我恍然大悟:
我知道了啦,
我覺得這個故事應該就是,
那個男生得了重病,故意不跟女生講,
然後要跟女生分手!!!
彼得皺著眉頭:
我覺得不是.......
我:
不然你覺得他作了什麼?
彼得:
我覺得,
他應該是喔,
這個女生要一個生日禮物,
然後......
我: 然後怎樣?
彼得:
然後男生就背著女生去搶銀行!!!
#我怎麼原諒
#彼得還補充唱歌的女生應該職業是檢察官
5.
彼得挖出一首李克勤的歌,
叫作情牢。
#誰是李克勤哈哈哈
彼得說情牢是他很喜歡的一首歌,
因為歌詞寫得很有意境。
我沒有聽過,
還一面找歌詞出來看。
其中有一句,
"你宣判我的無期徒刑,
孤單~是我的背號....."
我驚為天人:
哇塞,孤單是我的背號,
我不得不說這歌詞真的寫得很用力耶。
彼得坐在我旁邊,
露出嘿嘿你看沒騙你果然是金曲吧的表情。
我還在嘖嘖稱奇中:
孤單是我的背號,
孤單是我的背號,
Lebron的背號是23,
可是這個人他的背號是孤~單~耶~,
這根本不是一般人可以想得出來的歌詞啊,
逼逼,逼逼,
孤單被打手了,
孤單站上罰球線,
孤單罰兩球!!
#孤單獨挑大樑場均50分
6.
承上。
彼得根本不管我的喃喃自語,
此時副歌來了,
我只見他瞇著眼睛,深情高歌:
"你給我一個愛的監牢,
用思念,做一副手銬,
我嚎啕大哭,我頹廢的笑,
外面有沒有人聽的到.....”
我興奮大笑:
不得了,
這傢伙拿孤單當背號居然不夠,
還用思念作手銬!!!
羅比坐在後面,
也聽得一頭霧水。
過了一陣子,
我轉頭問總裁:
羅比,你覺得這首歌好聽嗎?
羅比一貫性地眉頭深鎖,不以為然。
我:
羅比,你覺得唱歌的這個人,
他怎麼了?他發生什麼事情?
羅比:
他為什麼大哭?
我:
因為這個歌手大概是失戀了以後,
覺得很孤單啊,
很孤單的人都沒辦法出門,
都在家裏哭吧。
彼得補充:
對對對,他都沒出門,
所以他在家裡唱,
我嚎啕大哭,
我頹廢的笑,
外面有沒有人聽的到.....
羅比:
那他還去退費幹嘛!!!
我:
什麼?
羅比露出指責的臉:
他,他退費的笑,
他退費還笑!!!!
#總裁人家是頹廢的笑
#失戀隨便你不過生意人最討厭聽到退費了
7.
既然講到羅比聽歌,
本篇也整理一下他的想法(誤解)好了。
某次為了應和志玲姊姊結婚大喜,
我們在車上聽了哈林哥的春泥,
MV裡面的女主角就是林志玲。
“多想提起勇氣,
好好的呵護你,
不讓你受委屈,
苦也願意......."
每次聽到新的歌,
坐在後座的羅比就會認真問:
這是什麼,那是什麼......
不過這首歌,
因為歌詞裡面有很多比較高深的用詞,
總裁聽不懂的部分蠻多的。
媽媽,呵護是什麼?
媽媽,委屈是什麼?
彼得一面開著車一面說:
委屈喔,
我跟你講,
委屈就是爸爸回家,
看到家裡很亂,
然後罵羅比,
結果根本是媽媽弄亂的,
這時候,你看,
羅比就會很委屈。
#爸爸回家看到亂不趕快收
#罵人怎麼會有用呢
8.
承上,
春泥來到副歌部分,
我跟彼得都張開嘴巴大唱起來。
"那些痛的記憶,落在春的泥土裡
滋養了大地,開出下一個花季......”
羅比歪著腦袋沒說話,一臉困惑。
我趕緊轉頭補充:
羅比,
你是不是不知道什麼是花季,
媽媽跟你說,
那個花季就是......
此時總裁伸出一隻手,
阻止我繼續說下去。
我:
怎麼了?
羅比:
什麼,什麼是大地?
我:
喔喔喔,大地啊,
就是大自然裡面啊,
很大的一片土地,
大地上有長花,也有樹......
那個歌詞說,
滋養了大地,意思就是吼.....
總裁又再度伸出同一隻手指,
阻止我繼續解釋。
我:
怎麼了嗎?
總裁這下有點不爽了,
他坐在安全座椅怒氣沖沖地問:
滋,養,了,大,地,
誰!!! 是誰養了地!!!
#總裁息怒
#大地跟A7不一樣
#沒有人養地啦
9.
還有巫啟賢的那首歌,
歌名是<愛情傀儡>。
當歌曲唱到:
"如果妳想要的只是榮華富貴
何必在感情世界
留下妳虛假的美~~~"
羅比聽到這一段,
開口問說:
媽媽,
榮,榮華富貴是什麼?
這真的很難解釋,
所以我簡單地解釋:
榮華富貴就是可以有很多錢,
過很好的生活,
像是住五星級飯店啊,
吃高級餐廳,
戴珠寶手錶那些......
羅比點點頭,
歌曲正進入副歌部分:
我真的好累~~
妳要的我都學不會~~
為妳傷悲,
為妳憔悴,
妳讓我喝卻不讓我醉~~~
羅比又問:
他為什麼好累?
我:
因為這首歌是在講男生喜歡一個女生,
可是這個女生只要榮華富貴,
不想要跟他在一起,
男生很傷心,
他不懂為什麼會這樣,
所以他覺得很累。
唉,有些事情等你長大才會明白......
此時總裁緊鎖眉頭,
有點不耐煩地說:
女生要榮華富貴,
你就給她啊,
幹嘛好累?
#榮華富貴不用問直接給
#總裁萬歲
10.
講到榮華富貴直接給,
就想到有一首是趙詠華的<求婚>。
"你說你有一隻可愛的小狗,
總是埋怨你不懂得照顧它~
又說你有一間美麗的廚房,
只可惜沒有飄過飯菜香~
我不哭不笑不點頭也不搖頭,
看著你的汗像下雨一樣的流,
要等你說夠一百個求婚的理由,
量一量我在你的心中到底有多重......”
當時聽著聽著我忍不住抱怨起來:
這首歌當初我覺得很浪漫,
再重聽一次,真的很有問題,
這種爛求婚我才不要答應他咧,
什麼廚房要飄飯菜香,好大男人.....
彼得倒是很冷靜,
他細細分析起來:
我覺得這首歌吼,
其實女生誤會了,
男生也不一定是在求婚吧?
我們又聽了一段--
"你說你一有錢就花得光光,
實在需要人替你管管帳~
又說你朋友總會欺負你傻,
得靠聰明的伴幫你別上當~"
我:
他就是在求婚啦.....
彼得還是反對:
我覺得,
這個人只是在說自己缺點很多,
他可能是新年的時候,
想要反省,然後發願改一下......
#趙詠華你誤會大了
#大家新年許願時要小心
#旁邊的人會以為你要求婚了
#你只是發願完對方就含淚說我願意
11.
一首蘇永康的名曲,
叫做"讓懂你的人愛你"。
歌詞是:
讓懂你的人愛你~
重選一份值得堅持的感情~
愛只要有一點點衝動就可以~
瞭解缺少些默契都不行~~
讓懂你的人愛你~
別捨不得過去只為了可惜~~
正在開車的彼得,
突然打斷這首歌,
他感慨地說:
你知道嗎?
聽到這一段,
我就想起大學的時候......
我好奇地問:
你想起大學的時候怎麼樣?
彼得說:
就是這一段,
別捨不得過去只為了可惜~~
我跟你講,
我大學的時候有一個同學,
他就叫做廖克希.....
#別捨不得過去只為廖克希
#我再PO一次還是覺得有點氣
12.
關於老歌歌詞,
其實有很多羅比搞錯的部分,
像是陽光宅男,
他至今都還是唱成:
讓我們乘著陽光,海上衝浪,
吸引她木瓜~~~
而金城武的標準情人,
總裁也是唱成這樣:
請你相信,
標準情人,只能活在想像世界裡
感受我的真心,
陪你歡笑,陪你嘆氣,陪你風和雨,
我又沒要娶妳~~~
#好渣
但是,
有一首歌,
一直到今天,
仍然是我覺得總裁
理解的最獨到的一首。
這首歌是林宥嘉的<說謊>。
"我沒有說謊,我何必說謊,
你知道的,我缺點之一就是很健忘~~~"
羅比跟我一起聽,
我問羅比:
你聽這首歌,
你覺得唱的這個人,
到底有沒有說謊?
羅比篤定回答:
他,他沒有說謊。
我很滿意,
覺得羅比很聰明。
但羅比立刻接著表示:
唱的那個人沒有說謊,
但,但是他妹有說謊。
我:蛤?
羅比:
他一直唱說我妹有說謊,
我妹有說謊。
是他妹有說謊!!!
#哥哥是清白的都是妹妹不誠實啊
後記:
讓我來講一個新的。
上次跟彼得去烏來泡溫泉,
也是一起聽蘇永康的歌,
歌詞是這樣的--
"舊愛還是最美,
有時分手不是誰負了誰
兩個對的人,
卻在錯的時候愛了一回~~”
我問彼得:
你覺得兩個對的人,
會是在怎樣錯的時候相愛呢?
彼得說:
這個很多。
我:
我一個都想不出來。
彼得露出讓老師教你的臉,
立刻舉例:
像是啊,
你為了賺外快跑去當綁匪,
結果綁到你暗戀的人!!!
我:......
彼得又說:
還有喔,
在古代你是劊子手,
要砍下去別人頭的時候,
才發現那個頭就是你的青梅竹馬!!!
這種時候你就會想,
啊,我在錯的時候愛了一回啊......
#彼得當年如果在蘇永康的錄音室
#蘇永康就當不了情歌王子了吧
#照片我決定放我早上起床的一頭亂髮
#用荒謬的髮量搭配荒謬老歌大家一起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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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很多人在談電視劇"婆婆,怎麼那麼可愛",正在想終於有翻轉婆媳關係套路的戲劇,今天就看到"婆婆殺了我"的新聞。
看到這則新聞,我覺得幾乎是台版的<82年生的金智英>。
二代的女性,婆婆標註著在上世代的性別文化中對於"好女人"標準的集體意識,以女人凝視的視角,批判著這世代女性。
結婚生子,就該在家相夫教子,金智英迷惘,卻無法逃脫,也因為把集體意識內化到連自己都無法辨識,終把自己逼到分裂狀態。
出來工作,錯了嗎?過年不回婆家、回娘家喘息,錯了嗎?"好女人'總比任何人還先譴責自己。
韓國有一本書特別值得聊,逆媳養成記。全名:"媳婦,也是別人家的掌上明珠:從「好媳婦病」中徹底痊癒、覺醒的逆媳養成記"(采實文化,2019)
這本書寫著:"為了成為受人疼愛的媳婦,必須放棄太多東西了。
其中第一個要放棄的就是「我自己」。
如果說婚後的生活,我有什麼好後悔的話,
那我後悔的就是,没有更早就起身反抗那些不合理!"
其實,很不樂見兩世代女性議題成為傳統性別壓迫文化遁逃的藉口。兩世代女性在刻板的性別文化中,各自的位置都是受害的經驗,上一代女性帶著創傷過這世代的日子。這世代女性帶著新觀點無法擺脫上一代的裹腳布。誰都不好過。
而金智英的丈夫孔劉飾演的代賢,或報導中<婆婆殺了我>的女性臉書仍留言愛著自己的丈夫,恐怕也都是陷入集體文化中難以反轉的困境。
真的,恐怕誰都不好過。
真正的加害者或許是傳統的性別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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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刻文學 散文集分享:《#雨客與花客》※
周芬伶〈如手如足〉
一個活著的人,看到同伴死去,
就只能在他自身之外繼續活下去了。
──巴塔耶
香港與台北分別出現雙虹,這是虹與霓的異象。二○一八年雙十清晨,台灣總統府後出現了完美的雙彩虹:一個月後,陽明山上再度出現了雙彩虹,且長達九小時,破一九九四年在英國所觀測到的六小時彩虹,成為彩虹持續時間最久的世界紀錄。二○一九年六月反送中之後,香港出現火彩虹與日暈。據說,彩虹是上帝誓約的記號。在〈創世紀〉中,大洪水後,上帝指著天上的彩虹對諾亞立下了誓約:
神說:我與你們並你們這裡的各樣活物所立的永約是有記號的。
我把虹放在雲彩中,這就可作我與地立約的記號了。
──《聖經.啟示錄9:8-13》
被神的誓約標記的兩個城市,在二○一四年太陽花運動後有著奇妙聯結,我自二○一○年到香港客座後,跟這座城市關係越來越緊密,主要是來往頻繁的學生與校友會。
學校在荃灣,附近有個小島叫馬灣,通往馬灣的碼頭有一艘諾亞方舟,我曾到那個小島,只見一片都是矮房子的村落,海水與天色是薄菏藍,自成一個天地。
那時的廣東道已被中客占領,本地人移往旺角與銅鑼灣,在地鐵中高聲喧譁的大陸人,引來戴耳機年輕人鄙夷的眼光。
跟學生逛灣仔與銅鑼灣,走難走的陡坡,他每天為省錢,常坐一段公車,跑一大段路,每天的中餐是兩只老婆餅。他得過香港青年文學獎首獎,因來台灣交換而認識,我到香港客座,他每週從大埔通車一個多小時來上課,假日帶我去逛街,不過是來台灣交換,為何這麼盡心。
重點是他對台灣有感情,感恩知報,這麼溫文守禮,是台灣也少見的。
他是也斯的學生,也斯過世時,整理他的全集,劉以鬯過世,他還守孝。
學生中沒一個像他那樣賢德,跟顏回差不多,一簞食一瓢飲,不改其志。
這跟他是基督徒有關嗎?香港青年在學校受西式教育,家裡遵從古禮,剛認識時,覺得他們較保守,不易親近,熟了之後,他們尊師重道,頗有古風。
他個子很小,重約五十公斤,打扮偏日系,吃穿都挑剔。
你能相信這樣文弱的文青是勇武嗎?是願為香港拋頭顱灑熱血的「手足」?
二○一八年八月,我們還一起在海洋城約喝下午茶,他從劉以鬯的靈堂趕來,髮鬚久未剃,形容憔悴,我們談著他要來台灣讀博士的事。
另一個珠海的學生,念完中大碩士,在中學教書,他也愛來台灣,每來台灣必住我家,他是另一型,喜歡玩會做事,人也高大帥氣,他追求港大畢業的小姊姊為妻,二○一九年初他們結婚旅行,邀我同行,我們一起遊東歐,維也納聽音樂會,波蘭買古董,布達佩斯吃鵝肝,我們一路暍茶,一路開茶碗、瓷器課,並相約以後要開茶屋。他偷偷告訴我,到挪威哪都沒去,就搶購五件愛牌休閒外套,我說好丟臉哦。
這樣的潮青,在運動中是和理非。
如果沒有這次運動,我們不會清醒得這麼徹底。
總在最糜爛,昏沉中醒來,我們已站在懸崖之前。
原來以前認為對的,好的,都是假。
那些我們認為人不可能這麼壞的事都是真的。
你說暴民襲警,說一個都不能少。
我愛的是魏晉風骨,你卻是納粹入骨:你愛的歲月靜好,都是彌天大謊。
這是一個邪惡與正義,集權與民主的對決,其中有一百萬基督徒,還有為上帝而戰的誓約,有神與無神的戰爭。
九月,到香港評文學獎,住在銅鑼灣,這裡常有遊行、衝突,但玻璃沒一塊破的,街道乾淨,遊客也是多,和理非遊行很安靜,連口號也不多,還會收垃圾,勇武夜晚才出來,白天上班、上學,晚上有人發黑衣,派零錢坐車,打無形的戰爭。
勇武港生說仇太深,回不去了。和理非港生說,為了保護自己的學生走上街。如果被抓,去台灣投靠你。
和理非夫婦住馬灣,我在他們房子大窗台,又看見薄荷藍的天空與大海,再一次看到諾亞方舟,原來老師說的迦南地是這裡。
他們互稱手足,因為戴著面具,看不清彼此的臉孔,手足在這裡是具體地殘缺與局部,但透過彼此療傷,以藍水作記號,他們以受傷的手足存在著,而成為另一種共通體。
人民在這裡,也不在這裡,並拒絕被定義。他們建立另一種情人共通體,他們或相異或被消失,隨時會有人補上,對拒絕承認它的掌權者,這最令人畏懼,且無法掌控,因為「它不讓自身被人把握,它既消解社會現狀,又倔強固執地用一種不受法律限制的至尊性來重新發明現狀,因為它在否認現狀的同時,也把自身維持為現狀的基礎。」
手足,我死之後,記得代我活下去。
這彩虹般的誓約,人神共指。
〆〆〆〆〆〆〆〆
#周芬伶 創作
#Winnie 手寫、襯圖,粉專 Winnie艾寫字,Instagram:winnieadam
(照片亦為Winnie攝影)
※本篇收錄於周芬伶散文集《雨客與花客》(印刻文學,2020年5月)。編按:因粉專無法標示引文之故,引文體例與書中不同。
※周芬伶(引自書介)
屏東人,政大中文系畢業,東海大學中文研究所碩士,現任教於東海大學中文系。以散文集《花房之歌》榮獲中山文藝獎,《蘭花辭》榮獲首屆台灣文學獎散文金典獎。《花東婦好》獲2018金鼎獎、台北國際書展大獎。作品有散文、小說、文論多種。近著《花東婦好》、《濕地》、《北印度書簡》、《紅咖哩黃咖哩》、《龍瑛宗傳》、《散文課》、《創作課》、《美學課》等。
※感謝印刻聯絡人Una提供文本,並感謝Winnie手寫支援。
#香港 #反送中 #台北 #如手如足 #散文 #創作 #手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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