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二之初》深夜無人小巴(五)
「呢度……係邊到嚟?」
張開雙眼,我驚愕咁發現自己企咗喺一間荒廢小屋隔離。小屋周圍雜草叢生、了無生機、仲不時有陰風細雨拍落樹葉發出淅淅沙沙嘅聲音。
我先檢查一下身體,唔單止冇傷口,連衫褲都係完好無缺。明明係喺高速小巴上面跳落嚟,冇死到都算,點可能會一啲傷都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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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集:http://bit.ly/2FCBbaG
第三集:http://bit.ly/2W3yPXa
第四集:http://bit.ly/2R1r1B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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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覺得不可思議,但我隨即諗返起無二講過:只要我肯跳車,就可以離阿聰近一步……
「阿聰!」所以我開始大聲呼喊,「你喺唔喺度啊!?」
碰!
而回應我嘅,係身後嘅一下拍門聲。雖然有少少嚇親,但反應過嚟後我都係選擇行過去,最後嚟到一道殘舊嘅木門前。
「係……」我戰戰兢兢咁開口問:「……係唔係阿聰?」
「阿聰?」一把虛弱嘅女聲隔住木門回應:「我唔係阿聰……」
一知道唔係我固然好失望,正想追問對方呢度係邊度嘅時候……
「奇怪啊……」對方率先開口:「呢度明明已經好多年冇人出現過……」
「好多年……」我茫然咁重複:「冇人……?」
莫非,呢度係死後嘅世界……?
「除非……」講到呢度,對方突然無晒聲氣。
「小姐……除非啲咩?」再過多幾秒後,我忍唔住開聲:「Hello,妳仲喺唔喺度啊?」
雖然唔知對方係咩年紀,但憑住聲音我判斷佢應該同我差唔多大,所以我先稱呼佢做「小姐」。
「我喺度。」未幾,對方終於回應了:「小姐,妳話想搵一個叫做阿聰嘅人,我諗我幫到妳……」
「真係嘅!?」我相當激動。
「嗯。我記得……應該係幾個鐘之前,好似有個男人曾經喺附近經過,佢仲沿住湖嘅方向行過去。」
「湖?」一聽到呢個字,我即刻勾起返尋晚嗰場夢,內心嘅雀躍旋即被不安感所淹沒。
「如果妳係外面入嚟嘅人,可能唔清楚湖喺邊度。我可以帶妳去見佢,但首先……」講到呢度,門柄嗰邊突然傳嚟聲音,「我想妳幫我開一開道門。」
「吓?」我愕然了。
「係咁嘅,我雙手早幾年整傷過,所以發唔到力……可以嗎?」
「當然……冇問題。」為咗可以盡快搵返阿聰,當刻嘅我並冇深思熟慮過就照做。
但就喺我右手掂到門柄嘅一瞬間,突然有股強大嘅力量將我成個人吸去大門前。呢種感覺就好似將手擺喺吸塵機吸頭前面咁,最後全身撞落門發出一聲悶響。
「到底……」雖然嘗試掙扎,但無論點樣都擺脫唔到,「點解……」
唔知係事有湊巧,抑或始作俑者一早計算好。呢一瞬間,我雙眼正好對正木門嘅一處缺口,可以望入小屋裡面……
「……唔好……」
本來眼前仲係一片漆黑,但突然就被一雙深邃嘅眼睛所取代,用直刺刺嘅目光盯實我。
「哈……哈哈哈……」雙眼嘅主人興奮咁笑咗兩聲,「我果然冇估錯……」
佢嘅雙眼彷彿帶住魔力一樣,我完全冇辦法逃避,連合埋眼都做唔到,只能任由佢魚肉……
「我等咗咁耐、苦苦掙扎咗咁多年……終於就快等到呢一日……」
有一瞬間,我見到佢雙瞳慢慢變得混沌起嚟,就好似將墨水滴落一杯清水上面咁……最後,變成最純粹嘅深黑,猶如深淵一樣……
「雖然仲要等多一陣,但好快我哋就會正式見面。」
「好辛──苦──啊啊啊──」
講到呢度,引力變得更加強烈,壓迫感開始轉化為痛苦,我終於忍唔住痛喊出聲。
「我會期待嗰一日,我最親愛嘅……」
「啊啊啊啊啊啊─────」
*
*
*
「吖!?」成功掙脫引力嘅一刻,我激動到成個人彈起身。
腦海都未可以順利運作返,旁邊就突然傳嚟一把男聲:「咦,妳終於返到嚟。」
我即刻擰轉頭望過去,赫然見到無二居然坐咗喺我附近,一臉優哉游哉嘅樣子。再望一望周圍,呢度唔再係陰森恐怖嘅荒廢小屋,而係……無二嘅辦公室?
見我冇回應,無二繼續講落去:「我諗妳應該有試過發夢成個人跌一跌然後扎醒, 頭先妳就係用呢個方法返嚟呢度……」
「夢……?」我聲音相當沙啞,「你意思……即係頭先發生嘅事全部都係夢嚟?」
雖然好似已經脫險,但我全身仲係咁不斷顫抖、不停冒出冷汗。
「錯嘞。」無二馬上否定,「妳經歷嘅所有嘢都係真……」
「但……但點解我跳完車仲係咩事都冇?」
「咁係因為妳係處於『離魂』嘅狀態。」無二解釋:「俗啲嚟講──即係靈魂出竅。」
「但好地地我點會……」講到呢度我終於意識到,原來自己起身之前一直瞓喺佢辦公室張梳化上面。然後,我將目光放落茶几上面嘅嗰一杯茶度,「係杯茶……你喺杯茶上面做咗手腳?跟住……唔知用咩方法誤導我上架小巴……」
「哈,睇嚟妳比我想像中聰明得多。但絕對唔係誤導,妳要搞清楚呢點。」
「你……你到底點解要咁做!?」我咬牙切齒咁問,雖然已經坐返直個人,但雙腿依然係軟弱無力,冇辦法企返起身。
係藥物嘅後遺症?抑或只係我仲未完全擺脫恐懼?呢刻我真係分唔清楚。
「咁係因為妳想搵返阿聰,所以我先幫妳一把。」無二理直氣壯咁講。
「但我根本就見唔到阿聰!只係見到三個已經死咗嘅人,同埋……一個女人。」
「女人?」聞言佢即刻皺起眉頭,「小巴上面除咗妳之外仲有第四個人咩?」
「唔係小巴,係一間荒廢小屋!」我心有餘悸咁講:「你唔好扮唔知喇,明明所有嘢都係你安排!」
「唔係。妳指嗰個女人……同埋荒廢小屋,完全係我意料之外嘅事。」呢刻,無二嘅表情又變得嚴肅起嚟,「如果我冇估錯,妳應該係跳車之後先見到個女人?」
見佢表現到好似真係唔清楚咁,我最後點咗下頭回應。
「我原本係預妳跳完車就會返嚟呢度。」無二托住腮思考咗一陣,「算喇,呢單嘢都係暫時放埋一邊先……」
「吓?但係……」
「因為我哋有更重要嘅嘢要做。」無二先企起身,放低佢手上面杯茶再繼續講:「妳想盡快搵返阿聰,抑或喺度浪費時間諗個女人嘅事?」
「呢層當然係……」
「既然妳已經有答案,就好似頭先喺小巴上面咁,放低恐懼企起身啦。」
猶豫咗幾秒後,我用力全力撐起身,同時講:「但我點知……你會唔會再喺背後搞小動作?」
「妳唔會知,只可以相信。」說罷,無二率先行出走廊,「我哋邊行邊講喇。」
雖然始終都係有啲不安,但我最後都係選擇跟上去。同時心中暗暗發誓,下次一定唔會亂咁飲陌生人斟嘅茶。
(待續)
第五集,開始覺得順利嘅話,呢個故事寫落去會好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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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獅大王什麼都很大】
這是海獅,本校最豪邁的女教授。我都偷偷在日記裡叫她海獅大王。
她什麼都很大、很花。很大的身體、很大的耳環、很大的項鍊、很大的別針、很花的衣服、很花的包包。
海獅大王不僅很大隻,她也很大氣。作為一個在法國家喻戶曉的鋼琴家,學生在外表現很糟砸爛她的招牌,她也不會怎樣。
我們班上有一個大叔,每次上台都會卡到陰下不來,不管彈什麼都會忘譜,沒有一次把曲子彈完。每年海獅的學生音樂會,只要輪到大叔上台,現場氣氛就會瞬間變得非常陰森,在座所有人都為了幾分鐘後鐵定上演的慘劇面露恐懼。
大叔不曉得是因為年紀大還是怎樣,他無法把譜記起來,平時上課他就很少背譜,而音樂會不能看譜,他只好硬上,硬上的下場就是每次都下不了台。大叔最慘的一次是彈巴哈。他彈一組巴哈平均律,前奏曲開頭開兩次,賦格開頭開三次,第三次只彈了幾行就彈不下去,直接停下來轉頭看海獅。
這是多少音樂人的夢魘?對一個音樂人來說,沒有什麼比這更慘了,沒觀眾還無所謂,彈不下去才是真正的惡夢,彈不下去是通往地獄的那扇大門。這就是為什麼每次大叔一上台,氣氛就會立刻變得無比陰森,因為大叔把在場所有人此生都避之唯恐不及的惡夢活生生演出來,實在太恐怖太驚悚。看他在台上卡這卡那卡到陰下不去,真的會讓人焦慮到想抱頭大喊你殺死我算了。
現場一片靜默,大叔停下手指看著海獅。所有人的目光也跟著轉到海獅身上。只見海獅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連眉毛都沒動一下,穩當當地說:「繼續啊。(continuez.)」大叔聞聲之後立刻繼續彈,但不幸地,不到幾秒又再度挫賽,又轉頭看海獅,這次海獅連話都沒說,直接用下巴指示他繼續。大叔停頓了兩秒之後直接放棄巴哈,自己改彈莫札特,成功彈完下台一鞠躬,釋放全體觀眾。
海獅的學生音樂會是對外開放的,總會有很多人前來觀摩,畢竟她是有名的鋼琴家,別人好奇她的學生水準如何。即使每次音樂會都上演大叔的慘劇,音樂會後的海獅看起來依然一臉快活,跟平時沒啥不同,完全不受影響。大叔去找她懺悔,她頂多就事論事幾句,轉頭立刻跟其他觀眾繼續聊天說笑。海獅大王是真正的大師哪,學生表現再糟都無損她的威風與自尊。
大王風範也展現在平時的鋼琴課。除了很愛真心問學生「你在視奏嗎?」之外,若學生彈得很難聽,她就會說:「ㄟ你彈得很難聽。」學生彈得很糟,她會直接把手掌橫在脖子前方,用手刀割喉,讓學生知道她聽得很想死。學生彈得很無聊,她會直接從包包拿粉餅出來補妝。
因為海獅實在太直接了,搞得我在巴黎的生活沒有其他目標,只求不被海獅嫌。只要海獅說一聲「不錯」,我就可以爽整整三天,然後剩下的三天再開始焦慮下次上課會不會被嫌。
從外人眼裡看來,海獅大王上課其實沒什麼在教。曾經有個學生很質疑海獅的上課方式,問我「妳為什麼不換老師?我覺得她都沒在教。」我忘了我怎麼回應,但我覺得不管我回什麼,問這話的人都無法懂。
海獅大王看似什麼都沒教我,可是我卻什麼都學到了。我覺得當她學生好幸福。我真心愛海獅,不上課的時間也常想她,在心裡希望她老人家健康又快樂(她當時也快八十了,看不出來吧)。海獅不必傳授什麼真正的彈琴祕笈給我,她的存在就讓我開心。我因海獅而越來越愛音樂,自然體會得更多,這些都會反應在我的演奏裡。
我想我能從她身上學到這麼多,是因為我真的愛她。我想……這其實才是學習的真諦吧。
P.S.照片中海獅手上拿的是我畫給她的生日禮物。窮學生沒辦法送什麼了不起的東西,所以我每年都畫一張圖祝她生日快樂。然後我好呆,瀏海為何岔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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