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挺醫護】作家張曼娟:「讓這些孩子平安回家」
疫情拉警報,醫護人員辛苦堅守第一線,作家張曼娟:「在我眼中看來,他們不過是孩子,卻扛負著巨大的身心壓力,站在最前線,為保護我們而戰。他們也是別人的兒女、兄弟姊妹、配偶和父母。戴好口罩、減少外出,不要囤貨、不要恐慌,做好該做的事,讓這些孩子可以平安回家。」感人字句讓無數網友含淚贊同[1]。
■醫師曝院內急救實況
新型冠狀病毒病(COVID-19)本土疫情持續攀升,醫療量能面臨嚴峻挑戰,「振興醫院急診醫學部」田知學醫師在臉書透露院內病床出現爆滿的狀況,更有垂死的老人不得不面臨戶外插管的情形。
田知學醫師在臉書發文指出,院內急救區滿床、待住負壓隔離病房區滿床,而樓上專責病房更早已滿床,外面前來擴篩的病患更人山人海;除此之外,還有很多非武肺病患得前來急診。
田知學醫師指出,一名air hunger(dyspnoea,呼吸困難)又high fever(高燒)的bedridden(長期臥床)的老人被送往急診室,由於發燒狀況,因此需要急診的這名老人無法進入急診室,若嚴重更可能得直入感控區採檢和處置,她當下反射性大喊「推進急救室」,急救室、感控區卻都已經沒有床位。
面對護理師詢問「如果要on endo(插管急救),妳要在哪裡?」,田知學感到兩難,因為若在現場插管,空氣都會瀰漫著他的飛沫,萬一老人為陽性,大家全部都會染污,因此「只有外面可以插管急救」。
田知學隨後通知病患家屬「只能在太陽底下替病患插管」,電話另一頭傳來哽咽聲「急救對他來說太痛苦,可是我可以至少趕過去見他最後一面嗎?我還有很多話要跟他說!」,看著護理師將所有可能可以就地戶外使用的急救器材推到她眼前,田知學的眼淚不禁滑落,接著馬上請同仁尋找區域,並立即向醫院高層請求支援。
田知學強調面對這一切狀況,讓她無奈表示「太不真實!如噩夢般!」
田知學表示,過去在急診住院醫師訓練的時候,當遇到緊急災難,現場有一個人大喊「我是指揮官!現在開始,大家聽我指令!」,緊急應變系統就正式啟動,而如今這個緊急事件越演越烈,「北北區好多醫院、好多急診,水深火熱!」
田知學呼籲,此時真的非常需要大家一同團結,更懇切地需要大家一起守護第一線醫護[2]。
■護理人員:「我好累但是我很堅強」
歷經SARS、從事護理工作已經22年的新光醫院護理長余偉華,帶領同仁跟病毒奮戰。但其實、第一線護理人員,面對這場世紀之疫、心中的恐懼與壓力,外界難以想像。
新型冠狀病毒疫情、在全球延燒,台灣的醫護人員,也扛起重任,在第一線撐起國人的健康。
穿上防護衣,再套上第二層隔離服,臉上戴著N95、加上醫療口罩,護目鏡、面罩、樣樣都不能少。這是29歲的新光醫院護理師許琇雯,自疫情爆發上百個日子以來,執行任務前、每天都必須做的重要防護。
醫護人員每天都得面對、被感染的高風險,還得忍受長時間配戴護目鏡、和N95口罩的痛苦,臉上一道道的傷痕,讓人敬佩與十分不捨。
■發燒篩檢站,是醫院的關鍵防線
基隆長庚醫院、30歲的急診室護理師吳怡樺,全副武裝,跟著醫師、站到最前線採檢。醫護跟病毒的拉鋸戰,在完成任務後,小心脫下裝備,在一層層防護衣下,汗水早已浸溼肌膚跟頭髮。
■鎮守急診室入口,做好檢傷、分艙分流
急診室護理師吳怡樺的先生黃鉦富,同樣是基隆長庚醫院急診科護理師。這一天,整個下午、他幾乎滴水未進。黃鉦富說:「水會喝比較少一點,就是因為不想上廁所,會上廁所要把整套脫掉,然後這個時候又會,剛好沒有人在這個位子上,因為我是下半場的,所以我上半場就把下半場的水喝完,一次把一天的量補足」。
守住前線、對抗疫情,全民都看到這群防疫先鋒、辛苦的身影,全台灣、超過15萬名護理人員投入疫戰,一張張臉龐,因爲配戴護目鏡和N95口罩,出現一道道刮傷和壓痕,手套下、每天消毒數十次、甚至上百次的雙手,也產生脫皮跟龜裂,令人不捨。
護理師吳怡樺說:「學校所賦予我們,然後我們所念的誓詞,告訴我們就是要繼續在第一線,持續地照顧病人,我們不會退縮,我相信會有雨過天晴的那一天」。
每道傷痕、都是他們奉獻的光榮印記,是人性最美的光輝,也是他們、隱藏在防護衣下的堅強與勇敢[3]!
■讓我們向醫護人員致敬
我們必須惜福。在台灣以外的世界,大量醫療人員因照顧 COVlD-19病人染病,甚至身亡。他們知道這個風險,他們也有妻子和兒女,他們不想找死,但他們沒有逃避。這不是什麼自負的英雄主義,也不是想做無私的烈士,他們只是直覺,這樣的時刻,他們必需在那裡。
醫護人員正在為我們守住最後一道防線,使 COVlD-19 不致變成災難。為了病人,他們無愧於「希波克拉提斯」誓言,選擇和病毒正面對決。
面對不確定的未來,我們不知道這次疫情何時結束。COVlD-19 把我們凝聚在一起。我們需要「團結」,心連著心攜手向前[4]。
「你的歲月靜好,是因為有人替你負重前行」,感謝所有為防疫付出的人員,在做好自身健康管理的同時,也別忘記給予辛勞的他們關懷,做他們最堅強的後盾,且讓我們向醫護人員致敬。
【Reference】
1.來源
➤➤資料
∎[1] (上報)【淚挺醫護】作家張曼娟轉發萬芳醫院防疫照 「讓這些孩子平安回家」:https://bit.ly/2RxDjrH
∎[2] (自由時報)「有如惡夢! 醫師曝院內爆滿實況 垂死老人只能到戶外插管」:https://bit.ly/2QxnzEM
∎[3] (華視新聞)「防護衣下的堅強與奉獻 |向台灣醫護致敬|華視新聞雜誌」:https://bit.ly/3orPAtQ
∎[4] (長庚醫訊-42卷2期)「向醫護人員致敬」:https://bit.ly/3fzsg9I
➤➤照片
∎[1] 台北市立萬芳醫院急診室醫護人員以合照呼籲民眾做好防疫,被作家張曼娟在臉書轉發,獲得許多網友鼓勵打氣。
2. 【國衛院論壇出版品 免費閱覽】
▶國家衛生研究院論壇出版品-電子書(PDF)-線上閱覽
https://forum.nhri.org.tw/publications/
3. 【國衛院論壇學術活動】
▶https://forum.nhri.org.tw/events/
#國家衛生研究院 #國衛院 #國家衛生研究院論壇 #國衛院論壇 #衛生福利部 #醫護 #醫護人力
振興醫療財團法人振興醫院 / 衛生福利部南投醫院 / 衛生福利部 / 財團法人國家衛生研究院 / 國家衛生研究院-論壇
台灣護理學會
護理人護理魂-hi,I'm CC
護理正義
財團法人國家衛生研究院
國家衛生研究院-論壇
長庚余美靜 在 小劉醫師-劉宗瑀Lisa Liu粉絲團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做和尚都比這好」
一個喪母、喪女的父親哭號
而到現在
行兇者們都還不能被公諸於世
與其站在一起的還口誤228成823
林義雄出獄回來,像個出家人,彷彿已看破紅塵,超脫一切。但這樣也正顯示出他所承受的巨大痛苦。他出獄回來後,積極辦理母親和雙胞胎女兒的喪事。入殮時,他還親吻女兒的遺體,這樣的父愛流露,我站在旁邊看著,心如刀割!他在棺木上用筆寫下誓言,要讓她們死得有價值,看著這一幕,深深體會到他內心的悲壯情懷。(節錄2001年【曾心儀的浪漫與寫實之17-\-\林家血案/台灣時報副刊連載】)
1979年12月10日黨外人士在高雄舉辦世界人權日演講大會,爆發「美麗島事件」,國民黨在全台灣展開大逮捕,那真是一段黑暗、恐怖的日子!
從大逮捕發生後,我不顧家人阻擋、不顧情治人員跟監,積極投入救援工作。我們僥倖未被逮捕的黨外新生代以張俊宏妻許榮淑、姚嘉文妻周清玉家為據點,和受難家屬保持聯繫。那時候,每天走往許榮淑家、周清玉家都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不知道下一分秒會發生怎樣的不測?往景美軍法看守所探監,也是一件很緊張的事。那時不能與被囚者會面,只能送衣物、食品,若能看到裏面的人在收物單上簽名,就覺得非常珍貴、欣慰。
有一天探監,我碰到林義雄妻方素敏。歸途我們一起搭計程車,方素敏說,她自大逮捕以來都吃不下東西,頭髮都發白了。方素敏的話,道出黨外人士普遍的狀況。我也是吃不下東西,勉強喝牛奶、豆漿,覺得食道和胃好像被刀刮過,難以下嚥。我也是在那時生平第一次發現,我的頭髮白了:看到一絲絲白髮,真是心驚!
我和方素敏同行之後,不久,爆發了林家滅門血案──那天正好是二月二十八日(1980年),是台灣人最慘痛的歷史紀念日。林家血案的發生,使原本已很恐怖的氣氛更遽增千百萬倍!那天,我們幾位黨外朋友相聚,天黑時,大家竟都不敢回家,就都在那位朋友家裏過夜,有人打地舖、有人睡沙發。我內心很掙扎,我不敢回家,如果家人發生不測怎麼辦?只得打電話請家人留意安全。這天很多黨外人士都不敢住在家裏,臨時把家人帶到別的地方住。
以後我們才知道,28日這天,林義雄的秘書田秋堇最先發現林家發生慘案。這天,方素敏和一些受難家屬在軍法處憂慮調查庭不能完全公開,她不放心家裏,打電話回去沒人接,她請秋堇幫忙回去看看。秋堇進了林家,因為她胃痛,就想到林太太的床上躺一下,她走進臥室卻發現林義雄的長女奐均俯伏在床上,奐均告訴秋堇:她很痛,「小偷進來,用刀子刺我。」,這才發現奐均被殺重傷!
秋堇連忙打電話通知田爸爸,田爸爸又通知康寧祥立委所辦的「八十年代」雜誌社成員,他們趕快報案,趕去林家幫忙。大家動員尋找失蹤的林義雄母親和唸幼稚園的雙胞胎女兒。最後,在地下室樓梯間發現林義雄母親被殺身亡的遺體,在地下室發現雙胞胎女兒被殺死的小遺體。奐均被送到仁愛醫院急救。
那天,如果林太太沒有去軍法處,她在家可能也遇害。如果秋堇那天沒有不舒服,她可能會坐在客廳看書,也許就延誤了搶救奐均。而她如果身上有多一點錢,她可能不坐公車改坐計程車,提早進入林家,說不定兇手還沒走,她也可能遇害。
因為發生血案,林義雄得以從軍法大牢回來。林義雄是被囚的黨外人士中唯一得到短暫的自由從大牢回來;但是造成他回來的原因卻是一宗滅門血案,他的遭遇真是太慘了!
林義雄被安排住進長庚醫院,在醫院裏,康寧祥逐步向他透露家裏發生重大不幸事件。二十九日才告訴他雙胞胎的事。林義雄慘痛號哭,哭到沒有力氣的時候,用沙啞的聲音對他的妹妹說:「麗貞啊,做和尚也比這個好啊!」
康寧祥去仁愛醫院接林太太來,讓林義雄告訴太太雙胞胎女兒的事;到這時她還不知道雙胞胎慘死的事。夫妻相見恍如隔世,林太太得知雙胞胎女兒慘死,當場昏過去,護士趕快給她打針。沒有人能夠想像,滅門血案倖存的夫妻要如何相扶持下去?
林義雄剛回來時,我和幾位黨外新生代在醫院病房看到他。他身體顯得很虛弱,走路像紙在飄。他的臉上留有被刑求塗藥膏醫治的痕跡。據說,他被疲勞審問,被打得很慘,還被用香煙頭燙身體。在病房,他看到我們幾位黨外新生代,反而首先問我們是否平安?他的關懷、慈愛,讓我感受到一位偉大領導人最自然的崇高情操的流露。
在黨外,我和林義雄相處的時間不多。他留給我最深刻印象的事情有兩件。一件是,他在一次記者會中公開說:「國民黨是叛亂團體」。另一件是,我們到橋頭遊行示威,我在橋頭余宅幫著余陳月瑛抵抗警總人員的鎮壓,我大罵警總將領,趕他們出去。後來,在後面房間黨外人士聚談的地方碰到林義雄,他笑著對我說:「寶刀不要隨便出鞘。」他用這句話安撫我率直的脾氣,但是,我看他的剛直脾氣、他的爆發力可能對自己造成的傷害,更比我嚴重得千百萬倍!當他在記者會上公開說:「國民黨是叛亂團體」,我們在場的黨外人士都為他捏一把冷汗。許多朋友後來都不約而同提到,很擔心他說了這句話,以後恐怕會被國民黨報復得很厲害。林家滅門血案發生後,很多黨外朋友覺得,是他那句話遭到報復。
林義雄夫妻在黨外朋友陪伴下,去殯儀館探視林母和雙胞胎女兒的遺體。我也去了。那真是人間最淒慘的一幕!原是溫暖的一家人,如今天人永訣!林義雄夫妻相擁痛哭,夫妻倆又不時撫摸母親與雙胞胎女兒的遺體。祖母和兩個稚弱的小孫女靜靜躺著,在這無言、無聲的畫面上,流露了多少的苦難?我永遠記得這個畫面,它是我生長在台灣,最貼切體會到國民黨政權對台灣人民的殘忍!
我在黨外認識林義雄時,他正當選省議員不久。當時,我覺得他是一位幸運的青年,他受到宜蘭前輩提拔,使他從政之途相當順利。但是,誰也沒有想到,初涉政壇的他,竟在幾年後的「美麗島事件」中遭到滅門血案!
國民黨只放他回來幾天料理喪事,母親和雙胞胎女兒的遺體還沒有下葬,就又將他逮捕關進軍事監獄大牢。以後,「美麗島案」定讞,林義雄與一般受刑人無異,在軍事監獄中服刑。
方素敏在宜蘭參選立法委員時,氣氛相當緊張。她的選戰聲勢並沒有明顯拉抬起來,加上黨外在同選區多人參選,令人擔心方素敏可能會在競爭激烈中被擠下來。當時,我們一些黨外新生代覺得很懊惱,為什麼已經發生滅門血案了,其他的黨外候選人還不退讓,以便集中選票護送方素敏當選?如果方素敏落選,豈不是讓政治對手嘲笑選民不支持方素敏,聯帶也打擊了在獄中的林義雄?幸好開票後,方素敏當選,大家才舒了一口氣。然而。這件事一直在我心中波盪,我始終無法理解:為什麼那時候黨外人士沒有達成一個共識──集中選票讓方素敏安然上壘?為什麼都發生血案了,還有人要和苦主爭搶公職席位?為什麼台灣一些人的心眼那麼小?
鄭南榕以時代週刊創辦人的身份,親自開車到宜蘭採訪方素敏當選謝票的情形,他讓我和另外的朋友同行。這天我看到方素敏謝票的情形相當悲涼。由於有一票便衣情治人員名為「保護」貼身跟著方素敏,方素敏在大街小巷謝票時,民眾稀稀落落,離得遠遠的,毫無歡慶的氣氛。文靜、嫺淑的方素敏,一臉堅毅的神情,令人看了格外心酸。
偶爾,我們會從黨外新聞上看到林義雄獄中的消息,他像個出家人,彷彿已看破紅塵,超脫一切。但這樣也正顯示出他所承受的巨大痛苦。他出獄回來後,積極辦理母親和雙胞胎女兒的喪事。入殮時,他還親吻女兒的遺體,這樣的父愛流露,令我心如刀割!他在棺木上用筆寫下誓言,要讓她們死得有價值,看著這一幕,深深體會到他內心的悲壯情懷。
發生血案的林宅,原是美麗島雜誌編輯部的樓下。大逮捕發生的清晨,國民黨人員把林宅的玻璃打碎,方素敏忙著照顧小雙胞胎,怕她們踩到碎玻璃。國民黨在美麗島雜誌編輯部逮捕陳菊、呂秀蓮,施明德在艾琳達抵擋情治人員之際脫逃。逮捕過程中,陳菊呼叫林義雄,向他求救,但林義雄也被逮捕。
報指刊登,國民黨到美麗島雜誌社、各地服務處貼封條,極右派顯得得意洋洋,統治者的猙獰面目表露無遺。林家血案發生後,原址改為基督教義光教會,林義雄夫婦把女兒用過的鋼琴捐給教會。林義雄出獄後辦理母親和雙胞胎女兒的喪事,黨外人士總動員,是當時的一件大事。黨外人士在喪宅外露天守靈,每兩小時輪班。我在露天守靈時與尤清、賀端蕃等人同一批。寒天站在靈柩旁兩小時,這是一種提昇境界、凝聚反對意志的修行。
靈車隊開往宜蘭,中途有幾處路祭,氣氛哀淒。入夜時,沿著山坡往山頂墓穴的路邊,安置著火把照出泥濘小道。我們一些黨外人士要陪林義雄到底,這一陪,真是嚐到了山頂寒夜濕冷空氣襲人之苦!我看著林義雄瘦直的身體站在寒夜山裏,他的肉身彷彿經過錘練,已變成仙風道骨,凝聚著無比強韌的生命力,使人油生敬仰;那是讓人尊敬的氣質,而不是要人憐憫、同情。
棺木入土安葬好後,不輕易開口講話的林義雄對現場的人說:「咱若決意手牽手,關心咱的台灣,努力打拼心一款,前途才有盼望。」我永遠記得,那樣寒冷、雨霧濛濛的寒夜山上,我們陪著林義雄站在墓穴旁,大家手拉手的溫暖感受;就是這一點溫暖支撐著我們在那黑暗的年代裏凝聚打倒不義政權的意志。
以後墓園經過整修,呈現著優雅美景。高聳的石碑上刻著字:
「我應如日,普照一切,不求恩報。」
228紀念日時,人們來到這裏默禱,向死者獻花。自從林家血案發生後,我在追思儀式中得知,一首熟悉的歌「我的邦妮」,是過去這個家庭裏很喜歡唱的歌,血案發生後,由歌詞道出死者遠行、分離帶給生者無盡的痛苦!
「我邦妮飄泊遠渡大海,我邦妮飄泊在國外,我邦妮飄泊遠渡大海,啊,快叫我邦妮歸來,叫她歸來,快叫我邦妮歸來,歸來,歸來,快叫我邦妮歸來。」
林家血案發生迄今(2001年)已二十一年了。這二十一年中,黨外人士以至民進黨人士在各級議會取得越來越多的席位,2000年甚至實現政黨輪替,阿扁當選總統。但是,林家血案如石沉大海,毫無破案的跡象。台灣的政治、社會在很多方面具有高度的妥協性,往往在一些重大的事件上,林義雄的態度成為台灣最具有指標作用的象徵性人物(譬如核四續建引起的風暴)。每當出現這種情況時,我的內心真是萬分衝突、痛苦!為什麼台灣的重大事情不該妥協時,竟不能成為普遍台灣人的行為準則,而把目光集中在林義雄身上,看他如何表態?這真是台灣文化裏非常殘忍的特質,也顯示台灣處境危險的嚴重性!
(2020年2月23日心儀整理貼在臉書)
長庚余美靜 在 肯腦濕的人生相談室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林義雄出獄回來,像個出家人,彷彿已看破紅塵,超脫一切。但這樣也正顯示出他所承受的巨大痛苦。他出獄回來後,積極辦理母親和雙胞胎女兒的喪事。入殮時,他還親吻女兒的遺體,這樣的父愛流露,我站在旁邊看著,心如刀割!他在棺木上用筆寫下誓言,要讓她們死得有價值,看著這一幕,深深體會到他內心的悲壯情懷。(節錄2001年【曾心儀的浪漫與寫實之17-\-\林家血案/台灣時報副刊連載】)
1979年12月10日黨外人士在高雄舉辦世界人權日演講大會,爆發「美麗島事件」,國民黨在全台灣展開大逮捕,那真是一段黑暗、恐怖的日子!
從大逮捕發生後,我不顧家人阻擋、不顧情治人員跟監,積極投入救援工作。我們僥倖未被逮捕的黨外新生代以張俊宏妻許榮淑、姚嘉文妻周清玉家為據點,和受難家屬保持聯繫。那時候,每天走往許榮淑家、周清玉家都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不知道下一分秒會發生怎樣的不測?往景美軍法看守所探監,也是一件很緊張的事。那時不能與被囚者會面,只能送衣物、食品,若能看到裏面的人在收物單上簽名,就覺得非常珍貴、欣慰。
有一天探監,我碰到林義雄妻方素敏。歸途我們一起搭計程車,方素敏說,她自大逮捕以來都吃不下東西,頭髮都發白了。方素敏的話,道出黨外人士普遍的狀況。我也是吃不下東西,勉強喝牛奶、豆漿,覺得食道和胃好像被刀刮過,難以下嚥。我也是在那時生平第一次發現,我的頭髮白了:看到一絲絲白髮,真是心驚!
我和方素敏同行之後,不久,爆發了林家滅門血案──那天正好是二月二十八日(1980年),是台灣人最慘痛的歷史紀念日。林家血案的發生,使原本已很恐怖的氣氛更遽增千百萬倍!那天,我們幾位黨外朋友相聚,天黑時,大家竟都不敢回家,就都在那位朋友家裏過夜,有人打地舖、有人睡沙發。我內心很掙扎,我不敢回家,如果家人發生不測怎麼辦?只得打電話請家人留意安全。這天很多黨外人士都不敢住在家裏,臨時把家人帶到別的地方住。
以後我們才知道,28日這天,林義雄的秘書田秋堇最先發現林家發生慘案。這天,方素敏和一些受難家屬在軍法處憂慮調查庭不能完全公開,她不放心家裏,打電話回去沒人接,她請秋堇幫忙回去看看。秋堇進了林家,因為她胃痛,就想到林太太的床上躺一下,她走進臥室卻發現林義雄的長女奐均俯伏在床上,奐均告訴秋堇:她很痛,「小偷進來,用刀子刺我。」,這才發現奐均被殺重傷!
秋堇連忙打電話通知田爸爸,田爸爸又通知康寧祥立委所辦的「八十年代」雜誌社成員,他們趕快報案,趕去林家幫忙。大家動員尋找失蹤的林義雄母親和唸幼稚園的雙胞胎女兒。最後,在地下室樓梯間發現林義雄母親被殺身亡的遺體,在地下室發現雙胞胎女兒被殺死的小遺體。奐均被送到仁愛醫院急救。
那天,如果林太太沒有去軍法處,她在家可能也遇害。如果秋堇那天沒有不舒服,她可能會坐在客廳看書,也許就延誤了搶救奐均。而她如果身上有多一點錢,她可能不坐公車改坐計程車,提早進入林家,說不定兇手還沒走,她也可能遇害。
因為發生血案,林義雄得以從軍法大牢回來。林義雄是被囚的黨外人士中唯一得到短暫的自由從大牢回來;但是造成他回來的原因卻是一宗滅門血案,他的遭遇真是太慘了!
林義雄被安排住進長庚醫院,在醫院裏,康寧祥逐步向他透露家裏發生重大不幸事件。二十九日才告訴他雙胞胎的事。林義雄慘痛號哭,哭到沒有力氣的時候,用沙啞的聲音對他的妹妹說:「麗貞啊,做和尚也比這個好啊!」
康寧祥去仁愛醫院接林太太來,讓林義雄告訴太太雙胞胎女兒的事;到這時她還不知道雙胞胎慘死的事。夫妻相見恍如隔世,林太太得知雙胞胎女兒慘死,當場昏過去,護士趕快給她打針。沒有人能夠想像,滅門血案倖存的夫妻要如何相扶持下去?
林義雄剛回來時,我和幾位黨外新生代在醫院病房看到他。他身體顯得很虛弱,走路像紙在飄。他的臉上留有被刑求塗藥膏醫治的痕跡。據說,他被疲勞審問,被打得很慘,還被用香煙頭燙身體。在病房,他看到我們幾位黨外新生代,反而首先問我們是否平安?他的關懷、慈愛,讓我感受到一位偉大領導人最自然的崇高情操的流露。
在黨外,我和林義雄相處的時間不多。他留給我最深刻印象的事情有兩件。一件是,他在一次記者會中公開說:「國民黨是叛亂團體」。另一件是,我們到橋頭遊行示威,我在橋頭余宅幫著余陳月瑛抵抗警總人員的鎮壓,我大罵警總將領,趕他們出去。後來,在後面房間黨外人士聚談的地方碰到林義雄,他笑著對我說:「寶刀不要隨便出鞘。」他用這句話安撫我率直的脾氣,但是,我看他的剛直脾氣、他的爆發力可能對自己造成的傷害,更比我嚴重得千百萬倍!當他在記者會上公開說:「國民黨是叛亂團體」,我們在場的黨外人士都為他捏一把冷汗。許多朋友後來都不約而同提到,很擔心他說了這句話,以後恐怕會被國民黨報復得很厲害。林家滅門血案發生後,很多黨外朋友覺得,是他那句話遭到報復。
林義雄夫妻在黨外朋友陪伴下,去殯儀館探視林母和雙胞胎女兒的遺體。我也去了。那真是人間最淒慘的一幕!原是溫暖的一家人,如今天人永訣!林義雄夫妻相擁痛哭,夫妻倆又不時撫摸母親與雙胞胎女兒的遺體。祖母和兩個稚弱的小孫女靜靜躺著,在這無言、無聲的畫面上,流露了多少的苦難?我永遠記得這個畫面,它是我生長在台灣,最貼切體會到國民黨政權對台灣人民的殘忍!
我在黨外認識林義雄時,他正當選省議員不久。當時,我覺得他是一位幸運的青年,他受到宜蘭前輩提拔,使他從政之途相當順利。但是,誰也沒有想到,初涉政壇的他,竟在幾年後的「美麗島事件」中遭到滅門血案!
國民黨只放他回來幾天料理喪事,母親和雙胞胎女兒的遺體還沒有下葬,就又將他逮捕關進軍事監獄大牢。以後,「美麗島案」定讞,林義雄與一般受刑人無異,在軍事監獄中服刑。
方素敏在宜蘭參選立法委員時,氣氛相當緊張。她的選戰聲勢並沒有明顯拉抬起來,加上黨外在同選區多人參選,令人擔心方素敏可能會在競爭激烈中被擠下來。當時,我們一些黨外新生代覺得很懊惱,為什麼已經發生滅門血案了,其他的黨外候選人還不退讓,以便集中選票護送方素敏當選?如果方素敏落選,豈不是讓政治對手嘲笑選民不支持方素敏,聯帶也打擊了在獄中的林義雄?幸好開票後,方素敏當選,大家才舒了一口氣。然而。這件事一直在我心中波盪,我始終無法理解:為什麼那時候黨外人士沒有達成一個共識──集中選票讓方素敏安然上壘?為什麼都發生血案了,還有人要和苦主爭搶公職席位?為什麼台灣一些人的心眼那麼小?
鄭南榕以時代週刊創辦人的身份,親自開車到宜蘭採訪方素敏當選謝票的情形,他讓我和另外的朋友同行。這天我看到方素敏謝票的情形相當悲涼。由於有一票便衣情治人員名為「保護」貼身跟著方素敏,方素敏在大街小巷謝票時,民眾稀稀落落,離得遠遠的,毫無歡慶的氣氛。文靜、嫺淑的方素敏,一臉堅毅的神情,令人看了格外心酸。
偶爾,我們會從黨外新聞上看到林義雄獄中的消息,他像個出家人,彷彿已看破紅塵,超脫一切。但這樣也正顯示出他所承受的巨大痛苦。他出獄回來後,積極辦理母親和雙胞胎女兒的喪事。入殮時,他還親吻女兒的遺體,這樣的父愛流露,令我心如刀割!他在棺木上用筆寫下誓言,要讓她們死得有價值,看著這一幕,深深體會到他內心的悲壯情懷。
發生血案的林宅,原是美麗島雜誌編輯部的樓下。大逮捕發生的清晨,國民黨人員把林宅的玻璃打碎,方素敏忙著照顧小雙胞胎,怕她們踩到碎玻璃。國民黨在美麗島雜誌編輯部逮捕陳菊、呂秀蓮,施明德在艾琳達抵擋情治人員之際脫逃。逮捕過程中,陳菊呼叫林義雄,向他求救,但林義雄也被逮捕。
報指刊登,國民黨到美麗島雜誌社、各地服務處貼封條,極右派顯得得意洋洋,統治者的猙獰面目表露無遺。林家血案發生後,原址改為基督教義光教會,林義雄夫婦把女兒用過的鋼琴捐給教會。林義雄出獄後辦理母親和雙胞胎女兒的喪事,黨外人士總動員,是當時的一件大事。黨外人士在喪宅外露天守靈,每兩小時輪班。我在露天守靈時與尤清、賀端蕃等人同一批。寒天站在靈柩旁兩小時,這是一種提昇境界、凝聚反對意志的修行。
靈車隊開往宜蘭,中途有幾處路祭,氣氛哀淒。入夜時,沿著山坡往山頂墓穴的路邊,安置著火把照出泥濘小道。我們一些黨外人士要陪林義雄到底,這一陪,真是嚐到了山頂寒夜濕冷空氣襲人之苦!我看著林義雄瘦直的身體站在寒夜山裏,他的肉身彷彿經過錘練,已變成仙風道骨,凝聚著無比強韌的生命力,使人油生敬仰;那是讓人尊敬的氣質,而不是要人憐憫、同情。
棺木入土安葬好後,不輕易開口講話的林義雄對現場的人說:「咱若決意手牽手,關心咱的台灣,努力打拼心一款,前途才有盼望。」我永遠記得,那樣寒冷、雨霧濛濛的寒夜山上,我們陪著林義雄站在墓穴旁,大家手拉手的溫暖感受;就是這一點溫暖支撐著我們在那黑暗的年代裏凝聚打倒不義政權的意志。
以後墓園經過整修,呈現著優雅美景。高聳的石碑上刻著字:
「我應如日,普照一切,不求恩報。」
228紀念日時,人們來到這裏默禱,向死者獻花。自從林家血案發生後,我在追思儀式中得知,一首熟悉的歌「我的邦妮」,是過去這個家庭裏很喜歡唱的歌,血案發生後,由歌詞道出死者遠行、分離帶給生者無盡的痛苦!
「我邦妮飄泊遠渡大海,我邦妮飄泊在國外,我邦妮飄泊遠渡大海,啊,快叫我邦妮歸來,叫她歸來,快叫我邦妮歸來,歸來,歸來,快叫我邦妮歸來。」
林家血案發生迄今(2001年)已二十一年了。這二十一年中,黨外人士以至民進黨人士在各級議會取得越來越多的席位,2000年甚至實現政黨輪替,阿扁當選總統。但是,林家血案如石沉大海,毫無破案的跡象。台灣的政治、社會在很多方面具有高度的妥協性,往往在一些重大的事件上,林義雄的態度成為台灣最具有指標作用的象徵性人物(譬如核四續建引起的風暴)。每當出現這種情況時,我的內心真是萬分衝突、痛苦!為什麼台灣的重大事情不該妥協時,竟不能成為普遍台灣人的行為準則,而把目光集中在林義雄身上,看他如何表態?這真是台灣文化裏非常殘忍的特質,也顯示台灣處境危險的嚴重性!
(2020年2月23日心儀整理貼在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