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喻的大師】
前幾天，是馬偕兒童醫院李宏昌院長退休的日子。
第一次認識李院長，我還是個醫學生，在教科書上看到李院長和黃富源教授的名字，那時，兩位老師協同馬偕醫院眾醫師編纂的《臨床兒科學》，是有志於兒科者人手一本的聖經。
後來，到馬偕醫院見習時，隨著兒童腸胃科醫師巡房，覺得主治醫師真是親切，教學平易近人，讓我對馬偕印象更加深刻，也輾轉得知李院長桃李滿天下，很多兒童腸胃專家，其實，都是李院長的學生。
「病房巡診的老師已經那麼厲害了，李宏昌醫師是老師的老師，一定更厲害。」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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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進入馬偕受訓後，我發現李院長除了學識淵博，親切和善之外，我對院長最深的印象就是，他是一位「比喻的大師」！
例如，迎新時，院長曾勉勵新進的年輕醫師：
「北部兩間歷史悠久的兒科醫學中心，中山南路和中山北路各有一間。
南台大，北馬偕，就像武俠小說中的少林和武當！
來馬偕訓練，就像是入武當學功夫！我們不敢說自己是武林第一，但是，只要在馬偕兒科認真學，一定會成為很棒的醫生！」
※
在後來紮實的訓練過程中，我深刻體驗到院長所言不假。經歷過一些風浪，原本溫吞的我，也在眾師長的指導帶領之下，補足了原本欠缺的自信。
偶爾，有機會隨著李院長查房，在旁邊偷偷學個一招半式，便覺得受用無窮！
例如，住院患者的家長問到「孩子腸胃炎，都退燒了怎麼還一直拉肚子？」
實習醫師解釋了半天，從原理講到致病機轉再講到病程，不講還好，講了一堆專有名詞，家長更擔心了。
李院長一來，再確認了一次拉肚子的次數，笑了笑，便對著家長說：「先不要擔心，你有沒有遇過颱風？」
「這就像颱風過境，燒退了就代表颱風已經走了。但是呢，颱風經過是不是會淹水？淹了水之後是不是要清泥沙？」
「是啊，要打掃一下⋯⋯」家長說。
「所以囉，現在就是在清泥沙，還會拉個幾天，會越來越好啦！」
家長終於露出放心的神情。實習醫生，在旁邊鬆了一口氣。
我戴著口罩，眼睛張得大大的，嘴角上揚，佩服得五體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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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疾病的變化，只要善用比喻，家長就能很快的理解。
所以，我後來便有樣學樣，在急診解釋稍微有點痰的胸部X光時，會指著X光說「這就好像衛星雲圖，這裡有一塊熱帶性低氣壓，接下來這幾天，我們要小心會不會變成颱風」
解釋第1型糖尿病殘餘的胰島細胞功能時，會說「胰島細胞就像公司員工，血糖很高工作量太大，乾脆罷工。現在有了外來的胰島素幫忙分擔工作，他覺得老闆有體諒員工，有找幫手來，所以他又願意開始工作了」
最近我說明孩子的發育步調時，則是會說「青春期就像是一台小汽車在路上跑，妹妹現在這台汽車才剛買回來，還沒有發動。」
有些比喻很妙，有些比喻我自己也覺得可以更好，不過，無論如何，站在病人的角度，說病人理解的話，好好溝通，是李院長教我的，最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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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嚴格說起來，李院長和我的師生關係仍稍微有點距離，我既非兒童腸胃專科的受訓醫師，在兒科住院醫師時期，也沒有被分配到李院長的團隊過。
但是呢，一位好的老師、值得敬重的長者，無論你身在何處，都會不知不覺得到他的庇蔭。
當行政總醫師時，在台上主持晨會，李院長在台下，會給我不少建議。
成為主治醫師後，在急診工作，才發現，原來兒科急診醫師現有的薪資，也是李院長幫忙爭取來的。
在退休茶會上，院長細數了生命中幾個重大的轉折，其中最重要的，莫過於師長對他的引領。
小時候，他家境貧困，沒能補習，數學拖累了他整體的表現，他的導師知道後，分毫未取，邀他參加課後輔導，成績補強，才取得了進入醫業的門票。
當見習醫師時，他一個人在護理站，翻著病歷，也不知道該看些什麼，兒科黃富源教授經過，拍拍他的肩說：
「 嘿，你是 Clerk （見習醫師）嗎？走，我帶你去查房！」
於是，兩個人在醫院的走廊上，一前一後的走著。
這一走，就是四十多年。
也才有了後來，許許多多像我這樣的年輕醫師，走入兒科，走入馬偕。
※
「老師，怎麼辦，第5床的爸爸問說，他小孩燒退了，但怎麼還在拉肚子？」
查房時，住院醫師問我。
我對著他，笑了笑。
「沒有關係，家長會擔心，很正常，我帶你一起去解釋，你跟在我旁邊看。」
我的開場，總會是這樣的：
「爸爸，先不用擔心，你有沒有遇過颱風？這就像颱風過境，颱風已經走了，現在要開始清泥沙⋯⋯」
颱風已經走了，陽光灑落在家長的心裡。
我知道，這道陽光，來自何方。
從學弟炯炯的眼神，驚訝的表情，藏在口罩裡上揚的嘴角，我知道，這道光，又幫一位年輕的兒科醫師，指出了前路的方向。
#剛好聊聊天
雲圖小說 在 [心得] 雲圖- 看板book - 批踢踢實業坊 的推薦與評價
雖然看完已久，但一直不知道該怎麼寫這篇心得。
我必須說雲圖是很有意思的小說，但它不易讀不是可以打發時間的閒書。
是必須可以專心的看，還甚至有餘裕慢慢回想劇情，甚至需要回翻前面篇
章的小說。
整部小說分出了六個章節，六個章節的主角不同，劇情當然不同，更可怕的
是文體也不同。
第一章的律師寫了太平洋上航行的日記。
第二章的音樂家寫了和朋友對談的書信。
第三章的記者則是記錄了自身發生的事想寫成小說。
第四章的出版商則是自述想改寫成劇本。
第五章的複製人和身旁的紀錄員的訪談紀錄。
第六章的島嶼原始人寫下的冒險記事。
每個章節的主角不同，性別、職業、年代甚至生長環境全然不相同。
所以在文字上，語氣與用字也會有所差異與區分，讓你可以更貼近主
角的心境。
就像第三章、第四章、第六章，同樣都是自述，但語氣上大異其趣，
作者很用心的做了區別。
而且最為複雜的地方是，每個章節在進入最高潮之前，就會馬上接下
一章節，切換到年代與環境完全不同的章節，讓你一頭霧水，卻又有
興趣接著讀下去。
此外，每個章節的主角間看似毫無關係，卻又有關聯的事物串起他們。
第一章的日記被第二章的主角看過寫出雲圖這首歌。
第二章主角寫的信與雲圖這唱片被第三章的主角看完聽完。
第三章的主角的故事被寫成的小說原稿在第四章主角的手上甚至啟發他的逃脫計畫。
第四章主角的逃脫計畫寫成劇本拍成電影被第五章主角給看完。
第五章主角訪談說的話被第六章主角當神祇膜拜。
終究是串成一線。
相當細微，卻又不容忽視的線索，將六章的故事串成一起。
你甚至會看到這些主角針對上個章節的故事做出一些評論。
例如，你會看到第二章節的主角在你還不知情的狀況下，劇透你說他早就知道
醫生有問題。
諸如此類。
而這六段故事最吸引我的是宋咪的故事。也就是第五章，複製人的故事。
乍看之下是複製人有了自己的意識與智慧，想要擺脫奴隸的身分，與反抗組織見識到了
人類的惡意，看到了其他複製人悲慘的下場，所以努力反抗政府。
但其實真相是反抗組織是假的，從頭到尾都是一場爛戲，所呈現的效果是提醒人類
不能太過度相信複製人，要有警覺他們是會起身反抗的。
當宋咪說這是場戲，紀錄員整個傻眼，還問宋咪明知道是戲為什麼還配合演出。宋咪
只淡淡地說「因為她確實想要讓人類知道她的想法」好像是類似這樣的話，所以即使
是戲也不要緊。
算是我覺得最終結局最出乎我意料的一段故事。
整部小說，我覺得最難熬的當屬一開始的日記。
人名繁多，卻又一直無關緊要的記載一些流水帳
讓人看了很不耐。
直到主角拯救了奴隸，才稍微好看，看到結局才
知道那個起初值得信任的對象，原來是個人面獸
心的渾蛋。
雖然章節切半，但其實都有述說原因。
例如第一章被分半是因為第二章的主角還沒找到剩下的日記。
第二章則是因為第三章的主角看到一半就繼續追查事件。
第三章則是因為第四章的主角看到一半就被關進療養院。
第四章則是因為第五章的主角電影看到一半就逃難了。
第五章則是因為第六章的主角是偷看到一半被發現。
等這些章節的主角能繼續看下去的時候，故事走向也會剛好讓這些章節的故事
完整下去。這是作者的另一個巧思，甚至還滿有臨場感。
整體來說是個很有趣的小說，但需要你費盡心思專心地好好研讀下去，
我相信每個人都會在整本書看到不一樣的東西，因為他的六段故事就是
這麼充滿多樣性與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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