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時去京都是幸運的,京都會一直跟著你。
每個喜愛京都的人,可能理由都不同,不過能挖掘到自己的內在,並且和京都產生連結,我想正是可以不斷回京都,不斷深入京都的方式,訪談也進行了那麼多人了,我喜歡看著每個京都迷切入京都的方式,還有和京都產生故事的方式,都是那麼不同,也都很迷人。
這次的訪談對象以斯帖,在看她的訪談文字稿時,會想起了不少自己喜愛京都的面向,她喜愛日本寺院、庭園、歷史和古老文化,即使回京都也很多次了,總是還是喜歡逛寺院(這並不是每個人都有興趣),她喜歡重覆拜訪同樣的寺院(我也一樣),即使不諳日文,但因為有溫柔與溫暖的心,一樣可以和許多京都人產生交流與情感上的連結,這點也很令人感動。
有一個專門在介紹京都傳統藝術與文化的專頁-厭世京都(如果你喜歡京都傳統藝術,大推),有一次,在介紹伊藤若沖,我看到版主和以斯帖聊起了若沖和等伯等京都大畫家的故事和心之所嚮,這些都是對一般喜愛京都的人來說,可能較冷門或不熟悉的領域,看到兩人在版上的交流,總覺得有著一種眾裡尋他千百度的知音感。
以斯帖訪談文字裡提到的許多寺院、老鋪、咖啡館等,甚至與京都有關的書,很多都是我的心頭好,也是百去不膩的地方,所以讀來特有感覺,至於對於裡京都的博大精深,更是我們一生都探求不完的地方,接下來就請大家好好欣賞以斯帖與京都相遇的詩意溫潤故事吧!
1.請您簡單自我介紹一下,是學甚麼的?做過甚麼事情或工作呢?現在的狀態是?
我是以斯帖,喜歡畫圖,高中參加過卡漫社,大學時期讀的是法文,擅長的科目大都跟文學有關,是個徹頭徹尾的文科人,讀碩士時雖然研究所本身的研究方向多偏政治經濟,但我卻私心地以研究文化遺產觀光為論文題目,出社會後決定追從興趣進修了設計相關的課程,目前是平面設計師,努力朝網頁設計師邁進。
2.談談你和京都的緣分是何時開始的?第一次京都是甚麼時候呢?
從以前就喜歡待在古老、有歷史感的地方,廟宇、教堂或清真寺建築裡有種令人平靜的氛圍,雖然我不是特別哪一宗教的信徒,但我想無論是哪個宗教的神明都沒有規定「異教徒」不能感受宗教建築的美好,所以比起東京,最先讓我對日本感到興趣的是京都。
國三時第一次讀了夢枕貘的《陰陽師》後便對京都有著魔幻般的憧憬,其中充滿妖鬼的優雅古都和神秘莫測的晴明,在枯燥痛苦的求學生活裡為我點亮些許微光,平安京在我心中,就像書中說的一樣,像一道咒語,不斷召喚著我。
升高中的暑假和家人終於第一次踏上京都,從京都車站走出來的瞬間立即被其充滿現代感的外觀嚇到,不但不覺得醜,反而感到相當有趣,我印象非常深刻,那時候應該是正在舉辦紀念新選組的活動,車站外貼了好大張的淺蔥色底的宣傳海報,讓高中時期身為卡漫社社員的我相當興奮。
3.總共回去了幾次京都?或是曾經長住京都多久?
目前至今去了11次(老實說是11還是12自己有點模糊)
4.不斷回京都的原因是甚麼?或是選擇住在京都(或在京都念書、打工)的原因是甚麼?
每次去京都都會在心裡想說「嗯,來那麼多次,下次一定要去其他地方了!」
但每一次計劃旅行時又會「不小心」看到跟京都有關的新消息,新開的咖啡店、甜點店,哪家老舖又重新轉型設計了新的產品等,或許其實是心中根本還覺得不夠吧,那些造訪過的、沒造訪過的店家,那些還未去參拜過的寺院,每一次總是會有還看不盡的遺憾,所以每一次又不斷「回家」。
我自己非常喜歡參考各個寺廟的季節限定參拜行程,習慣先去觀光案內所看有什麼特展,每一間寺廟都有寶物,展出的時間也都錯開,每一個季節都有東西可看,這也是讓我非常期待去京都的原因。
5.你不斷回京都或住在京都,多年來,對京都的感受是否有改變?
不是說「年輕時去巴黎是幸運的,巴黎會一直跟著你」嗎?我想對京都來說也是一樣的。
第一次去的時候,有種和偶像見面的迷妹心理,什麼東西和體驗都很珍貴,什麼嘗試都是第一次,我還記得連去餐廳吃飯時,把覺得設計得很漂亮的紙杯墊,小心翼翼的收進包包帶走,還有像去文之助茶屋吃蕨餅時拿到的火柴盒,到現在都還留著,這些細小瑣碎的事物彷彿連結我和京都的記憶,當然也包含與我前往旅行的家人的記憶。我到現在(前年)去京都時也依然不忘去觀光案內所收集好看的平面文宣,我想應該也有人跟我一樣,房間有一個地方都要拿來收藏那些紙張,也捨不得丟。
這幾年下來,或許是自己也慢慢成熟,開始自己有能力可以花錢出國,京都對學生時代的我來說不再是遙不可及的地方,旅遊資訊和消息更加流通,讓我感到自己似乎逐漸能和這座城市平起平坐了。讀文化人類學時,恰巧讀到了有關「部落民」的事情,我感到相當震撼,雖然我明白日本是個至今階級相當依舊嚴明的國家,雖然嘴上沒說,但部落民就像他們心中的潛意識歧視,範圍不只是京都,是整個關西地區都是如此。我後來也特別留意了部落民的居住地,去現場一探究竟,大概就在出町柳車站附近往北的區塊,確實,和熱鬧繁華的市區相比,和賀茂川旁的高級別墅住宅區相比,那裡特別顯得破落且安靜。
後來在百萬遍手作市集前,我遇過兩次反對核武的團體在抗議連署,那時候台灣恰巧也經歷完太陽花學運,就和家人跑去連署了(笑)還得到兩隻可以動的紙鶴小禮物,成員都是老太太,很親切地示範給我看紙鶴要怎麼動。
或許每個城市都有自己的黑暗面吧,不想讓外人知道的地方,京都也是慢慢在我心中從高不可攀的夢幻都市逐漸走下天際,當然,我也因此更能用客觀的眼光看待京都。
6.談論一個你在京都難忘的經驗?或是你和京都的故事?
有一年冬天去京都,沒遇到雪反而下起冷雨,我和媽媽去參拜真如堂,適逢淡季果然只有我們跟三兩外國人觀光客,真如堂的工作人員發現我們原來不是日本人,一位老先生立刻拿著英文解說走出來,一間間帶我們介紹。真如堂其實不大,參觀完本堂後去了其他間和室欣賞障壁畫,那麼冷的天氣裡,我們兩人包成粽子,老先生身上應該只穿了襯衫和毛衣,他講解認真,雖然英語算不上非常流利,但加上肢體語言和我對日文的一知半解,還算溝通愉快,講解到後來看到老先生的鼻涕都快流出來了,覺得有點不捨。
其中,他講解一面障壁畫,一朵蓮花盛開,凋謝,枯萎,最後蓮花的種子遺落下來,而一旁不理解生死循環的白鶴則露出疑惑的神情,像是在說著「為什麼?為什麼?」,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天氣寒冷加上沒其他觀光客,總覺得特別能體悟畫中的情感。
老先生講解完後親切地和我們道別,走進員工室拿起日清泡麵準備用餐,後來我二訪真如堂便沒有再看過他,希望他至今依然身體健康。
7.在京都,你有認識到甚麼樣的人或事情,對你來說,很深刻或是意義重大的呢?
這件事應該要說從之前一次,京都遭遇很嚴重的颱風摧殘說起,有定期關心京都的人應該都知道嵐山淹大水以及平野神社倒塌的悲傷消息,那時候看到新聞覺得「哇,好嚴重喔我的天啊」,忽然想起我非常喜歡的一間寺廟就在嵐山的山上,聽說連化野念佛寺都休息一天整理寺境,我突然非常擔心那間寺廟的情況。不會日文的我意外地找到寺廟的官網(而且還有英文版),於是我寫了一封英文信過去詢問狀況,不到一小時我便收到寺廟人員(後來才知道原來是現任住持的父親)的回信,更令人感到驚喜的是他以流利的英文回覆,並表明十分感謝我的關心,他們只有境內倒了幾棵松樹,其餘建築和最著名的羅漢像們均無大礙。
去年疫情剛開始時,日本有一陣子鬧口罩荒,我後來透過社群媒體聯繫上他們,得知他們沒有太多口罩可以使用,附近藥妝店也完全缺貨,雖然很想寄口罩,但台灣那時也禁止寄口罩到國外,所以我後來把手工布口罩寄過去,並隨信附上可以放不織布在裡面等說明,過了一陣子後便收到他們的道謝訊息,他們也在社群媒體上發出那三個口罩的感謝文(我自己是有點尷尬啦)。我想明年或後年,再次能造訪京都的時候,應該可以去跟他們真人相認一下了吧(笑)
8.你最喜愛京都甚麼季節?你最難忘的京都旅行(生活)經驗是?
我自己喜歡冬天,老實說就是因為人比較少啦(掩面)加上還有冬季限定的甜點!
有一次關於雪的印象非常深刻,那是在曼殊院外面的弁天茶屋用餐,冬天客人很少,店裡面只有我跟家人,暖爐的熱氣和燃香的香味讓整個空間非常舒適,環境相當清幽,廚房內細小的聲音彷彿遙遠,我們坐在可以看到外面小庭園的窗邊,天氣晴朗,餐廳外通往曼殊院路上蒼茫灰濛的樹群被陽光刷上一層亮白,標準的冬日景象。老闆將我們的餐點送上後,此時外面突然下起雪來,第一次清楚地在陽光中看見雪花,真是如櫻花花瓣,一片片交疊著落下,身在室內的我們像是觀看著無聲電影,鏡頭跟隨輕如棉絮的飛雪於空中漫舞,只見雪花一下往右傾斜,一下往左飄移,順著某種節奏,慢慢停歇於石頭或青苔上,第一次發現原來雪的美,並非只有高山雪原那種遼闊,也有細緻優雅的時刻。
順帶一提,弁天茶屋是主推蔬食的素食餐廳,雖然我是個無肉不歡的人,但他們的料理卻非常好吃,推薦給之後有興趣造訪的人。
9.你最喜歡或推薦用甚麼方式認識京都?為什麼?
我自己喜歡走美食+咖啡+寺廟(無限輪迴)的行程,美食跟咖啡應該不用多說,日本食物鮮少會讓人失望(當然是偶有踩雷),如果能對日本文學、古蹟、日本傳統美術或佛教藝術有更多了解並有興趣欣賞,我想應該會對這個城市更加著迷。
例如說,在嵐山和宇治都有源氏物語的重要場景,可以或多或少感受並想像一下當時的風情,或著是在參觀寺廟時因為某一尊佛像雕刻令你感動,或著是因為看了動畫來到桝形商店街,探訪最接地氣的在地店家,看到江戶時代保存至今的和服等,我覺得一定會對京都更加喜愛。
同樣,這裡貼文只刊出一半,有興趣的朋友請點閱網站文章詳閱全圖文,京都迷訪談計畫已經完成九篇,歡迎大家也回頭回味這些與京都產生連結的迷人故事。
同時也有1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4萬的網紅Dd tai,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芙蓉山「南天竺」門聯:「南海為觀音應化道場,正好看成祗這是;天竺乃釋迦出生國土,隨緣示現豈徒然。」寺內供奉如來佛和觀世音菩薩。首任住持為融衍老和尚。1939年,茂蕊法師繼任為住持,直至1976年圓寂。茂蕊法師原籍廣東開平,俗姓簡,廿歲時依羅浮山華首台寺首座融衍老和尚披薙出家。同年冬,受戒於肇慶鼎湖山...
雪心念佛會 在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幾年前就慢慢體會
社會是一個網,就像XYZ象限。你的交友圈、學經歷、手腕、家世背景、成就、事業、婚姻,決定了大致在網上的位置。
那個網是立體的
是可上可下的
也是有歧視鏈的
很多人用自以為的標準,歧視別的象限,自己也被更高的座標忽視,可能自知,可能不知。
有些人的日常
是有些人的炫耀
有些人的炫耀
是有些人的可笑
但也許有些人能跳脫這個網
自己過得很開心這樣*・'(*゚▽゚*)'・*
但也必須理解社會是立體結構
我們要有意識的加深連結
掉落出結構的老去
是危險的
例如獨居老人
例如遊民
例如一些弱勢群體
一些不小心墜落的人
其實誰都有這可能
所以我們結婚、社交、互相幫忙
胡雪巖說的花花轎子人抬人
我們交換,我們承擔
在象限中尋求溫暖
在有生之年
找到自己適合待下的座標
去看看周圍那些
攀上高峰的喜歡吃齋念佛
墜落掙扎的最愛求神問卜
在什麼階段都不過舒心最高
#原本貼在私版
#misssin #辛小姐專欄
#圖文不符
雪心念佛會 在 瑜珈這檔事 Oh,My yoga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路的味道》這本作品集是十年前,在研究所畢業前自己編來做紀念的,封面及內文排版還是好友智如幫我做的,只送給一些親朋好友,沒有正式出版,手邊也僅剩一本自留。
剛剛因為要跟一位學生分享〈看!憂鬱在跳舞〉那篇文章,才翻出檔案。那是我十九歲的作品,當年正飽受憂鬱之苦,於是在東華讀大一升大二的暑假,以此為題撰寫文章。嚴格說起來,那是我第一篇寫得完整的散文,拿去投稿,很幸運得到梁實秋文學獎。
離開了那樣的狀態,我真的再也寫不出這樣的文字了,但很敬佩、感謝當年的自己,能夠勇敢地活下來,熬過七年轉化蛻變的過程,還為那一段生命留下珍貴的紀錄。
來分享一下這篇文章:)
____
看!憂鬱在跳舞
文/張以昕
有個地方是電梯所無法到達的樓層。我推開一層蒙垢的沉重不鏽鋼門,寒風撲面,黑壓壓的鐵梯子通往天堂或是地獄,我不知道。跨坐在頂樓的防護牆上,月兒從薄霧中探頭,星子是夜神披風上的鑲鑽。冷空氣厚厚的撲襲我鼻,我感受到血肉之軀的溫熱,呼吸心跳的規律節奏。在建築物的最高處擁有最好的視野,發亮的招牌、閃爍的街燈,絡繹不絕的人潮和疾速奔馳的汽車。但所有的一切似乎與我完全無關。我有著觀賞夜景的興致也有投奔地面的想望。這個夜晚我可以悠哉的遊晃直到天明,也可以在一秒鐘內,迅速地將一個大大的句點砰然擲落人行道,並對空拋灑金粉組成的無數問號,直至晨曦。
抉擇是遊戲的一種,也是嚴肅的自審判決,充滿無限可能並也包含無數哀淒,沒有掌聲也沒有噓聲,沒有泣容也沒有歡顏,最真的事實往往也最虛情假意。我想飛,但卻在初生時折翼,只能待在原地仰望遼闊無際的天空。我想飛,翱翔在毫無阻礙的空中,不用思辨無解的真理。只要飛,沒有起點也沒有終點。累了睡,起了又飛,飛向天堂與地獄的間隔線,然後發現自己仍停滯原地。瞬間我全身著火,從容擠著沐浴乳擦洗身體,火光讓我從脚底板自天靈蓋的形影緩緩蒸發。我仍視而不見,繼續沐浴,然後飛。飛向更黑暗與更光明的地方,飛往更能徹底銷鎔自己的另一個空間。
人滿為患的精神科候診間,眾人在鼓譟中焦慮等待。我坐在新設置尚未啟動的自動販賣機旁,百無聊賴地觀看經過的路人從褲袋裡掏出錢,摩擦雙手想著要喝點什麼,然後投下錢幣。但卻不見飲料的影子,銅板迅速滾落退幣孔,只好一臉無奈地衝向一樓的便利商店。一個傻瓜、兩個笨蛋、三個白痴、四個……,其中似乎蘊藏難解的隱喻,但卻無從思考起。蓬頭垢面、膚色泛黑,面龐滿是痘斑的阿婆前來看診戒酒,她神色呆滯地觀賞螢幕播放的鄉土劇,不發一語。一旁面色哀愁的老伯伯緊捏健保卡,臉額的細密皺紋掩不住傷寂的塵埃。踩著大紅色高跟鞋的年輕姑娘,面露異樣神情,白裙飄揚恍若鬼魅。正在打開手提包的瞬間,幾把刀子的閃爍的光芒,讓我感到一陣戰慄。坐在前頭的怪叔叔不停的回頭瞧著我,轉右側轉左側,轉呀轉地目標都是朝向我。旁人問他正在做什麼?他說:「我是鐘。」「那現在幾點鐘呢?」男子垮垮的臉皮面無表情,不停重覆相同動作,過了十多分鐘,還是繼續轉頭看我。彼此相距不到五十公分,突然聞到一股便溺的濁氣,趕緊離座躲藏角落。背對群眾,各色的眼神不斷刺向背脊。忽然聽聞診間傳來響亮刺耳的叫聲與哭聲,「你算哪門子的醫生我都快要死了你還笑得出來,王八臭雞蛋我要告你謀殺……」四十出頭的女子「砰」地一聲氣憤地甩上門,雙手摀面,淚痕猶在。她已竄逃無蹤,不顧追出來的護士頻頻叫喊:「小姐妳的藥單還沒拿啊妳要上哪兒去?」電子叫號板從八十八號跳到八十九號,這個世界不會因為你的欲求或努力而變得更好或更壞。每人象徵一組號碼,終生不離不棄。像數數兒一樣依序排列,幸運的、倒楣的總有來臨造訪的一天。
八十九號沈傲雪就是我,我推開厚重的白色門板。「最近怎麼樣、心情好不好、藥物有副作用嗎、有自傷嗎、想要自殺嗎、有沒有出去走走做運動呢……」標準憂鬱症問診公式。八十九號一句話也不說。百憂解速悅樂活憂思樂康克憂果低落美悠樂丁安定文,心理治療生理回饋住院打坐念佛禱告聖歌吟唱前世催眠民俗療法。想要解決,卻越解越結。點頭搖頭代替言語,沉默是最好的回應。我已無話可說。我留給你的是一片純粹的空白。想塗鴉嗎,好,我去拿彩色筆給你。想要大作文章嗎,好,且聽我胡言亂語。
我被追殺的仇家逼得逃到暗巷。萬家萬戶以及孤立的街燈都已進入酣眠,遠離天明的耀眼。像是瞎了般,雙眼或睁或閉,沒有差別。伸手不見五指,我盲目奔逃,夢魘邪惡地緊隨我身,我一邊跑一邊呼救,卻發現自己已被真空包裝,沒有出聲的可能。眼前的黑更濃濁了,並且像漩渦馬達般地快速旋轉,我掉進這座深井,什麼也不必做,什麼也不能做。任憑上帝與魔鬼操控命運,留給我的僅有決定死亡的權力。死亡是一桌毒菜,帝王蟹鮑魚干貝魚翅,滿漢大餐飄散醉人香氣,灌入鼻腔,誘引飢腸轆轆的我。暫時忘記生死的差別與毒物的本質,拿起筷子挑起眼前的山珍海味,拚命咀嚼。
最後的晚餐。
喚醒我的是楊老師。她輕輕將我抱起,撫著我的面頰,附在耳邊說:「生病不是一種錯誤,而是一種挑戰。」她溫暖的笑容就如她的名字,讓我好想叫聲姊姊。我在昏亂模糊中淚流滿面,像嬰兒般地放聲大哭。沒關係,有我在,不必害怕。來,這是妳最喜歡的頑皮豹。她將粉紅老頭和細心摺疊好的面紙一起塞給我,而我仍迷惘地望著她。「我們去操場散步曬太陽,好嗎?」我抹乾淚珠,點點頭。我們的光合作用終於奏效,於是逐漸定心安神,小心翼翼地讓陽光撲灑周身,就怕一個不小心就打破了這一幕最後的祥和。蹲在岸邊堆沙堡,兩雙脚丫陷進溫軟的黃色細沙中。海風鹹濕且冷冽,專心雕塑模型,想像城堡的富麗堂皇,努力地又堆又拍,即使完美成品馬上就要被海神奪去,我們依然不放棄任何希望。壞了塌了消失了又何妨?我們有的是時間,如果能再有多一點堅持,城堡將會更加堅固牢靠。最後,我們相顧微笑,因為我們在牆邊找到了水泥和紅磚。
我想要販售身上與我朝夕相處、與我立下山盟海誓、不離不棄的「痛苦」。有氣體、固體、液體種種你能想到的模式產品隨你挑選,我可以即刻為您配置。那多到溢散蔓延為患的痛苦,沒有名字,就像體內難以悉數的細胞。他的效果令你意料不到,絕對符合你追求冒險的精神。只要以舌舔舐,你就會感受到那像哇沙米一般令人流淚的刺激和衝擊,因此絕對有價值販售。但此物會因個人體質而產生不同效果,如阿甘者你會臭罵我欺騙社會大眾的荷包,並且寫信到消基會檢舉申訴,最後把痛苦通通否定,妳那痛苦算什麼這個世界多美好。如我傲雪者你會觸動內心深處最纖細的琴弦,彈撥幾聲便立刻倒帶憶起過去最傷心的往事,那痛苦會令你想要猛烈的撞牆。更甚者你會找不出痛苦的原因,說不出痛苦是什麼,但是痛苦在你身上確是真實存在,屬於現在進行式,但身旁的人卻無法理解那莫名其妙讓你痛不欲生的苦痛,說穿了就是世上沒有形容痛苦的準確辭彙,沒有拆開封袋的人永遠都進不到那荒塚的世界,煩人的繼續巴問著你的痛苦是什麼?不要只是哭嘛!每個人都有痛苦的時候呀。病態的痛苦所造成身心的影響也許會吸引想要減肥變得苗條的女性朋友,只要按三餐服用痛苦你就不用吃飯和睡覺,你可以裝死般地躺在床上什麼也不做,正確一點的是說你提不起勁兒來做任何事,你會感到頭暈頭痛腰酸背痛噁心嘔吐心律不整呼吸不順胸悶嗜睡注意力記憶力渙散社交退縮,你會很成功的因痛苦而減掉十公斤以上的肥肉。你有孕婦大肚般的小腹嗎,你臉如大餅想要換個人人稱羨的瓜子臉嗎,你有滿身無限精力想要挑戰痛苦的極限嗎。每盒每罐每包只要七十四元,沒有保存期限可永久使用。買三款特價只要一六八喔。親愛的消費者請放心,商品決計不會缺貨,我的身體所製造的痛苦,就像水龍頭流出的自來水,淅瀝嘩啦,源源不絕。只要你需要,歡迎隨時與我聯繫,我會敲著夜半三更的銅鑼,為您進行完善的宅配服務。
憂鬱呀我們美化了它,有人說憂鬱很浪漫,日落時漫步在植滿楊柳的堤岸,望著即將隱沒的夕陽餘暉,情思洶湧激盪,於是寫下一首甜膩的情詩。那些少女漫畫中的美少男不是都有雙憂鬱的眸子嗎?他們都說,憂鬱才帥才夠酷。但憂鬱加個「症」字可會讓你與以前判若兩人,分不清哪一個才是真實的自己。時時感到沮喪,多愁善感加劇,腦中佔滿活著究竟為了什麼、我存在嗎、死去值得一試嗎……等等深刻的哲理議題,想法變得怪異詭譎,說起話來像火星人般讓人霧煞煞。每天的日記變成遺書式的壯烈文體,訴滿斷斷續續的遺言遺願,並抱憾病痛所吞噬的所有美好,像是革命烈士懷抱滿腔熱血、為著國仇家恨,想要一雪前恥。但事實卻不若如此雄壯宏偉,憂鬱症與糖尿病高血壓心臟病一般,皆是不易痊癒的病症。你可以視它為無情索命的死神,也可選擇與病魔進行意見交流,看看能否一起吃飯喝茶聊聊天。
首先我向祂磕三個頭表達敬意,祂嗜血的嘴角露出一抹冷笑,用一種睥睨眾生的高傲神態,仰首審視著我的不堪,祂想好好看清這齣暗夜悲劇的女主角究竟生得美或醜。然後哈哈大笑,對我表示祂這個導演很滿意我的精湛演出,可以任我許三個願望。我起身鞠躬,服從與禮遇是與魔神談判的基本身段。第一,我知道祢想取我性命,但我還年輕,必須完成諸多夢想,這中間任由你萬般折磨我都不怕,只希望能實現願望,到時候我會很乾脆的自動截斷命根子,親手奉上。第二,希望你不要奪走我僅存的勇氣和信心,健康快樂幸福體力記憶力理解力你取去了,除了仰賴氧氣存活,我所僅剩的就只有區區這兩件薄外套了。
憂鬱之魔沉吟半晌,終於點頭同意,並且用嘶啞的聲音提醒我,你只剩最後一個願望,最好快點說出來,我可沒有時間和力氣供你虛耗。
「一起跳支舞吧。」我說。祂臉色一變,我可不是你消遣的工具,我是主人你是奴婢,你若膽敢弄髒我的手,小心我馬上讓你下地獄。不是的,我只是想要有一刻與你不再敵對,有個機會平行對談,我們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彼此不是嗎。一起跳支舞吧,這是我最後的願望。
祂瞪視我的紅眼,從嚴厲漸漸變得溫和,不知從哪裡響起了《憂鬱的星期天》(Gloomy Sunday)的吉他伴奏。這首具有陰暗美感的老歌,是由匈牙利音樂家賽瑞斯所作,在當時頗受歡迎。一直到二次大戰前,還數度傳出有人因為這首歌曲而厭世的情事,漸漸使這首歌蒙上神秘的色彩。
祂攬住我的腰,拉著我的手,我們隨著優美而陰森的音樂婆娑起舞。我緊閉雙眼,心裡想著,這是我的終夜嗎?正想開口詢問,它「噓」了一聲要我噤口。這是我們共同的旋律,跳吧,孩子,屬於我們的狂歡之夜。你知道嗎,因為這首歌,多少人迷戀我,也有很多人不由自主地投奔我的懷抱,只因為這不是屬於人世間的旋律。你懂嗎?
桌上有一根白燭因為傷感不停的落淚,在一片漆黑無光中,我聽到祂隨著音樂啞聲歌唱:
Death is no dream, for in death I’m caressing you
with the last breath of my soul I’ll be blessing you.
(死亡並不是夢,因我在死亡中愛撫著你,)
(我將以我靈魂的最後一絲氣息為你祝福。)
就像我嚮往的飛行,我正與憂鬱共舞。
原載於二00五年十一月四日《中華日報》副刊
(本文獲第十八屆梁實秋文學獎散文創作類佳作)
雪心念佛會 在 Dd tai Youtube 的最佳貼文
芙蓉山「南天竺」門聯:「南海為觀音應化道場,正好看成祗這是;天竺乃釋迦出生國土,隨緣示現豈徒然。」寺內供奉如來佛和觀世音菩薩。首任住持為融衍老和尚。1939年,茂蕊法師繼任為住持,直至1976年圓寂。茂蕊法師原籍廣東開平,俗姓簡,廿歲時依羅浮山華首台寺首座融衍老和尚披薙出家。同年冬,受戒於肇慶鼎湖山慶雲寺佐山和尚。1928年,受法於順德寶林寺禪宗大德翹芬和尚,承傳臨濟宗派系為第四十四世。1929年,法師更為眾所推許住持寶林寺。 曾遊歷各大叢林,如新興報恩寺、廈門南普陀寺、杭州海潮寺等聖地,至1932年南來香港,向政府申請購地,以發展弘法道場。1935年,於荃灣芙蓉山開創佔地七萬餘呎的南天竺寺。茂蕊法師常禮請各大德到寺中講經說法,南天竺寺亦逐漸成為香港名剎之一。茂蕊法師慷慨利人,對香港佛教事業貢獻良多。1946年,法師發起成立香港佛教聯合會。1952年更將芙蓉山土地一萬四千餘呎贈予定西法師,建立東林念佛堂。又撥地數千呎建成太虛大師舍利塔於南天竺寺附近。 1952年聯合眾支持成立世界佛教友誼會港澳地區總會,多屆被選為副董事長,1972年繼筏可大和尚後擔任董事長,至圓寂為止。茂蕊法師曾代表香港佛教界出席在曼谷、金邊、鹿野苑、可倫坡等地舉行之世佛友誼大會。在香港各佛教社團中身兼多職,均全力以赴。茂蕊法師於1976年5月26日在香港圓寂,世壽七十四歲。
• 太虛大師舍利塔及菩提樹:太虛大師為民國肇建以來,倡導佛教革新之高僧之一。,因受時代思潮的激發,故主革除教內積弊,以弘教護國,興國救世為己任。大師青年時閱經、閉關,嘗歷經三次悟境,亟為主張教理、教制、教產三大革命,且致力為實踐佛僧、佛化、佛國之三佛主義。首先創立武昌佛學院、閩南佛學院及漢藏教理院,為培植僧材而提倡僧教育。次辦海潮音、佛化報、佛化新青年等雜誌以弘揚佛法。後更著手組織世界佛學苑,以建立人生佛教,促使佛教世界化。並派遣學僧分赴西藏、印度、斯裡蘭卡等地留學,研究藏文、梵文、巴厘文以通達各該教派之佛法。且主導大乘八宗平等共弘,更主張以禪、律振興佛教。大師與支那內學院歐陽漸、熊十力有法義之諍辯。平素更反對用進化論之歷史考證法研究佛法。為反對日本學者考證大乘起信論、楞嚴經等為偽書,當作評大乘起信論考證、佛法總抉擇談,力主法相必宗唯識,並為起信論辯護。大師並弘化於英、法、德、荷、比、美各國,為中國僧人赴歐美傳播佛教之始,自此聲望日隆,國內有視之為佛教救星者,日人尊之為「民國佛教界之盟主」,時人更將其歸屬為佛教界革新派之代表。大師終其一生,不祇是著作等身,而無時無刻無不為國、為教、為眾生奔波服務,以至積勞成疾,不幸於民國卅六年(一九四七)三月十七日,捨報上生內院,圓寂在上海玉佛寺,四眾無不哀悼,荼毗後得心臟不壞,各色舍利三百餘顆,足徵大師悲願宏深,戒定慧之所熏修,甚難可得最上福田。至於禮佛、聖人及祖師舍利之旨趣,與禮拜佛成道之菩提樹、金剛寶座、佛經行之足跡等皆同,即欲結下見佛聞法之殊勝因緣而速成菩提之意。大師的舍利,除於雪竇寺建塔安奉外,另由武昌、蓉城、西安、開封、廈門、檳城、泰國、香港等地信眾,分迎請舍利,建塔供奉。香港的建塔基地,由當時南天竺寺住持和尚茂蕊老法師捐獻(茂蕊、覺光、優曇等三位長老簽字)位於下芙蓉山之陽,南天竺寺之右前方,莊嚴藏式的舍利寶塔,於西元一九五七年竣工。
• 東林念佛堂位於荃灣芙蓉山上,叢林茂密,環境清幽,乃專修淨土之十方選賢道場。念佛堂由開山祖師定西法師 (1895~1962) 始建於1952年,當時荃灣南天竺住持茂蕊法師將其東園菜地捐出,由定西法師初建淨室,名東林淨舍。是追法東晉廬山,並得各方善信集資,由南華學佛院多位學僧,胼手胝足、除草挖泥、挑土填溝,蓽路藍縷,修建淨室,初名「東林淨舍」。豈料同年八月初五,山洪暴發,建築沖毀逮半,各方聞訊紛紛施以援手,年底復修完成。翌年 (1953),修建大雄寶殿 (今極樂寶殿),改淨舍為「東林念佛堂」。1962年正式獲政府批准,成立「東林念佛堂有限公司董事會」,董事包括:定西、茂蕊、濟濤、聖懷、了一、永惺、聖照、智開、達成、洗麈、淨真、玅境法師、馬工廣居士等,並向香港佛教聯合會備案,是為佛教團體機構之始,開香港佛教寺院之先河。期間,永惺法師於念佛堂,內擔任監院達十八年之久,並於1970年開創「佛教東林安老院」。進入山門後,正面為安老院,右側拾階而上為新大雄寶殿;殿高兩層,乃仿浙江奉化雪竇寺大殿風格興建,殿宇巍峨,飛簷畫楝,氣派不凡,於1998年12月26日落成開光。樓下一層為「大悲殿」,供奉千手觀音。樓上供奉釋迦牟尼佛、地藏菩薩及觀音菩薩,左右十八羅漢。大悲殿後,過小庭園,花香四溢。極樂寶殿前石階旁立蓮花柱,殿內供奉西方三聖像:阿彌陀佛、觀音菩薩、大勢至菩薩及左右護法伽藍。寶殿右旁為「延壽堂」,樓上為「觀音閣」。左旁為淨土正宗十三祖「印光大師紀念堂」,內奉印光大師舍利塔。樓上為「藏經樓」,藏經頗豐,有『清刻大字龍藏經』共七千二百卷,另有『頻伽大藏』等多部佛經。「延壽堂」後尚有「法輪殿」,同為收藏經寶之所。 現時東林念佛堂的僧眾,專修淨土,為十方比丘之選賢道場。常設法會有:彌勒菩薩聖誕、觀音菩薩聖誕、釋迦牟尼佛聖誕、盂蘭法會、大勢至菩薩聖誕、地藏王菩薩聖誕、藥師如來聖誕及阿隬陀佛聖誕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