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梯田山的林間露台 》
前陣子收到了好友蔡昇達的邀請,呼朋引伴到他位於壽豐的花蓮梯田山民宿,度過一個放鬆愉悅的週末,順便體驗了一下新落成的林間露台。
「梯田山」原本是一個私人招待會所,位於不受干擾的半山腰,需要沿著狹窄的產業道路蜿蜒上升,轉過10個彎道才能抵達,幾幢歐風的小屋映入眼簾。這裡海拔約235公尺,展望之好,可以鳥瞰下方的花東縱谷,與遠方的海岸山脈。因為周遭綠樹成蔭、幾無人煙,但城鎮卻近在咫尺,幾年前阿達將其打造為離塵不離世的山中民宿,只有少少的五個房間,讓喜愛大自然,但又還未習得野營技能的人們,能有機會在靜謐的山林間,度過與莫氏樹蛙、星空和夜景相伴的一宿,隔天繼續享受花蓮的美與壯麗。
並非每個人都是直接走入最深的山林,那通常是一個循序漸進的光譜,一點一滴突破文明舒適給我們的束縛,才能讓身體回到最野的狀態。「我們想讓願意嘗試帳篷,卻還不想太過不便的朋友,能有機會在舒適圈的邊緣,體驗睡在山裡的感覺。」阿達一邊和我整理帳篷,一邊說著為什麼想搭建露台。
「咚咚!」偶而幾顆雀榕的果實,打在帳篷緊繃的穹頂上頭,這個利用林間空地搭建的大平台,大概可以容納4頂2人帳,或者一頂超大型家庭帳,很適合一家大小入住這個「樹的房間」;同時,也可以當林間電影院、瑜伽教室甚至舞台,或者直接拿張睡墊就過去躺著發呆,是個多功能空間,有著許多可能性。唯一的缺點,就是這個棧板沒有縫隙,需要發揮創意才能搭好需要打營釘的帳篷;關於這個缺點,我會請阿達多買幾個啞鈴給這個露台用的,畢竟登山用品店在室內展出帳篷時,也是以啞鈴作為錨點固定呀!
至於大家最擔心的蚊子,我第一次去梯田山的時候,神奇的沒遇到半隻,超驚艷!不過這一次到訪因為抵達前下了雨,所以被叮了幾口,但就在阿達拿出了神奇的蚊香點燃放在一旁後,晚上就幾乎沒有蚊子來打擾了,害我都想買幾支回家用了...
睡在帳篷和房間的最大差異,就是知道自己和大自然只隔著一片薄薄的布,揭開帳幕就能投入大樹的懷抱。那是一種卸下防備的狀態,把自己從文明的硬殼中解放出來,試著重新把自己融入森林的呼吸之中。
聊天、喝咖啡、看著松鼠跑來跑去,我們一行人晚餐前、早餐後在露台玩了很久,但也好像什麼都沒做。不只這個露台,時間到了梯田山似乎就會自己慢下來,告訴你該好好珍惜身邊的人、享受眼下的悠閒,品嚐在地食材烹調出的美味饗宴,看著上下輝映的兩片星空,心就定格在那半山腰的林間歲月,忘卻那山腳的滾滾紅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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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梯田山本來就很紅,訂不太到了...
會分享這個純粹是想告訴大家,露台蓋好了~願意搭帳篷的話,秋天是個去梯田山耍廢一晚的好季節唷~ 不妨帶著你的自立帳,在精實的大山大水之間,撥一晚停頓在這兩百多米的半山腰上吧!
同時也有2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9萬的網紅夫夫之道 FuFuKnows,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夫夫環島愛台灣上一集請點此 Please watch the previous episode 👉https://fufuknows.pros.si/LoveTaiwanEp2 今天是漸入佳境的一天。 人果然是一種容易適應的習慣動物,習慣室外的溫度,習慣身體黏膩,也習慣每到一個景...
風 山 漸 民宿 早餐 在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父親節 -
去年十月,老爸過世了
但其實從四年多前,我們就已經在對彼此道別
小時候家裡經營瓦斯行,老爸從早上八點忙到晚上八點半,平常騎著野狼或是開著小藍貨車在大街小巷中穿梭,穿著最便宜的綠藍塑膠拖鞋在許多沒電梯的老公寓上上下下。
我則偶爾會搭著他的貨車一起去送瓦斯或是到客戶家安裝熱水器瓦斯爐及燈具,那輛送瓦斯的貨車開了很久所以音響喇叭設備就顯得非常老舊,我們在路途中聽著沙啞的廣播,偶爾放著舞曲大帝國的錄音帶。
在陪伴他工作的過程中,尤其像是安裝燈具或熱水器花費的時間較長,我就得在客戶家的廚房或陽台自得其樂,有時客人也會請我們喝飲料或吃飯,我玩累了就睡在熱水器的紙箱裡,保麗龍當枕頭,蓋上紙箱就能睡很好,老爸安裝完了叫我起床還會發脾氣。
因為這份職業,他其實沒什麼時間能陪伴,所以大部分是用買玩具來填充陪伴我的時間,小時候我真的超級多玩具,基本上想要什麼就有什麼。
小學之前上下學都是老爸接送,那時候很戀家,我時常很不喜歡去學校,但只要上學前去超商外扭一顆扭蛋,就能在學校玩得很開心,
他有時候會因為工作太忙導致我時常會成為在學校的最後一位學生,然後自己在校園內亂晃,等到他來的時候跟我道歉來晚了但我一樣會很不爽,小學時期真的很任性。
很喜歡那時的夏天,因為放學回家的路上他都會載我去買思樂冰,然後配個大亨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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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中時期我進入了將近兩年的黑暗期,差不多一年級下學期時出了一場小車禍,輕微擦傷的那種,因為這樣那段時間去保健室休息很容易,時常會去保健室睡覺不想上課,久而久之和同學關係就越來越遠,加上班上有個女惡霸,放學時常去公園喬事跟混堂口那種,因為她的惡言相向,班上同學變得更不會跟與我相處,人在最脆弱的時候,如果環境又剛好遇到一個充滿惡意的人,你真的會被推得很邊緣。
就這樣那段日子裡,上午上課我就在教室或保健室睡覺,完全自我封閉和同學隔開,因為每天來學校時書桌都是移位的,桌上的透明塑膠墊也都在地上充滿鞋印,午餐時間就躲到校門口警衛室旁的倉庫自己吃午餐,那時會請老爸送自己想要吃的午餐,但這要求的背後是想要見到他,然後帶我回家,不過實際就僅此在拿到他送來的午餐,他會問我今天在學校好嗎,我都回答很好,然後到倉庫吃午餐偶爾一邊哭。
後期我的狀況更惡化,完全不想待在教室,保健室如果不願意讓我躲,就會打給家人說我身體不舒服,但久而久之父母都覺得我只是不想去學校,同時也讓我感受到他們的不解與厭煩,之後就會騙班導說老爸下午會來載我,班導會開張離校單,然後我就會躲在校內的某一間廁所等待放學時間在回家。
那段日子的內心很矛盾,因為在當下的世界裡,沒有人能真正了解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每一天唯一期待的,就是中午看到老爸在校門口等我。
後來那位女惡霸轉學,我們同時也開始實行分班制,我的狀況才好了許多。
高中後的日子很日常,讀了私立的職校,每天在學校睡覺等放學,交交女朋友,週末假日去餐廳打工,回到家跟家人打個招呼就回房度過,高三那年打工下班時遇到米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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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白天上課晚上在星巴克打工,某天下班跟同事們在戶外的機車停車場聊天,因為當時是夜間下班潮,停車場很多人,後來聽到背後有一陣騷動,仔細看才注意到有隻跛腳的黑狗,在試圖爬上別人的機車踏墊,看她的行為就很像浪浪,後來一路被趕著趕著,她就跛腳到我們這來,同事們互相詢問誰家可以養狗,最後問到我說:「欸你家不是很多隻貓嗎,不差一隻狗吧?」
當時我們家有63隻貓,在國中時本來只有兩隻;但因為家裡是店面的關係,會放些飼料在門口餵浪貓,養過貓的朋友會知道,貓都會休揪互相傳遞誰家有好料的訊息,久而久之貓就來的越來越多,我們也開始將親人的貓收養進來照顧,結紮後在放上貓咪社團送養,當時還不知道這件事就是所謂的''中途之家'',存粹只是家人都喜歡貓然後照顧他們。
回到停車場,當下我超級尷尬,因為這件事不是我一人能決定,但內心的自己也不捨這隻狗勾,所以我先在停車場等待到最後,等到人全都散去了,確定沒有人帶她走,才做下一步的決定,最後的確沒有人帶她,我趴在機車上半思考半發呆,還是撥了電話回家,電話是老爸接的,我跟他簡單說了情況,他說他要跟老媽討論一下,五分鐘後電話回撥
老爸說著:「把她帶回來吧」
這是我們一家跟米菇的初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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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的日子,高職畢業大學唸了夜校,白天上班晚上去學校,一整天幾乎都在外面,回家就是休息,一開始對米菇也是偶爾才帶出去散步,老爸有時會遛她或是放她在我們家門外自由行動,她大多都會在對面機車行鬼混,因為機車行老闆會餵她吃東西,然後看到我放學或下班就會奔過來找我,我也漸漸習慣每天晚上帶她出門散步,讓她跟公園的其他狗勾社交玩耍。
大學讀到二年級上學期就決定休學,因為不想背負學貸加上學校太廢,那段時間家裡變動也很大,父母的關係不穩,後來決定簽字離婚,我也支持他們那麼做,對彼此都好,休學後沒多久,決定提前入伍,反正遲早要還。
我的兵役扣掉學校軍訓大概剩11個月,那時自願加入傘兵單位,扣掉三個月在屏東的傘訓,以及後來單位任務的分發,待了高雄、嘉義、谷關,到快退伍的三個月才回到桃園,當兵期間一個月或幾個星期才回桃園,米菇那時請老媽照顧,但因為她沒有力氣去遛她,所以我不在的日子她只能在我房間度過,還好當時的房間有陽台,可以看看風景。
只是每一次我回家就得整理一次房間,年輕的狗精力非常旺盛,他們需要活動,如果無法好好活動,就是啃咬東西來抒發壓力,那時我不懂,只覺得放假回來就想好好休息,她為什麼要鬧事,所以對她充滿了責備。
責備完打掃好後,在騎著機車帶她出去玩,那時週末回家大部分的活動就是這樣,整整兩天都會帶她出門,然後回營後在想著放假要帶她去哪。
當兵期間同袍都會問彼此退伍後要做什麼,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目標跟想法,但我就比較奇怪,從頭到尾的答案都是:環島
在過去曾經環過兩次島,第一次騎機車出發最後坐救護車回來,因為在山上騎到睡著自摔。
第二次跟兩天朋友走路搭便車,但好的旅伴比好的伴侶還難找,我們走不到一半就各自散了,接著我也收到提早入伍的兵單。
想完成環島的目標,加上每次回家看到米菇都只在小小的房間度過,我萌生了帶她ㄧ起出發的念頭,讓她和我一起看看這塊土地的每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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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伍後工作了半年多,本來是想存錢但結果還是沒存到,做了安裝洗衣機冰箱的工作以及到花蓮還沒營業的民宿養馬,養馬的經歷也算我和米菇相依為命的開始,當時我們是從中壢一路搭便車到花蓮的,算是一個正式環島前的小練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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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旅行的第三個月,我們那時在台中,老爸第一次來看我們,當時我們睡在朋友家客廳的雙人沙發上,沙發上面還有一些被朋友家狗啃爆的痕跡,老爸看了我們休息的環境第一句話就說:「你要不要先回家休息一下?」
我當下是直接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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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菇因為腫瘤手術我們又在台中待了好一段時間等傷口復原,那時因為報告書說是惡性腫瘤且只剩兩年可活,我也決然的將旅行時間拉到沒有期限,不再回到桃園過著重複沒意義等待死亡的日子。
台中之後老爸也有來花蓮找過我們,那時是他來找我們出的最後一趟遠門,接著他就在一個冬天感冒,後來嚴重到住院昏迷,有救回來但從此之後身體就漸漸每況愈下,很感恩在他身邊的阿姨一路來對他的細心照顧,所以這一路來我的確也不太需要勞心這件事,加上老爸也不打算將這個責任加諸到我身上,這三年多來我和米菇在北部的時間比較長,有空就會去桃園看看他,大部分就是問候彼此的情況,以及他的身體已經不太行,如果掛掉就辦最簡單的然後燒燒掉就好。
他在我學生時期就提過以後的後事辦最簡單的就好,不要浪費錢用那些東西,都只是做給活人看的。
前年他本來要換心臟,結果等到的那天被通知得了骨癌,所以無法更換,他那段時間抑鬱了好一陣子,但過幾個月後就坦然接受了,跟他見面聊天也感覺的出他在等日子,進了幾次加護病房,一次要求我簽放棄急救,他不想插管。
進入化療階段時,只有在剛做完化療那天身心靈很脆弱,但後幾天說話的精神就會變得比較好,打電話回去聽起來也都不錯,去年中秋節我臨時決定回阿公家看老人家,剛好遇到老爸也在那吃飯,殊不知那就是我們的最後一面。
他在十月過世,當時我本來在高雄,正要回恆春去考自由潛水的證照。
收到消息後當天下午搭高鐵趕回桃園,老爸已經在冰庫裡,當下的心情很平靜,覺得終於到了這一天,只是提前的有點快,因為本來化療過程都算有控制住,他那天是吃完早餐睡回籠覺在睡後近一小時喘不過氣,心臟衰竭停止在阿姨懷裡去世的。
喪禮主要是阿姨及阿公在處理,我負責人到場即可,過程之後再分享,當天從桃園騎車回台北,在路途中大哭了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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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一生的確不知道在何時會結束,或許你見到的人下一刻就消失在這世上,也或許你們就是最後一面。
我很感謝家人讓我從小就能自己決定很多事,當我提出選擇及安排時,他們都說你自己決定好就好。
以及感謝當時老爸的那一句:「把她帶回來吧」
從遇見米菇的那一刻起,我的人生的確變得很不一樣。
寫完上面那一段,我居然開始淚流不止,或許同時是在處理跟老爸別離的情緒。
我感恩這一切,感恩家人讓我決定自己的一生,感恩在這路途中所相遇的每一個人。
因為你們而造就了今天的我
感恩米菇引領我與你們相遇
本來想在父親節寫篇簡單的紀念文,結果就變得落落長,謝謝你們讀完這些文字。
也祝福大家父親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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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是之前老爸還健康時載我們去宜蘭搭便車時拍的。
#父親節
#別離
#跟著有其甜 🐾
#米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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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說她從來沒有夢見過我爸。
當我告訴她,自從老爸過世以後,我曾經夢過好幾次他時,我媽便用一種有點不好意思的口吻,向我揭露這個事實。
其實不只是我媽,我的姊姊們幾乎也很少夢到我爸。於是,家人們很自然的解釋就是:「可見爸爸最放心不下的還是你。」
終於,我爸走進了我媽夢中的那一天,他挑了一個很微妙的時間點。
那是在他過世一年多以後,我媽和我大姊、姊夫、外甥女一家人,一起來日本,我們去輕井澤旅行的那一夜。
在幽靜的歐風民宿過夜後,翌日早晨,當我們吃完豐盛的早餐,大伙兒在草坪上散步拍照時,我媽突然用一種平淡中帶點故弄玄虛的口吻說:「跟你們講一件很奇怪的事。我從來都沒有夢見過你爸爸,可是,昨天居然夢到了。」
不知道為什麼,我們都忍不住笑了出來。大家的疑問是,為什麼並非過去的任何一天,而恰恰好是昨天晚上,而且在輕井澤。
「他一定是想,厚,你們那麼好,全都跑來玩!」我大姊說。
我們追問,老爸在夢裡說了什麼?我媽笑著說:「他說他很無聊。我很驚訝地問他,怎麼會呢?你那裡不是有很多朋友嗎?」
老爸的骨灰罈供奉在五指山的國軍公墓。即使是同一個公墓裡,骨灰罈供奉的地點也會因為官階迥異而放在不同的地方。老爸因為生前任職國安局且為上校退役,故「居所」位置算是好的。跟他同期出身的朋友,過世了也是供奉在那裡,只是分散在不同的大樓或樓層。我們因此很自然地認為,他應該可以跟過去熟識的朋友常常見面聊天。
不過,夢中的他此話一出,我媽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了。畢竟,這種事還真是他說了就算。然後,我媽的夢就醒了。
在我爸過世後的那一陣子,我頻繁地在夢中遇見他。隨時間流逝,次數也逐漸減少。偶爾就在我想應該不會再夢到他時,他卻又出其不意地現身。
時間的線性依然是紊亂的。有時候像是回憶,有時候則是當下。事實上這些夢不一定全是好的,驚悚的噩夢也曾出現過。
有一次,我夢到他整個人變得好瘦,令我詫異。我忍不住上前抱住他。更驚詫的是,當他看著我時,兩顆眼珠的轉動,竟然無法對焦成同一個方向。我嚇到了,幾乎是要哭出來,緊張地問:「怎麼回事?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我就是這樣啦。沒關係啊。」
被我抱住很久的他,最後淡淡地這麼說。
因為總覺得他到了彼岸以後,應該要過起更好的生活吧,而且確實在其他的夢裡也見過過得不錯的他,所以看到這個場景時,難掩怵目驚心之情。
那一晚,我在欲淚的情緒中,夜半驚醒。
類似這樣的噩夢,其實少之又少。而同樣深刻的夢境,還有兩次。
有一回,我夢見我來到一個半山腰上的地方。好像是陽明山上的某個轉角,可以俯瞰盆地景色。突然間,他出現在那裡。這次他的氣色非常好,臉色紅潤得不得了。我驚喜地問他,你怎麼會在這裡呢?他沒有回答,只是問我:「中中,你過得好嗎?」
這句應該是我的台詞才對,被他給搶先問了。我有點激動地回答他:「我很好啊,你呢?」
他過來緊緊握住我的手,點頭直說:「很好、很好。」
我爸的手掌跟腳掌是以其「厚實度」在家族中聞名的。那天在半山腰上,當他握住我的剎那,雖然很真切地明白知道此刻是夢,不過,他手掌的厚度與溫度,卻有一股無法解釋的真實。
最近一次,是某一天我在非常疲憊的狀態下準備入睡時,恍惚中夢見他。失眠從來不是我人生字典裡會出現的詞彙,但是那一天卻不好睡。
好不容易終於開始入睡卻在夢裡見到他時,坦白說我有點不高興。他跟我說了什麼呢?我已經記不得。但我想絕對是不怎麼重要的事情。總之,我真的太疲倦了。我想好好睡一覺。
「我好累了。拜託你也快點去睡啦!」
所以,我竟在夢裡講出這麼寫實的話來。
要是別人聽到,可能覺得我的態度很不好。對爸爸,而且還是特地來夢裡的爸爸這麼沒有耐性,不是件好事。
不過,第二天早上回想起來這個夢境時,我並沒有內疚。相反的,我的心底浮起一股淡淡的安慰。
這才是真實的我們哪。老是在夢裡上演著驚悚劇或者溫情倫理劇,那並不是過去我們的生活。我們本來就是這樣偶爾會謝謝,偶爾會賭氣的一家人。
當他晚年重病,面對他無理取鬧的時候,即使盡可能體諒他的處境,但身為家人的我們,總不可能永遠像是日本百貨公司的店員那樣,擺出一張機械式無感情的笑顏。那些店員跟客人之間並沒有真正的感情,所以就算是被辱罵了,也覺得跟自己無關,照樣能夠專業地笑著回答。
可是,有感情牽絆的我們,反而會因此不耐煩,會偶爾對他生氣,拜託他不要再製造麻煩。相反的,他也會有對我們發飆的時候。亂摔東西、咬我們、口出惡言,甚至要我們全部去死,說幫傭全是惡魔的時候。
縱使如此,我們在同一個屋簷下繼續生活著,並不會因此記恨。
那便是所謂的日常了。不是逢場作戲的真實,有時或許帶著憂傷,卻同時讓人感覺有股真切活著的安慰。
後來仔細想想,其實當我爸還在世時,我爸的存在,現身與退場,其實早就帶有了一點夢幻的況味。
他曾經因公派遣到沙烏地阿拉伯總共三次,每次約兩年。我是在他第一次與第二次出國之間出生的,那時候年紀很小,對於他的缺席沒有太多印象。等到他第三次去的時候,我已經是個稍微懂事的國中生。
阿拉伯是個什麼樣的國度呢?是有神燈跟飛天魔毯的夢幻中東吧?還有許多令人著迷的《天方夜譚》之傳說。當時的我只能從教科書、故事和報導,以及過去他所帶回來的東西與寄來的照片,擷取一些片段的印象。
老爸三次進出中東,總帶回來一些對我們來說,甚至對當年一般的台灣人而言,盈滿異國風情的稀奇物品。
比方說中東最知名的地毯和壁毯,還有用當地布料填塞而成的坐墊等等。每樣東西都有著炫奇的花紋,全是台灣不容易擁有的物品。
我們家因此有一段很長的時間,都洋溢著中東風情。客廳地上鋪著好大一面阿拉伯地毯,牆上則掛著壁畫。我記得那壁畫有著我難以理解的風景。到底畫裡要傳遞的意義是什麼呢?我不知道。可是,當老爸遠在中東之際,我便是透過那幅壁畫,揣想他大概就是身在這樣一個如夢似幻的豐盈國度。
我偶爾會盯著壁畫看,甚至懷疑,晚上睡覺時,壁畫裡的人也會散場收工。別說不可能,畢竟那裡可是《天方夜譚》的場域。
阿拉伯當然不是只有毛毯而已。由於石油開採的關係,他們很早就比台灣接觸到了先進的西方物質世界。托老爸的福,我們家因此有了一些在1980年代,台灣尚屬少見的科技產品。比如精巧的數位攝影機。
在那個沒有網路的年代,他常常會從中東寄來一封封郵件。
他的每一個字都寫得非常用力,字跡的力道像是刻字一樣,而且大得霸氣。把信紙反過來,用手觸摸背面時,那些字簡直就像是印刷時的加工打凸。整張信紙無法平擺,因為他用力的字跡,呈現出不規則的皺褶,像被陽光吃過的痕跡。
阿拉伯很熱,火氣很大嗎?非得那麼用力寫字才行嗎?
讀著信的我,突然在想,不知道以這樣的力道寫出來的阿拉伯文,會是什麼模樣?像是心電圖一樣的阿拉伯文,被如此書寫著,是否躍動得更為亢奮?
可是我從來沒看過阿語系畢業的他,曾經在阿拉伯工作的他,寫過任何一次的阿拉伯文。
許多年後,我曾經在他罹患帕金森氏症末期,過世前的那幾年,跟他重提他過去寫信很用力的這件往事。
因為到了後來,他寫出來的字,小到看不見。而字跡就好像習慣用右手寫字的我們,忽然用左手寫出來的字一樣,完全沒有力道可言,全扭曲成一塊兒。
「沒辦法,沒有力氣拿筆了嘛。」他無奈地說。
可是他仍拚了命,每天要拿筆繼續寫字。
並不是為了寫什麼感人的家書或回憶錄。晚年的他,花了幾年的時間,每一天,他都伏在餐桌前寫狀紙。
他要控訴。他控訴過去幾次至沙烏地阿拉伯赴任時,因為派遣的所屬職務部署不同,導致他後來在退休金的計算制度上,變成年資有了中斷。他認為一切是因為聽從上級安排之緣故,所以本應具有連貫性才對。
總之,罹患帕金森氏症但頭腦仍清楚的他,覺得自己委屈了。說什麼都要控訴,向法院提出狀紙,告政府。
就這樣,他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除了吃飯和睡覺,幾乎就是在寫狀紙。幫傭用輪椅把他從房裡推出來,他就開始把一堆文件疊在桌上,拿起紙筆開始在餐桌前辦公。那些狀紙有些被受理了,接下來就是進入冗長的審議過程。有些石沉大海了,但他依然不死心,第二天換一個切入點,繼續寫新的。
看著坐在輪椅上的他,寫狀紙寫累到整個人都趴到桌上了,卻仍振筆疾書著,都覺得何必那麼折磨自己呢?我們當然也曾幫他。可是,愈是幫他愈覺得是個無底洞,讓他深陷在一個恐怖的惡性循環裡。
有時候他不理我們,會打電話找相關單位直接理論。可是他的鄉音太重,而且在病情的影響下,只要一急,話就說不出口,所以常常對方接聽了電話,都以為是惡作劇。被掛了電話的我爸,因此更火大,三番兩次摔電話。
他自始至終都認為,狀紙告訴,其實應該是一個家族的團體行動。每每在他寫完手稿並整理完所有檢附資料以後,就會要求我們幫他把手稿打成電腦列印稿,在某某期限內,到郵局掛號寄出。
可是他已經不能寫字了。所謂的手稿,只是密密麻麻的一片,像是螞蟻軍團過境的草原。完全看不懂他寫了什麼,當然也無法幫忙打字輸入。
第二天,他發現我們沒有幫忙,就會大發雷霆。實在看不懂他寫什麼,只好拿著筆電坐到他旁邊,要他把手稿自己念出來,準備逐字輸入。只是,他戴著老花眼鏡,看著自己的手稿時,好幾次什麼話也不說。
「快點啊,爸,你快點念,我們幫你打完字,還有其他的事要忙耶!」
過了很久,他才開口,緩緩地說:「媽的,我自己也看不出我寫了什麼。」
好不容易打好了字,列印出來給他以後,他就進入校稿的階段。一份依照他希望打出來的稿子,往往被改得亂七八糟。上面當然就是爬滿了他的螞蟻軍團:要求我們按照他改的重新打字,於是,又回到看不懂他寫了什麼的原點。
有幾次他等不及了,就把手稿或校稿的版本直接寄到法院。法院跟我們聯繫了,說看不懂寫了什麼,於是原封不動地退回。
那幾年,大概就是不斷重複著這樣的事情。
老爸過世以後,很多遺物都處理掉了,不過他的這些狀紙則被保留下來。
「這是他嘔心瀝血之作,我哪裡敢丟。」我媽半開玩笑地說。
當年收到他從中東寄回來的家書,看著那些信紙上有如刻字的筆跡時,怎麼能料想得到,有一天,他寫出來的字是如此地大相徑庭呢?
那些螞蟻軍團,放大了,扭扭曲曲的筆畫,其實倒也像是心電圖。
我從來沒看過他寫出任何一個阿拉伯字來,可是一直盯著那些字時,我一度幻想著,會不會那其中根本就夾雜了阿拉伯文呢?
他真的知道他寫了什麼嗎?會不會他腦子想的是一回事,但其實寫出來的是另外一件事?也許藏了一個我未知的國度,像是過去他從中東帶回來的壁毯裡,無法得知其真義的世界。
在我不懂的字跡之間;在他晚年幻夢與現實的交錯之間。
最後一次,我和生前的他對話的那一天,我趕著要去機場搭飛機回日本。
把行李拖到門口時,我回到飯廳的餐桌前,拍一拍正在「辦公」的他,對他說:「爸,我要回日本囉,下次見喔!」
那次回台灣,是我念完一年的早稻田大學日語別科之空檔。在那以前的一整年,我沒有回過台灣。在那之後,就將展開兩年的專門學校設計課程。又是一個新的人生里程碑。
我爸點點頭,手上還是拿著筆,抬頭看了看我。他支支吾吾的,說了幾次「好好好」以後,又像要說什麼,可惜說不清。我估計也不是什麼重要的話吧,有點打發似的敷衍地說:「好啦好啦,你自己好好的,我走囉!」
他的反應不是很明確,可是,我沒有時間了。
那便是我和他有所互動的,最後一天。
而他也沒有時間了。
我有點在意,他究竟知不知道那一天當我說「我走囉」是要去哪裡呢?甚至也有些懷疑,晚年的他,總是反應曖昧的他,到底曉不曉得我來了日本是在做什麼事情呢?我媽說,他當然知道,只是沒辦法完全表達感覺。
他模模糊糊地認知著我在日本的日子,大概就像是我從來也沒認真搞懂過那些年他在中東的異國生活吧。
一個人長居過的異鄉,注定是會改變自己的生命方向。
而事實上,早在他的中東生活之前,當他十七歲那一年離開中國大陸,來到台灣時,就已經實踐。那時候,他對台灣以及未來的生活,是否有過任何《天方夜譚》似的想像呢?台灣也許就是他心底的第一個中東,奇幻了他的一生。
我們都沒有去過,對彼此的生命有深刻影響的那個遠方;我們或許都對彼此的異國生活,抱著一種像是東方世界投影似的,如夢的想像。
而如今他又在另外一個,我想像不到的異鄉。
#中東
#張維中 #夢中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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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漸入佳境的一天。
人果然是一種容易適應的習慣動物,習慣室外的溫度,習慣身體黏膩,也習慣每到一個景點拍攝器材要拆拆裝裝。
但也習慣了遇見未知的事物,會齊聲驚呼,會一起讚嘆山巒連綿,海天一色的美景,我們在一台電動車上,一起融入風景,走進回憶裡。
所以今天很好,非常開心。
尤其我們一早九點起床和老朋友吃了早餐,每次只要吃早餐就會有很有活力的感覺。也巧遇了好友,然後啟程往草屯、埔里、日月潭出發。
最喜歡的是毓繡美術館 的展覽,館外是非常好拍網美照的地點,館內則展出著生命的成住壞空以及大自然的生命凋殘。記得我們看了各種逝去的鳥類標本,兩人感嘆著一些事。
里歐:那隻鳥好大喔!那隻鳥的毛色好美喔!
阿凱:但不管大小,不管外表是什麼樣的皮囊,也不管貧富差距高矮胖瘦,在生命面前,在死亡面前,都是平等的。
這是令我們難忘的展覽,之後前往Hohocha喝喝茶,見了最萌身高差夫夫的辰後,我們終於順利入住夢寐以求的日月潭勺光188民宿。
我想我們越來越習慣環島的模式了!也更能體諒對方多一點,多為彼此著想,可這趟旅程都還繼續著。
希望我們都能越來越好,持續走完這趟旅程。
時間:2020年7月21日
行經:台中大毅老爺行旅>草屯敦和宮>毓繡美術館>Hohocha喝喝茶>勺光188民宿
交通:PGO電動車Ur1
總里程數:61.3公里(台中至草屯忘了打開行程紀錄😭)
住宿:勺光·188
#夫夫之道環島愛台灣 #第三集 #電動車環島 #夫夫在身編
風 山 漸 民宿 早餐 在 alex lam Youtube 的最佳貼文
https://www.mrlamsan.com/2019/08/720012.html
香港人熱愛到日本旅遊,民宿、商務酒店及和風榻榻米等住屋體驗通通都嘗試過,有否想過入住由歷史建築改建的酒店體驗一下呢?座落於櫪木縣那珂川町的全新「體驗式」酒店「飯塚邸」已於7月20日隆重開幕!此酒店以將「有形文化財」的歷史建築改建為賣點,不僅可以感受當年生活文化氣息,住客在入住期間可以直接體驗真正的日本鄉村生活方式,與居民一同共進晚餐享用地道美食外,更能參加本土單車導賞團,又可以到城內餐廳品嚐當地美食特產等,發掘那珂川町的魅力。「飯塚邸」接受網上預訂,體驗入住小城的「有形文化財」文物不失為一個遠離繁囂兼洗滌心靈的一個特別選擇!
東日本地區首間「有形文化財」酒店 感受日本古代氣息
「飯塚邸」位於那珂川町,前身為一座約有200年歷史的「有形文化財」,成為關東地區第一間亦是唯一一間以「有形文化財」改建營運的酒店。其取名亦來自建築物本身的名字「飯塚家住宅」而得來。遠在日本江戶時代,飯塚家以村長的身份管轄村落而建成。直至明治時代後期,「飯塚家」在主屋旁築成一座別屋作隱居所之用。別屋的正門、側門以及內部的門和楣窗等,皆由明治時代建造,外觀象徵當時的建築特色及風格,身處大宅內就能夠感受到當年文化的獨特氣息。那珂川町經過時代變遷,城內人口逐漸減少,至今大約只有18,000人,掉空的房屋也隨着增加。有見及此,為可以吸引更多遊客到當地逗留和宣傳那珂川町的魅力,而決定改建空置的房屋成為酒店,讓遊客體驗當地歷史和文化。從成田機場出發,駕車約2小時15分鐘,羽田機場則駕車約3小時即可抵達。若非「自駕遊」,同樣可以由東京出發!可選擇乘搭1小時新幹線或乘搭JR到達櫪木縣後再轉乘路線巴士,約2至3小時就能到達那珂川町。
酒店設計與城內民居融合 讓住客親自體會小城魅力
「飯塚邸」與一般酒店不同,以穿插民居當中的概念而改建,冀與城中的事物融為一體,希望能讓住客多出外溜達,去探索和親身感受城中的吸引之處,並可以參與當地居民所舉辦的活動及尋找在小城裡隱世的美食。酒店客房分別位於其歷史悠久的倉庫以及別屋。其保留原有獨特的和風外觀,將內部裝修成富有時代感的房間。樓高2層的倉庫改裝為民宿風格,適合短期住宿的旅客。入口位於1樓並設有客廳及浴室;上層的閣樓則放有1張小型雙人床及書桌。住宿連早餐的價格每位10,000日圓至15,000日圓,最多可供3位成人入住。別屋則設計成公寓式的房型,每個房間配有基本配套如客廳及浴室外,更備有廚房,適合打算長期住宿或是親子旅遊的客人。而睡房則有2間,每間都設有1張小型雙人床,最多能夠讓4位成人入住。住宿價格連早餐則是每位30,000日圓至50,000日圓。由於每套房型只有3間,名額有限,萬勿錯過。
那珂川町深度遊 品嚐當地食材了解箇中文化
那珂川町雖說是一個人口較少而恬靜怡人的小城,但所擁有的獨特之處卻不遜色於大都市。入住「飯塚邸」可讓遊客享用町內的餐廳備有多款當地食材如鮎魚以及虎河豚菜式,更可前往日式餐廳「御岩前」品嚐那珂川町特產「虎河豚蕎麥麵定食」,並觀賞優美的河畔景色;或是到蛋包飯專門店「道」以特產豬肉製作的漢堡扒等一飽口福。另有提供素食的菜式餐廳。
「飯塚邸」會為住客舉辦各種活動,安排行程。運動愛好者可參加單車導賞團,在專業導師帶領下欣賞當地美景;此外,想深入了解當地文化,可以選擇在當地農民的家中共進晚餐,一邊傾談一邊品嚐他們精心炮製的地道美食。另一方面,在酒店旁的「馬頭廣重美術館」是其中一個當地著名的景點。其建築整體使用了當地產杉木及和紙等而建成,館內展示了日本19世紀中期,浮世繪大師歌川廣重的珍藏版畫的藝術館。喜歡拜訪日本傳統廟寺的話,可以參觀供奉稱為「天日鷲命鳥神」的貓頭鷹而聞名的「鷲子山上神社」,祈求開運幸福;若是親子旅遊可以安排到訪「那珂川水遊園」,在360度全景的隧道水槽下,觀賞各種來自亞馬遜河的魚類,非常適合帶同小朋友參觀。
無論是戶內或是戶外的活動都能在那珂川町體驗到,加上街頭充滿歷史所留下的歲月痕跡,讓訪客走在街上盲能感受着鄉郊的大自然與歷史所融合的氣息。
櫪木縣那須郡那珂川町馬頭363-1
1) 民宿風 (客廳+睡房+浴室)
- 適合短期住宿遊客
- 共3組房間,每組最多3位大人入住
- 每位18,000日圓(價錢會因住宿計劃變動)
- 長期入住價錢會更便宜
2) 公寓式(客廳+2睡房連2張小型單人床+浴室+廚房)
-適合長期住宿遊客
- 共3組房間,每組最多5位大人入住
- 每位28,000日圓(價錢會因住宿計劃變動)
- 長期入住價錢會更便宜
1) 自駕遊
*成田機場: 約2小時15分鐘
*羽田機場: 駕車約3小時
2) 新幹線
由東京乘搭約1小時到達櫪木縣,再轉乘路線巴士
3) JR
由東京乘搭JR線約2小時到達「氏家」站,再轉乘路線巴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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